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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楼附近眼线不少,萧夜一行尽管是从后门进去的,但是各家势力还是很快得到了消息。

没在意的人很多,包括方善水也不过是拧着眉头思索一下,没有再说其他的,毕竟,镇里下元节到来的附近底层军官不少,只要有了报备文书,谁也说不出不好来。

只有蒋杰,听到家卫来报,一夜间头发花白的他,顿时激动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不住地转着圈,“好,很好,还敢来这里,呵呵,好得很,”

在镇里动手那过于耀眼,但萧夜他们回去的路上,可是道路曲折,找一个伏击地点容易的很。

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好一会,盘算好了思绪,蒋杰拍手叫来管家,“去,把竹百户请来,老夫请他吃顿便饭,就算是过节了,”

十五这天,甘肃镇里街道上热闹了很多,城隍庙那里几乎是人挤人了,两个戏班子扎起了台子,喇叭唢呐锣鼓吹敲响成了一片,人群里小贩大声吆喝着,端着各色小玩意四处兜售。

萧夜一袭青袍,带着妻妾丫鬟,沿着大街四处游逛,身后不远处,五个短打衣衫的亲卫,腰里鼓囊囊地跟在左近。

其他的军士各有分工,今晚前他们还有事情要做,转街是别想了。

梅儿和莉娜都是第一次在夫君陪伴下上街,一双妙目应接不暇地扫视着各个商铺、货摊,见萧夜笑吟吟地脸色,遂鼓起了勇气,开始一点一点地购买自己喜欢的零碎。

自然,这些不多的银钱萧夜看不在眼里,就是两女脸上浮现的红晕,低声的笑语,也让他觉得来这里值了。

绫罗绸缎、首饰唇红,永和屯见不到的吃食糕点,都被打包挂在了亲卫身上,就连萧夜手里也拎着两个小包袱。

就在萧夜他们惬意地逛着庙会,交口火墩西侧山坳里,转出了一队人马,踏踏踏马蹄阵阵,掀起了阵阵尘土;徐徐出现在火墩军士眼中的马队,压根就没理会高地上的火墩,直接沿着小道直插西面,等上了大路后,马速才能提起来。

刚刚上任的旗官尚安,正在墩里带人整理着仓库,把那些用不上又占地方的废旧弩机、锈箭清理掉,里面的硝石、硫磺装袋,大部分有时间送到屯里,统一由百户派人送回石关屯。

“尚大哥,快,有马队,有马队,”站在平台上警戒的军士,冲着下面大声地叫喊几声,一道身影已经冲了上来,腾地翻身窜上平台。

头脸满挂着灰尘的尚安,几步跑到女墙后,从怀里掏出望远镜,啪地拉长了筒身,在军士的示意下,向西北山脚望去。

“斯,”一看之下,尚安顿时倒吸口凉气,这一队人马武备齐全,刀箭林林,明显来者不善,虽然是过路,但那骑手身上弥漫开来的煞气,他离的老远可是闻得清楚。

再瞧瞧马队行进方向,尚安暗叫一声不好,大道向西可是要经过永和屯的,难道?想到这里,尚旗官的脑门上,急出了一层细汗。

“快,点狼烟,”大声地吼叫着,尚安掏出腰间的左轮火/枪,扳下机锤,毫不犹豫地冲着天空,“彭、彭、彭,”就是三枪,可把身旁的军士吓了一跳。

“尚大哥,他们或许是马贼,但不是蒙古鞑子,这狼烟?”军士手里拿着大块的牛粪,迟疑地说道;按规矩,这狼烟不遇到鞑子是不能随便点燃的。

“别废话,赶紧给老子点,想挨鞭子是不?”尚安马上就翻脸了,一反平和的态度,恶狠狠地一脚踹过去,把军士踹到在火池旁,枪口一调,“赶快,”

从没见过尚旗官这般凶恶的架势,但军士能从尚安眼神里,看出他的急躁,如果自己不听从,或许真的会开枪。

“好的,好的,尚哥你别急,我马上就点,”军士盯着眼前的枪口,迭声地叫道。

“马贼人数两百朝上,”而尚安还在不断地回头看着那远去的马队,这里距离永和屯不过十几里地,自己就是再跑也没法及时通知了。

当狼粪和牛粪混合的火池里,丢进几块木炭、硫磺后点燃,添上几把潮湿的蒿草,一股呛人的黑烟缓缓冒起;狼烟是土灰色的直烟,笔直修长,这黑烟可就是一股粗长的浓烟。

五个火池点燃了两个,预示着有两百以上的敌人到来,尚安看的很是仔细,这股马队人数应该在两百多。

隆隆行进的马队里,突然传出几声惊愕的叫声,马背上安然稳坐的吕一刀,随着众人的眼睛,回头看去,眼神随之一凛,脸色立马黑的吓人,“狗/娘的,这个火墩里的军士都活腻了,竟然敢报警,”

“头领,小的带一队人去把那火墩拆了,砍了那些人的脑袋,”自然,有贴心的小头目上前说道,跃跃欲试地就要调转马头;这种事用不了一个时辰,耽搁不了去永和屯。

“不用了,永和屯火墩估计也收到消息了,咱们加快速度,速战速决,”吕一刀嘿嘿阴笑着,一提马缰绳,胯下战马加速慢跑着,“等回来了,咱们再拆了这个碍眼的火墩,”

交口火墩突然点燃的狼烟,让永和屯火墩随即呼应了,两股黑烟涌起,南面十里的永和屯,立马就乱套了,屯里屯外人喊牛叫的,大人跑小孩哭,犹如一个乱糟糟的市场。

鞑子破屯的阴影未去,火墩狼烟再次点起,屯里惊慌失措的人们,跑进各自家里,把薄薄的门板关严,指望着能躲避外面未知的威胁。

其他乡屯的匠户、军户们,丢下手里工具、独轮车,纷纷散去,能躲进山里的跑得快,跑不快的就找个土沟钻进去。只有几个拉着自家牛车的军户,满头大汗地四处找寻躲藏的地方。

驻守在百户所的亲卫旗队,旗官宁中阳看到远处的狼烟,心知大事不好,赶忙召集在演武场演练的军士,快速分派弹丸。

还没等到整队出发,守在门口的军士,就看见马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老婆孩子,别人他再叫也叫不来,只能慌张地跑到百户所避难。

“宁旗官,东面,东面有大股烟尘,肯定是马队,”气喘吁吁的马贵,跑进百户所,遇到持枪而出的宁中阳,连声大喊道,“人数肯定不少,”

虽然不明敌友,但火墩发出的警报作的不假,宁中阳看看身后的军士,沉吟片刻,对着门口的两个军士喊道,“退到后院关大门,用石墩顶上,全体上房准备阻敌,”

前院的房屋基本毁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修缮;那些营房帐篷,按百户规矩白天收好了,倒是不用操心。

他现在能指挥的,只有两个旗队二十军士。

亲卫旗队不用说,这一队新招的军士,手里的火/枪还没学熟,旗官张武是原来屯里的,现在已是面色刷白。

宁中阳自知出去迎敌,恐怕一个照面就被打溃散了,还不如就地据守,那还能争取点时间等待援兵。

让军士把一箱震天雷拎着,宁中阳犹豫一下,扯下头上的毡帽扔掉,把铁盔拿在手里,踩木梯上了屋顶,后面的军士随后跟上。

马贵领着家人,招呼了百户所的粗使婆子们,躲进了房屋里。

百户所的房子,在屯里是不多的砖瓦房顶,位置也是最高的,站在屋顶看的很远;另一家是王家杂货铺,也不知道王阳武他们藏好了没有。

刚刚指挥军士在青砖房脊后趴好,就看见东面大道上,马蹄声隆隆传来,一把把高举的弯刀、长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马贼,是马贼,”不知何时,马贵也踩着一个长梯爬了上来,就趴在宁中阳脚后,伸着脑袋看清了外面的动静,顿时就惊叫起来。

“闭嘴,不想死就下去,”宁中阳回头低喝一声,哗啦旋动枪机,把两夹子弹压进了弹仓,仔细地把空弹夹收进怀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毛瑟步枪,百户临去甘肃镇时,交给了他。

不管是不是马贼,宁中阳都能从对方逼迫而来的气势中,看到了杀伐的虐气,“都是杀人的好手啊,”他在草原上当了两年奴隶,见惯了鞑子砍杀人时的魇气,和面前的这些人一模一样。

“全体都有,摘枪帽,装弹,”随着眼前马贼的逼近,宁中阳一声大喝,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没本官的命令,那个敢开枪罚银半年,记住了,是半年,”

不知不觉间,旗官们模仿百户的口吻,对下属都自称本官,就是宁中阳也不例外,但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相当较真的时刻。

加上两个旗官,二十二名军士,呼啦地举枪上膛,房脊青砖上,伸出了一杆杆火/枪。

说话间,马队已经靠近了屯墙,胆大至极的吕一刀,根本就不把一个屯子看在眼里,快速突袭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要冲进屯子里,基本上局势定矣。

而他手下的马贼们,也是老练地先撒出了一个五十人的马队,快速地向永和屯的屯墙扑来;“轰隆隆,”后面的马贼们,也渐渐提高了马速。

一个慌不择路的军户,拉着牛车正挡在马队前方,面色惨白地呆立在路中央,眼看着撞上来的马队呼啸而过。

寒光一闪,一颗头颅飞溅跌落,就连那头拉车的黄牛也被横刀拉开了肚子,歪倒在地,内脏血糊糊地泼撒了一地,牟牟地哀叫着。

血洗永和屯,没有吕一刀的命令,马贼是连牲畜也不敢放过;马蹄过后,寸草不生。

“呯、呯,”屯墙后的房顶上,传来了清脆的枪声,在吕一刀惊愕的注视下,跑在最前面的马贼,身子震动几下,仰面翻倒;撒手掉落弯刀的马贼,一只脚的皮靴还挂在铁镫上,被战马拖着向前猛跑。

习惯了死伤的马贼,眼睛瞬时通红,带马紧随地上翻滚的伙伴,纷纷怪叫连连地加紧了双腿,让战马的速度再次加快。

四百多步的距离上,他们除了提快马速,别的办法还真没有。他们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

“呯、呯、呯,”又是几声枪响,两个受伤的马贼趴在马背上,后背肩胛骨上崩出一个指头粗的血洞,压低了身子继续狂奔;射击在马上颠簸的人影,宁中阳饶是拔尖的射手,也不可能一枪一个。

“哗啦,”拉动枪机旋动,再次推上火门的宁中阳,心里微微叹口气,难怪百户想要把自己放出去当旗官,就这般的射击水平,想继续当亲卫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旗官就更难了。

举枪,稍微一摆枪口,“呯,”宁中阳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心里默默地数着,“六枪,还有四发子弹,”自己怀里的弹夹,只有四十发,还是和自己交好的左石,临走前偷偷多塞给了二十发,要不然他那里敢这样轻率的开枪。

扫了眼地上子弹溅起的烟尘,吕一刀警觉地放缓了马速,嘴里喃喃道,“这就是火/枪,不错,真是不错,”

那几个死伤的马贼,在他眼里,算不得当真肉疼,这些刀客、逃犯、流民,甚至是蒙古鞑子组成的手下,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手里有银子有武器。

只要他身边的十几个心腹骨干在,前面的马贼就算死光了,传出口信,一个冬天过后,就又能收拢来不少。

要知道,草原上那七八股较大的马贼,都在等着他的施舍,更别提那更多的小股马贼了。

要不是受命低调敛财,他甚至能拉起一只五千人的马队。

宁中阳率先开枪,刺激的马贼们也拿出了角弓,拉弦上箭,躬身藏在马背上憋着劲地往前冲;只要再坚持几个呼吸,他们就能给那个狂妄的军士一个痛快。

秦官出手就干掉了三个马贼,让他身边的军士们,个个兴奋不已,要不是有军令,他们现在也纷纷开枪了;哦,距离上还是远了点。

只有据守在房顶两侧十个亲卫,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紧握火/枪的大手,也绷起了青筋。

和屯里的军士不一样,亲卫们个个头上戴着铁盔,头压得很低藏在房脊后,只露出眼睛盯着前方。

张武平举着火/枪,和那十个军士一样,跪坐在硌膝的房顶,手心里汗津津的,枪口瞄准了那些马贼,就等着宁旗官的口令了。

亲卫队里的亲卫在百户所,见官大一级,这也是边军里的惯例,张武听从宁中阳的指挥理所应当。

百户所后院的屯墙,倒塌了好几处,只是用土砖虚虚地堵着,马贼要是敢冲过来,他们就可以美美地打上一顿火/枪了。

停留在原地的吕一刀,眯眼看着那房顶上一排的军士,心里冷哼几下,把手指塞进嘴里,“呼,呼,”地打出了尖利的呼哨声。

随着呼哨声,冲锋在前的马贼们,哗地散开成三支箭头,远远包抄开来,中间的一支方向不变,两边的马贼沿着屯墙向南北而去;很明显,他们要从其他地方冲进屯里。

这一下,面色沉稳的宁中阳,忽地站立起来,眼前的阵势,一看就知道,马贼里有高人,永和屯保不住了。

他们这二十人,连面前的马贼都难以挡住,何论那两股分开的马贼了。

“咔吧,”再次压上弹夹,宁中阳挺身而立,“都有,随我射击,”举枪,对着两百步外的马贼,狠狠滴扣动了扳机。

“呯,彭、彭彭,”枪声大作,马贼里除了一死三伤外,其他的竟然安然无恙,这小小的伤亡,让马贼们哈哈狂笑着一拥而上,呼吸间,他们的弓箭就能激发了。

马贼们没看到,从两边包抄向屯子的同伴,随着枪声,噗通噗通掉下马来,正好一边五个。

排枪后的效果,军士们看不出来,他们眼前大股的硝烟还没散尽,但高处站着的宁中阳,却是看的清楚。

这些还没打几枪的军士,枪口一颤,失之千里,能打出这样已经不错了,他并没有怪罪谁。

“正前方,继续射击,”嘴里沉声喊着的宁中阳,不断地拉枪栓、射击,鼓励着身边的军士,把一个个冲上来的马贼打翻马下;“彭、彭彭,”军士们学着旗官的举动,全部站起来开始了不断的射击。

但是,这时马贼们已经冲了上来,嗖嗖嗖,箭如雨下,首当其中的宁中阳,被几只力道极大的箭矢,打得倒退两步跪倒,差点掉下房去。

战袄里穿着防护衣的宁中阳,胸口生疼地咳嗽着,跪倒在房瓦上,铁盔又被一直利箭扫过。

耳边,传来噗噗地箭支入体声,抬眼一扫,身边摔倒的军士让他忍不住大声地嘶叫,“快,快趴下,快啊,”

就在这时,面前寒风袭来,宁浓阳本能地一低头,啪,一杆锋利的狼牙箭,重重地扎在了他的铁盔上,长长的箭头扎破了额头,热乎乎的鲜血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些,宁中阳已经顾不上了,他被身边的景象彻底激怒了。

刺鼻的硝烟中,十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棒小伙,箭雨之下,四个人被射成了刺猬,一声不吭地扑倒在房脊上,手里的火/枪至死都没有松开。

另外六个军士肩上、胳膊上带着箭支,趴在战友身边,箭羽晃动间,还在不断地装弹、射击,“彭、彭彭,”努力地把一发发弹丸射向对面的马贼。

迎面中了两支利箭的张武,等着眼睛躺在青黑的房瓦上,已然没了气息。

“操你娘啊,狗马贼,”眼眶崩裂的宁中阳,丢下步枪,一手推开身边余温尚存的的尸体,把铁箱拉倒面前,挑开锁扣,露出了里面整齐的震天雷。

“碰、碰、碰,”拔出腰里的短火/枪,宁中阳飞快地击到了两个冲进缺口的马贼,狞笑一声,抓起了震天雷。火绳咔地拉燃。

一枚冒着火星的震天雷,在宁中阳高声的喝骂中,全力投掷了出去,四十步外的屯墙处,“轰,”刚刚推到了土砖,抢进屯墙缺口的马贼,被炸起的灰烟掩埋,伤马嘶鸣,伤员惨叫声混乱不堪。

随着宁中阳的举动,亲卫们也掏出了震天雷,但是,他们主要还是在阻击着两边围上了的马贼,根本顾不上正面的马贼。

毕竟,马贼正面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在两边。

“轰、轰,”随着不断落下的震天雷,这个看似容易突进的缺口处,成了一个死亡陷阱。

不断掀起的烟尘,远处的吕一刀看不清状况,但他能从马贼们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感觉到情况不对头,“难道,他们如此的厉害?小小的两个旗队,上百人竟然靠不近身前?”

隐隐的,吕一刀发觉,自己似乎是遇到了麻烦,这般敢于以弱对强的明军军士,他在七八年前碰到过,那是在死了二十七八个的马贼才干掉了的铁山关边军一个旗队,怎么这里也能遇上。

后来,铁山关派出了大队马队,把他追杀的无奈逃进大漠这才罢手,而那时吕一刀已经精疲力竭,带着仅剩的三个心腹差点就渴死在大漠里。

所以,他在那件事以后的日子里,小心谨慎,凡事周全后才果断处置,绝不拖泥带水,也才能活到现在。

“老狼,去,把那个军士干掉,今天永和屯不必存在了,一把火烧了,”阴着老脸的吕一刀,摩挲着腰间的宽刃长刀,下达了灭绝令。

“桀桀,头领放心,老狼这就去,”吕一刀最为信任的马贼,绰号老狼精瘦的长脸上,唯一的眼珠子奕奕闪亮,摘下背上的大弓,催马上前。

后面的心腹听见头领的吩咐,赶忙从马鞍上摘下号角,吹响了悠悠的长号,号声中,马贼们愈发的疯狂了。

但是,比他们更为疯狂的,是已经发狂了的宁中阳,一箱六十枚震天雷,被他不断地砸出,硬是把上百的马贼给炸退出了屯墙四散。

而且,急红了眼的宁中阳,根本就不顾迎面而来的利箭,啪啪砸在身上,浑身带着密密的箭支,依旧不依不饶地把震天雷投的越来越远。

要没有贴身的防护衣,他早就和张武一样,死得不能再死了。

头上铁盔竖着一支利箭的宁中阳,犹如一个坚硬的木桩,箭雨中不顾死活地和马贼对拼着。

“轰、轰、轰,”纷杨的爆炸声中,股股浓烟飞扬,宁中阳看看脚下的铁箱,扭头冲着房下哆嗦的马贵,厉声喝道,“老马,仓库还有几个铁箱子,你去抱过来,”

“啪、啪,”又是两支利箭射来,正中胸口,宁中阳身子颤了颤,满脸鲜血地仰天长笑,“狗马贼,等我们百户回来,不撅了你家的老巢,我宁中阳跟你们的姓,”

“彭、彭、彭,”身边,间断响起的火/枪声,似乎在应和着旗官的诅咒,准头也在渐渐提高;一个个马贼和他们的战马,被弹丸打得嗷嗷乱叫,在震天雷的威慑下,竟然不敢再靠前了。

防御两侧的亲卫队,也是打得有声有色,起码弹丸浪费的不多。一个趴在最外面的亲卫,侧脸看看身边空了的铁箱,拧身跳下了房顶。

宁中阳和军士们的抵抗,让房下角落里的马贵,紧握着抖索的拳头,见有军士跳下来王仓库跑,也跟着拔腿踉跄跑了过去。

从墙角看去,满地零碎的残肢血肉,他也知道,这回是和马贼结了死仇了,如果马贼闯进了百户所,那自己一家人是难以活命了。

好赖不如拼上一把。

震天雷很快扔光了,宁中阳见马贼有松动迹象,遂低头正要躲在房梁后,碰,一支力量奇大的穿甲箭,狠狠滴扎进了他的胸口。

“啊,”一声惨叫,胸口剧痛的宁中阳,翻身倒下,要不是一把拉住了旁边军士的腿,他一头就栽下去了。

喘着粗气,拔掉胸口的利箭扔掉,宁中阳扒着军士的身子又爬了上来,拍拍已经死去的军士,嘴里喃喃地嘀咕着。

步枪的四十发配弹,已经被打光了,几乎毙过气的宁中阳,仰躺在搁肉的房瓦上,一下一下,拔下扎在布甲上的箭支。

附身,掰开死去军士的手掌,拿过沾满了鲜血的火/枪,装弹,横过火/枪架在砖脊上,略带瞄准,彭地一枪打倒了一个马贼。

嗖,又是一道寒风从耳边掠过,长长的箭矢射空,远远掉落在院子里。

宁中阳眯眼看向前方,这两支箭,绝对是一个高手射来的,要不是贴身里的防护衣,他肯定就被射穿了死在当场。

但是,那在远处跑掉的身影,凭着手里的后装枪,他是没法打倒,只能恨恨地瞪上两眼罢了。

“弟兄们,狠狠滴打,干掉一个够本,干掉两个赚一个,”知道自己被对方的箭手盯上了,宁中阳冷笑两声,哗啦,给弹仓装上了弹丸。

挨着青砖房梁,微微抬头,就看见嗖嗖的几只利箭射来,打在青砖上噼啪作响,宁中阳瞟了眼身边的几个军士,见这几个活下来的,和他一样都藏在了房梁后,不时偷冷子放枪,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和那些亲卫一样,这些经过鲜血历练的军士,此战之后就成了老兵了,下次,他们就不会那么慌张了。

腾腾腾,院子里,抱着沉重的铁箱,马贵面色涨红地跑了过来,没经历过这般激烈活动,让他几次差点就绊倒在地。

跑在他前面的亲卫,一手拎着一个铁箱,几步窜上木梯,麻利地把箱子递上了房顶,人也爬了上去。

来回短短的百十步距离,马贵已经累得腿脚发软,拼着一口气,把箱子抗着上了梯子,“宁旗官,箱子来了,”

“好,老马,给你记上一功,”宁中阳退着爬了下来,拉住箱子拖了上去,有了这一箱震天雷,马贼想破了院墙进来,那得看看自己愿不愿意了。

回过头的宁中阳,不经意间,发现屯子里,已然是烈焰升腾,大火中夹杂着狂妄的笑声,女人小孩的哭喊声;一时间,他觉得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砖瓦上。

“旗官,旗官,”惊慌的军士们,顾不上射击,正要去抬扶旗官,马贵的脑袋伸了上来,干瘦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刀。

“你旗官死了,还有你们,要是不反击,马贼进来了都活不成,”阴着冷脸的马贵,一改刚才的恐惧,把尖刀递给军士,自己反手打开了箱子。

“打,只有打下去,马贼才会害怕,咱们才有报仇的机会,没有活下来的人,百户去哪里找马贼,”在马司吏的喝骂声中,军士们含着眼泪拿起了火/枪,接过了司吏递来的震天雷。

而这射击稍微停顿的功夫,屯墙外的马贼又涌了过来,试图快速穿过屯墙缺口。

好在大家都见识过亲卫演练震天雷,又有亲卫在旁指点,马贵旋开后盖,掏出火绳,把一枚枚震天雷递过去,趴在房顶后不断地取出震天雷。

“轰、轰,”又一次开始爆炸的震天雷,挡住了冲上来的马贼,但是,无法挡住屯里燃起的大火;从两边突入屯子的马贼,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屠戮。

“彭、彭,”当马贼后方的荒野里,传来火/枪的射击声时,马贼们已经闯进了屯子,上百的战马正把百户所围了个水泄不通,角弓把一支支利箭抛射进去。

不过,那远远射来的弹丸,打得外面啪啪溅起阵阵烟尘,让马贼们一时不敢轻易下马闯进前院,只是在不停地射箭。

交口火墩和永和屯火墩来的援兵,让得意洋洋的吕一刀,意识到今天突袭永和屯,似乎是失败了;要不是盘算着拿到那些火/枪,他早就让人一把火烧了这个该死的百户所。

“啊,”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吕一刀身边的心腹栽下马去,他知道不能再迟疑了。

“算了,撤吧,下次还有机会,”耳边不断响起的火/枪,不时有马贼跌落马下,沉稳的吕一刀坐不住了,无奈地摇摇头。

说走就走,不带片刻拖沓,正是凭着果断的胆识,或者说是丢卒保車冷酷,吕一刀才能在七八年的马贼生涯中,屡屡死中求活,活到了今天的地步。

很快,号角声悠悠响起,带着不多的缴获,马贼大队人马沿着东去的大道,快速退回了山区。

屯子内外地上的尸首伤员,根本不带看一眼的;当然了,要是他们还想去交口火墩试试,那里留守的八个军士,手里的连发军弩会让他们再喝上一壶。

马贼大队两侧零星的枪声,没有跟随马贼而去,吕一刀也知道,这不过是几个袭扰的军士罢了,遂没有理会。

他忌讳的是随后而来的援兵,更忌讳对面那十来杆打得奇准的火/枪。

尚安带着两个军士,尚铁带着的五个军士,凭着四把火/枪的骚扰,终是给了宁中阳他们一丝机会,堪堪守住了百户所。

不过,马贼退走后,当尚安和尚铁看见百户所外,堆放的大堆柴草上,掺杂着的硫磺,心里依旧后怕不已。

尽管马贼退走了,但是,两次遭受鞑子凌虐的永和屯,已经几乎没了生气。

本就不多的军户,匠户早就被鞑子抢走了,现在更是连军户都剩不下几个了,在屯里跑了一圈的马贵,带回百户所的人,竟然不到二十人,王阳武和两个伙计倒是安然无恙。

躲在商铺后院地窖里,逃过一劫的王阳武,商铺却是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气的他不住地叫骂。

接手了宁中阳指挥的尚安,开始安排军士救治伤员,马贼的伤员就先不管了。百户所外那些民房的大火,他们实在无力去扑火了。

尚铁留下自己的军士,自己骑马缀上了马贼的脚步,跟进了山区;他在亲卫队里本是斥候,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宁中阳伤势不重,就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包扎好伤口休息几天,应该能恢复过来;但是,张武旗队十名军士,活下来的只有五个,还是人人带伤,算是被打残了。

按照西门百户的规矩,这次宁中阳怕是要去采石场或者白龙湖,挖矿一年,还是没有饷银的那种。

再厉害的旗官,没有照顾好军士,甚至出现了不应有的伤亡,萧夜处理起来不会手软,先拉出去杖刑一顿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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