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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萧夜一行,在甘肃镇里游玩了一天,除了那荷花池让亲卫们眼馋,其他的地方都转遍了,晚上看过花灯后,深夜时分这才回到富贵楼休息。
那几家大的商铺,他也去转了,隐晦地想要大量购买铁料、铜料,人家根本不予理会,让萧夜有钱也花不出去。
这些原料都在大商家和官府手里,他要是乱了规矩,商家官府可就不愿意了。
小六子和左石他们很晚才回来,一身便装的他们,回到后院里就赶忙去洗漱了,这身上隐隐的血腥味,要是让梅儿她们闻到了,那就不好说了。
左近时间在富贵楼里骚扰的那几个税吏,还有他们的家人,亲卫们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了,要不是有两个全家去街上游玩了,寻了好一会,或许他们回来的更早。
后院角落的水缸旁,左石拿着木瓢,一边给小六子身上浇着冰凉的井水,一边小声地嘀咕,“我说,六子哥,大哥他不会怪罪咱们吧,万一让他晓得咱们下手太狠,那去采石场挖石料,可就要了命了,”
“这个嘛,我也拿不准,”小六子精赤着上身,被冰凉的井水激的呲牙咧嘴,不停滴用毛巾擦着胳膊,上面溅的血迹虽然看不见,但腥味犹在。
“等会换了衣服,你去缴令,我和狗蛋他们去外面吃点元宵,给你带一碗,”左石眼珠子溜溜地转着,随便给自己冲了两瓢凉水,飞快地套上干净衣服,拉着旁边的嬉笑的军士,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家伙,猴精猴精的,呀喝,凉快,”小六子无奈地摇摇头,胸口两块肌肉绷得紧紧的,擦了擦水渍,随手拿起布衫套上,换下了裤子后,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向中院走去。
去百户房间外禀明了来意,让小六子吁了口气的是,被一天转街折磨的萧夜,听到亲卫回来,自然了解那件事干完了,只是哼了两声,就让小六梓回去歇着了。
不大一会,左石和两个军士回来了,还真带着一盆元宵,七十几个桂花馅枣黄的元宵,大家一人几个,吃过了分头睡下;明天一早,就要回永和屯了,得养好精神走那九十多里的大路呢。
临睡前,亲卫狗蛋轻声嘀咕着,“刚才有一队军士出城,也不知道他们去清风谷干嘛,大晚上的穿的那么齐备,”
甘肃镇里军士调动,说多了是祸事,还不如不说,大家都没在意,就是小心谨慎的小六子,也昏头昏脑地盖上薄被,沉沉睡去。
大半夜里在镇里跑了好几家,还在角落里摸黑等了好两个时辰,加上挖坑掩埋,亲卫们都累的连眼皮也不愿多睁一下,睡在炕上的众人,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早饭后,一行人骑上战马,护着三辆马车,萧夜告别堡德斯,和众亲卫一起,徐徐离开了富贵楼。
第三辆马车,是堡德斯贡献出来的,上面装满了梅儿她们买回来的各色物品。
从甘肃镇通往永和屯的大路,要绕过几条又宽又深的大壑,虽说路程九十里,那是直线距离,但真的走起来,怕是要走上大半天的时间,一旦耽搁了就得走夜路了。
北城门,大队武装军士在城墙上穿梭巡视,半开的城门里外架起了一排排的拒马,两旁有跨刀拿枪的军士虎视眈眈。
下元节刚过,官军如此戒备,怕是哪里又来了鞑子?也许吧。
进出城的百姓,见此情景,个个老实地排队被翻过了包袱马车,这才能慢慢地离开。
凭着百户的腰牌,萧夜一队战马,顺利地出了城门,离城不到三里地,避开了城里派出的游骑,亲卫们停下脚步,从马车暗格力拿出火/枪、步枪,背在了身上。
远处山丘上的火墩,那冒起的黑烟,让大家不得不提高了警觉。
向西行进了十几里,沿着大道下了在一道深沟里,队伍在沟底还要往南走五六百步,才能折返向北翻过深壑。
前面两个斥候骑着快马,已经翻过沟梁看不见了,萧夜坐在马上,和马车里的梅儿、莉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两个精神头旺盛的娇妇,昨晚回到屋里还缠了他好一会,现在却是又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
前面拉货的马车上了沟梁,第二辆拉着丫鬟的马车也缓缓跟了上去,一切,看着很是寻常。
不过,马车后的小六子,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那两个斥候的先后出发的,按照时间算,一个斥候应该是转回来了;两个交错前出的斥候,是在不停地交换往回跑,但现在没看见人。
脑袋里忽然想起昨晚上听到的话,小六子顿时身子一僵,仰脸看着前方的沟梁,声音有些沙哑,“狗蛋,昨晚你说的啥,啥的军士出城?”
“哦,我和左石去外面吃元宵,看见有一队军士连夜出城,上百人军械齐备,还有几辆马车跟着,”旁边的狗蛋狐疑地扫了眼队长,“回来我说了,没人理我,”
“知道了,”小六子话音未落,人已经提马窜了出去,马鞍上背包里的唢呐,也拿在了手里,“滴滴滴,”
刺耳尖利的唢呐声,让队伍间行进距离拉开的更远了,环绕在百户身边的五个亲卫,哗地摘下了身上的步枪,熟练地掏出弹夹,给弹仓里装上了子弹。
作为自己的亲卫,萧夜可是大方的很,每把步枪五十发子弹,火/枪弹丸翻倍,就是震天雷也人手五个,给自己保命的最后一道关卡,再昂贵的军械他也抠唆不起来。
跟在最后一辆马车旁的萧夜,耳边听得唢呐声,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亲卫队的警戒他没有干预。
叮嘱了两女几句,拍了拍车棚,坤叔停下了马车,萧夜钻出来跳上战马,伸手解开了栓在车梁上的缰绳。
淡淡地驻马原地,萧夜抬头看着面前的高壑;四下里看了看,这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形,让他暗暗有了不好的感觉。
小六子突然间的举动,令亲卫们紧张了起来,除了五个守在百户身边,其他的二十几个人全部拿出火/枪、步枪,呼啦啦骑马冲上了陡坡。
就在战马刚刚跃上沟壑,就听见前面传来了彭、彭的枪声,接着远远地耳边爆豆般的枪声,接连响起。
枪声一响,萧夜顿时精神一振,附身从马鞍旁的背包里,拿出两把左轮火/枪,拎在手里;“咔吧,”机簧扳下,子药顶上了火门。
“萧哥儿,”马车上蓬窗布帘一掀,梅儿皎洁的脸庞露了出来,细长的双眸看看萧夜,再瞅瞅前面拉着驮骡马的坤叔,明显很是担忧。
“没事,宵小路贼而已,你俩不要出来,”萧夜笑着微微一摆下巴,“小六子和左石上去了,应该没多大问题,”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面又是几声轰响,那是震天雷的爆炸声。
就在萧夜尴尬之际,沟壑深处传来几声响动,一旁的亲卫厉声大喝,“小心百户,”一双结实干瘦的大手,扑上来拉着萧夜滚落马下。
噗通掉落马下的萧夜,就听见头顶上嗖嗖几道寒风,战马一侧的马车上,“碰、碰,”马车传来咔咔的木板断裂的涩牙声。
七个迅疾而来的黑点,带着阴冷的风声扫过,赫然是七支粗大的防城弩箭,两尺长箭柄足有婴孩手臂粗。
旁侧三步开外的亲卫,猝不及防地被粗大的箭支打在腹部,哎呦一声栽下马去。
“呯、呯、呯,”亲卫们手里的步枪打响了,对着右侧的沟里就是一顿乱射,随即就听见对面满是蒿草的大沟里,传来了几声粗大的轰鸣声,“通、通,”
“三眼火统”,这熟悉的轰响,让萧夜一时呆住了,这里可是甘肃镇附近啊,咋出来了三眼火统?那可是官府、指挥使司严加管控的火器,一般人岂能拿得出来。
“噼啪、噼啪”大片雨点般的铁砂碎石,直接横扫了马车这十几步方圆,打得几匹战马稀溜溜嘶叫,颠跳着把亲卫甩了下来;守在百户身边的亲卫,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脸上、手上鲜血直流。
两个拉着马车的骡马,稀溜溜长叫一声就要狂奔,拉着缰绳的坤叔,奋力死死扥着牛皮缰绳,苍凉拔出腰刀,咔地一刀砍下了骡马的脑袋。
另一匹骡马在坤叔的拖拽下,普通跪倒在地,一声一声地哀鸣。左手缠着缰绳的坤叔,脸色惨白地丢下手里的利刃,扑倒在骡马身旁。
弹雨扫过,翻身跃起的萧夜,顾不上去看那胆大包天的袭击者,凝神看向马车,一看之下,那厚木板钉制的宽大车厢,让他失声叫了起来;“梅儿,莉娜,”
几乎被打裂的马车车厢上,两支粗大的箭支,铮亮的铁箭头,已经穿透了厚厚的木板,阳光下刺眼狰狞。
刚才箭矢打在马车车厢上的声音,可不止两声,焦急的萧夜,连滚带爬地爬到车厢后,一把拉开了雕花木门,探头往里一看,灰白的脸上这才镇定了点。
车厢里,梅儿趴在软榻上,一杆漆黑的长箭,堪堪从她的头上擦过,好在没有往下沉那么一点。
但是,莉娜却是被一杆长箭顶在了车厢壁板上,怪异垂落的右臂,明显是被撞断了,要不是她侧着被箭头击中,这般势大力沉的冲击力,足以把她顷刻间撞成重伤。
两个穿着防护衣的女子,虽然惊吓不小,但性命是保下了,骨折的莉娜一脸的汗珠,咬着牙硬是没有呼喊出来。
“趴着,别动,”萧夜扫了眼两个妻妾,见并无大碍,快速地嘱咐一句后,啪地把木门关严实了。
车厢里,梅儿抬起头,急切地呼唤着莉娜,她被发髻遮挡的左脸颊上,刺眼的血迹缓缓滑下;最为让她难受的,是腰部衣襟下,透过木板的一杆利箭,正紧紧顶在后腰上。
要不是有贴身的防护衣,她现在或许已经殒命在此了。
就在萧夜探查车厢的功夫,右边草丛里,百五十步外,身穿软皮甲的军士,一个个冒出了头,在军官的指挥下,举刀挥枪地冲了上来;没有呐喊声,没有吼叫声,这一张张冷漠的面孔,犹如面对生死大敌。
或许是亲卫们的射击,让隐藏在荒草中的伏击者,觉得既然暴漏了,那就一鼓作气地杀出去,三十多了武装齐备的老兵,干掉去去五六个军户,根本不是问题。
丢下脚边七张射出了箭矢的守城步军弩,拿着盾牌的刀手,还有丢下三眼火统的长枪手,结成十个三人小阵,铁甲呼啦啦奔跑着扑了上来。
一旦萧夜他们被这种适合混战的兵阵围住,那就要面对四面的刀枪,被屠戮是眨眼的事。
但是,萧夜岂能让自己以短对长,不等对面涌来的敌人靠近,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火/枪,“彭、彭、彭,”装满六发弹丸子药的短火/枪,虽然射程上达不到威胁,但他的态度不言而喻。/
射击,哪怕的身穿战袄锁子甲的友军,既然要偷袭自己,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百户举枪射击,五个躲在战马后面的亲卫,自然就不客气了,五杆步枪对着射程内的敌人,开始了疯狂的排枪射杀。
“呯呯、呯呯”连续激发的步枪,一波弹夹打光,就是五十发子弹,把对面尚未靠近到六十步以内的军士们,打得就像挨宰的牲畜,纷纷惨叫着倒地。
一声枪响,就有一个同伴丢下武器,捂着胸口倒地。
锁子甲、板甲对上高速铅制弹头,百步以内,基本上是没有抵抗能力的。
跟在军士后面的那个军官,远远地见势不妙,悄悄地后退几步,低头钻进草丛里没了踪影;他这一跑,直接让前面的军士没了信心,脚步越发的缓慢了。
萧夜亲卫们的枪法,可是在竞争中一次次提高的,没有好的枪法,想在亲卫队里站稳脚跟,几乎是不可能。
“呯,”当又一个带着同样八瓣铁盔的军士,被子弹射穿头盔,打爆了脑袋,轰然倒下的时候,埋伏在深沟里偷袭的军士们,终于崩溃了,呐喊一声,哗地散开退向北边的沟里,再也不愿去面对那凶狠的弹丸。
马车旁清脆的枪声,直到一盏茶后才零星停下,一脸兴奋的五个亲卫,咋也想不到,他们仅仅五个人,凭着手里的步枪,就把对面三十多个对手打崩溃了,跑掉的大概还不到八/九个。
拉枪机插入弹夹,亲卫们扭头望向百户,就看见一直不再吭声的萧夜,正抱着坤叔的身子,靠坐在车轮旁黯然垂泪;萧夜身旁的沙地上,掉落着几个卷成团的药带。
浑身是血的坤叔,肋骨下一杆粗大的利箭穿透了他的身子,已然是无力回天。
坤叔虽然说话含糊不清,但他对每个亲卫都相当友善,除了看护武器库一丝不苟,平日里有点好吃的,就要塞给和他一起当班的亲卫,他是把这些小子们都当成了他的孩子。
“坤叔,”五个亲卫眼睛通红地相互看看,留下了三个,另两个一声不吭地就要追下去,那些用三十石军弩杀害坤叔的凶手,他们不会放过。
“回来,不用追了,”马车后面,萧夜异样的声音,缓缓传来,“去前面,看看小六子他咋样了,”
坐在地上的萧夜,抱着坤叔瘫软的身体,呆呆地感受着这副瘦小的身躯,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手上湿漉漉的血液,是那么的揪心。
“坤叔,坤叔,”萧夜不敢晃动这重伤的身躯,只能低声地呼唤着。
“你咋又不穿防护衣啊,”悲呛的呼唤声,难以阻止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萧夜送给坤叔的防护衣,他总是让给那些刚刚加入的亲卫,次数多了,萧夜也是无可奈何。
“哦,”坤叔苍老的脸上,眼睛再次睁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萧夜,嘴巴张开,呃呃地嘟囔着;满脸泪水的萧夜,紧紧抱着坤叔,把耳朵凑了过去。
“坤叔,萧哥儿在这里,我会陪着你,我不走,”坤叔浑浊的眼里,那浓郁的不舍,萧夜岂能不知,但是,这般严重的伤势,伤口包扎哪里,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区区药带根本就不起作用。
“咳咳,”坤叔左手依旧捏着马鞭,到现在才蓦然撒手,颤巍巍地举起来,干枯的手掌在萧夜脸上摩挲两下,嘴里缓缓地嘟囔着。
凭着和坤叔多年生活的经验,萧夜勉强听清了他的话,“坑里,有人,死了,化成了灰,”没头没脑断续的话语,悲伤中的萧夜,只是不断地点头,根本没有多想。
当手臂落下,坤叔半张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生机,萧夜这才忍不住嚎叫起来,“坤叔,坤叔啊,你不要走,别走啊,”长长的哀嚎声,犹如失去父母的小狼,期艾里悲伤彷徨。
萧夜从未在亲卫面前落过泪,哪怕是和鞑子对抗时,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这次,他是伤透了心;坤叔没死在鞑子手里,却是被明军的坚弩射穿了身子。
坤叔冰凉的尸身,终于被亲卫强行抱走了,萧夜瞪着一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直到梅儿低声呼唤良久,眼睛这才慢慢有了焦距。
接过梅儿递来的手绢,仔细地擦拭着手掌,这染血的白娟,他会一直收藏下去。
把手绢收进怀里,萧夜起身胡乱擦了把脸,让梅儿去看护莉娜,自己带着一个亲卫,拉过一匹没受伤的战马,翻身上马,踏踏冲上了大沟。
他没看见,梅儿左脸藏在长发后的伤口,已经捂上了一个药带,但是后腰上的疼痛,令梅儿连勉强的镇定也保持不住了。
来到沟顶大道上,一辆翻到的马车,骡马已经毙命,车厢木板下侧还在嘀嗒的血液,昭示着里面的两个丫鬟,凶多吉少;就连赶车的亲卫,也横躺在车辕旁,七八支利箭打穿了头颅咽喉。
连掏枪的机会也没有,萧夜眼神扫过,不由得心里一泠。
那辆拉着货物的马车倒是没事,但赶车的亲卫也死在了骡马旁,被利箭穿喉射死当场。战马缓缓经过,萧夜心里的阴寒越发的侵彻入骨。
抬眼,看看路旁高坡上的乱石堆,萧夜催马继续往前跑;转过坡角,大道上十几个被炸死的军士,武器凌乱地丢弃在地上。
两个萧夜手下的斥候,还有他俩的战马,就躺在路边沙土地上,人和马都被迎面的箭雨瞬间射死,连发出警报的机会都没有。
再往前,就看见小六子他们正围成一个大圈,嘴里在不停地叫骂着;亲卫们的包围圈里,十几个跪在地上的人影,颓然地耷拉着脑袋。
“闪开,闪开,百户来了,”心知萧夜难受的亲卫,偷眼看看面沉如墨的萧夜,赶忙大声喊道,也算是给小六子和左石打了个招呼;这两个家伙正对着地上的俘虏,叫骂地起劲,根本没收到旁边亲卫的示意。
“牛啊,你还牛不了,六十多个人还敢打埋伏,一个照面就跑了大半,你还牛个屁的,说,是哪个家伙指使的,”没有审讯经验的小六子,拎着马鞭不住地抽打着俘虏,但效果甚微。
听到小六子的话,萧夜明白了,整整一个百人队的军士,今天就埋伏着要灭杀自己。
“小六子,退下,”驱马上前的萧夜,见这般架势,不由得暗暗摇头,要是来个官府的衙役,或许还能有些手段,但这些亲卫就算了,他们能硬抗伏击,已经是训练有素了。
喝退了小六子,萧夜提马来到俘虏面前,从腰带上拔出短火/枪,对最近跪着的一个军士,咧嘴笑笑,笑得很是狰狞,“告诉我,我谁派你们来的,”
不等这个军士抬头,“彭,”火/枪响起,额头上炸出血洞的军士,后脑喷出了一堆红白物,仰面倒地。
“告诉我,我谁派你们来的,”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语,萧夜平淡地说出一句话,就有“彭”的一声枪响,直到火/枪里的四发弹丸打光,地上已经躺下了四具尸体。
把火/枪塞进马鞍旁的背包,萧夜又掏出一支短火/枪,“彭、彭、彭、彭,”这回,他是连问都懒得问了,干脆地干掉了六个俘虏,空了弹仓的火/枪,随手递给后面的亲卫。
机灵的亲卫接过火/枪,随即,一把装满了弹丸子药的左轮火/枪,又交在了百户手里。
眼见得萧夜再次举起火/枪,地上的俘虏顿时慌了,四周二十多支火/枪指着,跑是跑不了,保命最重要。
“别,别打了,我说,我说,”跪在俘虏里面的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哭丧着脸大声喊着,生怕萧夜一枪把他打死在这荒郊野外。
竹川山,甘肃镇里的一个百户,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尤其是连珠箭的家传手艺,可以连发六箭箭无虚发,在二十多个百户军官里那是首屈一指。
正是凭着这独门本事,加上为人面善心黑,五六年的时间,他能从一个军士爬到了百户位置上。
不过,投靠到了黄家门下,才是他人生中辉煌的亮点,也是毁灭的诱因;特意和他交好的蒋杰,拿出了一千五百两白银,加上一张调防清风谷文书,促成了这次伏击。
射杀斥候战马,干掉两个车夫骡马,就是竹川山的手段,加上设在大道转交高坡上的二十几张守城军弩,居高临下,袭杀一支猝不及防的三十人小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尤其是谨慎的竹川山,派出代百户领着三个旗队埋伏在了大沟里,想一举断掉了萧夜的后路,这种脏活他是手拿把攥的利索。
不过,他没想到仰射的军弩,在代百户的指挥下,竟然只干掉了一个车夫。
伏击前半段很熟悉,也在竹百户的计划内,两个斥候两辆马车,被钉死在了大道上。后半段,就不在他的想象中了,简直是出了噩梦般的大岔子。
机警的小六子,鼻子比猎狗还要警觉,发现一丝异常后,毫不犹豫地吹响了唢呐示警,也让竹百户第二轮伏击陷入了迷茫;射程达到两百多步开外的步枪,一个照面就把高坡上的军弩射手干掉了大半。
接着,枪榴弹打了上来,不但毁掉了昂贵的守城步军弩,也让竹百户不得不随即发起了攻击;震天雷甩过一轮后,他很自觉地成了俘虏。
杀俘不祥,这在明军里很流行的传统,那怕是罪大恶极的俘虏,也需要上报后由上司决定如何处理,当上俘虏的竹百户,有了被辱骂甚至殴打的准备,但没成想,竟然亲眼看着八个精壮的部下,被萧夜一枪一枪地毙了。
“我说,我全说,”瘫倒在地上的竹川山,顾不上细想后果,相当痛快地交代了身份,交代了蒋佥事官给他的承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夜。
顿时,亲卫们哗乱了,举着火/枪、步枪破口大骂不止,看架势那是要屠俘了;也是,不论谁被友军给阴上这么一手,能站着不动声色?
但是萧百户冰凉的脸色,让亲卫们很快安静下来,武器却是端了起来,就等着百户下令了。
“左石,去后面,找你嫂子拿来笔墨,把他们口供录下来,画押,”萧夜仰头长叹一声,”小六子,完了把这里收拾干净,咱们还要赶路,”
说完话,萧夜收起短/枪,捏着马鞭带马上前,腾腾走到竹川山面前,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这个百户军官;这个和他平级的百户,他要牢牢记在心里。
“你,你,萧百户,大家是为同僚,期间的误会是我错了,小弟我一定会赔偿的,”瞄了眼萧夜,竹川山登时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捣头如葱,迭声地求饶。
形势逼人,他要想活命,就得低声下气,回去了咋样报复是以后的事,现在保命为大。
那是咋样的眼睛啊,通红似火,简直恨不得把他给吃了,竹川山相信,此刻的萧夜,巴不得他硬气一下,那样就能顺利地下手了。
“你,很好,”萧夜怪异地咧嘴一笑,挥起马鞭啪地一甩,在竹川山脸上打出一道血痕,“杀了我的老管家,杀了我的丫鬟,我认了,可杀了我的弟兄,麻杆死了,黄山死了,勇仁死了”
每说一句,搀着铜丝的马鞭,就狠狠地在竹百户脸上、头上抽打一下,萧夜平静的语气里没太多的愤恨,但杀意却愈来愈浓。
这鞭挞的烙印,每一道都印证着萧夜的愤怒,印证着他的失望;当失望转化为绝望的时候,萧夜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
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道裂痕,随着鞭子的呼啸声,在越来越明显,但他不想去走那一步,身边的人也不想。
就像石关附近荒野里的狼群一样,面对剿杀不可能扑地认命,萧夜也不会认命地看着刀子架在脖子上。
这一鞭一鞭的抽打,让围观的亲卫们,个个心里血气沸腾,没有哪个百户能如此地给手下出气,没有哪个百户会冒着被定罪的风险来维护自己的手下。
一连十几鞭子下去,竹川山已经被抽的晕厥过去,他不敢躲,也不能躲,躲了他们十几个人就回不去了。
硬气的竹川山,在他的手下看来,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他的表现也足以让这些活着的俘虏回去了,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但是,萧夜没有放过他们的想法;想让自己去死的人,轻易放过了就是自杀,他没有那么愚蠢。
“能用的武器带走,口供收好,就地处理掉吧,”打累了的萧夜,调转马头走了;留下急匆匆赶回来的左石他们,口供,还是要留的。
有亲卫找到了竹川山他们藏在沟洼里的三辆骡车,拉出来把死者放在一辆车上,梅儿莉娜也被转移了马车;那被军弩几乎打散了架的三辆崭新的马车,一把火烧掉了。
缴获的守城步军弩,丢在马车里一并烧了,带走了是个祸患。
亲卫队伍里,刘水安、张平福、王万全三个新人,脸色相当不好看,但夹杂在众人间只能随大流了。
百户间争斗他们也见过,今天这般惨烈的场面,他们三个还是头一次看到,自然心里难受的紧。
刚才和竹川山他们的相互攻击,三个人基本上是做了旁观者,手里的火/枪仅仅打出了两三发弹丸,连目标都没找到。
半个时辰后,车队再次前进,六十多具拔掉了甲衣武器的尸首,被丢进路边的荒草堆。
竹川山斜斜躺在荒草丛里,灰败的眼睛失去了光泽,脑门上一个指头大的血洞,还在觥觥地淌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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