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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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越来越大，下禹城的街道行人无几，一些跑江湖的，走商的，平头百姓，躲在酒楼里避雨，让本以为今天没什么着落的酒类生意反而比平时更火。

一个彪形大汉走进酒类，脱下蓑衣时对这见鬼的天气咒骂了一句。

酒楼中央处一桌只坐着两人，一男一女，都是未到二十的年纪。

男的腰佩长剑，身着白衣，手中握扇，风度翩翩，英俊不凡，眉宇间透着倨傲。

女的秀美亮丽，身着鹅黄长裙，一看就知是大家闺秀。

在两人周围的几桌桌椅，坐着二十多位腰挂利刃的汉子，团团保护着中间的少女和青年，让酒楼中的其他人虽然垂涎少女美色，但也只敢偷眼去看而已。

从外面进来的大汉走到少女面前，自有带刀护卫接过他的蓑衣，然后恭敬地道：“小姐，已经安排好了。”

那少女颔首，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天气反常，这种大雨过后，影山狼群更加活跃，人数足够了？”

大汉微笑道：“小姐尽管放心，要不是因着大雨，就我们这些人就可以进山了，何况有尤少侠在，还怕这影山狼群？”

与少女同桌的尤少侠听他奉承，心里得意，平淡地道：“既然遇上便是有缘，雪芯小姐放心，只要我的剑在，必保小姐安全抵达丰州城。”

“那就谢过尤少侠了。”被唤作雪芯的少女温婉微笑，堂中顿时变得一亮，看得尤少侠一阵口干舌燥。

江雪芯礼貌道谢后，依然说道：“尤公子虽然不怕狼群，但是能避则避，毕竟我们还带着不少货物。还是多招些人吧。”

雪芯说得得体，尤少侠听了也甚是舒服。

大汉虽然喜欢拍马屁，但是做事还是知道谨慎的，点头道：“人手也差不多了，其实这里的江湖人没多少有真本事的，不过影山狼群狡猾谨慎，人数多了，却也可以吓唬这群畜生不敢乱动。这些人正好可以撑个气势。”

大汉如此说道，顿时引起了酒楼内其他江湖人的怒目而视，显然他们就是那些受雇充阵仗的人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怒目而视而已，他们中最多就是跟少女那些护卫差不多身手而已，比之大汉就差了不少，跟那位名门正派出身的尤少侠更是无法比较。

那是丰州排进前三的清风剑派高徒，未过弱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太玄境大成接近圆满的人物了。

除了朝廷，天下的大势力首推八大世家，道教和魔教也只在其次，最后的是刚刚冒出来平分东南四州的四翼。

但是在此之下也有许多门派势力，虽然底蕴比不过那些能震慑朝廷的庞然大物，但也能称霸一方。

清风剑派就是丰州中最出名的三个帮派之一，门中有数位天人境的大高手坐镇，可算是名门大派了。

而且外间势力不似八大世家，修行三大境界在八大世家中太玄境就是太玄境，天人境就是天人境，根本不会细分，因为八大家族天才辈出，神功传承无数，同境界中修为弱的打败修为高的是平常事，更甚者，几十年一出的天才在太玄境打败天人境也是见怪不怪。

楚家子弟在楚家中之所以只听说过楚隆能越阶挑战，是因为楚家中哪怕最弱的管事都比外间一般天人境高手强大不止一筹，除了楚隆这等彪悍战绩，其他出色子弟都是外游时才有机会越阶战胜对手。

但是八大家之外却不同，武者都是根据修为而划分实力的，在天人境和太玄境中都细分了入门，小成，大成和圆满，所谓的圆满就是楚家中的大境界巅峰了。

正当大汉领命，再去找几个充人数的人时，大雨中一位衣衫残破如乞丐的人走了进来。

没有雨具，头发乱糟糟湿淋淋的，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能看出年纪并不大。

看见这人进来，不少人都是眉头皱起，小二的赶紧过去赶人。

“走走走，这里没东西施舍给你。真晦气，别弄脏了地方，坏人生意。”

小二驱赶着苍蝇一样过来，那乞丐般的人也便退后了一步，落在了雨中，目光透过小二，落到中间那台桌上。

“听说这里有人招揽武者护送车队去丰州城。”

店内的人一愣，随之哄堂大笑，小二的脸色一变，怕得罪了贵客，卷起衣袖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乞丐。

“就凭你？小乞丐，不想断几根骨头就快点滚。”

乞丐打扮的少年似乎真的害怕了，转身向雨中走去。

“等等。”

一把粗犷的声音把少年叫住，一位大汉大步走来。

少年刚回头，一两银子就迎面扔了过来。

大汉吐了一口浓沫，喝了一句：“我家小姐善心，不跟你计较，拿了银子就给爷滚吧。”

说着一脸不爽地转头回去。

乞丐少年看了一眼手中的碎银，再抬头看酒楼中央的少女，不过施舍点银子给乞丐只是她一时善心而已，之后便没有再望向这边，她旁边的青年却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将银子收起，声音清朗，传进酒楼中：“在下收了银子，就会做事。”

酒楼内再次传来大笑，一位江湖人拍着大腿道：“哎呀，这小子太逗了，笑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雪芯闻言也是秀眉轻蹙，尤公子虽然厌恶，但是却没有在少女面前表露出来，只是嗤笑道：“雪芯姑娘心善，可是这小子脸皮真厚，枉费了姑娘的好心啊。”

雪芯微微一笑，没再再作理会。

外面的少年想要走进来，却又被小二拦住，这次可是真的动了怒火了，双眉横挑道：“小子，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别说我不警告你。”

少年收回脚步，递出银子道：“我想要三个白面馒头。”

小二闻言微微愣住，低头看了看他的银子，虽然不想做他生意，但是嗜钱如命的掌柜在后面盯着，而且那位美艳小姐心善，自己也不好真做小人得罪她，便哼了一声道：“要馒头可以，但是别进来弄脏了地方。”

说着夺过银子，很快就拿着三个热馒头和一袋铜钱回来随手扔给了乞丐。

乞丐少年把铜钱收进怀里，手中拿着三个馒头离开酒楼大门。

那给他银子的大汉呸了一声：“早知就给他三个馒头打发他走了。”

大雨中的乞丐，给酒楼带来的只是一个笑话，之后不会有人再将之放在心上。

乞丐少年走到酒楼旁边的小巷中挨墙坐下，大雨带来的雨水在排水不好的小巷中淹过脚掌，雨水冲起小巷的垃圾泥泞，呈现恶心的乌黑。

但是少年完全不在乎，就像真的乞丐一样坐在地上，开始吃着还冒着热气的馒头。

他已经有两天没有食物下肚了。

大雨中一抹紫色出现，雨水迷蒙之中，一位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女子缓步走来，周围的雨水仿佛畏惧又仿佛不忍冒犯如此女子，都温柔地绕过了她。

尊无忆站在雨中，她便是世间唯一的景色。

只是此时的她冷着一张脸，就这样站在乞丐少年的身边。

曾经叫做楚孝文的少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又专注在自己的食物上。

离开楚家已经一年了，一年的时间离他最开始的目标只是走了一半的路程。

初出江湖，没有长辈提点，他还未走出阳州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离开南阳城的第三天，因为善心帮助一对婆媳，引到深山后被落毒，若不是他的一身修为能抵抗部分毒性，早就命丧当场了，虽然好不容易将红颜匕首抢了回来，但是一身财物就此被抢光。

再两天之后，被一位老头窥觑仅剩下的红颜匕首，再次被骗入山林，却是进了一处山寨子。

那一天他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杀了二十多人。

站在血泊中的他吐得差点晕了过去，之后的十多天夜晚都会被噩梦惊醒。

他挨着饿，靠着路过山林时猎到的野兽充饥，跌跌撞撞，一路被骗，一路杀人，才走到了这里。

现在他也没有了被骗的资本，已经深刻体会到江湖险恶的他将红颜匕首藏在怀中，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全身上下，便只剩下了一把匕首和一把断剑而已，这两样事物，就算是身上的血流干了都不可以丢失的。

小巷中一扇后门打开，两个大汉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出来，然后将她扔到雨中。

“奶奶的，爷我养着你就是浪费米饭。”

那孩子瘦得皮包骨，身上的衣服就像一块抹布剪开三个破洞让她的脑袋和双手伸出来。

这是一名女奴隶，未必比少年小，只是身体就像没有肉一样，看着显小了四五岁。

如此瘦弱的奴隶被摔在地上，让人不禁担心就这样把她摔散了。

只是她并没有摔散，慢慢撑起身体想要爬起来。

其中一个恶汉被大雨淋湿，心情更加暴躁，上前一脚将她踢飞出去，刚好滚到少年旁边。

黑色的污水出现了鲜红，女奴躺在污水中，身体在抽动，想要再度爬起来。

恶汉还是觉得气闷，几步上前提脚就要踩向女奴的脑袋。

以她这种虚弱的身体，没有人会怀疑，这一脚就能将她踩死。而奴隶的性命根本就是不值钱的。

不过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捉住了恶汉的脚。

恶汉一愣，脚上用力，可是那只脏兮兮的手就像铁钳一样，让他的脚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恶汉面露凶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一位乞丐一样的少年，大雨天坐在小巷墙角，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馒头。

一接触上少年的眼睛，恶汉无来由地全身一震，一股寒冷无比的气息直刺心神，让他的灵魂都瑟瑟发抖。

“干。”

恶汉骂了一声，收回了脚，少年也没有阻止。

恶汉转身就走，他的同伴的眉头皱了皱，问道：“搞什么？”

恶汉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骂道：“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同伴若有所悟地看了少年一眼，两人回去时，却看见门边另外一个奴隶打扮的女子慌张地缩了回去。

两人马上淫笑起来，那刚才出脚的恶汉抢先大步上前：“这就是旁边借来的？果然不错。”

两人冲进门后，之后传来女子尖叫声和男人的淫笑。

小巷的少年伸手入怀，握住了刀柄，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发散，离他最近的女奴趴在水中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蓬乱的头发中露出两只狭小的眼睛，恐惧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他的眼睛紧盯着那扇合上的小门，仿佛九幽而来的死神。

雨水洗去他脸上的污迹，露出那张俊秀的脸，爬在水中的女奴眼睛突然张大，原本的恐惧在这种杀气中却慢慢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门后的声响消失，少年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怀中的匕首。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尊无忆冷哼一声：“你可以现在就去杀了这帮禽兽，不过你救不了那个女奴，你要么将她也杀了，不然只会让她受到更多非人的对待。”

“我知道。”

少年低下了头，伸手一捉小女奴的手臂，一把将她提起放到了墙边。

小女奴也不知道害怕，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中仿佛有些什么不同。

少年将一个馒头放到她手里，简短地说道：“吃。”

小女奴看着手中被雨水淋得发胀已经没有了温热的馒头，丑丑的五官绽放出未有的光芒，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和着嘴里的鲜血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