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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黑影飞快离开,赵怀琰没有亲自上前追,但看护卫们追上去,也知道多半是追不上了,只转身护住林锦婳,才看向地上已经咽了气的素馨。
小香整个人都吓住了,小文小武也不知所措,忙去瞧林锦婳:“夫人,您救救姐姐吧,求求你了,我们再也不烦你了,你就救救姐姐吧!”
小文小武哭得嗓子嘶哑,林锦婳看了眼,到底是微微俯身去探了探素馨的脉,可惜已经没有活着的迹象了。
她看了眼她们,才轻声道:“已经走了。”
“不可能的,要是先生在,一定能救下素馨姐姐的!夫人,当我们求求你,你就请个大夫来吧,请先生来也可以……”
“我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林锦婳看着这几个单纯的孩子,终究是不忍心,可人已经死了,她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她说完,小文尚好,小武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是带着恨意了。
林锦婳觉得心痛,可他到底是个孩子,跟他解释他也不会理解其中的复杂。
只转身跟高禀道:”将他们安置好,明日天一亮便送回去。“
“是。”高禀应下,正要上前来,却被小武推了一把,朝林锦婳大吼起来:“你就是个坏人,你不仅要害死先生,还害死了素馨姐姐,你这个坏人!”
“把人带走!”赵怀琰面色微沉,林锦婳的脸也微微发白,可她问心无愧。
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只道:“你们恨我也罢,无妨了,方才杀素馨的人我会设法找到,但她今日是带了什么目的而来,你们也要清楚,你们年纪虽小,切记明辨是非。”说罢,直接叫人带他们走了。
走时,小香红着眼睛忍着泪看着林锦婳:“夫人,先生当真不会再回镇子了吗?”
“不会了。”
“那你呢?”小香期盼的看着她,林锦婳温柔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浅笑:“不会了。”
这几个孩子对她有恨,以为是她杀了素馨,镇子上的人更以为她要杀长孙玄隐,而对她充满了敌意,与其费尽唇舌去跟他们解释,倒不如就此远离,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也忘了,反倒是自己再去,还要再次挑起他们心里的恨意。
林锦婳话落,高禀的人已经上前来了。
小香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今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自己没有帮到素馨姐姐,所以她才会被人杀了。自己不够讨夫人喜欢,所以夫人才不肯跟自己回去。
他们几人离开,或是怨愤或是哭泣,都成了林锦婳心上的疤。
等他们一走,火也被彻底扑灭了,只不过今日这地方是没法住了。
豫州知府很快安排人再备了一座客栈,只不过在匆忙间见到林锦婳的脸时,整个人都吓住了。
师爷还在旁边唆使:“大人,您看今儿还有人主动往皇上身边凑呢,要不然叫您的胞妹再试试?”
“别胡说了!”他立即呵斥道。他算是知道为何今儿皇上会因为此事这样重罚他了,却原来是他以为的那位外室夫人,竟跟皇后娘娘生的一模一样啊,若不是那满头白发,谁都要以为那就是皇后娘娘本人了。如此说来,皇上哪里是不喜欢皇后,那简直就是爱惨了皇后娘娘啊,否则怎么可能找的另外一个女人,还有跟娘娘一模一样的脸?
他想起之前让自己胞妹去说的话,便一头的汗。
他哆哆嗦嗦的擦了汗后,才踹了脚那师爷,道:“今日开始,都给我警醒些,好生伺候那位夫人,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我要你们脑袋!”
说完,忙惊慌着走了。
夜里,那黑影一跃飞起,瞬间将身后的人甩开,直到进入一个气派的院子才停下。
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房间,看着半坐在床边披着墨衣手捧书本的男子,笑起来:“先生病成这样,还看这些无用的闲书做什么。”
“事情办好了?”长孙玄隐浅笑道。
“办好了。”阿奴将自己的箭弩扔到一侧,捏了捏手腕,才道:“不过说来,先生还真是奇怪,明明可以为了个女子痴情到不顾自己性命,这么些年又屡屡去那小镇给人看病还免费施药,怎么就能下了狠心,直接就让我杀了素馨那丫头?”
长孙玄隐的笑容依旧浅浅淡淡的:“人来这世上,本就是要走的,素馨亦是如此。”
阿奴撇撇嘴:“罢了,反正你就是个古怪的人,不过日后可别因为一言不合就杀了我,好歹也得让我知道我要被你抛弃的原因,否则像素馨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也太可惜了。”
长孙玄隐合上书本,抬眼笑看着她:“不会。”
“什么不会?”
“我不会杀你。”长孙玄隐道。
阿奴闻言,感兴趣看他:“为何,是不是因为我跟林锦婳一样,也成了你心中之人,所以你要放我一命?”
“因为你还有用。”长孙玄隐毫不避讳,阿奴听得直皱眉头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你吐出什么象牙来。”说完,瞥了眼站在一旁警惕的苦莲,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
等她走了,苦莲才上前走到长孙玄隐旁边不解道:“师父何不告诉他实情,素馨本来离了先生的药就活不成,如今她自己离开,已经是要跟师姐去拼个你死我活的。”
“到底是我杀了她。”长孙玄隐目光淡淡,继续垂眸看自己的书。
可书上的字,根本一个也没入他的眼。
他想的只是如何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以他所能,为她们安排好他能安排的一切。
苦莲瞧见他这样,心底叹了口气。师父总是拿无情的样子,做无情的事,来掩饰他心里感情。
“时辰不早了,师父早些休息吧。”苦莲轻声道。
“不急。”长孙玄隐说罢,只问他:“查到祁烨的事了吗?”
“山谷未曾找到尸首,但极有可能是被山谷里的野兽叼走了。就算不被野兽叼走,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去,多半也摔成肉泥了。”苦莲说完,才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忙道:“兴许有人路过将他救了也说不定。“
“是吗?”长孙玄隐浅浅笑笑,才道:“下去歇着吧。”
“是。”
苦莲担忧的看他一眼,倒是转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长孙玄隐才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心口若烈火在灼烧一般,叫他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痛苦,但这一辈子都苦过来了,他也不在乎这一刻了。
他转头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徐徐夜风吹动门廊下的灯笼,灯笼晃动,投下孤寂的影子,形单影只。
只是他从未想过,长孙祁烨的命真的有那么大,从那样高的悬崖落下后,非但没有死,反而还被人给救了。
某处破旧的废弃庙宇里,四面的墙都漏风,唯有一尊大佛下还有一角尚可容身。
侍女沫沫找了好些的干草来铺在地上,又将随身带着的绸缎铺在了干草上,简易的小床便做成了。
“小姐,这人一直不醒,咱们得带着他到什么时候去啊。”沫沫叹了口气,看着那面容俊雅的男人,除了偶尔迷迷糊糊能醒来给他喂药以外,其他大半的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也说不出自己姓甚名谁来。
黄衣少女这会儿正在篝火前忙活呢,闻言,只道:“菩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在菩萨面前就想把人丢了不管?”
“那小姐还在庙里烤肉呢?”沫沫撇撇嘴。
“嘿嘿,小姐我这是为了大命舍小命,这小肥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落入我的网里。”林枕溪眯起眼睛笑笑,原本活泼可爱的姑娘,现在活脱脱一直小狐狸样儿。
沫沫瞧见她这样子,仿佛想起了家里那只老狐狸的太爷,悠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带着他便是了。不过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寻您的族亲吗,什么时候去啊。”
听到这话,林枕溪也很迷茫,祖母说,林家族亲在锦朝,可她出来后昨问右问,竟是都不知锦朝在何地的。
“有行商路过的说锦朝亡了,还有的说锦朝就在东边儿,沫沫,你说锦朝到底还在不在?”林枕溪迷茫看着她。
“这个……”沫沫也挠头:“咱们沿途过来,不是走的山脚下就是过的乡下,兴许大事儿他们都还不知道呢,要不咱们明儿上官道,去那些富贵人家问问?”
林枕溪摇摇头,低头沉思起来。
沫沫见她如此,也不打搅她,就等着她聪明的小脑袋瓜想出个主意来,没想到没一会儿林枕溪忽然抬头看她,道:“万一去了富贵人家,他们瞧我太漂亮,要抢我回去做小妾怎么办?”
沫沫:“……”
“小姐,咱们可以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为何,我不够漂亮?”林枕溪眨眨眼看她。
沫沫哑然:“小姐,咱们偏题了,若是有人抢您做小妾,沫沫愿意替您出嫁。”
“万一主人家生的风流倜傥呢?沫沫,你可别打主意。”林枕溪笑起来,沫沫也跟着她闹起来,两人这样打闹半晌,原本一直沉睡在混沌中的长孙祁烨终于睁开了眼睛。
沫沫发现人醒了以后,才拉住林枕溪,忙道:“小姐小姐,他醒了!”
林枕溪也惊喜看过去,果然是睁开了眼睛,不过这呆滞的目光……
“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林枕溪警惕问道。
长孙祁烨直直看着她,隐约觉得她的面容有那么一丝丝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而且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面前的人,顿住:“你是谁?”
“你先想想你是谁?”林枕溪道。
“我是……”长孙祁烨什么也想不起来,好似睁开眼睛,他就已经忘记了过去一般,可一意识到他忘记了过去,他便心痛的厉害,好似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是谁……”
林枕溪哑然,这下好了,真的救了个把自己都忘了的人。
她看向一侧的沫沫,还不等说话,忽然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她猛地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小肥鱼都烧黑了。
她整个人蒙住,长孙祁烨看她愣住,还问她:“姑娘,你是……”
“我的小肥鱼啊……”林枕溪才不管你是谁我是谁,她香喷喷美滋滋的小肥鱼没了,今晚要饿肚子了,士可杀不可饿肚子啊,今晚让她怎么过!
她瞬间进入放空哭泣的状态,沫沫早知小姐这馋猫的脾性,也不搭理她,凑到长孙祁烨身边轻声道:“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是谁?”
长孙祁烨点点头。
沫沫皱皱眉,忙凑到林枕溪身边道:“小姐,怎么办,他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罢了,等到了镇上,让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也算我行善积德没有抛下他。”林枕溪欲哭无泪的说完,便坐在门槛边喝西北风去了,希望晚上饿的不要太难受。
看着她哀怨的背影,长孙祁烨勉强坐起了身来,才发现身上除了没有力气以外,好似并没有什么伤,却原来是这一路上,沫沫都给他治好了。
林枕溪正在门口哀怨呢,没多会儿,就看到长孙祁烨缓缓走了过来,将一个布兜给了她:“还给你。”
林枕溪一眼瞥见他湿了的裤腿,怔住,低头便看到了他扔在跟前的布兜,打开来,是两条肥肥的鱼,鱼鳞在月光下还闪烁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光芒。
等林枕溪吃饱喝足,她才慎重考虑起长孙祁烨的问题来,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嗯。”
“一,等到下个镇上后,我给你找个老姑娘,你给人去做上门女婿,以你的容貌,这辈子不愁。”
长孙祁烨看了看她一本正经的小脸,摇摇头。
林枕溪狡猾一笑:“二,我救你一命也是历经千辛万苦,你若是选择留下,我也不要你当牛做马报答我,只要跟在我身边给我扛扛行李打打杂什么的就可以了。”
长孙祁烨明明看到她眼里的狡诈,但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只能由着她,还道:“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何事?”
“帮我找出我的真实身份来。”长孙祁烨道。
“没问题。”林枕溪愉快的答应,若是最后不行,随便给他编造个父母双亡家中绝户的身份,也够应付了。
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交易,等第二天天一亮,几人便上路去镇上了,只是等到了镇子上一问,才知道锦朝早亡了,现在只有大齐。
“那以前锦朝有个林将军你们可知道?”林枕溪忙拉着那行商的男人问道。
男人一瞧她竟拉着自己的胳膊,再看她单纯的望着自己,色心顿起,反手抓着她的手笑道:“姓林的将军那么多,不知姑娘是问……”
男人还没摸够,就觉身子一轻,而后整个人被人举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沫沫摔完人,还忍不住踹了一脚。
林枕溪依旧笑眯眯的,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上前顿下道:“这位大哥,话还未说完呢,锦朝原有很多林将军吗?”
“有不少,但最出名的就一个,现在是大齐的国丈。”那男人看着她冲自己笑,再也不敢想入非非了。
林枕溪轻轻呼了口气:“那就先去看看这位林国丈……”说罢,瞥见一侧他的马车,抽出一锭大大的银元宝来,给他道:“你的马车可愿意给我?”
那男人瞥见方才那力大如牛的女子又要靠近,忙点点头。
林枕溪这才将银子扔给了他,扭头看着长孙祁烨:“铁牛,上车!”
“铁牛?”长孙祁烨皱眉,这是他的名字吗?
“你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说过你叫铁牛。放心,我既然救了你,怎么会骗你呢对不对?”林枕溪认真的仰头瞧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闻言,倒也不再多问,提步跟着一道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去了。
等他们一走,官府的人才急急赶来了,在告示栏上贴上了男人的画像,要寻的人,正是长孙祁烨。
林锦婳一行人启程回宫时,并没有大张旗鼓,而且林锦婳也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转身去了林家。
林锦澄此时正在家中,得闻皇上来了的时候,他还惊讶,等出了门迎接,才看到跟在赵怀琰身侧一个戴着帷纱帽的女子,而且翠嬷嬷也跟在她身侧,怀里还抱着个沉睡的孩子……
“酒儿!”林锦澄看到孩子,瞬间惊讶不已,赵怀琰只挥退了旁人,让高禀带人在外守着,这才道:“随朕来。”
说罢,他便转身往书房而去。
林锦婳没跟上去,她知道怀琰会交代他些什么。
她转身便也带着孩子和翠嬷嬷去花厅里等着了。
林家的布局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树木繁茂了些,不见了曾经的家人。
“听说国丈去庙里了,迟些才会回来。”翠嬷嬷轻声道。
林锦婳将孩子接过抱在怀里,浅笑:“不妨事。”
翠嬷嬷听着她这淡淡的语气,都替她心疼,怎么会没事呢,当初因为陈阿妙一事,娘娘可谓伤心至极,后来陈阿妙失踪了,又多出了一个假皇后来。
林锦婳只看着孩子香甜的睡颜,什么也没再说,到底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就这么些亲人,而且她也知道父兄并非真就会为了陈阿妙而放弃自己,所以这样的事与其计较,倒不如放彼此一条活路。
没多久,林锦澄便来了,面色有些白,眼眶有些红,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是紧紧握着的。
他一看到坐在一侧安静抱着孩子的人,嗓子便嘶哑到说不出话。
还是赵怀琰上前一步,道:“婳儿,你先安置在此处,落霞院的所有下人朕已经全部让人换了,府内外都是禁军,朕暂且回趟皇宫。”
林锦婳知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置,点点头,浅笑:“皇上不必担心。”如今已经到了林家的地界儿,她只要不出去,饶是辛夷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子了吧。
其实一开始赵怀琰是想让林锦婳去徐家的,但若她真弃了林家而去徐家,可想林麓之和林锦澄会陷入怎样的痛苦自责中,所以她愿意再相信父兄一次。
赵怀琰走之前,深深看了看林锦澄,这才离开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摘了帷纱帽,看着面前的大哥,笑道:“我没事。”
“婳儿……”林锦澄心里的懊悔涌上来,想起曾经种种,愈发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竟由一个外人操纵,让本就多灾多难的妹妹再受了这么多的波折。
林锦婳浅笑:“哥哥不必自责,或许这些波折本就是命数。”林锦婳不忍苛责,她重生一世,为的就是保护家人,哪有现在再来责怪的道理?况且这段时间,想来方才怀琰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来龙去脉,该责备的,他自己也已经责备够自己了。
林锦澄拳头微紧,定定看着她道:“从前是大哥糊涂,婳儿放心,往后大哥绝不会再由着外人欺负你了!”
林锦婳笑着颔首,酒儿也在这会儿睁开了眼睛。
她圆圆黑亮的眼睛一眼看到林锦澄,立即就咧开了小嘴:“舅舅……”
林锦婳听到她这声音,心都化了,只觉得这条命都能舍了。
因为林锦婳伤势未曾全好,所以很快她便回去休息了,早在当初陈阿妙被发现后,林锦澄便将落霞院里的一应物件全部换过了,所以林锦婳现在来住,也没有丝毫陈阿妙的气息。
只不过她入了林府这件事,便是外人不知,知道内情的人也都明白了。
很快墨雪便来了,还带着在京城留侯许久的花生。
花生一见到林锦婳,立即就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头:“是花生没用,才让娘娘受了这许多苦,请娘娘责罚。”
“不怪你,辛夷准备了十几年,岂是你一朝一夕就能对付的?”林锦婳倚在暖榻边,手里捧着她以前最爱的书,长发放下垂落在身后,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闺阁时光一般。”
“属下以后一定更加用心筹备人手!”花生咬牙道。
以前他只是个小乞丐,什么也不懂,是娘娘给了他机会,他能有今日全是娘娘恩德,而且她更是从不曾真的责备过自己,如此恩德,他便是豁出这条命也愿意。
林锦婳笑笑,只让他起了身来,才看向墨雪:“墨月几人如何了?”
提到其他三人,便是冷静如墨雪,也微微有些愁绪露出来:“墨风中毒尚未完全解除,墨月昏迷,墨花嗓子毒哑了。”
林锦婳抓着书本的手慢慢收紧,只浅笑看她:“今日时辰不早,你们早些去歇着,明日一早,你带她们一道来见我。”
“是,娘娘,不过小太子现在中毒,您打算怎么办?”墨雪担心问她,可看着她自己的一头白发,又不忍她伤心,道:“太子现在暂由皇上照料,想来也不会出大事。”
“我自有办法,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京城这么多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已经中了辛夷的计,小心行事。”林锦婳只勉强冷静道,紧紧握着的拳头却暴露了她此刻但担心,但她知道担心无益,只有想办法解决才行:“辛夷布置了十几年的计划,岂是我们回来一朝一夕可以瓦解的,若是不一次连根拔除清除干净,往后必然后患无穷。”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地方不出门,她的孩子们也会渐渐长大,所以必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墨雪见她心中有数,也不再提。
等墨雪走后,林锦婳只留了花生,吩咐了一番,才将他打发走了。
夜色降临时,皇宫内的红灯笼全部亮起,光影投落在地上,看起来如同红色的血迹。
“皇上回来了?”辛夷看着许久不曾走出去过的门槛,笑道。
“是,不过皇上忙于政务……”
“本宫明白了,太子还在殿中吗?”她又道。
宫女颔首:“还在呢,有乳娘转门照看着。”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乏了。”辛夷看着始终没有人走进来的宫门,也知道赵怀琰根本不会来见她了,也罢……
宫女们应声退下,等人都走后,辛夷抬头朝暗处看去,她当初留在这里的人在赵怀琰回来后,全部被清除了,这几日她也不曾主动去打探过外面的消息,不过赵怀琰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对付自己了么?那也太小看她了。她可不似当初的弦月,所作所为全凭一个情字。
是夜,赵怀琰亲自抱走葡萄到林府后,便接到宫里来报,说后宫中忽然走水,大火难灭。
“何处着火?”
“乃是皇后娘娘的宫中。”来人紧张道。
赵怀琰听罢,只道:“朕随后便回去。”说完,才看着房中已经在替孩子把脉的林锦婳一眼,道:“她开始行动了。”
林锦婳替孩子把完脉后,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怀琰看她强忍到现在还能如此镇静,嘴角温柔扬起:“等我。”说罢,立即转身而去。
等他一走,林锦婳也微微松了口气,叫人取了银针来。
翠嬷嬷在身边小心伺候着,至于此时夜色中的花生也已经带着人悄悄开始行动了。
林锦婳为了动作隐僻,所以并未如赵怀琰般直接动手,辛夷害她和她身边的人至此,她要做的,便是一报还一报!
宫中大火,之前的布置很快便乱了起来,谁也没察觉到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会在趁着夜色混在人群里走了出去。
长而窄的甬道里,她抬头往前走,身后是烈烈大火,前面是她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
“主子,最近宫外发生不少事。”宫女模样的人护在她身侧,低声道。
“说。”
“大齐前两日进攻番邦,北燕本要入京的公主也已经立即撤回去了。”
辛夷嘴角勾起:“他倒是有魄力。”
”而且谷主下落不明,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跟着。”宫女又道。
“还有人……他还不死心吗?现在不肯帮我,便要背叛我了吗?”她语气微凉,面上的笑意跟长孙玄隐的一样,凉薄的很。
“我们现在出宫后,先离开京城吗?”那人又道。
辛夷听到这话,抬眼看向前方,原本冰凉的眼中忽然生出些笑意:“不。”
“那娘娘是想……”
“最后一搏。”离开京城,那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了,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脸都已经是林锦婳了,怎么能容忍最后一刻失败?
林锦婳可以不死,但她决不能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真正的皇后,唯有她一个人。
话落,她已经到了想到的地方。
江太妃如今已经被册封为江太后了,但这道圣旨甚至都没发出去,只是将她留在了宫里,让她住进了慈宁宫而已。
辛夷来,慈宁宫的人立即防备起来。
她浅笑:“本宫要见太后。”
“太后娘娘说,不想见皇后……”
来回话的宫女话还没说完,辛夷手起刀落,那宫女的头便滚落在了地上,身体砰的一下往后倒去,吓得宫人们差点尖叫着跳起来。
辛夷笑笑,平静的将手里的利刃收好,才道:“现在本宫可以见太后了?”
她说完,立即有护卫拔出了刀来,可就在拔刀的瞬间,其中的一部分人却是把刀架在了另一部分人的脖子上,这里面一半的人,都是辛夷的人。
众人吓住,辛夷也只笑笑:“本宫不过是要跟太后说几句话,很快就走。”
说罢,提步往里而去,而江太后也早早坐在里面喝茶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浅浅笑道:“想不到哀家还是低估你了。”
“太后低估的人可不少呢,不过你坐上这位子后,似乎自以为安枕无忧了?”
“林锦婳回来了?”江太后问她。
辛夷浅笑:“太后是聪明人。”
江太后看她一眼,才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今天大火之后,你要对外宣称,真的皇后已经被活活烧死了,这世上所有跟林锦婳顶着一样脸庞的,都是假的。”辛夷笑开。
江太后看着她,眉梢微挑:“真真假假,亦真亦假,如此一来,真的林锦婳也要变成假的林锦婳,辛夷,你别告诉我,朝中还有你的人。”
辛夷笑笑:“到时候太后自然知道。”
她说完,的确没有多留,很快就出宫去了。
她顺利的离开皇宫后,本来第一站是要去安全的地方,可她心里感情作祟,她没有去,反而是转道到了林府附近。
花生一直听林锦婳的在暗处盯着,等半夜当真瞧见有马车过来时,二话没说,直接叫人拿沾了火的箭朝那马车射去了。
射出第一箭后,花生的手抬起,只等着看车里的反应,却发现果不其然,暗处的人立即就将那箭弹开了,他这才狠厉了面色,手一挥,上百支带火的箭支飞来,马车里的人无处可躲。
辛夷被逼从马车出来,才发现周围竟是早被人包围了。
她冷笑起来:“解决了。”留下一句后,她便直接飞身欲离开,但不等飞起,天上一张网扑下来,带着足矣让人毁容的毒药。
辛夷纵有千般准备,却也没料到这一出戏,那毒药落在她身上,迅速将她的衣裳腐蚀开,甚至她忙小心翼翼护着的脸,也被那毒药在眼角腐蚀出了一小块的痕迹。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暗处的人很快便出来斩断了那毒网,不过叫人奇怪的时,跟他们动手动人却并不恋战,一见有人出现,扭头就跑了。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撤!”辛夷还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到,她环顾四周,嘴角冷冷勾起:“想要抓住我,还不知这世上谁有这样的本事!”说罢,便见暗处黑影闪过,转瞬间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花生在暗处瞧见她的人轻功居然这样了得,也难怪她有恃无恐敢去皇宫了。
不过娘娘吩咐的,这次本就不是要抓住她,只是逼她从暗处走到明处来罢了,看看她藏在京城的到底还有多少的人和势力!
他看了眼提前找借口叫过来就站在那门角的林锦澄,微微珉唇,快速离开了。
林锦澄本是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才过来的,可在暗处瞧见这一幕时,他才完全信了赵怀琰所说,有人冒充了婳儿,而冒充的人,正是阿妙……
“少将军!”
旁人见他面色不对,忙上前将他扶住。
林锦澄只摆摆手:”我还没这么娇弱。”他的懊悔只如毒药般侵蚀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痛,只道:“立即遣人去请父亲回来,让人暗处保护好落霞院的人,一旦有刺客,不论是谁,杀!”
“是!”
众人立即应下,林锦澄只抽出自己的宝剑看了看,宝剑中映出自己的容貌,早已没有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少将军,而只有现在优柔寡断的自己。
他握紧手中的剑,眸色冷寒,如此把他林家人当玩物,绝对不可原谅!
是夜,辛夷才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便听人来传,皇上下令,宫中有宝物丢失,要挨家挨户的搜查!
“如此说来,他是要逼我离开京城了?”
“此番亲自带兵的,是才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徐大人和林少将军,属下方才回来,已经看到大批的护城军开始行动了,搜到我们这里,只怕也就是一两日的事!”底下的人道:“主子,京城不宜久留。”
“不宜久留?”辛夷冷笑起来,且等明日将太后开口吧,到时候她倒要看看,是她不能留,还是满头白发如同妖魔的林锦婳不能留!
第二天一早,江太后的话便传了出去,不过是还未传出宫,那些造谣的宫人便全部被抓起来斩首了。
是真正的斩首,就在神武门外,宫里宫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同时给江太后呈送回来的,还是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
江太后本在用早膳,看到捧来的东西时,当即胃口全无。
“皇上吩咐,太后身子抱恙,暂留慈宁宫休养。”
立即有太监来传旨,话落,宫里满屋的宫人便全部退了出去,一个都没留。
江太后傻了眼,立即叫住那太监:“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那太监倒也停住了脚步,朝她恭谨道:“奴才们是在遵守皇上的规矩!”
江太后手心一颤:“可是哀家到底是皇上的生母,你们是要软禁哀家,逼死哀家吗?”
“皇上还吩咐了,若是太后不喜欢慈宁宫,春熙殿也为您留着,您可要去春熙殿中?”小太监道。‘
“你们——”江太后提到春熙殿,就知道必定是林锦婳回来了,否则赵怀琰不会有心思来管她。
那如此说来,辛夷此番处于劣势了?
她所求不多,只要安安稳稳坐好这个太后的位置,能够同皇帝葬于一个陵寝就够了,可是真的林锦婳回来了,她会让自己跟皇帝住在一个陵寝吗?不会的,她当初在落水前狠狠打了自己的那一巴掌,她到现在还记得。
想到这里,她面色平静下来,道:“哀家遵皇上的意思。”
小太监见状,不再多说,很快便带人离开了,走时还将慈宁宫的宫门沉沉的锁上了。
江太妃看着这道紧闭的宫门笑了笑,不过是传个消息而已,他们以为把人杀了,就能拦得住她了么?
宫内御书房,赵怀琰听着底下的回话,道:“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鱼儿上钩!”高禀一想到墨风也受辛夷毒害,这次的计划他便是自己反反复复审查了好几遍的,绝对万无一失!
“好。”赵怀琰看向他:“务必要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
高禀应下:“属下必当尽心竭力!”
此时宫外的林锦婳接到花生传来的消息,慢慢将小火熬好的汤药倒在了碗里,才亲自端了起来,跟他道:“一旦皇上动手,你们立即盯住暗处的人。”
“是,此人身边绝顶高手不少,轻功更是厉害,此番要毁了她再光明正大的骗人容易,要杀她只怕还是要费些心思。”花生担心说完,便见房外林锦澄忽然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林锦婳,终于道:“我有办法,让她不会逃走。”算来算去,他已经猜到辛夷所求到底是什么,若是有他在,她绝不会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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