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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连绵,天光破晓下山林隐没在一片雾气中,从狭小的窗户往外望,屋子后方被成群枫树包裹的小土坑里栖息着故人的尸骨。

院外的竹子越发挺拔,高高生长着仿佛要冲破结界,雨打叶片,飞溅而来的水珠惊扰了短梦。

望着低矮的房梁,昨夜大火疯烧的景象再次浮现脑海,惨叫声与雨落屋檐的声息混杂在一起,时间仿佛被拉成了虚无的长条状,他再次为自己的存在感到一阵空茫。

知道他又开始犯轴,系统赶紧打断:“不要给自己压力啦。”

竹内春拉起厚重的婚服盖住脸,“只是有点累……”

咒力没了,【不死之身】触发条件关乎精神,但【不得近主】需要咒力维持,如果被两面宿傩发现端倪,留给他的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回忆起昨晚,无论他说什么两面宿傩都认定围剿由他发起,原以为会遭到报复却只得来一句轻飘飘的威胁。

术式未解永远别想离开

他想解开得真的是术式吗

系统不会安慰人,胡乱关心一通惹得竹内春反过来安慰它,说自己没事,就是精神不好想睡觉。

没别的本领,系统最爱搜集音乐,没一会脑内响起助眠曲。

竹内春拉开衣服,清新的空气迅速涌进,放眼望去小格窗外的天空在雨里渐渐化为虚无。

却不想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睁开眼屋舍燃着昏黄的烛,空气里弥漫一股浓郁的酒香,肚子抽缩了阵,感应到饿他撑起身体,发现不远处斜躺着一个身影。

白色和服衬得男人的肩身如大地般宽广——不疯魔时两面宿傩真是个正常人。

察觉到里梅的心不在焉,两面宿傩收回碗,“累了”

“没有。”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扬眉,脸色平淡道:“先下去吧。”

银发少年低低应着,收起空酒壶退下。

待门掩上两面宿傩偏头看去,咒术师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懵懵地盯着他。

宿傩咬着冷笑,“怎么不认识了”

竹内春面不改色地爬起来,“不认识了就能放我走”

“做梦呢”

竹内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当着宿傩的面把他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男人明显愣住了,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酒烈辣喉,没料到后劲如此大,竹内春咳嗽起来,随着不住起伏的胸膛,肩头的黑色婚服无声滑落,没一会儿满脸通红地趴伏在地上。

橙黄的烛光将白净的里衣染红,他的四肢极其纤长,埋头痛呕时露出苍白的后颈,又细又长仿佛天鹅颈求着人垂怜。

宿傩淡漠地看着,忽然他的衣摆被人紧紧抓住,咒术师仰起头,眼角带泪,微弱的嗓音像极了病入膏肓四寻无路的囚徒。

“宿傩,好难受……”

不耐烦的神情爬上两面宿傩的脸,或许是屋内光线的原因,咒术师艳鬼般的面容到底凝固住了他的视线。

“废物。”不轻不重地骂完后抬手将人从地上捞起,反转术式下咒术师很快平稳了呼吸。

这场咳嗽似乎要了他半条命,身体左右摇晃竟慢慢朝他倒来。

“没骨头吗”

咒术师的小把戏两面宿傩看得清楚,可内心却兀自升起一阵隐秘的愉悦。

面色一沉,想起他逃跑后还联系阴阳师围剿自己,可没一会儿冰冷的脸色在对方嗡嗡的应答里缓和。

仿佛猫抓般细弱的声音惹得男人浑身不得劲。

见人没脸没皮地在他身上找地方躺,两面宿傩抬手直抓颈肉。

身体狠狠一颤,仿佛碰到逆鳞般竹内春烧着脸瞪去。

“敢瞪我,胆子不小。”

他抓住挣扎的咒术师,随手一带便将人压在了地上。

两面宿傩空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人抬头看向自己。

在那双赤红的瞳仁注视下,空气变得凝重,男人结实的手臂与胸膛直压得竹内春喘不上气,几次挣扎都无果,最后喘着粗气迎上他的目光。

“当初就应该干脆地杀了你。”

如果不是好奇术式着了道,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竹内春回以冷淡的轻嗤。

被这态度刺激到,宿傩极其不快地扼住他的下巴,黑色的指甲陷进两片柔肉中——过于用力的话会坏掉吧。

思及此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松开手。

接着又介怀起自己居然放水,改用咒力死死压制他,并未察觉咒术师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毕竟他向来体弱,一阵寒风都能撂倒。

竹内春哪受得了这股山压,拼命挣扎,身体却在千斤重的咒力压制下无法动弹,渐渐密集的汗水从额间滚落。

面对他死不认输的倔样,宿傩露出欣赏的目光,“精神可嘉。”

逗蛐蛐般收回咒力,却不想竹内春仰头撞上。

浓烈的酒香交织在二人的唇齿间,宿傩一时怔然,他听见一阵汹涌澎湃的心跳。

谁的心跳

竹内春使不上劲很快倒下,唇瓣湿漉,长发凌乱地散在榻榻米上,衬托着一张被酒气缭绕的脸十分惑人。

宿傩反手拽住他的胳膊,极其用力,仿佛要碾碎般。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忍着痛,竹内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然”

“挺好,要换做平常那些杂碎早凑不齐头脚了。”

“松手。”

“你在命令谁”

竹内春垂下视线,嗡嗡道:“手疼。”

“……”

竹内春坐起身却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相反捞住宿傩的脖子蹭小动物般辗转道:“你没拒绝……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深夜,伴随一道惊天轰响,里梅爬起来便见咒术师浑身是血地躺在四面破败的和屋内。

宿傩不知去向,这一夜他是在里梅屋里度过的。

骨头内凹严重,疼痛令他整宿睡不着,苦药匆匆灌入又嗷的一声全部吐出,他拒绝外敷药,固执地等着两面宿傩的反转术式治疗。

里梅的住所比主卧小上很多,布置得相当简陋,唯一一个放衣服的箱子装的大半都是竹内春的,破旧的箱顶上还能看见他做得那双四不像的鞋子。

突然里梅感应到什么,神情凝固的瞬间竹内春反手拽住他,可浑身叫嚣着疼,没一会儿就松了手。

病情的折磨再加上那碗毒药,今天什么都没吃又作死激怒两面宿傩,没有咒力护体多少是他嫌命太长了。

“你……”

“里梅。”竹内春打断他,转移话题道,“你从前该是贵族家的小孩吧”

知道他不想提及咒力消失的事情,里梅沉默着,半响问:“为什么这么说。”

竹内春笑。应着他的要求,屋里没有燃灯,今夜又是雨夜,所以这个笑容里梅看不见,只听他的语气轻飘飘地,好像风中的落叶。

“赏梅这种雅事平常人哪有机会。”他道,“辛苦你大晚上的还要来照顾我。”

里梅没说话,他坐得端正,身为宿傩的手下恭敬是必然的,可刻进骨子里的礼仪令他总有几分格格不入。

“很晚了,去休息吧。”

夜色吞没了他们各自的神色,直到推开房门,一道颤抖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咒力……别告诉他。”

人类是很渺小的。

不只如此,咒灵、诅咒都很弱小。

宿傩大人寻求的大业如镜中花般遥远,这么多年里梅追随他看尽了生命的消亡。

突然有一天,乏味的生命长河中出现了一个不死之躯,他在暗中看宿傩大人与其缠斗了近百回合。

淡漠注视着,因为所有不屈的生命都会在宿傩大人手里步入终结。

然世事都有意料之外。

名为春的咒术师就是这个意外。

雨水的停歇总要伴随天晴,而等大人停下脚步那天,恐怕一切都晚了。

-

身体与精神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半梦半醒间竹内春看见了火光。

无数烧焦的身体,怨恨的目光,嘶哑着朝无边高空延伸而去,他们恨极了罪魁祸首,恨不得让其感受同样的绝望与痛苦。

一阵清风驱散了无边的噩梦,等睁开眼看见一道如山般高大的身影。

“不喝药等着我来喂”

竹内春却说不出话,牙关打战,浑身都是冷汗。

黑压压的瞳眸慢慢泛起泪光,似乎疼极,他艰难地抬起手抱住两面宿傩,身如柳絮无力漂浮着

“好疼啊,宿傩。”

男人的身体无比僵硬却没有推开他的迹象,随着两声刺耳的嘲笑,咒力在伤处聚集,反转术式下很快感受不到疼了。

“松手。”

竹内春摇头,埋在男人脖颈中的脸露出了不甘的神情。

陌生人的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虚无的负担,如同塞满棉花的布袋随时可以卸下,但是阿橞……他想起橞子姐。

最初的最初,是她紧紧拽着他朝生命的彼岸狂奔。

只伸手那一下的善意就令竹内春谨记至今。

不断地作死让他终于确定两面宿傩的双标源头。

不是术式,是他本人。

但差一点东西,还差一点能把这份情感燃烧的东西。

只要找到这个东西,届时面对他的逃跑与背叛,两面宿傩会尝到深刻的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撕碎他,将他压垮摧折,却又不得不为“爱”拼命抑制,无法作为。

竹内春发现每逢凌晨院落的结界层会变得格外脆弱。

他想让两面宿傩正视自己的情感,只有这样才能有效收网。

决定跑路前竹内春格外黏他,时光好像回到了去年,少有纷争猜忌的时刻。

一天午后正在吃饭,他当着里梅的面越过案机吻了宿傩。

两面宿傩脸色极黑,抓着他似要推开又停滞不动,竹内春更变本加厉,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案机歪倒在榻榻米上,一地残渣中他胆大地张开嘴,湿漉的舌尖扫过宿傩的唇齿,却怎么做都不得要领。

舔舐间引得宿傩浑身激起颗粒,隐忍的青筋几近爆出,在他有所动作前咒术师却如狐狸般狡猾的撤退。

一切都心照不宣,一方主动,一方半推半就,哪怕宿傩从没明说,但面向竹内春日复一日地表白还是流露了几许不同以往的柔和。

等衣衫凌乱半褪,仿佛不满意狗奴子的服务,竹内春一巴掌往他脸上招呼,宿傩早有准备,宽大粗粝的掌心紧紧捆住他,唇边咬着几分慵懒的笑。

“找死”

竹内春再不说他杀不死自己的话了,一张脸明明面无表情,可脸上该红的地方却一处都没落下,看着实在叫人心痒。

“起开,硌到我了。”

宿傩紧紧盯着他,邪气十足的眉目半挑,“不是你自己要招惹吗。”

竹内春要逃被他一把抓住,等滚成一团才想起里梅,仰头去看被两面宿傩一把捏住后颈肉。

“看什么看,早走了。”

竹内春反手推拒他,又道:“你硌到我了。”

“麻烦死了。”两面宿傩说着,把人抱起来往屏风后走。

隐隐知道要发生什么后,竹内春将脑袋埋进他的颈间。

“宿傩。”

两面宿傩心情颇好,“干嘛。”

“你喜欢我吗”

“呵。”

“笑什么!”竹内春去抓他的头发,略硬的触感,和他身上的肌肉一样硌得慌。

两面宿傩有四只手,两只抱住他,另一只掌心中出现一张嘴,湿热卷过腿根,竹内春浑身一抖,搂紧他大骂道:“你作弊!”

“本来就有的东西算什么作弊。”

“就是作弊!”

懒得和他费口舌,将人甩进厚厚的被褥里,宿傩拽紧他试图往下逃的腿。

辗转间竹内春被他压得结实,四面都是由身躯竖起的牢笼。

他躲累了,气喘吁吁下脸色有些苍白,一双乌黑的眼湿漉漉地盯着宿傩,“我想洗澡。”

“不行。”

“为什么”竹内春不依不饶,“你作弊都可以,我洗个澡就不行了”

宿傩漆黑着脸,盯着他有些咬牙切齿,“等会。”

不等怀里的人再吱喳,强硬地将他的呼吸卷进口腔中。竹内春难受地推拒起来,但力气不及对方,被野蛮的捞起后脑勺,像挤压海绵一样抽掉空气,没一会软下手,细瘦的脖颈高高扬起一截,被迫吞咽起来。

一吻结束后,屋外的天光实在明亮,竹内春颤抖着眼,修长的指头抓着他的手,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他自己说不清,只是本能地寻求着依靠。

两面宿傩停下拱火,盯着他,嗓音分外沙哑,热气一缕缕贴得竹内春,仿佛火烧烫得他狠狠抖了下。

好像一只担惊受怕的流浪猫。

宿傩软下力度,揉着他,滚热的唇磨着他的脖子。

“第一次”

说完这话他就笑了,“倒是忘记了,你的新婚妻子成了诅咒,至于你的家人们被她……”

竹内春惨白着指头抓紧他,眼中有泪,在那阵易碎的目光下宿傩慢慢敛去嘲弄,学着温柔又四不像的体贴,抱住他取悦他。

进入刹那,青年仰着头呼出一团滚烫的热气,手指胡乱抓挠着直到指缝被填充,他平静下来,小声说:“我没有骗你,不是我要围剿你。”

宿傩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下,直到粉红的头发被一把揣住,青年睁着如火般明亮的眼。

“宿傩,我……”

“知道了。”男人低沉道,偏头含住他的耳朵。

一瞬间屋内被热潮淹没,在青年无力如猫哭般的声音中,漫天春光穿透了整个院落。

幸福值并不代表好感度,但也能提取信息,望着两面宿傩头顶的67,竹内春暗叹道真难。

想让心思敏锐的诅咒之王放下戒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就像竹内春不相信他会完全爱上一个人,两面宿傩同样不相信,身为咒术师的人类会为了诅咒甘愿放下仇恨,与他在一起。

亦或者说,咒术师春的存在仅仅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缕云烟。

没有途径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如何了,在他认为时机成熟时便拜托里梅买回一些药粉。

里梅没有多问,因为那些药粉只作用于安神,咒术师从回来后确实一直睡不好。

夜里竹内春推醒宿傩,命人给他倒杯水。

这事最近他常做,两面宿傩不会感到奇怪,但多少是生气的。

在男人阴戾的目光下竹内春无辜地眨眨眼,等人拿着杯子回来,包下一口水没吞,作势要亲他,两人缠斗在一起,药粉倾倒进了杯里,遇水则融。

看着宿傩将杯里的水吞下,竹内春心满意足的同时感到疑惑。

怎么会如此顺利啊

顺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如果两面宿傩是故意配合他表演……竹内春淡漠地想。

那实在是太好了。

凌晨时分,院落陷在一片寂色中,怕动静太大竹内春不敢穿衣服,他抱起衣物越过宿傩,连推门都是极小心。

可再小心仍有声音,甚至因为深夜这响动仿若惊雷般在耳边炸开。

床上的身影不见动弹,确定没醒后,他从两扇门的夹缝中挤出去。

寻找到结界最薄弱的一处,数十张符咒砸下总归漏了一点空隙。

竹内春逃了。

逃得如此顺利,简直不可思议!

他穿上外衫,仿佛冲出牢笼的鸟雀在城镇间自由穿梭,春季的夜晚寒气极重,可他竟感受不到一丝冷,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般用力!

他的双脚朝外跑去,没有一刻留恋,甚至没有回头,出城的瞬间脑海里浮现一张脸。

不是宿傩,也不是里梅。

而是被他亲手埋在枫叶林里的阿橞。

那年天气极热,阿橞的胸口豁出一个大洞,她那么爱美,整天想着要与良人结天造地设的婚,却因他遭遇不测。

竹内春拼命补救,只补来无尽的绝望。

胸前的大洞实在丑陋,他发疯一样找来木头,硬是磨出个形状,等堵住那个豁口后露出喜悦的笑容。

疯了,疯了。

他听见最后的蝉虫声嘶力竭地挽留着回不去的夏天,秋日气温正浓,在满耳的风叶声下俯身挖开泥土。

直到阿橞躺进坑底,仿佛失了力气般,锄头滚落山间,恍然了好一阵没有去捡工具,反而趴下来用手拱土。

阿橞的脸消失了。

她被藏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瞬间竹内春控制不住地落下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泥土里,也落在他的手上,滚烫的温度令他哽咽不已。

在一片簌簌风叶中,他用沾满泥土的手捂住脸,哭得无声无息,泪流不止。

那时候他谁也不恨,只恨自己自作聪明,害得阿橞死状凄惨。

想走,走得越远越好,离两面宿傩远远的,他完成他的任务,什么最恶,什么诅咒之王干他何事!

可宿傩不肯放过他。

于是竹内春连他一起恨上,发誓要他尝同样的痛苦,流同样的眼泪!

-

竹内春一路往南,他身形瘦弱,模样却极美,若非腰间别着把剑早遭到不测。

剑是捡来的,妖魔纵横的千年前,各国商贩每一次出货回程都在与命运做斗争,他遇到的只是其中渺小一例。

竹内春走到哪儿便帮扶到哪儿,像从前的阿橞那样,人人都称呼他为“春大人”。

乡野间的小孩们最是喜欢他,因为他说话温柔,模样又好看,还帮助家人铲除了袭击的妖魔。

孩子们初时还很拘谨,熟悉后纷纷送上自己采摘的水果,每到这时竹内春会用草编的蚂蚱、兔子送他们玩耍。

真是天君一般的人物啊,人们如此想。

直到人要继续远行,孩子们哇哇痛哭起来,含着眼泪在父母怀里与他依依不舍地作别。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离开后这些人纷纷被一把烈火烧成了灰烬。

风餐露宿一月有余终于抵达原主家。

——既然上哪儿去都会被宿傩找到,倒不如这样,既完美解释了去向又在两人之间埋下深深的刺。

日头渐烈,帷帽下一张脸烧成一团,竹内春有些累,现如今没了咒力,羸弱的身躯连个正常人都不如。从前娇养的身体得不到细致的照料后变得无比糟,浑身布满蚊虫叮咬的疙瘩与水泡,又疼又痒叫人无比抓狂。

杵着竹竿,脚步踉跄地穿过长长的田地,终于熟悉的城镇大门映入眼帘。

街道上人烟稀少,百姓们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不敢声张,一步步朝佐佐木宅走去,然而看见的竟是一地废墟。

繁华不见,望着大火烧灼后留下的断垣残壁十分怔然。

路过的老人瞧他高高瘦瘦,一副千里迢迢的模样,好心道:“小伙子,来找人嘞”

竹内春带着帷帽,老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隐隐约约感到熟悉,见人不应便自顾自道:“哎哟,这家人早没了!”

“……没了”

“是呢。”就像找到了苦水桶,他怒目圆睁道,“那杀千刀的佐佐木春竟密联诅咒围剿阴阳师!”

“枉费咱们从前对他那么好,病秧子一个,若不是我们自发为他寻药,他能活到今天堂堂一个咒术师竟勾结邪祟要毁灭京都!”

“唉,再苦谁有老百姓苦啊,京都派来的权贵真是作死的将我们当罪奴一样使唤——该死!真是个孽障!”

伴随老人的呵斥一股冷意由脚窜入头顶,他张嘴一阵,半响沉闷地回了句谢谢。刚走出几步就被一把拉住,竹内春慌乱回头,只看见一个额缠汗带的青年戾着眉目,头上的帷帽被他一把摘开,那青年高叫一声:“是佐佐木春!”

方与他唠嗑的老人瞬时暴起,想捡石头却怎么都找不着,最后脱下自己的木屐朝他狠狠抛去。

鲜血滚烫,几乎要烧灼他的皮肤,竹内春茫然着脸,他被记忆深处待他和睦的百姓们大骂着叛徒。

不愿意浪费粮食,老人、小孩,各色各样的人朝他身上不停吐着唾沫,直到双手被方才的青年一把勒住,压着他朝前方走。

“带他上寺庙!”

“那些大人们还没离开,现在送去必定怪罪不到咱们头上了!”

“是啊,都是佐佐木一族惹的祸,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庇护,城里那么多咒术师,难不成少他们一户要死不成!”

“是啊,是啊。”

“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快送去,我不想再干双倍工时了!”

“送过去。”

“把叛徒送过去!”

竹内春没有反抗,他被压着一路朝前走,众人紧跟不放,一片哄吵下,无数腥臭的唾沫落在他的衣发脸上。

终于人们口中的寺庙出现在眼前,看着与邪神无异的金身怪像,竹内春颇感可笑。

一切虽不是他所为却皆由他而起,世人盲从,是善是恶如井底之蛙难以分辨,他又如何向根本不了解咒术的百姓解释佐佐木一族只是利益下的提线玩偶。

穿着袈裟的主持在青年的解释下朝他看来,接着两人低低说着什么,几息后青年一声招呼,有人卸掉他的剑,又有人高喊“他是咒术师”,双手便被捆紧关进一间布灰的柴房。

手腕被勒得发紫,足以见百姓的愤怒。

额上的血已经干了,竹内春却没有余力去擦拭,洁癖的心性早在多方磋磨下消失殆尽。他无力地倚在墙角,寺庙的墙修的极高,窗户在高处,他在地上只能仰望。

夜色渐渐黑了,混混沌沌睡着又醒来,直到第三日他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突然一个馒头与一碗泉水出现在门下。

竹内春隔着门扉艰难地咀嚼起食物,勉强果腹后他将两只碗累在一起递去。

从狭小的窗口探出一只手。

指头白皙圆润,大拇指的骨节处有一颗颜色极深的痣。

那手拿走碗,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竹内春怔然许久,忽然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不是他的情绪,是体内残留的那些记忆影响到了他,望着高高的窗户,他无声念了句母亲。

这之后她每日都会来,有时候带的馒头,有时候只有两块精致的糕点。

而竹内春每一次都会与她郑重道谢,除此以外的事绝口不提——母亲的日子已经够难了,如果告知了旁的,她的境地只会更加艰辛。

说来说去一开始皆由佐佐木一族内斗引起,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竟牵扯到了两面宿傩。

地板上用木条画的“正”字停在第十四笔,母亲再没来过,竹内春又饿了两天,几近昏迷时听到一片哄吵声。

等男男女女的声音平息,柴房门终于打开了。

天光刺目,一片混沌下他听见“死期”、“火烧”、“熄神怒”、“一举歼灭”等字眼。

不怪他没礼貌,主要是谁能扛住断粮的折磨,身体一晃,终是彻彻底底昏了过去。

这一昏他竟梦见了原主的过去。

梦里原主的母亲尚年轻,貌美的她出身寒微,有着一颗只嫁心上人的决心——总算知道阿橞那股莫名其妙的傻劲从何而来了。

佐佐木春出生后,面对先天术式与无穷咒力的儿子父亲狂喜不已,横扫千军的架势坐上了家主位。

可惜未来继承大任,带家族步入辉煌的儿子是个三步一喘气的病秧子。

有无穷的咒力又如何,恐怕连劈个柴都不一定抬得起斧头。

族内人人都拿有色眼镜看佐佐木春,更有旁系的子弟说他好命,就可惜是个废物。

母亲夜夜落泪,从失意中振作起来,再不奢望他有多长进,只严令他要孝敬长辈,不可出错,不可做背叛家族的事情。

佐佐木春也确实谨记她的话,从来不过问父辈的事,交到手上的任务做好最好,除此之外守着自己的院落,没有多少野心。

奈何别有用心的大有人在,归根到底皆是权益相争,他们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

数月的磋磨,时节不知不觉迈入了夏季。

竹内春是被烫醒的,大地经太阳烘烤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视野内一片苍白,许久待那阵刺目散去他看见身前围满了人。

形形色色、密密麻麻看不见尽头的人,再低头,原来身体被捆在了木头上,脚边还堆着易燃烧的柴。

显然这就平息神怒的方法了。

从闹哄哄的人群中他看到不少族人。

从前尊敬的长辈,亲切的随从,还有不停向他讨教咒术的弟弟、妹妹们如今个个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父亲死了,母亲孤苦无依,这群族人倒比诅咒更像诅咒。

要死了啊。

这次的死法多少有点惨烈。

被活活烧死怎么想都好痛苦。

“系统。”

“呜——春春要不你找根木头撞死吧”

竹内春随它开玩笑,“这死法也挺新鲜,我记上了。”

系统默了,接着大哭不止,“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

他说的极其认真,好像真考虑起了如何将其实践。

直到太阳西斜还是没人点火,竹内春被日头晒得心跳加速,思维腾空又落回原处,汗如雨下,肮脏又发臭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几经折磨下从不言死亡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结束一切的想法。

视野渐渐模糊,这时有人举起火把朝他走来。

是原主的叔伯。

神情不见心软,仿佛对待随手可刃的牲畜。

竹内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人走近,或许是他的形象太过可怜,对方于心不忍地说教起来。

“你何苦如此”叔伯道,“就因为小辈说你比小娘子还不如,便怀恨至今与诅咒之王勾结置京都的阴阳师和全族上下于死地,春,你这是何苦”

高高在上的说教姿态,可有又有谁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和人心难测

竹内春睁着猩红的眼,没有恨,仅仅阐述事实,“咒术家的宝卷……您可知如今在哪”

叔伯神情一变,“你……”

“做什么,赶紧放火!”

长老严厉地大喝令叔伯浑身一激灵,正要解释又惹来族内同胞的埋怨。

脸色几次变幻,叔伯终是冷下面,冲他道了声抱歉。

对不起了,春。

去地下陪你父亲吧。

火把伸进一堆木柴中,灰白的烟气熏得竹内春睁不开眼,没一会咳嗽起来,散开的衣服露出瘦成皮包骨的身体。

直到最后也没能见一面原主母亲。

忽然变故徒生,叔伯身上竟燃起了大火!他惨叫着扔开火把朝长老跑而去,百姓们被他的样子骇到,大叫着纷纷跑远,然而佐佐木的咒术师们将武器树立身前,神情全然冷漠。

因为知道那火非同一般,普通的水是浇不灭的。

除佐佐木外还有几名来自京都的阴阳师,其中有一位是安倍的弟子,他手下的年轻人正要上去帮忙,叔伯的惨叫却突兀地消失在空地上。

几息间他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身上的火却没有熄灭,熊熊烈焰下双眼瞪得极满,怨毒地看着佐佐木一族,仿佛在说,我将永生永世诅咒——

轰隆一声天空出现重重乌云,数道紫雷隐隐卷裹其中。

竹内春无法动弹,方才的烟星子成功挑起火焰,浓烟滚滚下看不清那些人的神情,只知道他们个个如临大敌地抓起武器。

两面宿傩还是来了。

等到现在才出场,其意味可想而知。

——不过是看他的笑话罢了。

用明确的事实告诉他不被世人所容的境地。

呼吸声渐弱,竹内春感到无比疲惫,或许不用等木柴烧起来他就已经死于心力衰竭。

浑浑噩噩的听见爆破接连炸起,有利风夹卷飞刃朝他冲来,咚一声,擦脸钉在了木头上。

大火终于燃起来了,没一会冲天落下一道冰刃,将重重大火凝住。

竹内春忘记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记得两面宿傩双手插兜俯瞰他的模样。

男人身上全是血水,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阴阳师们伤亡惨重,知道不敌后纷纷撤退保命,两面宿傩没有追击的打算,冰墙破开,他立在竹内春面前,说:

“抬头,看着我。”

竹内春没有力气抬头,于是他的下颚被人狠狠捏住。

四目相对,对他的凄惨样两面宿傩的神情有一瞬暴戾,眨眼便恢复面无表情。

“你看,人类就是这样。”他道,“还想要他们拥有正确的死亡”

他竟然记得那时屋檐下的酒后之语。

好想笑啊可提不起力气,此刻他连睁眼都难,只能用气音说:“要……”

“嗯”

声音太小,宿傩凑近他,毫不嫌弃咒术师身上的臭味。

看见对方如此凄惨的样子却并有生起多少愉悦的情绪,有些烦,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坏了的不悦。

“我能理解。”

理解真是个笑话。

“活菩萨”宿傩嘲讽他,“还敢跑”

这是第几次了

粗略算起有三次了。

两面宿傩盯着他,见人不吭声,张手捏住他的脸。

瘦了,脸上的软肉成了一张薄皮。

“说,还敢不敢跑”

竹内春却死都不肯说话。

宿傩受不得他这死倔的模样,松开手嘴不禁门把的嘲讽他,“一点药粉就能让我睡着”

“咒术师,你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目的达到了吗

虽然过程艰辛,但竹内春的目的到底达成了。

两面宿傩愤怒却不自知,像无头苍蝇一样拿最狠的话去攻击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

实际上,倘若宿傩温柔些,竹内春的那层防线会松动些许,毕竟他从来吃软不吃硬,性格又轴。

“里梅。”

随着一声呼喊,捆紧竹内春的绳子被里梅的冰刃割破,两面宿傩抱起他,只觉轻得像一片薄羽。

他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咒术师,脑海里多浮现的是他作乱,缠着他干着干哪儿的模样。

为了令他恢复些力气,张口说:“那草编的兔子有点意思。”

什么草编的兔子

忽然竹内春心中一凛,他仰头,天光灰蒙,四面狼藉里有人类的尸骸,更有咒力砸下的大坑,碎石飞溅两面宿傩抱着他如履平地般走过。

“我不喜欢你抱别人。”似感应到他的目光,粉发男人低头,面无表情道,“幼崽也不可以。”

竹内春冷着脸,难以置信地抓紧掌下的衣料,“你做了什么”

“杀了。”

“……”

“把你认为该拥有正确死亡的人都杀了。”

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宿傩的神情中不见一丝波澜,“我为什么要救你真是个废物。”

明明拥有无尽咒力却甘愿被人欺辱。

可他并不讨厌咒术师这一点。

归根结底,正因为那无用的善良给了他们接触彼此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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