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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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先生……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怎么样？”

罗格姆?布鲁斯虽然是个其貌不扬……或者说引人注目的胖子，可那他寻常成年人人都无法环抱的腰身并不能阻止他拥有一颗纤细并且富有洞察力的敏锐之心。

因此当他看到那个曾经作为商品出现在展台上的半精灵双手被铁块和栗木制成的枷锁所禁锢，却一脸笑容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名外表和内心给人的印象差距甚远的胖子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他之前未曾预料到的事情已经在这座由奴隶贸易催生的小镇中发生了。

如果他有发现到，在他的身后，被他的护卫们所围绕监视着的狐族少女已经由失魂落魄的模样瞬间变得眼神发光、就好像期盼着什么起来，他一定会更加的小心谨慎。

可惜罗格姆虽然心思细腻，却同他的护卫们一样未能将眼前的半精灵同身后已经成为自己所有物的兽人姑娘联系在一起。

毕竟除了奴隶这个身份之外，狐族少女同年轻半精灵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过深的牵扯。

谁能想到一名本应自身难保的奴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向自己曾经的异族“同伴”伸出援手？事实上罗格姆和他的护卫跟班看到安德烈时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摆脱他主人的钳制，独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难道小镇中的混乱已经让那个名不见经传却一口气买下三件商品的“十一号先生”自顾不暇，连自己的奴隶都给弄丢了！？

或者说，这里其实已经发生了一些什么他们无从得知却牵连甚广并且后果非常严重的事情。以至于人们都没有心思在意这名独自行动的家伙？不然这手上拷着枷锁的半精灵奴隶又怎么能够安然穿过周围的人群，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深渊之子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梳着大背头的胖子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么他也必定会感叹这家伙过人的敏锐或是多疑，如果不是娜郑重其事的请求以及拍卖主办方异常匆忙、如同逃避着什么一样异常的行为，安德烈都不敢肯定这座坐落在人类城邦边际的小镇居然会受到兽人军队的袭击！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

“区区一名身份低贱的奴隶，居然也敢用这种口气同我们家大人说话！？”奇怪的气氛让罗格姆心中思虑，他犹豫着没有开口，而他身边有着一口参差不齐牙齿的黑瘦狗腿却不会让自家大人落下气势，那家伙十分积极的站了出来，指着深渊之子一脸不屑的大声指责道。

安德烈微微的叹了口气，不论什么地方都有这种脑沟平滑说话不过脑子直接从嘴里喷出来并且完全不懂得看气氛的家伙存在。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家伙，那些按捺着没有说话人才能够从他们引起的变化中得到更多浮出水面的信息。

“既然你知道我在同你们家大人说话，那么刚刚插嘴的你是否可以视作一种僭越呢？”尽管仍然双手受缚，可这完全不妨碍安德烈自得的以自带嘲讽效果的表情坏笑，“无礼的下人。”

“应付一名卑贱的奴隶，向我这样无礼的下人自然已经足够了，难道还需要尊贵的大人来亲自过问么？”很显然，罗格姆身边这名身形瘦小皮肤黝黑并且如同刚从煤窑里逃出来，浑身显得脏兮兮的跟班并不像深渊之子所想象的那样无脑，至少这家伙在拌嘴扯皮上还是很有几分实力的。

只不过，作为一名下人，他的心思大多花在了如何讨好他的“大人”上面。至于眼下这奇怪的场面，以及眼前这拦住己方去路的半精灵奴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罗格姆大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想要同我们大人商量事情，就去让你的主人亲自出面。”看到安德烈仍然淡定的微笑着，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表情，黑色瘦猴一般的家伙再次提醒强调道，只是他同周围的大多数人一样，仅仅将深渊之子当成了一名刚刚在拍卖场中被转手的寻常奴隶。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本人完全能够为我自己的行为做主。”安德烈依然揶揄的坏笑着，“还是说你仍然固执的认为我不够格同你的大人说话？”

黑瘦男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冷声回答道：“不论你说什么，你都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奴隶！”

“原来是这样的么？”深渊之子看似一脸茫然的反问道，虽然演技略显浮夸，却真的就这么被周围紧盯着他的人类当成了一名毫无自觉、如同傻瓜一般完全不通世事的半精灵少年。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故意冷着脸以张狂而又轻蔑的表情开口的时候，就连一直仔细观察着两人之间的谈话却又不得要领的罗格姆也不由的皱起了眉——

“我觉得吧。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虽然是由他身边人们的看法和态度所决定的，却又在本质上受到他自身的影响，比如这个人的谈吐、行为、仪表以及……力量！”

这一刻，罗格姆油光泛滥的脸上，他的小眼睛和淡金色的眉毛几乎完全挤到了一起，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遇到了一种寻常人无法相信和理解的状况。而他身边的护卫们，则都同样难以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铁块和木头扭曲崩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在他们的面前，一名看起来身材略显单薄的半精灵少年就这么依靠双手的力量挣脱了贩奴者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生铁和栗木所订制的枷锁在他手上竟如纸糊的一般！

直到断裂的木块和金属散落地面，分别发出沉闷和清脆声响，周围那些注意到深渊之子的人类都未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唯有在护卫监视下的兽人少女，此刻正激动的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仿佛早已预料到了、或者说早就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或许就像奈奈莉所说的那样，这个并不怎么高大强壮，却总是给予他人惊讶的年轻男人大概也只有神使这种凡人无法理解的身份才能与其相称了。

最初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的是一名气势沉稳而又锐利，穿着低调却又引人注目的男人。

“大人，请小心！”

说话的人左手握住挂在背后的圆盾，右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挡在安德烈身前的这名人类战士穿着并不如何起眼却保养得当的皮甲，菱角分明且神情坚毅的脸上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面容。露在外面的手背、脖子以及脸上却有着不少或深或浅的细小伤痕，短短的一瞥，安德烈就可以断定自己能够辨认的伤痕已经不下七处，至于那些被皮甲和衣服所遮掩的身体和四肢上，是否还有更加触目惊心的痕迹，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是一个搏杀经验丰富的老练战士，安德烈在拦住这群人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仅仅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这群人之中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那一个。

拥有接近甚至超过凡人两倍的力量、体质以及速度，三五个手无寸铁的普通成年人对于安德烈来说很难成为真正的威胁。如果再加上龙击术的爆发力以及龙息术和生命法术的恢复能力，即使敌人在数量上再翻上一倍仍然不在话下。可就像战斗与竞技完全不同，搏斗与互相残杀同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更何况，安德烈虽然是龙击术和龙息术方面的“权威”，其实战经验却落后于安德拉芮的大多数精锐战士。搏斗不同于掰手腕，生死相搏同样有别于擂台，正是因为明白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安德烈才会在动手之前慎之又慎。

对方有八个携带武器的战士，即使空手安德烈同样有把握依靠龙击术的力量做到一击毙命，可这同样很有可能会让他在这座必然越来越混乱的小镇中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大多数人类所忌惮的人物——一名危险、强大而又十分显眼的前奴隶。

以超凡力量直取对方性命是一种非常无谋、并且足以称得上自找麻烦的做法，最优的状况大概就是以力量震慑住所有人，然后在尽量不伤及人命的情况下逼迫对方将他们身后的狐族少女给交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屏气凝神的时候，安德烈却出人意料的发动了突袭，在这打破对峙的抢攻中，他便用上了接近七成的爆发力——“Dun！”的一声闷响，身上尽是伤痕的男人已经在一瞬之间被无法抵御的力量扑倒在地，或许这要归结于对方超出凡人认知的速度让他在悴不及防间反应不及，总之即便全力抵御也只会让他在力量的对冲下受到更为严重的伤害。

旁边反应稍快的人类战士已经扑上来想要为自己的同伴解围，却被迅速起身的深渊之子以抓住手臂摔向其余那些想要冲上来的人。

可怜的家伙，快过其他人的反应让他差点被同伴的武器所误伤，索性寻常的人类武器还没有锋利到能够在握住它们的人在无意之下突破皮甲的防御，几乎滚作一团几人狼狈的调整好自己的重心和阵型，然后被甩出去的家伙才发现自己刚刚被擒住的右手疼痛难忍。

护卫的第一波攻势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被遏制住了，他们谨慎的找寻着更好的机会，却被他们所服务的对象所打断。

“够了！你们都给我退下！”罗格姆大声的呵斥着自己的护卫，他在武力上所最为依赖的护卫队长，就是那个正面承受深渊之子突击、身上到处都是伤疤的中年男人正在安德烈的注视下就像一个败者那样拾起了自己脱手的圆盾。

那面看似普通的盾牌之上，却有着一块十分醒目的，手指几乎清晰可辨的拳头凹印。虽然这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拳印到底是怎样形成的——这是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之前，那面盾牌上根本没有与之类似的玩意儿。

聪明人现在已经意识到这短暂的交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对方愿意的话，一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足够解决掉自己两名战士的性命。

没有人会自信的觉得自己的脑袋或是其他什么部位会硬过精铁铸造的圆盾……可偏偏对方的拳头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动拳头对于战士们而言大都意味着街头斗殴，那是他们在年轻的时候、甚至直到最近仍然十分熟悉、司空见惯的场面，可眼前这身形同普通少年没有过多区别的敌人却能够依照街头斗殴的方式使出让人感到害怕的、足以致命的攻击。

或许罗格姆即便没有喝止他们，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家伙也不再有勇气同这眼前的人形怪物交手了。

“那么……你想要商量些什么？让人看不透的半精灵先生？”看到自己的护卫们以半圆围绕的阵势同深渊之子保持着几个身位的安全距离，额头隐现汗珠的罗格姆才主动开口道。

“准确的说其实是我想要些什么。”安德烈脸上的微笑完全发自内心，对方如他所想的一样懂得观察形式，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不必要的冲突，以及可能与之相伴的风险。

仅仅皱着眉头思考了半个呼吸的时间，罗格姆便意识到了对方找上自己最有可能的原因。

“你是说她？”梳着大背头的胖子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由两名护卫挟制的狐族少女。

“同聪明人说话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儿。”深渊之子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面对着自己眼前一直掩饰笑容的煞星，罗格姆突然觉得错误的消费方式有时候居然会为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挡在身前的护卫并不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尽管他曾经觉得自己的护卫队长并不逊色于那些众人称颂的骑士。

“那么她现在属于你了。”并未考虑太久，罗格姆便挥手示意自己的护卫们让出一条道来，脸色难免显得有些颓丧。

洛姬雅低着头几步小跑到深渊之子的身边，然后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德烈身边向前走去。深渊之子只在护卫们面前留下了一个让他们心情复杂、仅仅属于年轻半精灵的背影。

“对了，聪明的先生。据我所得到的不可靠消息，兽人们似乎正在向这座小镇发起进攻。”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