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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是夜,萧夜的书房外,杨十八陪着小六子走了进去,萧夜看着无声关闭的房门,心里微微叹口气,转身向花门那里走去;凭他现在敏锐的眼力,早就发现了那里站立的身影。
穿着厚实制服的西门寒娟,虽然阴寒的山风吹不到这里,但靠在花门石柱旁的她,依旧身子抖抖索索,脸上的担忧遮掩不住。
陪伴在寒娟身旁的女传令兵,见大头领过来了,很有眼色地躬身一礼后,低声和寒娟说了一句,脚步轻盈地走了。
“娟子,你来干甚?”萧夜眉头微皱,抬手摸摸寒娟的小手,冰凉的像个冰块,直接拉着他就往卧房那边走,“去,和你嫂子她们休息去,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大哥,”寒娟靠在萧夜身边,嘴里轻声说道,“六子不好好地待在兵营,咋滴又要这样啊,”
“左石哥在刘哥那里,不也过得好好的,他尽逞能,你也不管管,”寒娟的埋怨,让萧夜无话可答,左石被他调了回来,在王猛那里带着一个百人队,里面的因由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石堡里的磨坊,思前想后,亲卫队人少他还是不放心,干脆就让左石这个自己人来亲自守外围。
左石的百人队,应该是刘水合战兵营里火器最齐备的百人队了,不但军士人手一杆后装火/枪,什长以上的底层军官还有短火铳,军弩更是敞开了供应,不但如此,他可是给了左石五把盒子炮,才让弟弟痛快地离开了鹰爪堡。
在萧夜的命令下,刘水和与王猛交换了一队军士,左石带队回到了马道石堡。
为此,他答应了刘水合,郝永良的炮队,驻扎的营地就落在了鹰爪堡,重机枪归了炮队,秦石头几次恳求都没有搭理。
左石的百人队就守在磨坊大院外,兼顾仓库守备,轮班巡逻守卫石堡内部,平常连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娟子,咱家的基业就这么点,没有知根知底的自己人相帮,大哥不放心啊,”走在石板铺就的甬道上,萧夜长叹一口气,“六子有自己的想法,让他当一个守成之人,或许对咱们是好事,但断了他的心思,未必是好,”
“大哥需要的帮手很多,六子是想能多帮我一些,这些我明白,”萧夜拍拍寒娟的肩膀,安慰她道,“放心吧,你自己挑选的夫婿,不会是个窝囊废,”
要是真的成了窝囊废,今晚就坏事了,这话萧夜没说出来。小六子自己选的路,他不愿再干涉了。
这句话安慰的话出来,令寒娟小巧的瓜子脸上,浮现出一团羞意,好在天黑看不见。
把寒娟送到秀秀卧房,里面火炕烧得正旺,房里孩子闹小狗叫得正热闹,莉娜和梅儿挺着鼓起来的肚子,也在里面说着话,萧夜应付几句后,干脆麻利地退了出来,果断地出了大院。
磨坊大院,康红原的匠人队里,又添加了几个伤残军士,连带家人一起住进了大院里,过一阵医馆里那些军士伤好后,不能干强体力活的伤兵,也会安排进来。
有了这些退下来的军士,再加上大院外的亲卫队,又有左石的百人队监控,萧夜已经做到了最好,再多他没办法了。
大院里灯火通明,有匠人把一车车囤积在大院空地上的石炭、石料,送进磨坊里,有匠人把从洞道里拉出来的货物,送进临时仓库,明天天亮后会有后勤队的人,拉货物去了外面的仓库清点存储。
不论刮风下雨,这个几乎日夜连轴转的磨坊,和其他的磨坊一样,除非是没有原料,里面的石磨是不会停止转动的,每运出一草袋的黄灰泥,都是实打实的一百钱。
这还是成本价。
大院西面的一排石屋,拥挤的仓库里,萧夜举着手灯,看过即将拉去鹰爪堡的货物后,出去看看外面一堆的木箱,“康叔,这些丝棉大衣出了多少?”
跟在萧夜身旁的康红元,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大人,这个月应该出了五十箱,每箱三十件,应该是一千五百件,王贵那里有清单,”
“嗯,”萧夜点点头,这些丝棉大衣,基本上都要赊給那些流民了,虽然价格上要降低大半,但他不会白白送出去的,白送以后就没法维持了,谁知道明年以后会来多少的流民。
“洞道那里,拓宽的如何?”压低了声音,萧夜谨慎地问道。
“已经可以走大车了,现在拉货不用人担手抬了,”腰杆一挺,康红原很是自豪地说道,“只要大人吩咐下来,马车来回用不了一个时辰,”
“好,好,”萧夜呵呵一笑,“回头我让王梓良找一个好点的厨子,连带家人一起送进来,也让你们能吃上稀罕的饭菜,”
“谢大人,”对于萧夜的安排,康红原没有半点意见,大院里其实各家也能开伙,但有了伙房每日白饶的两顿饭食,家里的婆娘都懒了。
磨坊里现有青壮五十人,老匠人三十人,加上新进的几个军士,还有各家的家属孩子,已经过了二百人,全部归他管理;吃饭免费,孩子能上私塾,粮饷按月发放,他还有啥的不满意。
就是有一点,大院里各家需要的杂货,出去石家商铺购买的,需要专人去买,大门那里不能随便出入;好在,辛秀才已经开始在大院里准备开商铺了,那样的话,不出大院就能转商铺了。
虽然磨坊里的活计每天累是累点,但这里的人习惯了,让他出去都不愿意,经过了饿肚子的日子,这种桃花源似的生活,没人想去打破。
出了磨坊大院,带着两个侍卫,萧夜去了通讯队,经过广场旁的神车营军舍,那里五辆亮着大灯的运输车,已经开始发动出发了。
而石堡西北角的伙房那里,也是灯火通明,伙房外热气腾腾的大箩,堆成了小山,被军士们抬进了一旁的牛皮大帐;大箩里面装着刚刚蒸好的杂面馒头、肉馅酸菜包子,这是新来的厨子給大家伙带来了新花样。
宋朝以前,馒头这个被诸葛亮发明的称谓,可是带馅的,不过现在和包子有了区别,酸菜包子可是石堡里众人喜欢的一种吃食了。
远远看了几眼伙房,萧夜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今晚过后,恐怕那个想出张贴告/示的人,不后悔也会被骂死。
想来抢自己的军士,哦,釜底抽薪,也不怕让柴火烫着。
通讯队军舍里,里屋火炕旁的木架上,一个硕大的沙盘,上面显示着从西龙河到顾家堡,方圆两百里的山川丘陵地形,浓缩千百倍呈现在眼前,花花绿绿机巧精致,各处闪动的小红点,被值守的传令兵,仔细地记下来,拿着草纸不时地核对。
翡翠藤所过之地,只要扎根生长一月以上的地方,萧夜就能从加工中心里,提取出一块快的组件,组合成了这个不断扩大的沙盘。
“大人,你来了,”坐在烧得暖暖的火炕上,王梓良端着紫砂壶,正端详着沙盘,抬头看见萧夜进来了,赶忙把茶壶放在炕桌上,招呼着萧夜坐上来。
萧夜不计较王梓良的随意,踢掉脚上的矮腰军靴,上炕蜷腿盘坐,“柳仁啊,今晚咱俩可是别想睡了,石关屯那里准备好了没?”
“张子长来了信哨,那几个火墩的军户,连带家属都到了石关屯山下,混在流民里等着,一共近三百人,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王梓良給萧夜倒上一杯热茶,笑眯眯地说道。
“今晚咱们五个车子,一次最少就能拉一百多人,挤一挤,两趟就拉完了,”见萧夜瞅着沙盘上的亮点,王梓良指点着石关屯那里,“流民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多,到月底恐怕还是会到了万人以上,”
闻言,萧夜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这甘肃镇卫所、官府,祸水北移的手段,真真是不要脸之极,还不准商家卖粮食,真是想自己死啊。
西北秋末天气凉的很快,早晚阴寒,这些流民要是没有栖身之地,加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恐怕一个冬天就全完了。
说实话,流民里一家人里能挑出一个青壮的人来,萧夜也不会这般的恼怒,但那石关屯下的流民,哪怕是鸡肋,他也只有吃下的份,拖时间能拖多久。
自己缺少的,还就是人口和粮食了。那些商家自己再暗示,就是不搭理自己对粮食、青壮人口的要求。
千金买马骨,辛秀才出的主意,看起来不咋滴。
有传令兵进来,給炕桌上端了一盘盐水蚕豆,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肉包子,每个小巧的只有盅口大小,萧夜捏起来一个嚼着吃,吃的很是无奈。
“哦,对了,刚刚鹰爪堡传来消息,那个靳家的商队,送来了十万斤的粮食,重石百斤,一批药材,已经送入堡里的仓库,那可都是上好的粮食,”王梓良从矮脚桌旁的竹筐里,挑出一张信筏,递给了萧夜。
对于靳三娘如此快的动作,萧夜心里暗暗松快了不少,自己和她说是有了关系,但那种关系较真说是自己在强迫,放明面上很不好听,说白了是各取所需罢了。
要是被人知道了真相,恐怕会彻底烂了名声。
“本来想明早拿给你看,现在看了正好,”明白萧夜所愁之事,王梓良高兴地多了一句嘴,“粮食和重石是从清风谷那里过来的,药材是他们从双塔湖那里收来的,”
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的萧夜,果然脸色黑了一层,啪地把信筏拍在桌上,低声咒骂了一句后,恨恨地几口吃完了包子,拿起茶水咕咚咚灌了下去。
这些粮食,不用说,应该是商家要运出去卖给草原上的鞑子的,这不,见萧夜这里价好路又近,直接就过来了。
噢,这里有那么多的流民,还有石堡里的众多明人,萧夜不信能彻底保守住消息,你官府不准许卖粮食,边墙外的蒙古鞑子,他们的银子就那么好看,那些商家为何商道畅通无阻?萧夜想不明白。
“传信給鹰爪堡,派人去通知顾家堡的靳三娘,以后他们要卖的粮食和其他货物,只要是外出清风谷的,本头领这里全包了,价格好商量,梁家、翟家同样,”为了石堡里能有三个月的粮食储备,萧夜顾不上考虑得罪草原上部落的后果了。
大不了,看谁比谁狠。
话是这样说,不过那三个商家,和其他商家一个货色,绝不会这么办,但萧夜要摆明自己的态度,起码要得到更多的。
“派人通知刀子,凡是商家往草原上贩卖粮食的,遇上了一概劫杀,货留人不留,把手脚做干净了,粮食就送去白龙湖那里,”咬了咬牙,萧夜发狠道。
“是,大人,”王梓良拿过笔墨,就着这张信筏的背面,写了两道命令,递给了侍立一旁的传令兵,“马上发給鹰爪堡,让他们快马送顾家堡四夫人那里,还有王虎那里,”
话音落地,王梓良就看见萧夜眉角微微一挑,没有说话,随即不敢再说那靳三娘的事了。
萧夜对于靳三娘的态度,让王梓良很是纳闷,影队的消息不会错啊。
接下来,两人吃着蚕豆,喝着藤茶,眼看着石关屯那里挤成一个大团的亮点,低声地说着老羊口的事。
老羊口围屯里的那些军士、役丁,除了王梓良留下的暗线,估计来的人挑挑拣拣,就能组成两个百人队,这下王猛的战兵营,基本上满员了。
“咱们还是缺读书人,这你可要多想想办法,”抿着酸苦的茶水,萧夜叹口气。
“大人尽管放心,属下会尽力搜集一些破落户童生过来,先在流民那里找找,秀才就难了,绑也绑不了几个,”王梓良一口的马贼风格,让萧夜很不适应。
“只要他们来了,家人也过来此地,过一段时间,肯定不会有人再走了,”拍着胸脯的王梓良,很是自信地说道;大不了,那强力药剂浪费一点,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萧夜交给他的初级强力药剂,王梓良手上还有十来支,以后还会有更多。
“石关屯那里的告/示,你可看了?”面对萧夜话里的不虞,王梓良轻轻一笑,拿起自己的纸扇,慢慢扇了几下。
“挖咱们的墙脚,就怕他们吃下去烂了胃口,”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白纸放炕桌上,王梓良指点着上面的清单,“大人,属下给了张子长一些补偿,从他那里调三个人出来,多了反而不好,”
“这三个人是石关屯百户所的旗官,出自老羊口火墩,在碎石堡千户所有底册,不怕锦衣卫调查,”
“今晚有属下两个影队的侍卫过去,他们三个会再次使用强力药剂,活下来的回去甘肃镇那里应募正兵营军士,”
“只要有一个进去了,那正兵营就会成为咱们的地盘,”王梓良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大人你可得給属下多一些药剂,将来要用的数量不是十几支、几十支能打发的了,”
王梓良越说声音越小,但话里的意思,让萧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也对那远在鹰爪堡的黑屋,期待更多了几分。
夜色漆黑的石关屯,张子长带着两队军士,早早就守在了山下西面的小道上,把东面的商家、流民赶出老远,一句防备鞑子的话出去,没人会来找不自在。
小道转弯处拉出两道哨卡,加上这里地形隐蔽,就是点上篝火那些石山下的人们也看不见。
来自碎石堡千户所所属的火墩旗官、军户,拉扯着自家的男女老少,二百九十多人,全部聚集在了小道西面的山洼里,焦急地等待着马道石堡来人。
过了今晚,恐怕碎石堡千户所就会察觉,那几个至关重要的火墩,里面不会再有几个军户了,剩下的人可都是王梓良特意留下的。
“嗡嗡、嗡嗡,”时间过了戌时,山洼对面黑沉的山丘缝隙里,转出了两道雪白的光柱,悬浮前进在藤草上的运输车,终于露面了。
早就被告知不许大声喧哗的军户们,随着对面越来越多的光柱出现,轰地骚动起来,睡眼朦胧的军户们,抱着孩子拉着亲人,拿着自己不多的行李,被军士叫起来开始排队。
当第一辆运输车在洼地边缘还没停稳,跳下车的余山,亮起手灯,扫视一圈后,快步向拥挤在一处的军户们走去,老远就大声喊道,“子长,在不在?”
从后车厢里跳出两个黑衣侍卫,背着背包一声不吭,紧紧跟在余山身后。
车子停下来落在地上,没有关闭大灯,驾驶室里钻出一个军士,摇动着手里的手灯,开始指挥后面的运输车停靠。
隐藏在人群外侧的张子长,看着余山大咧咧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拍拍身边的旗官,“去,把那货叫过来,咋呼个啥啊,”
机灵的旗官飞快地跑过去,拉着余山到了黑影里,见到了满脸不愉的张子长。
“呵呵,子长老哥,你躲在这啊,”神采飞扬的余山,笑眯眯地和张子长见礼后,一指身后远处的运输车,“哎,赶紧的,车厢里有大人带给你的东西,两大箱呢,罐头啥的也不少,”
这种毫不见外的爽快,张子长还真不好说他,郁闷地挤出笑脸,指着东面,“知道了,你说话小点声成不?那边还有人看着呢,”
没在意张子长伸出的手臂,余山凑过来,半抱着张子长的膀子,掏出怀里的收条,“短火铳三十,弹丸一千,震天雷五十,按押我就走人,”
手灯光线下,张子长在一个木盒里蘸了红泥,按下了手印,“老羊口那边的军户,五天后这个时间到,人数不少,你要来早点,”
“嗯,”余山吹吹收条上的印迹,仔细收进怀里放好,面色一正,“大人有令,你升官了,代百夫长的代字去掉,正经的百夫长了,”
“谢大人,”张子长冲着北面一拱手,“转告大人,属下会尽心操练军士,石关屯百人队枕戈待旦,”
余山点点头,扭头看看身后的两个侍卫,“喏,那是王秀才派来的,他俩找你有事,等会上了山再说,现在让人上车吧,”
很快,手灯明亮的山洼里,有了军士们的维持,五辆运输车车厢里,挤满了军户,狼藉的草地上丢下了一大堆的包袱、杂物;为了减少载重,军户们只能忍痛抛下了,贴身带着的东西除外,别的只能不要了。
丑时时分,运输车再次前来,第二波的军户被全数带走了,张子长趁着天黑,指挥手下旗队,把地上的所有杂物捡了带回屯里,能用上的就分给屯里的军士家属。
这三百口子的军户,先在石堡外的帐篷里休整一天,待通讯队派人清点名册后,小孩进私塾,青壮编入王猛战兵营,老人妇女照例进了后勤队,干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反正不会有闲人的。
清晨金轮升起,马道石堡外人声嘈杂,一队队外出拉运石料、石炭的车队也开出了堡门,在堡外帐篷区人们好奇的目光下,向北、向东分成两路开始了新的一天忙碌;萧夜却是带着梅儿、莉娜,慢悠悠在胡适彪的暖窖那里闲转。
两个明显有了身子的女人,在女护卫的陪伴下,跟在萧夜身边很是开心,尤其是莉娜,小嘴就在萧夜耳边说个不停。
好好陪陪自己妻妾散心,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是萧夜一直以来的心愿,一晚上未眠,但他精神头可是旺盛的很,大概看过堡外的军户,随即就想到了暖窖这里。
搭着玻璃外框的暖窖,建在距离堡门不远的东面,这里日照时间最长,现在已经有了四排各百五十步长,占地足有三亩左右,胡适彪一家子每天忙碌个不停,为的就是照看窖里的几种青蔬。
暖窖花费不小,地里的泥土都是从老远的地方运来的,加上那紧挨着堡墙边上的五个水伞,一般地主人家还真建不起。
“胡叔,这暖窖看起来真不错,冬天也能长出绿菜来?”萧夜好奇地看着暖窖,这玻璃上的反光,相当刺眼。
身边的几个女人,也翘着脚透过玻璃向里面观望,看着暖窖里一行行的绿菜小声地说笑;远远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卫,却是看得不愿看了,停步在堡门那里。
“呵呵,没错,只要有菜种,我老/胡别的不敢说,只要咱们西北能长的绿菜,冬天就能种出来,”对于婆娘家传手艺,胡适彪还真是摸透了。
原本想靠着冬卖青菜发家的胡适彪,现在也看清现实了,没有萧夜的支持,军户又不能离籍,他根本就做不了这个买卖;早前欠下萧夜的债务,随着他全家的投靠,也被萧夜免掉了。
“那行,这里朝阳的空地,你給王贵说一声,找几个妇人来帮手照看,这尽量把暖窖再扩几个,伙房里缺菜,”萧夜点点头,对这个残废了身子,但脸色红润的原石关屯百户,很是照顾。
“至于菜种子,我会想办法的,商户那里只要出钱,买种子应该不难,”绿菜在这里还是不常见,平常的匠户、军户,还有伙房那里,商队卖过来有了白菜、韭菜等一些菜蔬,才能吃上一点。
大多数时候,石堡里还是以咸菜、酸菜配饭,加上石家商铺里贱卖的牛羊肉、马肉,内地过来的人尽管羡慕的流口水,但萧夜可是吃腻了。
甘肃镇卫指挥使司衙门,指挥使和监军接到了碎石堡千户所急报,几个火墩里的军户,连带旗官、家属逃亡,不知去向,顿时就炸了锅。
一时间,各衙门里脚步声急撞,大小官员们脸色凝重,就连锦衣卫也全数出动,驱马急弛去往各火墩。
看碎石堡千户所发来的消息,那些火墩里剩下的二十来个军户,连看护火墩的能力也没了,这要是鞑子偷袭过来,一夜之间,可能鞑子的弯刀就会顶在胸口上了。
在锦衣卫和官府差役的追踪下,大量的证据表明,十有八/九那些逃亡的军户,去了石关屯,而从石关屯返回回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这种猜测。
到了石关屯,那还能去哪,不言而喻。
由于锦衣卫和官府衙役的大量出动,老羊口围屯里的军户们,被严密地监控起来,就连去往石关屯的土道上,也不时有军士设卡检查,萧夜挖墙脚的图谋,立马陷入了僵局。
俗话说的好,有千里抓贼,没有千日防贼,话糙理不糙,老羊口那里有了暗线内应,王梓良有的是耐性;人往高处走,如果那些军户有了更好的出路,他情愿放手不管。
锦衣卫、官府盘查森严,萧夜偷取老羊口军户的计划,眼见短时间没了办法,只能往后拖了。来自碎石堡的消息,也让王梓良不得不开始了石关屯军户的转移。
三天后,王贵再次出现在了石关屯山下,豪爽地买下了各商家囤积在废墟那里的所有货物,不过这次,他罕见地没有給相熟的商家打下欠条。
不以为然的商家们拿到了银票后,迅速回返甘肃镇再次备货,只留下了一些家卫看管帐篷,就连粥棚那里的人手也全部抽走了。
靳三娘的商队带给鹰爪堡区区数百斤的重石,尽管是粗炼得矿料,但是却带给了萧夜一份大礼;加工中心虽然没有显示再次修复,但是那民品目录里,多了五辆新斩斩的运输车。
余山的神车营没让萧夜失望,能驾驶运输车的军士,已经有了二十人,这也让王梓良的计划得以实施。
寒风呼啸的山野里,天色刚刚转暗,就有嗡嗡声从山丘深处传来,神车营的十辆运输车全部出动,潜藏在了距离石关屯不远的正北山丘背后。
石关屯山上,六个旗队的军士携刀带枪,换上了普通军户的羊皮短袄,集结在了原来的磨坊石堡里。
屯子里各家各户,除了不多的几家,绝大多数的军户,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包袱,在石屋里等着外出的召唤。
亲自带队的张子长,黯然地看了眼身边的十名军士,这队军士的旗官蒋辉,昨天已经拉到西面坟地里埋了,他的灵位没有送进土地庙里,就连铁牌也要送到马道石堡毁掉。
想不到啊,和自己很是亲近的旗官,竟然是甘肃镇里锦衣卫派来的暗探,要不是有了那强力药剂,张子长说啥也难以想到,手下的十个旗官里,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所以,石关屯他是待不下去了,北面的大头领,也答应了他的回归,今晚就是他最后一次指挥山下的行动了。
想想以后就能在草原上纵马杀敌,张子长心里就是阵阵难耐的激动,但此刻他的脸上,更为沉静。
十个旗官里,有五人使用了强力药剂,其他的四个旗官尽管也是对他言听计从,但心里有了阴影的张子长,却是不再那么自信了。
“陈平,今晚你带四个旗队留守,这里以后就看你了,”转身从堡墙上下来,张子长叫过总旗陈平。
这四个旗队留下来,是因为们的家属都在碎石堡,萧夜也不想把千户所給逼急了。
“是,百户,属下会尽心做事,看护好石关屯,土地庙里会按时清扫,”身材消瘦的陈平,来自碎石堡,是被补充过来的总旗,另一个总旗还没过来,一直待在碎石堡家里享清福。
“此番我等离去,锦衣卫势必要来清查,你要小心应对,”脸色复杂地看看陈平,张子长拍拍他的肩膀,“对面山里每隔五里,有马道石堡派出的斥候潜伏,他们手上有信哨,随时能联系上你,”
听余山说,那些驻守在山丘高处的斥候,两人一伙,虽然身处藤草深处,但三天就有神车营的运输车給送一次给养,可是把张子长羡慕的不得了。
他这一走,石关屯里会被锦衣卫、碎石堡来人,翻个挖地三尺,所以那藏在石堡里的六个传令兵,以及那些装备,要全部撤走。
留给陈平的一个小包里,只有那土黄色的信哨了,勉强也能和马道石堡联系上。
在这里留下四个旗队的军士,也就是留下了一个楔子,想来千户所再往这里补充军户,也不过是为大头领添加人手罢了;想到这里,张子长凝重的嘴角处,划处一道弧线。
就这留下来的旗队,也不是能满员了,旗队里,尹健、蒋半双这两个大难不死的军士,是他从十个旗队里挑出来的五个军士之一。
这五个最为强悍的军士,早前就用过了一次强力药剂,但一晚上药剂的煎熬过后,活下来的,就剩下尹健、蒋半双了。
等石关屯渡过了千户所、锦衣卫排查后,这两人会离开这里,和老羊口的十几个军士一起,去往甘肃镇应募正兵;石关屯以后,剩下的还有自己人。
“大人,山下有信哨了,让咱们可以行动了,”堡墙上一个矮个子军士,探头看下来,对这沉思的张子长喊道。
“嗯,知道了,”昏暗的火把光线下,张子长看看沉默不语的陈平,拎起脚下的背包转身离去;石堡外,挑着灯笼、拿着手灯的一队军士,火速跑向屯墙那边,开始召集各家军户下山。
石堡外天色黑沉,最东面破落的大院角落里,堆着六个僵硬的尸首,锦衣卫留在山上的暗线,是蒋辉临死前交待出来的,一并被张子长給办了。
尸首堆上压着一张黄草纸,上面写着寥寥几句话,告诫后来者不要惊扰土地庙里的一草一木,否则杀无赦之类的言语。
萧夜发出的警告,想来还是会有人忌惮的。
凡是死于药剂的军士,对外说辞一般是死于毒草,或者和野鞑子的冲突,所以蒋辉以及暗线的家属,也会被带走去了马道石堡。
当数十道亮晃晃的大灯,出现在石关屯山下,开始接走山上的军户时,石山下的流民人群里,以及留守的几家家卫帐篷外,很快就有人影闪向大道,直奔南面山后的磨坊区。
但是,早已隐藏在大道附近矮树林里的一辆突击车,已经悄然开到了大道不远处,跳出来的几个身影,拿着军弩封锁了这条唯一的通道。
一个个脚步迅捷的黑影,在微不可查的弓弦声中,摔倒在硬土大道上,被摸上来的侍卫补刀后拖进藤草里。
一晚上的时间,十辆运输车不但带走了石关屯百户所里,两百多口军户,还顺带带走了山下全部的流民,三个往返跑下来,可是把余山他们累的像死狗一样。
距离上的原因,运输车不能一晚运完全部的流民,只能把他们转运到了山里的一处空地上,那里大片的藤草事先被清理干净了,也隔断了后面有人追踪上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消耗了大量黑色电池的运输车队,这才勉强把七千多流民转运到了马道石堡外。
今冬,这些流民大部分要被挑选出来,分送到三个石堡里,一半以上的老弱能不能熬过严寒的草原气候,王梓良也没有办法,尽人事看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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