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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公家回来,钟魁又清闲了下来。
虽然整个山村还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白天村民出门走亲戚,或者迎来亲戚,甚至深更半夜还有淘气小孩燃放爆竹,喧嚣着。
但对钟魁来说,除了每天晚上例行的修行,他基本上无事可做,他发觉自己现在已经越来越适应这种悠闲的生活,人好像也变的越来越懒。
偶尔被钟三爷抓过去做顾问。村委会利用过春节的这段轻闲时间,讨论了多次关于农业开发公司增股的事情,这中间每天都有争吵,无非是资产的估价的问题。
不过这跟钟魁无关,村子里的事基本上按照他的预想在发展,也没有人搞不正之风,钟三爷和村委会两个班子的成员,都是大伙信任的人,他也犯不着去操心。
钟魁这天在村子里溜达,不知不觉中到了景区的大门口。
景区的入口在村办的东北五百米处,大门修的十分气派,前面是一个颇大的广场,预设了可同时停放一千辆汽车的停车场,并且离这稍远处,还预留了两处同样大小的停车场,另外在景区内还有两个山间停车场,游客可以乘旅游摆渡车直达核心景点。
总经理沈浩对这样超前的规划还不太理解,认为这实在是浪费空间和金钱。
钟魁没有解释,在他看来这几个停车场在未来的旅游高峰根本就不够。别人还意识不到,当小汽车进入千家万户时,那怎是一个“堵”字可以形容的。
景区外的停车场和商业用地,包括前期修路,占用村里的不少土地,作为补偿,镇政府在村子最西边两千米处预留了一片地给村里。
那片地有一千亩之多,在镇政府看来,那里其实就是一片乱石滩和杂树林,和一条小溪流,没有利用价值,惠而不贵。
可在钟魁看来,那一千亩地只要稍加整饬,就是建设高档别墅区的风水宝地,虽然与景区大门和接待中心直线距离不过两千六百米,但因为位置的关系,人迹罕至,可以说是环境优美景色怡人的好地方。
如果不是现在因为搞开发占了政府便宜,将来如果想要政府划出这一片地,光是环保你就没法通过,因为这里属于自然保护区,政府和社会公众的环境保护意识现在还没那么强,否则会有人说,太乙山难道成了富人的后花园?
钟魁打定主意,过完春节,就通过老崔出面,把这片地买下来,先占着坑,过个十年,再建上个百八十幢别墅,那些土鳖还不争着来买?
钟魁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十分满意,这个年代挣钱的机会还是太多了。不过他还是很有底线的,让村民们也跟着发点财,可不想将来村民们后悔了,背后骂他是奸商。
旅游开发公司总经理沈浩还在家过年,他平时忙的脚不沾地,让他在家多待些日子。
留守的是位后勤主管,名叫袁宝利,是丁官镇上的人,他带着二十名保安看管着还处在最后建设中的景区,保安小部分是太乙村的小伙,其他也大多是本镇本县人。
远远地看到钟魁走了过来,袁宝利连忙过来打招呼,沈浩临走时特意打过招呼,钟魁跟老板关系不一般,可以替老板做决定。这个招呼,让平时处事圆滑机灵的袁宝利牢牢地记在心里,春节前他还从山里弄了几只野味送到钟魁家。
钟魁后来听说,是袁宝利托了几位村里的好猎手,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靠山吃山,原本村里有好几位猎手,因为猎枪早些年就被政府统一收缴了,如果想打猎,只能下套布置陷阱,花费太多时间不说,收获也不多,没几年,打猎的人就少了。
对于袁宝利的巴结行为,钟魁并没有太拒绝,这也是人之常情。袁宝利是退伍军人,在镇上的自来水厂也是做后勤工作,虽说吃公家饭,但也只是寻常待遇,工资就那么点,有时还发不下来,他家里的负担很大,上有老下有小,妻子身体又不好,经济压力很大,否则他也不会主动换饭碗对不?
这里的工资待遇远超他的期望值,是他以前工资的两倍有余,所以袁宝利的工作积极性极高,害怕丢了这个高薪工作。
“袁主管,春节没能回家过,老婆是不是有意见?”钟魁问。
“还行,我婆娘那人就是爱唠叨。咱这也是正经工作,公司给的待遇不错,春节拿三倍工资,她能有啥意见?”袁宝利道。
“你忙你的吧,我进去随便逛逛,不耽误你们的事吧?”钟魁摆了摆手。
“那你随意!”袁宝利笑道,“我们的保安都散在景区内巡逻,两人一组,都带着对讲机,有事你吱一声。”
“好。”钟魁摆了摆手,口中应道。
太乙山千峰叠翠,景色幽美,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
主峰海拔两千六百多米,那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的著名对联,其中的南山指的就是此山。
钟魁一个人在景区里溜达,此生印象中的太乙山大变了模样,至少人工铺成的石阶,让这里不再荒芜。
太乙山其实是秦岭一段山脉的总称,建设中的景区只是囊括其中最精华的一部分。
这里是道教圣地,如今山上的道观大多荒弃,只留下古代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石刻,经受千百年岁月风华的洗涤,让人萌生思古之幽情。
新建设的景区,自然会打起这些道观的主意,建起了一批新的道观,这不免沾上了铜臭的味道。
就连摩崖石刻,也新增了不少,一看就是新刻不久的,反正古代文人写的就是咱太乙山,名声在外,这就是咱的资本!
钟魁没有按交通指引告示上的游览路线行走。他步履轻快,在山道拐角处一个闪身,如惊鸿一般,很快消失在幽谷之中。
幽谷中冬雪未融,飘浮着轻雾,钟魁运起乾坤步,如履平地,两边群峰叠起,苍松挺拔,他心情畅快,忍不住往空中发出啸音,引得谷中的动物四处奔散。
作为一名修士,修行时他有明显的感觉,在丁官镇学士巷宅子里,修行的效果远比不上太乙村,而村里比这深山之中又差了很多。
天地间充斥着元气,而元气的分布则是不均匀的,一般来说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元气越是浓郁,修行的效果越好。
这大概是古之修士,常常隐居于名山大川的原因之所在吧。
钟魁盘膝坐在一处突起的大青石上,闭目打坐。这里早已远出景区的范围,人迹罕至,四周虽有温泉流水潺潺声,还有百鸟争鸣的喧嚣,反而显得深谷幽静安祥。
谷中气温很低,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以他目前的境界,已经可以做到寒暑不侵的程度。
自元旦时的突破,稳固了境界之后,他的修行似乎又原地踏步起来。不过钟魁并不着急,上一次强行练习破军之拳,差一点令他道心崩溃,想起来都让他感到后怕。
追求修行上的极大进展当然是他想要的,但欲速则不达,或者说过犹不及,刻意地使力,反而不符道家清静无为的理念。
上次在外公家,与那吕道长虽然交谈的并不深入,但钟魁意识到自己还很多不足。
他是被师兄领进修行的大门,可以说是走了某种捷径,仅有的与敌几次交手虽然都战而胜之,让他的道心不免有些骄傲。
修道者,或修炼金丹或内丹者,都重视法、财、侣、地。
地是指修炼的场所,古之修道者,大多选择灵山宝地,洞天胜景,因为这些地方纤尘不入,元气充足,更重要的是有助于静心养性。但又不尽然,大隐隐于市,修道者如果能身居闹市而心自偏,闹中取静,更能磨炼心志,有助于修行,只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少。
侣,并非仅指妻子伴侣,更是指同修者,《礼记》曰:独学而无友,必孤陋寡闻也。如果有志同道合者,相互参契印证和诘难,则有利于修行。所以古贤者曾说,阴阳双修须侣,清静单修亦须侣。防危杜险须侣,切磋琢磨亦须侣。闭关护法须侣,平时用功亦须侣。
财,则是指财物,如果饿着肚子,自然无法修行下去。更不必说那些外丹之道,丹房器皿,铅汞炉鼎,没有钱粮则是万万不能的。
然而法财侣地,首重为法。
法,一为丹经,一为口诀。丹经就是师门所传的功法,也可能是从别处所得的秘笈。口诀则是法不传六耳,一般是师徒秘传。前者秘笈中所得,往往并不能直指要点,每逢紧要关窍,往往语焉不详,让后学者百思不得其解。
《抱朴子》曰:“虽有其文,然皆秘其要。必须口诀,临文指解,然后可为耳。”
金丹南宗的创立者,“全真五祖”之一的白玉蟾曾说:“一言半句妙通玄,何用丹经千万篇?”
这些古代贤者的金玉良言,都说明了师门高人亲授的重要性。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如果没有良师指点,一个人瞎炼,往往得不偿失,越炼越是迷茫。或许也正是因为是师徒秘传要诀,才让许多道法失了传承。
钟魁自然没那么迷茫,他有师兄亲授,但相对来说,师兄擅长的是“术”而非“理”,是个行动派,而非理论家,他又囿于资质,无法修炼龙象伏魔功,所以并没有太深入的研究,能教给钟魁的也只能是大多数功法共性和基础性的东西,想要更深一步,只能靠钟魁自己去琢磨。
钟魁忽然又想到了吕诚志道长。
那吕道长分明已经摸到了真正修行的门槛,已经练出了真气,但钟魁估计,他应当也很迷茫,如果不是他所掌握功法本身残缺,就是参不透其中的关卡诀窍,否则以吕道长的年纪,应当不止是现在的境界。
修行之时,时间仿佛过的很快。此时太阳已经西沉,桔红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件金色霞衣。他打坐时五心朝天,法相庄严,生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少了道家那种中平祥和之气,却与他修行的功法有关。
龙象伏魔,不怒自威!
三十六周天行功完毕,钟魁见天不早,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返回。
回到景区大门口,见袁宝利带着一帮保安,正堵在大门口,各持警棍,严阵以待。
他们的面前是一位道士,这恐怕是天底下最邋遢的道士,背着一个大包裹,一身道袍破了好几个洞,脸上胡子拉碴,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是听着声音还很年轻:
“你们凭啥不让我上山,我打小时候起,每隔几年都去太乙山里修道,想上就上,想下就下,想拦屎就拉屎,想撒尿就撒尿,你管我啊!今年你们怎么把山给围住了,山是你们家的私产啊?“
这还是个挺有个性的道士哦,如果梳着飞机爆炸头,那就更有意思了。
“这里现在是风景区,属我们旅游公司管理。”袁宝利看来吃了亏,气势不免有些弱,“现在虽然还没正式营业,但未经允许,谁也不能进。”
“最可恨就是你们这些奸商,这是道家圣地,凭什么让你们给圈起来?还让不让人愉快地修道了?”邋遢道士嗓门颇大。
钟魁在旁边看着,见这道士看上去有些胡搅蛮缠,但举手投足间,似乎契合某种韵律,一身邋遢的模样,偏偏让人生出一种出尘的味道。
袁宝利见钟魁从景区内出来,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凑近道:
“魁哥,这个云游道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兄弟们只是拦下来询问一句,他火气倒是不小,仗着手上有功夫,兄弟们带着警棍都吃了亏。”
瞧那群保安,个个本都是挑选出来的壮小伙,其中还有好几个不是退伍兵就是自称练过武术的,人人脸上都鼻青脸肿。
“他是出家人,你们不用管他,就让他上山吧。反正我们这里空有道观,没有道人,也算是筑巢引凤吧。”钟魁道。
“那好吧。”袁宝利得了尚方宝剑,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众保安让开。
“这位道长,请吧!”钟魁很是客气。那道士意味深长地看了钟魁一眼,道:
“虽说我不是非得从这大门里进去,但是我就争这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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