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目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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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同样仰头大笑，道：“好，好好……给你，给你……”

乌瓜闻言大喜，正要把石片递上前去，却见刑天把手中羊肉一口吞掉，吃的满嘴流油……

“君上，这……”

乌瓜登时目瞪口呆。

而刑天却转身在羊身上割下一块比之前大上数倍的肉脯，直接丢在乌瓜的石片上，一边撒香料，一边笑道：“这才是你的定食。你小子今年不过十四，族中规定，十六岁方算成年，你还差得远呢！你的定食，哈哈，管够！”

乌瓜先是一愣，接着欢啸一声，一蹦多高。

“谢君上，谢君上！”

手舞足蹈的模样，就像一只喝醉了的大马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乌瓜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骨刀切下一块嫩肉放入口中，那中奇异的香气顿时充满口腔，肉质滑嫩的无以复加，果然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一口肉下肚，竟然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君上，呜呜，这肉……太TMD的好吃了！”

哈哈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刑天高喝道：“来来来，第二轮开始了……”

众人纷纷递上石片，刑天下刀如有神，又是接连片下肉脯，直接分给众人。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篝火的边缘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道：“好香的烤肉啊……呃，这奇异的香味，难道是枯茗的味道吗？还有些别的，啧啧，难道是黑川！？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两种治疗胃寒呕吐的药材，竟然可以拿来当食材用，真是奇妙啊，奇妙……”

声音骤起，距离众人居然不足五米距离。

“什么人？”翼离断喝一声，一个翻身，手中投矛已经紧紧攥住。

哗啦一下，其他几人同时站起，满脸戒备地盯着火光之下的灌木丛位置。

刑天也是心中大骇，想不到对方接近到如此位置，自己竟然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也许今晚上有些疏忽，但按照平日里刑天的警觉性，这个距离内，就算是一只蚊子飞过，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就算今晚这里吵闹的厉害，但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连对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

咚咚咚……

对方的身形在灌木丛后闪现，这个时候，才传来对方的脚步之声，而更奇怪的是伴随着脚步声，是木杖不停敲打地面的声响。

众人诧异看去，等到对方身影完全出现在火光之中，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是一个瞎子，睁开的眼睛中，只有纯白色的眼白，看不到一丁点黑色的眼眸。

其他人恍然大悟，但刑天心底的骇然却是更深了。

开什么玩笑，一个瞎子竟然能在这莽荒大陆上来去自如，而且还是夜晚时分……真以为这是三里屯啊！

来人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容貌苍老的老人，看年纪怕有七八十岁，身形高大，有一百八十几公分的身高，容貌古朴，神色平静，满眼虽是纯白，但却是有种异样的光芒，披散着灰白的头发，手中一只巨大木杖，身上全无配饰，颇有点灰袍甘道夫的赶脚出来，一派高人风范。

老者身上披着不知是什么荒兽的皮袄，露出结实的胸膛和手臂，胸膛和手臂上面是满满的纹身，是纹身，不是图腾。仙兽祥瑞，恶兽狰狞，满满登登，占据身上每一寸的皮肤，就连脸上都不肯放过。

整个人显得神秘而威严。

不过这高人风范也就是只有刑天看了出来，也许翼离也看出了对方的不凡，至于其他人眼中，只觉得对方是一个迷路的可怜老头。

老者呵呵一笑，搓了搓手，道：“老头子真是好命，这个时候终于寻见了一点人气。不知诸位可否行行好，让远方赶来的老人坐下来喝杯水，烤烤火，吃点东西呢？”

众人顿时放松了警惕，乌瓜更是上前一步，喝道：“你这老头从哪里来的，就算是借宿、吃东西，也要到村里去，大晚上的爬上山来干嘛，也不怕滚下去……”

“乌瓜！不得无礼！”刑天沉声断喝，乌瓜顿时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刑天上前几步，翼离顿时拦在身前，低声示警，道：“君上，他……”

“无妨！”

刑天直接朗声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晚我们兄弟聚义，难得有前辈高人到访，大伙还不赶快让开位置，列坐欢迎？”

刑天半古不白的说辞，弄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还好大概的意思众人都能听懂，又有翼离这个老属下带领，众人连忙呼呼喝喝地让开一个位置，给老人流出了位置。

“如此……那就多谢诸位了。”老人说完，木杖点地，缓缓走来。

刑天反倒是哈哈一笑，连忙上前搀扶。毫无戒心地，将其引入座位。

而所谓的座位，其实也不过是段放倒的木桩而已。

刑天与老人并排坐下，自然有人将石盘和骨刀递上。

刑天却是将骨刀丢给翼离，吩咐由他来给众人分食。

翼离割下羊肉，就要递给刑天，刑天一挥手，道：“长者为先，还是先为长者分食吧……”

老者接过肉食，刑天将香料撒上，对方也不担心有毒，直接用手抓起来吃，一边吃一边连连称赞：“果然好吃，果然好吃。就算是五熊部族长亲自动手的烤熊掌，也比不上这块烤羊肉。不说天下第一，但也是世间少有啊！”

旁边的乌瓜不免嗤之以鼻。

这老头太能吹牛，那五熊部可是比风马部都要大上无数倍的超级部落，同样的上古传承，据说历史都有万年之数，其族长更是蛮圣级别的强者，他会亲自给一个老头子烤熊掌？别逗了好不好！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神经有问题的老头子，说不定是从哪个部落被人赶出来的，一路上好命才没有被荒兽吃掉。

众人固然看不起这个老头，但刑天的内心却是颇为震撼。

对方最后的一句话，“不说天下第一，但也是世间少有”，这是原封不动引用自己的话语。这说明这个老头在这里听了许久而一直都没被自己发现。

“老人家谬赞了，刑天自问见识浅薄，这烤肉之法，不过小门小道，入不了大雅之堂，哪里敢跟五熊部的族长相提并论……”

“不见得吧？”老头砸巴砸巴嘴，翼离第二块肉脯分到盘中，又是很快地被他消灭掉，同时说道：“老头子眼睛瞎了，但耳朵却不聋。我记得刚刚还有人在这里高谈阔论，要将祖宗传下来上万年的规矩改上一改。这么大的本事都有，区区一个五熊部的族长，又算得了什么呢？”

刑天微微一怔，想不到对方突然变得如此不客气。

每个人看老者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翼离紧握骨刀，瞄上了老者的脖子。只要有刑天的一声令下，他才不管对方是老人还是孩童，一律必杀。

刑天呆愣了片刻，便失笑一声，洒然道：“原来老人家说的是这件事啊，呵呵，不错，是我说的。”

老头顿了顿木杖，再次沉声问道：“年轻人，你要变祖宗之法？这话可有些狂妄了吧？”

“这有什么可狂妄的。”刑天从地上拾起一个树枝，挑了挑篝火中的木炭，从容答道：“天下本无不可变之法。只要于天下有利，就当变；而旧法若于天下有害，就更应该变！”

老者冷哼一声，问道：“传承之法，害在何处？”

刑天答曰：“害在平均，消磨志气！”

“平均有错？难道世间不能有公平了吗？”

“公平无错，错在绝对的平均。绝对的平均，只会养出一群懒人出来。危难之时，平均分配食物尚可最大限度地养活族民，大家朝不保夕之下，也乐于抱团效命。可一旦食物充沛，不论付出多少，都能得到一样的食物，只会让人满满变懒。尤其是大部落，身为图腾之子的部落族长，本应是部落中最勇武的战士，但现在这些人中，有多少都是脑满肠肥、不思进取之辈呢？”

老人思考了一下，缓缓问道：“如你所言，该如何改变？”

“竞争！”刑天不假思索地答道，“只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老人听得浑身一震，闭上双目，深思起来。

这时篝火旁只剩下刑天与老者二人，其余人等早已被刑天与老人之间的对话弄得满脑袋问号，思维跟不上二人的节奏，于是退到一旁吃吃笑笑，留下二人细谈。

刑天站起身来，亲自为老人割了一块鲜嫩的肉脯，撒上香料递到老人跟前。

老人木然接了过去，食不知味，浅尝即止，沉思再三，最后恳求一般地叹息道：“祖宗之法传承万年，保我蛮族不灭，若是改之，天下大乱！”

刑天摇头苦笑道：“祖宗之法万年不变，却也让我蛮族困顿莽荒万年之久了吧。这蛮荒天虽然是我们的安乐家园，但未尝不是消磨锐气的融骨之地。诸天万界，蛮族困守一隅尚且不得安宁，这些旧法又有什么可守的？难道非要守得亡族灭种，方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