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三章 混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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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安德烈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可直到奈奈莉的同族姐姐，那个叫做洛姬雅的狐族姑娘被一个将一头半长的金色卷发梳成大背头的死胖子以四百二十金币的价格拿下，深渊之子身边的狼女仍然是那一副不为所动，自有把握的模样。

与之相反，焦急不安的小狐狸已经将安德烈身上廉价布料缝制的衣服袖子都拉变形了。胖子拉里也因为没能完成自己的承诺正一脸羞愧的沉默着。倒是他那一直显得非常安静的侄子漂亮的蓝色眼睛会偶尔瞟向深渊之子身边的狼女和小狐狸，似乎很有些在意的样子，却又以略显稚嫩的演技掩饰着自己的意图，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他作为一名未来领主的骄傲在作祟。

会场中今天的最后一场拍卖终于开始了，留着小胡子的司仪在以不带重复的上千字激昂介绍之后将起拍价为深渊之子百倍的贵族少女给请了出来。身着艳俗的百褶红裙，低着头的少女却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物，同这充斥着污秽欲念的场所显得格格不入。

安德罗妮普一出场，那些原本对于兽人姑娘们显得兴趣缺缺、道貌岸然的家伙们却突然变得如同打了兴奋剂的发情期雄性一样，相互争抢着叫嚣起来。

“六百！”

“我出一千！”

“一千一！”

“一千五！”

眼看着这些所谓的领主贵族仅仅为了一亲芳泽便不做思索的做出一掷千金的行为，曾经身为河谷城镇领主的深渊之子心里突然不合时宜的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安德拉芮拥有整个嘉兰迪雅东部最大的内陆中转港口，那儿每个月的货物吞吐量价值早已超过几十万金币，仅税收一项安德拉芮的年收入就已经不止十万金叶，铸币车间为了保障货币的正常流通更是每天轮班工作十八个小时以上……另外安德拉芮还拥有各种大受欢迎的热门特产，可即便是这样，安德烈近两年内用在自己身上的私人花费都不会超过一百金币。

这么一想，装作半精灵诗人的深渊之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过得有些憋屈……虽然现在根本就不是应该思考这种事儿的场合，安德烈身上、贩奴者提供的、节约成本偷工减料的衬衫，衣袖都快被眼角急出泪花的小狐狸给扯了下来。

虽然表面上的身份仍然是奴隶，可自诩文明人的安德烈对自身仪表还是比较在意的，虽然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身为魔界王子却仅仅穿着一条真空的皮质短裙在百来号部下钱面不改色的发号施令……

“你同胞的命运已经开始走向与我们不同的方向，为何此刻你仍然显得如此平静？”你们家狐狸姐姐已经落入对面那胖子魔掌，你们家狐狸妹妹就差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此刻的你却这么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真的合适么？

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安德烈只好以言语试探他身边沉着冷静得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的狼女，这姑娘作为三人之中的主心骨而被奈奈莉和洛姬雅依赖着，作为一名曾经的领主，安德烈知道只有值得信赖的人才会被人所依赖。

沃尔娜若非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她的冷静便应当有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理由。灰色左眼所见之中，狼女的身上正散发着朦胧难辨的波动，这代表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同时也没有如同安德烈所猜想的那般激动不安。

“我不知道洛姬雅到底会遭遇什么样的苦难，我只知道那些将要向她施加痛苦和屈辱的人类必然躲不开他们应受的报应……不光那个将洛姬雅当做货物买走的家伙。这里！这座小镇之中所有依靠压迫其他生灵取乐，以及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家伙全都逃不过我们利爪一族的怨怒！！”沃尔娜以压抑的声音低语着，喉咙里的隐隐的颤动却让深渊之子觉得这姑娘心里已经点燃了一把名为愤怒的火焰，耳朵和尾巴上炸开的灰白色毛发揭示了她心中如暗流奔涌一般的压抑。

狼人姑娘眼下所说的这些狠话让安德烈联想到了冲着棕熊低吼的猞猁，在没有实力支持的情况下，沃尔娜的表情越狰狞便越像是以狂吠掩饰内心不安的败犬。

“难道你们兽人的先祖之灵会在亡者的国度为你们讨回公道？”关于身前和死后报应的说法无论哪个世界都少不了，这种思想作为遭受过不公对待的人们来说却如同香醇的毒酒——他们期望命运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然后渐渐的由“无力反抗”变为“不去反抗”。

“这种事情假借先祖之手只会辱没了裂齿氏族尊严！用不着伟大仁慈的先祖们出手，我们会亲自令自己的利爪沾染上敌人的鲜血！”此刻的沃尔娜就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母狼。

“你是说……！？”安德烈想到了些什么，刚想问出口，却被拍卖场中突兀的气氛给打断了。

会场中的突然变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刚刚警告过拉里的拍卖场的管事人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匆匆走上前台，大声向众人宣布：“为了节省时间拍卖改为一次性叫价的暗拍方式，底价为刚刚七号先生所报出的两千七百金币……”

客座上的买家们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在大声抗议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然后作为话事人的中年男人却只是以无法商量的语气继续补充道：“若没有人愿意参加暗拍或是所有人的暗拍出价全都低于两千七百金币，那么安德罗妮小姐便属于七号先生了！”

超过五十名虎视眈眈的守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会场的周围，出口的位置更是聚集了至少不下二十人。从表面上看，事情大概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即便是在商业发达的另一个世界，所谓的“卖方市场”也不过如此。

接下来，愿意参加暗拍的客人们纷纷举牌召唤守卫上前收取写下金额和号码牌的木片，会场上的气氛由之前的哄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气氛沉闷的场地中守卫们匆匆走动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虽然不管明拍还是暗拍都是对方的自由，即使为那骄傲中带着倔强的人类少女感到不值，可此刻的深渊之子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再去多管别人的闲事。大概是出自于本能，安德烈觉得拍卖场上的突然变化意味着或许已经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些作为“主人”的这些贩奴者他们的前后反差实在是有些过于突兀。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沃尔娜呆呆的望着西边蓝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到五分钟，安德罗妮的归属就已经有了结论，一位之前毫不起眼的“十九号”先生以四千两百五十金币的价格拿下了台上那位令得众人垂涎的美人儿。交易刚刚结束，主办方便在近百名护卫的簇拥下匆匆离去了，留下了略显杂乱的会场和不知所措的客人们。

“请您务必截下洛姬雅，梅菲斯特先生！”眼看客人们也开始纷纷离去，沃尔娜十分慎重的向身边的半精灵请求着，这不光是她第一次对深渊之子使用敬语，安德烈甚至能够从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无法掩饰的焦急。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人类的地盘上依靠一己之力抢夺他们刚刚买到手并且还没用过的‘商品’！？”深渊之子的脸上分明写着“谁是傻子谁去”。

“此刻洛姬雅能依靠的就只有梅菲斯特先生您了，您不是说过保护我们是女神对你传达的旨意么？”眼看着那个卷毛胖子在随从们的簇拥下正带着狐人姑娘离开会场，沃尔娜一反常态的变得十分激动，就好像转眼之前刚刚那个平静她其实只是处于一种如同“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一般的状态之中。

“那也不能让我就这么以寡敌众明着上吧！？”虽然不明就里，可安德烈还是将不情愿摆在了面上，行动与否是一回事，表明自己的态度则是另一回事。

“只需要先生你拖住他们半个沙漏时就行了！只要他们现在没法将洛姬雅带走，他们就再也带不走她了，请先生您为了她今后的命运也一定要拦住他们！”不光狼女摆出了极力请求的态度，一直拉着深渊之子袖子的奈奈莉此刻更是已经眼泪汪汪。

胖子拉里和他那显得过分安静的侄子同样默不作声的盯着安德烈，他们对眼前这半精灵德鲁伊的事情还不太了解，不明白为何这一刻似乎能够“拯救世界”的力量怎么会像已经被这个叫做梅菲斯特的年轻男人掌握在了手中。

拍卖场上的变化和贩奴者们奇怪的匆忙行为令安德烈十分在意，狼女的态度更是意味着她显然知道些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已经决定要上，深渊之子便一改之前的为难的模样，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他们已经来了！”半精灵此刻态度的转变让沃尔娜觉得事有可为，一想到他将栗木栏杆捏出指痕的那个画面，狼女心中的不安便开始迅速消退。

“他们是谁？”安德烈追问道。

“我的族人！裂齿氏族的战士们！他们带着吾等利爪一族的愤怒向着这座小镇发起了进攻！请您一定要拖住那些带走洛姬雅的人类，吾族的战士们一到，这座小镇便再也由不得人类说了算了！”沃尔娜激动的大声说着。

旁边一名还未离开、正显得有些茫然的人类听闻此言忽然脸色大变，显然他同样非常在意主办方那些奴隶贩子们完全不合常理的行为，尽管一般人不会听信一名兽人奴隶所说的话，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宁可信其有的人却赶忙朝着着会场的出口处挤了过去。

“我答应你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仅仅因为我向她和嘉兰迪雅陛下做出的承诺。”深渊之子轻轻的揉了揉奈奈莉的小脑袋，便转身钻入慌乱的人群之中，人头躜动间转眼便已经失去了踪迹。

“他手上的镣铐还没有打开。”金发碧眼的男孩扯了扯他舅舅的衣袖。

“刚刚那些家伙还没来得及给我钥匙……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是不要紧的吧？”心里已经开始发慌的拉里不太确定的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