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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请愿书洋洋洒洒数千字,得到了很多市民阶层的认同,但也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整篇请愿书中没有一处涉及到土地问题,也没有涉及到那些一无所有的城市最底层的人该怎么办,所有的出发点都是有点小产业的小生产的角度。
土地问题他们不敢谈,在他们看来的请愿而非“起义”成功后,那些无政府小国寡民均分土地村社激进派们就已经没有价值了,反而和他们继续联合很可能将来遭到镇压。
所以以违背所有权的理由在内部驳斥了激进派,并且主动制造了分裂,怒斥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那批人是妄图剥夺被人财产的疯子。
而想要得到北方那些大家族的支持,土地问题是个禁区,如果谈了土地问题也就不可能得到北方那些大家族的反对,因为北方的那些大家族是靠土地支撑的——对这些城市的小生产者而言,土地不是问题,只要没有大机器和大资本的竞争就好,反正他们也不以土地为生,而且他们并不想把这场“民变请愿”变为“叛乱革命”。
他们一方面盛赞小手工业者生产是共和国的支柱,自由平等的基础,尊严的体现、勤劳与懒惰一眼可分的最好的制度;另一方面又担心那些大资本的“不正当”的竞争,以及分工制工厂的“蔑视人的自由让人如同机器一般遵守时间”的让人无自由和尊严的表现。
至于一无所有的最底层的、十几天前还和他们一起同仇敌忾的一无所有的城市流民,他们遮遮掩掩地给出的解决办法是:通通征召为士兵,对外抢占土地和奴隶,以共和国垄断的、全体国人的奴隶贸易和奴隶制种植园和粮食原材料种植地,来保证“绝大多数国人”的利益。
换而言之,一如几十年前一样,这些人又一次把最底层给卖了,而且卖了一个好价钱。
在起事之前,他们明白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撼动整个闽城,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需要最底层那些人的帮助,而且就算将来出了事也有更多的人分担责任。
然而起事之后,引导最底层的那些激进派希望继续扩大成果,变革土地制度和所有权制度、真正建立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国寡民的村社无政府联合体的时候,这些人开始害怕了。除了害怕自己的利益被影响之外,还害怕惹火烧身,将来被绞死在绞刑架下,于是迅速地和那些激进派划清了界限。
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些更为强大的势力的支持,因而不再需要原本的盟友,只要达成自己的利益就行。
议事会的重新推选还在进行的过程中,这封请愿书便引起了一场严重的冲突。
在小市民和家庭作坊们聚集的谈论“国事”的茶馆附近,一人正在发表关于真正“理想社会”的演说。
“私有制是最好的制度,这个可以激发人们的勤劳、创造力以及最大限度的丰富社会的财富——我们相信劳动创造财富。”
“然而现在的这一切问题,根源在于我们没有得到十足的劳动成果,因为经由一部分人偷走了我们的劳动成果,破坏了其中的公平。”
“最美好的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应该是建立在私有制下的平等自由的社会。”
“我们诚实的劳动,然后占有十足的劳动成果,再用以劳动为价值衡量的公平的交易,从而获得十足的价值。”
“这种条件下,将是国人自由的巅峰,也能最大程度地促进个人的发展。”
“私有制当然是好的,市场交换当然也是好的,而且这样一来,只要勤劳只要聪明就能人人发财。”
“这样的社会怎么实现?很简单,在保证私有制的前提下,按照一种劳动的价值的货币来公平的交换一切东西。只要能够做到自己占有全部的劳动成果,公平的获得同等的劳动价值的货物,没有人可能破产,这样的社会下唯一衡量贫富的标准,就是这个人是勤劳还是懒惰。因为只有劳动才能交换,那么勤劳的人一定富足,而懒惰的人一定贫穷。”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大机器出现之前,也一样有贫穷的有富足的,比如现在那些底层,他们原来就穷,因为他们一直就懒,而且缺乏头脑。”
“而我们则不同,我们现在之所以濒临破产,那是因为水力机器的不正当的竞争,违反的公平的道德——就像是一个人骑马另一个人赤足比看谁跑得快,输了有情可原。”
“但之前可没有水力作坊,怎么有人还是穷呢?那你们说这不是懒是什么?或许有人说,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资产,这就可笑了。难道我的父母祖辈都有很多的资产吗?为什么我们家就能积攒下一些产业,他们就不能呢?难道这不是说明他们骨子里就懒惰、蠢笨、缺乏头脑吗?”
“我们现在日子不好过,那不是因为我们懒,也不是因为什么私有制的原因,而是因为水力机器违背了公平、违背了道德、违背了人的自由,而且在交易过程中有人操控,导致我们不能获得十足的等同于自己劳动价值的成果。”
“你们想,如果交易能够真正公平,假设某种能代表劳动价值的货币叫劳,我干了十个劳的布,换四个劳的棉花,两个劳的粮食,四个劳的其余货物,怎么可能会破产呢?”
“如果每个人都是小生产者,每个人都耕者有其田,每个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和家中凭借劳动,换取所需的一切……”
“这样一来,决定我能过上什么生活的,只有我是否勤劳。我劳的多了,得到的就多。”
“我们当然应该同情那些因为交易过程中被偷走了劳动的那些破产的农户,这和我么的境遇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可不该同情那些最底层的想要什么公有制的那群人,那群人只不过是懒汉罢了。”
“对付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去军营,在军营挨上几年军棍学会什么是勤劳。”
“如果说军队容不下这么多人,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可你们看看墨党那些人给出的解决办法是什么?成立郡属工厂,让这些人留在城市,这是什么馊主意?”
“他们留在城市,只会让水力作坊的雇工更便宜,而且源源不断,只会破坏公平和自由。”
“要我说,就该把他们全都迁到海岛的种植园上,一人发一点土地,但是过去的费用,别问咱们收税,让这些人自己偿还运送的费用,这才公平。反正爱去哪去哪,总之别留在闽城就行,没有自由的劳力,那些水力作坊就开不起来,这样才能公平和自由……”
然而话说到这里,本该收获掌声和叫好声的时候,却收获了一句:“放尼玛的狗屁,这就是你们给我们找的出路?你们只给自己找路,根本没给我们找路!”
扭头看去,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四十多人,穿的破破烂烂,手里拿着木棍和砖头,带头的人喊了一声,后面的人蜂拥而上,拿着棍子朝着聚集在那里的人狠抽。
从抽打的姿势和熟练度来看,应该是收了大作坊主钱财的职业流氓城狐社鼠之流。
但明显附近还有一大批的真正的底层失业者,很快卷入这场械斗的人数就从几十激增到数百。
等到墨党的纠察队赶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十七八个,还有四十多人被打的重伤。
双方都被煽动了起来,已经难以控制,一旦议事会重新推选后在一些问题上达不成一致,更大规模的械斗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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