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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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大雨初停，酒楼中的护卫和江湖汉子护送着雪芯小姐出来，带着一辆辆货车离开了下禹城。

影山山脉横贯半个丰州，下禹城和丰州城都背靠影山，但是却隔了需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到达。

刚离开城门的商队驶进影山山林，能骑马的只有那些护卫，江湖汉子都是步行，松散地走在货车周围。

一位护卫跟安排车队的大汉指了指后方，道：“老大，那小子跟来了。”

护卫队长扭头一瞄，果然见酒楼外的乞丐远远跟在后面。

护卫问道：“要不要揍他一顿，赶他走。”

护卫对手眉头挑了挑，嘿嘿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就让他跟着吧，进到影山里妖兽众多，一个人没办法穿过去，没到晚上他就被吃了。”

“老大说得是，免得惊扰小姐。”

尊无忆的脸还是凝上一层寒霜，时常不经意地在少年面前晃荡。

引起注意后就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给人好脸色看。

尊无忆跟他怄气，他倒是得到了几日清静，看着她冷冰冰的脸色，反而微微一笑。

进了山林，就算是闲散的江湖汉子也开始警惕起来，作为丰州人，自然知道影山妖兽的厉害，绝对大意不得。

护卫们也是小心留意，最近闹得最凶的影山狼群最喜欢雨后出没，要不是货物赶着期限交货，他们倒是想等两天再上路的。

行至黄昏，路上遇到几只伶仃的野兽，被那些江湖汉子捉了起来，晚上打牙祭了。

而远远跟在后面的乞丐却让护卫和那些江湖人有些失望，一只野兽都没有打过他的主意。

其实不少野兽或着非常低级的妖兽注意过他，但是兽类的感知比武者强大许多，只是远远注视着这个落单的少年，就感觉到一股死亡的危险，因此暗中注视的野兽都因为本能的恐惧连面都没敢露就退走了。

“这小子真走运。”护卫队长呸了一声，然后吆喝着道：“快点快点，搭帐篷生火。小李带几个人去放风，小心夜行的妖兽。”

商队在天刚黑时扎下营来，篝火搭起，大锅架上，不多时便传来食物的浓香，除了尤少侠和雪芯小姐在帐内用食外，那些江湖汉子和护卫们都围着火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粗犷的笑声不绝于耳。

远离火光的地方，一道身影坐在一棵大树下，吃着变得硬邦邦的馒头，望着黑暗处有些发呆。

尊无忆坐在树上，双脚在他头顶正上方晃荡，不时做着踩他脑袋的动作。

突然旁边沙沙声响起，他的目光顿时一凝，望了过去。

草丛分开，不是野兽，是一位二十许岁的清秀女子。

女子衣衫清凉，只是一块长布将身体重要部位盖住，身上裸露大半，春光四泄，标准的女奴打扮。

女奴也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有人，差点尖叫出声。

而面前的乞丐见不是妖兽后便重新移开目光，啃着石头一样的馒头。

女奴见是位小乞丐，便舒了口气，而再看清他的模样后，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离开，而是走了过来。

“这…这个给你。”

一块微温的馍馍伸到面前，他不禁抬起头，看向这位衣不遮体的清秀女奴。

那女奴笑了笑：“馒头没烤过，半天都咬不动。”

他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和面前的馍馍比较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

说着咬下一口，还保存着微温，除了面粉的味道还夹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再咬一口。

那女奴见此也在树下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馍馍，也小口吃了起来。

乞丐见此一呆，再看了一眼女奴身上的遮羞布，这些馍馍显然是贴着她的身体存放的，他顿时明白馍馍上的余温和诱人的异香味从何而来，看着手中咬了一半的馍馍，立时脸色涨红，不敢再放到嘴边。

那女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男女之防，夜色之中也无法看清旁边的人变得发烫的脸颊，见他咬了一半便不吃了，反而小心问道：“不好吃吗？”

乞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见对方小心害怕的眼神，纳纳地说道：“好…好吃。”

女奴笑得很是高兴，说道：“我今天见过你。”

“嗯？”疑惑地看着她，他可没有印象今天有见过这个女奴。

女奴笑着道：“你在小巷里帮了丑丫头，我有看到。”

原来她就是躲在门后的女奴，乞丐立时觉得心中一刺，目光垂下。

女奴继续高兴道：“我第一次看见有人会帮奴隶，其他人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好脸色看，不是打骂就是就是……没有人会把我们当人来看待。”

女奴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微变，转口道：“我以前想不到会有你这样会帮我们的人，我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女奴看着他，光滑的脸上隐隐发光，让他心中的愧疚越加重。

自己只是随手帮了一个小丫头而已，可是在这位女奴的眼中，自己却像是作了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可是早上那两人对她凌辱时，自己却没有拔刀，自己到底算哪门子的好人？

嘴边蠕动了下后，才艰涩地道：“我只是个乞丐，也不比你们好。”

女奴摇着头：“我宁愿做乞丐，而且就算是乞丐也看不起我们，起码他们还是人，我们是奴。”

乞丐抿着嘴，不敢看她。

那女奴却越说越高兴，最后说道：“我叫阿云，白云的云。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闻言，乞丐的身体一颤，抬起头看向南方，目光迷离，过了好一会后，才说道：“名字吗？我叫……林……荆，荆楚的荆。”

这个名字出口，树上的尊无忆低头看向他，少有地叹了一口气。

“林荆，林荆，名字很好听。”女奴展颜一笑。

这时，远处的营地传来一阵大骂声：“那个婊子呢？跑哪去了？奶奶的，不知道老子现在一身火吗？”

阿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

林荆张开口想要拦下她，只是却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只能看着她抖着身子小跑步离开。

“奶奶的，就带着你们三个出来，本来就不够分，还敢让老子们等，不想活了？”

远处的骂声响起，接着光影闪动，娇弱的身影被扇落在地，然后几个高大如魔鬼的影子拖着她走进了一处帐篷中，火堆边响起了江湖汉子的淫笑和羡慕声。

林荆扭过头来，再咬下一口残留着微温的馍馍，一股淡淡的诱人异香传到味蕾，他的心中第一次如此之想要杀人。

想要大开杀戒，将后面的魔影一个不留。

尊无忆落在他面前，咯咯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有用，是不是很想杀人，或者很想要杀了没用的自己。”

林荆没有看她，将还剩下的馍馍放进了怀里，与那比生命更重要的断剑和匕首放在一起。

尊无忆继续笑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扭曲错误的，人人都说我灭绝人性，说我是魔，我懒得跟人辩论，我只直接杀人。可是说到底，谁才是魔呢？哈哈哈哈……”

尊无忆转圈飘起，紫衣翩翩，仿如神女，只是那猖狂的笑声，让人想到的只有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