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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一盏幽暗的灯火亮着,偶尔有风吹过,吹得烛火摇动,将坐在床边两个神秘兮兮一本正经的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其中一人悄悄道:“如果咱们要找的族亲真的是大齐的皇后,那还要不要把祖母说的事儿告诉她?”
“当然要了,这可是来时就说好了的,小姐,你可别犯糊涂。”沫沫看她又打起了鬼主意的样子,连忙道
“好吧……”林枕溪瞧见她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一副生怕自己把东西拿走去干坏事的样子,到底是点点头。
两人说完,瞧见时辰也不早了,才各自睡下了。
躺在床上,林枕溪不由自主想起今晚长孙祁烨看她时的那个眼神,还有他在马车里抱住自己时的样子……
“哎……”她幽幽一叹,沫沫就睡在不远处的小床上,闻言还问她:“小姐怎么了?”
“沫沫,你说铁牛入赘过去,能过上好日子吗?”林枕溪双手枕在脑后不由问道。
“应该能吧,那户人家的家主听说曾是西夏王府里伺候的,家底丰厚,人也极好,咱们瞧见那家里的条件虽不是太好,但也比小户人家强些,今儿接待咱们的汉子看着人也老实,铁牛生的一表人才,又乖巧听话,除了傻些,也没别的毛病了。”沫沫想了想,还是很放心的。
林枕溪听完,想想,也的确是如此。
“罢了,就当是他的命数吧,他跳崖不死被咱们救了,如今又入赘成了人家的女婿,也许是件好事,总比跟着咱们奔波的好。”想完,拉过被子往头上一蒙,便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日鸡鸣的时候,主仆两便利落的起来了,沫沫去楼下打包行李和干粮,林枕溪则负责去街上转转,再问问去大齐的路。
“真的,你当真是要去京城?”林枕溪看着面前收整货物准备要走的一家人兴奋道。
“是啊,家里大哥如今要去京城参加秋试,咱们生意刚好想着往京城搬,所以一家子都去看看。”其中抱着孩子的妇人笑道。
林枕溪兴奋不已,一番好话一哄,那一家子瞧见她跟沫沫又只是两个弱女子,便也答应了带着她们一道上路的请求。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镇子,林枕溪还在盘算着到时候见到皇后族亲该说些什么好呢,就听得马儿的一声响鼻,几乎都要把她的马车帘子给吹开了去。
她刚掀开帘子打算瞧瞧,还没看清马上的人立即就放下了帘子。
长孙祁烨坐在马上,见她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干脆骑着马跟在她身边敲敲她的马车盖。
林枕溪装聋听不到,但长孙祁烨也不厌其烦的敲,她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伸出脑袋瞪他:“你不是给人做女婿了吗?”
“沫沫,停下马车。”长孙祁烨道。
沫沫驾马正驾得开心呢,闻言,扭头瞧见他,还吓了一跳:“铁牛,你怎么来了!”而且表情看起来冷冷的,跟之前的样子都不一样。
前面那户人家听到声响也跟着停了下来,瞧见长孙祁烨,那妇人眼睛都直了,珠玉白的肌肤,完美的五官,通身的贵气,这简直是神仙样的人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这莫不是你的夫君?”妇人瞧见林枕溪,一样的美人坯子,看起来还真有些夫妻相。
“不是。”
林枕溪跟长孙祁烨异口同声。
说完,还默契的互瞪一眼。
那男主人家见状,便笑道:“姑娘,那就带着你相公一道走吧。”
“暂时不走。”长孙祁烨直接回道。
林枕溪忙道:“你不走,我可是要走的,这位大哥大嫂知道上京城的路,现在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长孙祁烨眉梢一挑:“我都把你卖人人家做童养媳了,你走了,不怕官府来抓你?”
“童养媳?”
那一家子也是目瞪口呆,想着家里还有人要参加秋试去,哪里敢惹上官司,连忙退回自己的马车里,赶着马车就跑了,沫沫想追上去,马车却叫长孙祁烨给拦住了。
“铁牛,你要做什么!”林枕溪这小暴脾气上来,还不等动手,就见长孙祁烨正冷冷盯着自己:“你把我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我把你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很公平!”说完,将昨儿烫好的药包扔给她。
“这是什么?”
“你昨儿不是说腰疼,难为我烫好要拿给你,你现在趁热赶紧敷一敷,不然到了人家门上,说你不值钱还管我要银子。”长孙祁烨略傲娇的说完,扭头便牵着沫沫的马车一道往前去了。
沫沫咬牙,瞧着他这欠揍的样子转身问林枕溪:“小姐,要不要揍他?”
“罢了,他一瞧便是有事呢。”林枕溪捡起那药包,瞧见他还在拿眼角睨自己,才要跟他搭话,他便又转过头去了。
长孙祁烨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轻哼一声,但也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驱使着他,想要在他眼里溜走的东西,一定要抓回来,绑在身边!
林枕溪跟长孙祁烨一路到了方伯家里,才发现方伯一家子居然早早在门口候着了,换上了整整齐齐的衣衫,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林枕溪下了马车,还觉得奇怪,走到之前那男人跟前问他:“我家弟弟又发疯了?还说将我卖给你们做童养媳了?”
“王妃,哪里敢呐。”男人忙哆嗦着摇头。
“王妃?”林枕溪噗呲一声笑出来,大方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里没有王妃,你叫我枕溪就可以了。”她话音未落,后颈的衣领便被某人给拎住直接拉了回去。
她无奈扭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长孙祁烨,道:“铁牛,别闹。”
“我的童养媳,不要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长孙祁烨说完,一抬手,就把她夹在了胳膊底下。
“你胡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童养媳?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把你卖这儿可是为了救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通缉犯的身份……”林枕溪忙跟他道,不过长孙祁烨在听到通缉犯几个字时,顿了顿,想起昨儿方伯手里拿来的那张通缉画,难不成她们是以为自己被通缉了,所以才把自己给卖了的?
沫沫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动武了,就听方伯哭着上前来道:“王妃,王爷乃是当今的穆王殿下,不是什么通缉犯啊。”
“穆王?”
“对啊。”方伯看着林枕溪,眉眼间都极为干净,小脸白皙,因为恼怒而烦上些许的红润,但却是越发的清丽好看,跟阿慕是属于两种不同的好看。阿慕总是与人带着些疏离,而她仿佛天生就带着亲和温暖的气息。
方伯看了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王爷,想起曾经的他,才道:“王爷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忘却了前事,但王爷就是王爷,而且告示上,只说王爷是遭人劫持失踪,并未说王爷犯法。”
“你曾是我的家奴?”长孙祁烨看了他一眼,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并不强烈,也想不起什么来。
“老奴是。”
“很好,这两日你便好好与我说说以前的事,等事情说清楚了,再安排回京……”
他话落,就听到一阵锣鼓喧天响,众人回头,才看到两列锣鼓队已经敲敲打打迎了过来了,为首的知府早已经下了马,扶着自己的官帽子就兴奋的跑了过来,还不等道长孙祁烨跟前,便跪下磕了头:“下官见过穆王殿下,不知穆王殿下在此,还请您责罚。”
长孙祁烨看了看蓄势待发的沫沫,再看看小身板还在不断挣扎的林枕溪,浅笑:“既如此,回去准备好厢房,我要与我的夫人好好住下!”
“夫人?”
那知府看向林枕溪,立即反应过来,忙应下去办了。
林枕溪还欲挣扎,就听他道:“不论真假,你起码能回京城了不是吗?”
林枕溪一想,也是,就凭她自己这样穷折腾,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呢,最起码现在铁牛兴许是个王爷,但也许……
她忽然紧张抬眼看他:“铁牛,万一你只是跟那穆王殿下长得像怎么办??听说冒充皇族,可是要杀头的。”
长孙祁烨看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问她:“担心我被杀?”
“咱们好歹也是共患难……”
“放心。”长孙祁烨见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手松开了些,不过他很确定,那段恐怖的记忆里,他身着锦衣,所在的地方也是皇宫。
其实林枕溪是怕连累自己也被杀头啊,不过铁牛这孩子明显是脑子撞坏了,等见到那位皇后娘娘的族亲,还是要想法子保住他才是。
林锦婳现在尚不知道自己有个族亲寻了来,倒是长孙祁烨被找到的消息传了过来。
“娘娘,听人说,穆王殿下暂无大碍,就是好像不记得曾经的事了。”墨雪跟在一侧道。
林锦婳才替墨月针灸完,瞧见她气色日益好了些,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
“不过听闻穆王殿下跟了个女子,他还自称王妃……”
“寻人去查查底细,若是底细干净,便由他。”林锦婳听着,心里多少安慰些个。
“是。”墨雪看她并不多管,自然是应下了。
从墨月房中出来后,墨花也过来了,嗓子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嗓子嘶哑些,但勉强能说出话来,林锦婳也让她每日多说些话。
酒儿跟在她身侧,嘻嘻哈哈闹个不停,瞧见林锦婳来了,才立即扑了上来,软软叫了声娘亲。
“累不累?”林锦婳替她才去额头上的汗,才看向墨花:“公主今日又拖着你跑了不少地方吧。”
墨花提起这事儿就笑:“公主今日差点跑到朝堂上去了,认识了一个叫苏镜洵的公子,非要拉着那小公子玩,若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都不肯回来呢。”
“苏镜洵?”林锦婳听着这名字,生出些兴趣,牵着酒儿的手往花厅去,边走边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是新封的定北侯家的世子,只是自小体弱,生母又早逝,如今是随他父亲一起回京述职,顺便求医的。奴婢瞧着年纪不大,但为人却是沉稳懂礼呢,听人说学问也极好,就是性子寡淡,见人都是疏离的。”墨花提起来,还对这小公子称赞有加。
酒儿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知道现在肚子饿。
等好容易到了花厅,嬷嬷们摆上美味佳肴来,拿起小勺子便放开了吃了。
就她吃饭那大口大口的样儿,看得训练有素的宫女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她吃下的那一晚蔬菜汤都是人间美味一般。
林锦婳笑看着酒儿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想了想,忽然道:“那苏镜洵今年年岁多大?”
“才十一岁呢。”墨花道。
“定北侯当年随皇上南征北战,也算是功臣,而且忠心耿耿,说来,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了。”林锦婳思虑道。
墨雪大约猜到她的心思,难得露出些笑容:“娘娘是想亲自治他。”
“刚好葡萄也快到了上学的年纪,若是有个冷静聪慧的伴读跟着,他上学也不至于孤单,而且定北侯我是见过的,性子禀直,如今又亲自带了这孩子入京,可见疼爱和重视,现下朝中大臣处罚了不少,虽然要开秋试,入选的官员难免年轻,倒不如定北侯这样的老臣忠心耿耿。”林锦婳说完,才朝墨雪道:“你悄悄也问问皇上,看可行不可行。”
墨雪立即应下,墨花也笑,那苏小公子若是有娘娘诊治,一身之病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说完,林锦婳忽然道:“墨花,你怎么还不请旨出宫?”
“出宫?奴婢为何要出宫?”墨花不解看她,林锦婳笑眯眯道:“本宫听闻七王爷最近总是一个人闷在家中,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想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却始终没个王妃在身边。”
墨花耳根微微一热,对于朗月寒,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对于当初对林公子心动时的热烈和梦幻,对于他,好似更多的是一种安心。知道不论在何时,自己都会信任他,而他也会来救自己。
林锦婳看她垂下眸子,浅笑:“今儿无事,允你出去两日。”
“多谢娘娘。”
“去吧。”林锦婳笑眯眯说完,看她含羞带怯的样子,一颗心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酒儿吧嗒吧嗒吃完饭,就已经是睡意昏沉了,她又叫翠嬷嬷抱下去睡了,这才独自回了房间。
在暖榻上看了会儿书,便见身后一暗,一抬眼,才知是赵怀琰回来了。
“皇上的政务处理完了?”
“未曾。”赵怀琰说罢,在她身边坐下。
林锦婳不解看他:“那皇上为何不等处理完了再回来……”
“想你了。”赵怀琰直言不讳,即便是每日都见,他还是思念的很。
林锦婳瞧着他深深望着自己,浅笑起来,屋子里的宫人们也都识趣的退下了。
秋日的气氛清凉,没有了夏日的闷热,林锦婳也觉得心情放松下来。
赵怀琰拿起她正看的书,轻笑:“还在看医书。”
“嗯,等酒儿和葡萄大了,也可以多教他们一些。”林锦婳笑道,其实她最想的还是保护住身边的人。
赵怀琰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看着她依旧明媚的眉眼,抬手轻抚她的脸,浅笑着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绵长,没有小心翼翼,只有互诉衷肠时的信任和欢喜。
夜幕降临时,苏镜洵的事算是有了着落,定北侯听到林锦婳愿意亲自出手时,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至于做太子伴读,更是想不到的荣耀。
只是这样的事确定的这么快,还在家中焦急等着的郑娇娇却开始心慌起来。
“屏儿,宫里还是没来人吗?”她又一次问道。
“没呢,夫人,您不宜多虑,在家好好歇息吧。”丫环屏儿从外面走进来,瞧见她挺着个大肚子满面焦急的模样,劝道:“您现在可是两条命呢,可不能再在为别的事儿伤了身子,奴婢听人说,怀孕的时候,如若心情总是不好,生出的孩子也要是多愁多病身了。”
郑娇娇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如何能不着急,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锦婳那里却始终没有动静,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行,我要去大牢里看看。”她说完,起身就要出去,可不等出门,就瞧见二门外的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夫人,牢里出事了。”
郑娇娇听到‘牢里’二字,整个人都往后跌了一步,忙问他:“怎么了?”
小厮这才道:“今儿一早大牢里有去查房的,见薛公子竟是没了动静,等进去一看,才知道是咽了气了,夫人,您看……“
“夫人!”
小厮话未说完,郑娇娇已经直接晕了过去。
她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薛文骞竟然熬不住,直接就死在了大牢里?
此时的大牢中,郑穹看着咽气了的人,态度倒是十分的寻常,此人若是真的死了才最好,当初还敢打她女儿,后来更要谋害皇子,留下也迟早是个祸害。
“确定是暑热死的吗?”他淡淡问道。
“没有中毒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伤口,已经咽气了,可见是暑热所导致。”来回话的大夫道。
郑穹听罢,直接就道:“既如此,直接拉去埋了吧。”朝廷要犯,死了也是决不能办丧事的。
他正说完,就听人来报郑娇娇晕倒了,闻言,他只将此事交给了下人处理,自己便起身回府去了。
等他一走,那衙役里才有人悄悄靠了过去,趁乱把了脉后,才皱起了眉头,悄悄将消息递出去了。
辛夷在接到薛文骞死了的消息后,略有些不满:“没有按计划走?”
“原本是要按计划走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宫里迟迟不肯下令流放,所以一直拖到了今日,可到了今日,薛文骞就死了。”来回话的人道。
“想是她发现了,直接叫人暗中给处置了。”辛夷冷笑起来,起了身问身边的人道:“郑娇娇的孩子呢?”
“听说她晕倒了,孩子还不知道。”
“早点处置了。”她寒声道。
那人忙应下,便退下了。
等他一走,辛夷才深深吸了口气,半晌,睁开眼睛看着这小院子,道:“所有人都退下。”
“是!”
暗处的人应声,等人都离开后,辛夷才走在暖榻边坐下,露出浑身的疲累和伤心,想起穿心这一箭,更是心痛难忍,即便她这几日强撑着,夜里她还是会梦到这一幕,每次醒来,泪水都濡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样伤心,毕竟曾经她亲手杀了那对不像父母的父母时,她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林麓之离开京城了,他现在住在离京城百里之地的某个寺庙附近,过着平静的生活。”
熟悉的声音传来,辛夷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长孙玄隐。
他的面色好似更加苍白了,白到几乎要透明那种,垂落在身后的长发也白了不少,眼眸里的光更是黯淡了些,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以前那般的儒雅温润。
她笑起来,带着些许讽刺:“事到如今,还以为能救我吗?”
“我既答应过保护你,便不会食言。”长孙祁烨说完,看着她的脸,却并不会弄混了,这不是阿慕。
“到底只是当初年少的一句玩笑之言,师兄何苦记挂到如今呢?你若不是受我拖累,也不会身体里面注满毒浆,注定此生活不长久,也没办法娶妻生子。”辛夷冷笑看他。
长孙玄隐却并不介意她如今的冷漠,他从始至终做的原因,便不是真的出于对她的某种爱。
他对她有怜惜,有同情,更多的,只是想弥补自己心中那份安全的缺失而已。当初父皇母后去世,皇兄曾信誓旦旦答应过父皇母后要保护自己,却还是亲手将自己赶出了西夏……
历经种种,他要的,只是弥补而已。
他看着面前已经将她本有的善良掩藏起来的辛夷,再看看如今的她,只有将狠放到明面上来,当做利刃,妄图吓唬住那些想来要欺负她的人,却不知这利刃举起的同时,伤了别人,也伤了她自己。
“你去寻林麓之,与他重续父女缘分不好吗?”长孙玄隐问她,她却只红着眼冷笑着撇过头去:“早已没什么父女缘分,当初那一箭,我迟早要还回去!”
“他就在你知道的地方,你的那一箭,随时能还回去。辛夷,我约莫只有半个月的光景了。”长孙玄隐并未隐瞒她,因为他一死,她注定无法独自对抗如今的阿慕和赵怀琰。
辛夷垂在身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只是越发讽刺的看他:“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背叛了我,留下了林锦婳,那就是等于希望林锦婳杀了我,你我的情分早已断了,长孙玄隐,你若是再不走,我便亲手杀了你!”
长孙玄隐看着她赤红的眼眶,神情始终淡淡,他不能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否则便是殒命之时。
他朝外面看了看,刚好初秋微黄的叶子从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上落下,天空澄澈的好似一面镜子,干净的让人恨不得飞身而上。
苦莲从外面进来,看也没看辛夷,只跟长孙玄隐道:“师父,找到穆王了。”
“没死?”
“没有,准备往京城而来。”苦莲说完,长孙玄隐已经咳嗽了起来,捂着的手帕都被咳出的血染透。
他咳完,才笑看着苦莲:“人生尽是憾事,如今倒有一件不是了。”说完,扶着苦莲的手便慢慢出去了。
辛夷看着他缓缓而行的背影,好似一阵随时要被吹散的风。
她拳头紧紧握着,深深吸了口气:“来人!”
“主子,有何吩咐?”
“穆王回京,大约在什么日子?”
她寒声问道。
底下的人算了算,才道:“刚好是十来日之后。”
辛夷闻言,嘴角冷冷勾起,既如此,那就刚好拼个你死我活!
宫中,郑娇娇因为情绪激动而引起早产的事很快传了来,林锦婳闻言,神色虽有些复杂,但也只能如此:“可遣了御医和宫里的接生嬷嬷过去?”
“奴婢知道您定会遣人去,早早通知了。”薄荷立即道。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赵怀琰的人,也放心笑笑。
等处理好郑娇娇的事,她才松了口气,如此说来,京城的势力,应该都清理干净了?
她正要去看看葡萄,便见个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要自尽……”
“自尽?”林锦婳嘴角勾起,任谁都会自尽,但江太后不会吧。
“是,奴婢一早瞧见里面没动静,等进去一瞧,才见太后在手腕上划了好些口子,地面流了好大一滩呢。
闻言,林锦婳这才拧了眉头:“可请了太医?”
“请是请了,但太后醒来后,便把太医赶走了,如今又闹着呢,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嬷嬷慌慌张张,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如今太后要是真的死了,自己少不得也要受重罚。
林锦婳闻言,看了眼薄荷:“去通知皇上。”
薄荷立即应下,眼神却是暗了暗,这江太后成日里作妖,如今要是死了才更好呢。
虽是这样想,她却没敢说,等瞧见林锦婳步履匆匆的走了,这才出去了。
等林锦婳到了的时候,还能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哀家不喝这些东西,左右你们逼着哀家死,那哀家就如了你们的意!”
林锦婳走进来时,看到她面色苍白,手腕缠着的厚厚纱布都被血浸染了的模样,神色淡淡:“都退下。”
林锦婳的声音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太后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我还当皇后当真就要看着我死呢?”
“许久不见,太后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林锦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江太后看到她的头发全白,才微微拧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太后折腾了一辈子,不累吗?”林锦婳很是不理解,活了一辈子,折腾了一辈子,就没有一天是开心的,这样过一辈子的意义在哪儿?
林锦婳问出来,江太后自己也愣住了。
她只缓缓坐起身,靠在床边,面上生出几分漠然:“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吗?若不是当初……”
“当初太后被西夏的皇上接走,本可以就此安稳幸福度日。就算要报仇,在锦朝皇帝死后,仇也该报了,却屡屡折磨穆王和怀琰。如今如你所愿也坐上了这太后的位置,你却还要闹,为何?”
林锦婳问她。
江太后自己也被问住,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一时间竟也迷茫起来。
林锦婳看她如此,接着道:“曾经的江茵儿乃是锦朝有命的才女,温文尔雅,知礼有度,后来的茵嫔更是无上的荣宠,善良大方为人传颂。再到后来西夏的江妃,优雅得体,备受宠爱,但如今的江太后呢?”
“你别说了……”
“如今的江太后,刻薄狠毒,一心要置亲儿子于死地,将曾优雅美貌的自己,变成如今的丑陋模样……”
“够了!”江太后朝她大吼一声,才发现她纵使白了头发,却依旧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好似跟自己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尊贵优雅,带着睥睨天下的贵气。
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咬牙看她:“我为何会变成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你若不从背后挑唆怀琰,他依旧是我孝顺的儿子,我在世人的见证下稳稳坐上这个太后的位置,而不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得到!”
“所有人都该一辈子惯着你吗?”林锦婳反问她。她的恨,好似从一开始对锦朝皇帝背叛的执着,变成了对所有亲近之人的索取。一旦没能如她所想,她便用尽一切方法来折磨对方,不论对方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江太后被问住,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林锦婳今日来,并不指望着三言两语就能骂醒她,说完,才看了眼满地碎片,道:“太后好生在这儿住着吧,你既然非要坐上这太后的宝座,皇上也已经如了你的意给了你,就不会再要回去。”说完,直接转身便要走。
江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终是道:“你们就打算将我们一个人闷在这里,直到死么?”
林锦婳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想要我们来每日晨昏定省吗?”
江太后咬牙,林锦婳看她不再说,也直接带人走了,走时只吩咐人好生看顾,很快便有人进来,将屋子里一应利刃收走了。
薄荷没有去请赵怀琰,她只是在金銮殿外等着,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便独自回去了。
到了林锦婳跟前,只跪着道:“娘娘,奴婢瞧见皇上公务繁忙,没敢打搅,还请娘娘恕罪。”
林锦婳见此,也没多想:“罢了,左右太后无事。”说罢,便提步走了。
薄荷闻言,抬起头来朝慈宁宫的方向看过去,她这样闹腾,都还活下来了么?
要是死了多好。
她嘴角冷冷勾起一丝笑意,起了身便朝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林锦婳回到宫中,外面便传来了消息,说郑娇娇难产,留下了孩子,人却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娘娘,来人回话说,她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墨雪道。
“御医也说没法子了吗?”林锦婳问道。
墨雪点点头,瞧见她面色凝重,倒了茶水给她,才道:“御医们说,她本就有旧疾,此番产子,又引发了这病,已经是救不活了。”
林锦婳只微微叹了口气,倚在暖榻旁,听着外间偶尔有鸟雀声,只轻声道:“叫他们尽力就是。”
“是。”墨雪看她心中哀愁,只道:“娘娘这段时日总是忧心忡忡,睡得也不好,可要怜惜身子。”
林锦婳莞尔:“我的身子素来好,不然这路上这样多的折腾,也不怎么生过病,不会有事的。”说来,她自从回了宫后,就没做过有关前世的噩梦了,这兴许是个好兆头。
墨雪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释然。
林锦婳看着她,笑道:“墨风几个都有了归宿,就等墨月醒来,墨风和墨花身子好些,我便替她们将婚事办了,你呢?”
提到这个,墨花只轻轻一笑:“奴婢一辈子伺候娘娘,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便去庵里做姑子。”她现在心里倒是宁静的很,没什么痴心,也没什么伤心,好像到了另一种虚空之境,那些情爱虽然美好,她却没什么兴致了。
林锦婳见她如此,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多提,她若是不肯嫁,去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林锦婳算了算,再过几日长孙祁烨也要回京了。
“娘娘,太子醒了。”
翠嬷嬷过来笑道。
林锦婳点点头,起了身便往侧殿而去,到时,葡萄正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等林锦婳出现时,他才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锦婳心里难受至极,立即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娘亲在。”
她温柔的安慰着,葡萄却哭到小嗓子都哑了,酒儿被人抱来时,瞧见他哭,也跟着伤心哭了起来,兄妹两个人的哭声可算是响亮了。
林锦婳又是好一番安慰,等两人都不哭了,才叫人摆了午膳来,这才叫他们高兴起来。
小孩子忘性大,没多会儿,酒儿就眨巴着大眼睛看林锦婳道:“昭昭……”
“是小姨。”林锦婳瞧见她直呼昭昭的名字,笑得弯起眼睛来。
酒儿咧嘴笑:“酒儿想小姨了。”
林锦婳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每次昭昭来,就带着她疯玩,她定是想热闹了。
林锦婳看向一侧的小玲,道:“去问问现在的袁夫人,看看她几时有空,入宫来住两日。”
“是。”小玲连忙笑着应下出去了。
等她走了,酒儿才笑眯眯的安下心了。
林锦婳瞧见不出声的葡萄,笑道:“京里新来了个小公子,名叫苏镜洵,娘亲让他与你一道上学识字,可好?”
葡萄听到上学二字,才露出笑意来,甜甜的点点头。
林锦婳抬手揉揉他的头,一颗心才安了下来。
下午徐昭昭就火急火燎的进宫来了,随行的还有袁绍徐程青跟宝珠,还有一个林锦澄。
林锦澄特意带了他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是两个摇摇木马,十分精巧可爱,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小铃铛。
他才来,便逗得酒儿抱着他的脖子直亲热的喊舅舅。
袁绍将袁绿衣的事跟林锦婳说了,林锦婳自然理解,倒不再多提,只道:“若是她有什么事,尽可告诉我。”
“是。”袁绍应下。
徐程青也凑了过来,瞧见围着孩子玩的开心的宝珠和徐昭昭,笑道:“如今真是两个小孩子遇上了两个大孩子。”
“我记得表哥婚期将近?”林锦婳忽然道。
徐程青脸蓦地一红,袁绍在一侧笑道:“本是定在年末,不过最近蒙古王妃要亲自入京谢恩,所以婚期便提前了,就定在四日后。”
林锦婳一听,越发跟着高兴起来。
徐程青只轻咳两声,撇过了脸去假装没听到。
宝珠正好朝这儿看过来,瞧见他脸上发红,还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没事……”
“是吗,那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宝珠故意臊他,徐程青的脸又是一红,惹得旁人跟着大笑起来。
酒儿和葡萄不懂,也跟着咯咯直笑,不大的花园里一时被欢声笑语占满。
离这宫墙外不远的地方,马车里坐着的人抬头看了眼这红色的红墙绿瓦,第一次,他觉得心底难过。
“爷,这儿不宜久留。”
“快了,很快了……”他喃喃说完,放下车帘子,沉沉闭上眼睛。
事情有始便要有终,很快大家都要聚集到一处了,到时候,将这些恩恩怨怨,都解决了吧。
马车慢慢跑开去,宫墙门拉开,刚好高禀从里面出来,瞧见有马车路过,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招了人手,快速我那个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初秋的风慢慢吹着,一点一点带走这夏日的热气,等到暑热全部散去,等着的,就是严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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