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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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轲将包袱系起，看了看笔直站在面前的楚孝文，眼眶中隐有泪光。

“记得照顾好身体，按时吃饭，不要挨夜，知道吗？”

楚孝文撩衣跪下，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在娘亲左右，等我归来，再尽孝道。”

林轲伸出手扶起楚孝文，爱怜地摸着他的脸颊：“我们小文真的长大了，现在能独当一面。哎呀，我哭什么呢，我应该高兴才对。”

楚孝文接过包袱，拿起桌面的长剑，离开这住了九年的家。

看着送到门口的林轲时，楚孝文说道：“阿娘，就送到这里吧，眉雪他们会在门口送我的。”

“好，你爹以前出门时也不喜欢我送他。”林轲抹着眼角的眼泪，为自己的孩子整理着衣服，不舍地道：“记住，按时吃饭，知道吗？”

“孩儿知道了。”楚孝文笑着点头，然后说道：“阿娘也要照顾好身体。时候不早了，不能耽误了时间。”

楚孝文将包袱提到肩上，转身离开。

林轲的眼泪止不住往下落，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做大事的人，自己不应该让他有太多记挂，只是想到相依为命的孩子就要离开，数年之后才能相见，不禁心如刀割。

“记住要按时吃饭。”

“嗯。”

“记住天凉了要添衣。”

“嗯。”

楚孝文越行越远，始终没有回头，只因他已经泪流满面，不想让阿娘看见他的软弱。

。。。。。。

刘眉雪抬首四顾，想要寻找着人群中那熟悉的声音，只是到了现在，平时最早到的那个人却依然没有出现。

楚立和小季走了过来，皱眉道：“小文呢？今天怎么还未来？”

刘眉雪摇头，眉头不觉轻轻蹙起。

“教习们到了，快站好。”

一位子弟叫了一声，刘眉雪三人也跟着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是望着空空如也的前面位置，刘眉雪突然涌出一股不安。

教习们在子弟们站好的时候走出小道场，看了众人一眼后，冬教习的目光落到了楚孝文原本的位置上。

作为最受“瞩目”的子弟，楚孝文今天没有出现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虽然之前封印之事他受了重伤，可是前两天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也按常来道场的，可是今天却没有出现，却没有人知道为何，毕竟议事大厅的事情，就连楚立都没有资格探听。

冬教习一个深呼吸，开口道：“以后楚孝文都不会再来了。”

此话一出，一向在教习们面前肃静无比的子弟们马上炸开了锅。

“不来了？什么意思？”

“难道是资格够了，安排出去历练？”

“不会吧，你以为他是总教习啊。应该是死心了，不想再来丢人现眼。”

这个说法马上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同意。

刘眉雪脑海突然一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楚立有些激动地大声问道：“这是为何？小文怎么了？”

见其他子弟都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冬教习脸色露出苦涩，道：“楚孝文违反……家规，已经被赐下断剑。”

说道这里一旁的楚香冷笑一声，转身走进小道场中。

其他几位教习看着她张了张嘴巴，可是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道场上的子弟却马上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中，无论是楚立这些与楚孝文交好的，还是楚行仙这些一直与楚孝文不对头的人都彻底呆住。

赐下断剑？这是比杀了楚家子弟更加让人难受的处罚，因为楚家断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赐给子弟，因为那代表将其逐出家门。

断剑上会刻下那个子弟的名字，而从此以后，断剑上那个名字的人将不会再存在于世，他们将失去自己原本的姓名。

一位楚家子弟失去了姓名，这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伤痕，是最大的耻辱，那位大家子弟不是为自己的家族而骄傲的，楚家的名字，本来就是他们坚决守护一生的事物，而逐出家门，就是将他的这种骄傲，这种使命完全剥夺。

对于八大家族的人来说，这是必死还难受的事情。

刘眉雪的身体一晃，双目焦距模糊，突然掉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出道场。

楚立和小季一滞之后，也转身跟去，只是他们的面前突然人影一晃，楚冬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们两个了。”

楚立和小季停住，只是小季的脸色复杂，看着消失的刘眉雪的背影，用力地咬住嘴唇。

楚立愤怒地道：“小文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将他逐出家门？”

楚冬抿着嘴，没有回话，楚立两人无法记起那晚的事，上层的意思也是掩盖真相，对其他几家的回应，就是将打开封印的“凶手”楚孝文逐出家门，念在他是被人控制的情况下，没有废除玄功。

这件事当然不可能让楚立知道，而且这件事也怪不得他。

看见楚冬沉默，楚立忿忿地转身离开：“我要去找我爹理论，为什么逐小文出家。”

楚冬这次没有阻拦，只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

楚孝文看着面前的高门阔户，想起第一次看见庄门时，因为遭逢大变，那时只知道伤心，现在看来，还真是气势逼人。

刘眉雪匆匆跑来，看见那个站在大门下的人儿，惶恐的心马上变成了埋怨，不顾一切地投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将他紧紧地抱住。

“为什么？”

两人相拥不知多久后，刘眉雪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问出了第一句话。

楚孝文知道她不是问为什么被逐出楚家，而是问为什么不辞而别。

温柔地挽起她耳鬓的秀发，轻声说道：“本来不想看见你哭的模样，所以留了封信给你，但是临到门口才发现，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刘眉雪听到这句话，所有的埋怨，所有的委屈通通烟消云散，她甜甜一笑，脆声道：“那我跟你走。”

楚孝文刚要回答，刘眉雪就抢先道：“你应该懂我，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楚孝文笑了起来，非常的开心，将她在此抱紧怀里，柔声道：“我知道。”

刘眉雪的头埋在他怀中，笑得更加明艳了，只是楚孝文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再次裂开。

“帮我照顾阿娘。”

楚孝文在她耳边非常轻地说道：“她以为我被家主器重，出门办事了，不过时间比较长而已，虽然他们答应了我，会请侍女照顾我阿娘，不让我逐出楚家的事传到她耳边。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帮我照顾好我阿娘。行吗？”

刘眉雪听完，哇哇大哭起来，哭得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楚孝文胸前的衣衫。

“你故意的，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刘眉雪握着拳头捶在楚孝文的肩膀上，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

但是楚孝文知道，真正痛的是她的心，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承受着她一下没有一下有力的拳头。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

最后剩下的只是哭泣的声音，和抱紧眼前之人的全部力气。

最后，刘眉雪站在门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慢慢离去，仿佛她的天也跟着离开了。

一个包袱，一件布衣，一把长剑，就此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