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征险山（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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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些哪怕只是原本旗中余丁，都一贯在汉人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建奴，在周围石城军战兵的看押下，皆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目光呆滞的纷纷蹲坐在地上。

这些俘虏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身上的头盔和甲胄全部被扒了下来，盔甲在旁边一处地上堆积了起来，只是一个个露出了光溜溜的头顶，那头上那根丑陋而细小的金钱鼠尾辫。

毛文龙走上前去，随手抓起其中一个俘虏的辫子，然后在手中饶有兴致的查看了一下那辫发的编织方法，又甩动两下，颇

觉的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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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名被抓住辫子的余丁，则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平日对汉民包衣们总是一脸凶恶的他，此时根本不敢动弹一下，唯恐引起这个明军大官的一点不满，就因此丢掉了性命。

跟随上岛的一群东江镇将官对满地的建奴首级十分眼馋，但石城军军士们就在旁边，刚刚从战场下来的战兵们杀气未散，始终带着一种凶狠，让他们不敢起任何歪念头。

此时，中军官张文斌向着毛文龙等人迎了过来，先把一面旗帜递给了严亦飞，然后向毛文龙和严亦飞等人跪下，大声的说道：“见过毛军门，见过诸位将军。”

毛文龙一看到那面旗帜，边从严亦飞的手中接了过去，随后激动的将那面旗抖落开来，正是这次充当前锋的正红旗甲喇章京旗。

毛文龙见之不由得哈哈大笑，周围的毛有杰、尚可义等东江镇将领观之，都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石城军竟然连对面的大旗都俘获到，能够夺得此旗，这是近十几年，从建奴兴起一来从未有过的。

众将官看向严亦飞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

毛文龙笑罢让张文斌起身，然后问道：“能否再抓到一些俘虏了啊？”

张文斌闻言，小心的回答道：“这个，暂时还没有新俘虏建奴的报告，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逃往南边，此地山高林密，眼下天色也快暗了，一时怕是不好寻……”

听闻张文斌光说困难，毛文龙身旁的陈继盛、毛有杰等人，都是脸露不悦，若不是看在严亦飞的面上，他们就要出言呵斥于这个小军官。

严亦飞见状，赶紧打断张文斌的话，和颜悦色的对她吩咐道：“俘获建奴的机会难得，再难也得再抓到一些，通知范思达、李泽坤二人继续搜寻，建奴丢了所有的辎重和粮食，咱们疲惫，建奴更疲惫，所以一定要再抓到俘虏，我石城军也一定再能抓到一些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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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文斌吩咐完之后，严亦飞又转头对毛文龙赔笑道：“军门、诸位将军，那些建奴都是出身山林，有股子蛮劲，不过他们呈溃散状被我军追进了山林，因此无衣无食，必定无以为继，即便急切之间抓获有些难处，末将会想方设法，最多到了今晚，应该还能逮到一批俘虏。”

陈继盛等人闻言脸色稍缓，严亦飞都如此说了，他们倒是能够接受，当下一路往主战场走去。

严亦飞又对张文斌低声的嘱咐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晚上在这块平地扎营，优先把伤兵安置好，然后是脑袋和铠甲，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尽快部署防御。”

严亦飞将这些安排完后，又追到毛文龙的身边，一路上后金军的尸体不绝于途，有一些新兵或是辎重兵正在收割人头。

当毛文龙一行人爬上刚才激战的斜坡顶端，不由得都看呆了，长长的缓坡上，摆

满了密集的无头尸体、断裂的兵刃和残肢，许多石城军的新兵和辎重兵在战场上来回走动，将一批批的建奴人头和铠甲运往海边的脚船，另外有一些人在用担架运送伤兵。

他们越往坡下走，双方的尸体躺倒的越密集，最后到了开始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层层叠叠的尸体、兵器、旗帜堆叠在一起，四周插满弓箭，地上地面在吸收了大量血液之后，变成了一种略带红色的深黑颜色，空气中则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离这里几十步的地方，则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明军尸体，遗体的东面，则是石城军的各种伤员，白衣的救护兵正在忙碌，一些重伤者不时发出惨不忍闻的惨叫。

毛文龙盯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语，东江

镇的诸位将领们则是不停的长吁短叹，他们长期与建奴作战，东江军中也不乏敢死之人，但是，这样激烈的战场情况却也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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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此时已经知道石城军此时，总共只有兵力一千出头，而出征来到险山附近的，算上辎重兵也不过七百多人，他们实在想象不出，双方能在拼杀中死伤如此之多。

在停顿了好半响之后，毛文龙终于感叹道：“亦飞你辛辛苦苦所练的石城军，毫不夸张的说，真乃是天下第一强军也。”

旁边的一些东江镇军官也跟着纷纷何应着毛文龙的说法，当然严亦飞可以一眼看出，这些人的夸赞中，那些是发自内心的，那些是充满嫉妒的。

但是严亦飞此时倒真的有些伤感，他在前面的明军尸体中看到了一个第一批跟随他来到石城岛的辽东百姓，积功在险山前锋战之前已经升任为李泽坤千总队的一名长枪旗队长。

那是一个强壮而本分的年轻人，去岁年

底，他成亲之时，严亦飞还曾亲自去道贺，他的新娘也是一个踏实而本分的女子，虽然谈不上好看，但是严亦飞可以一眼看出，那会是一个温柔而贤惠的妻子。

此时的严亦飞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旗队长的颈子上，斜斜的插着一把后金巴牙喇兵的飞斧，那飞斧入肉极深。

在伤口最深处，他的脊椎骨已经被砍断，那处脖子只剩下小部分皮肉还连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新兵想要把他的头扶正，但已经忍不住恐惧和恶心，跑到一边吐起来。

远处的太阳已经开始要慢慢的落下，阳光不再刺眼，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昏黄，轻轻洒在那一排石城军阵亡将士的遗体上，那情景仿佛一副油画一般。

严亦飞则是略有些走神的谦逊道：“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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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全赖军门指挥得当，若不是大人定下这出征险山的方略，我石城军又如何能得如此大胜。”

此时，毛文龙等一行人的步伐，已经快要走过了石城军阵亡将士的遗体暂存处，毛文龙身旁的严亦飞，又望了一眼那一排尸体，随后快步走到那个旗队长的遗体旁，蹲下后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面孔。只见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但是双眼仍旧圆睁着，露出了里面还饱含着不甘的眼睛。

严亦飞抬起手，轻轻帮他把他眼睛合上，再用手小心的把他的头摆正，又扯下一截衣服下摆，盖在他脖子的伤口上。

做完这些，严亦飞又直起身子，按照后世军中的礼节，立正对那排尸体敬个军礼，随后又再次追上了毛文龙等人。

在追上毛文龙之后，严亦飞又听到毛有杰对毛文龙恭敬的说道：“毛军门，严将军。这一百多名建奴俘虏，是自老奴起兵以来，我军俘获女真真夷最多的一次是在，我们都知道，建奴人口短缺，这百十来人，对建奴来说，也是万般重要，这建奴主力仍在，且离我军不远，为防他们深夜偷袭抢人。末将议请将这些建奴俘虏关押至皮岛，末将必定亲自看押，确保这些俘虏万无一失。”

他说完看了周围的东江将领一眼，却并无一人出言帮腔。

严亦飞听了此话，在心中冷笑，他怎会把麾下将士拼死俘获的后金俘虏交给他人看管，不过有毛文龙在侧，他只是满面笑容的说道：“耿守备有心了，本将先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我石城军既然能抓到这么多俘虏，自然也能不让人抢了去，这些俘虏放在我这里，同样是万无一失。”

这毛有杰吃相难看，严亦飞则是语带双关暗讽他，又以其本名和官职相称，提醒毛有杰，按他的级别和地位，还不足以和他严亦飞来抢战功。

那毛有杰脸皮也是很厚，闻言只是淡淡道：“严将军何需客气，你我皆是毛军门治下之军官，原本就应互相帮衬。

严亦飞闻言连连点头，一旁的毛文龙挥手说道：“亦飞所言极是，建奴前锋已然溃散，便先看押在此处，待扫灭残余，当由你亲自献俘阙下，面见天颜，此乃武人无上之荣光。各位将官只要用心做事，本将一定会一视同仁，绝不会吞没了你等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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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降临，繁星挂上了天空。石城军的营地中传出断断续续的伤兵哀嚎，严亦飞则是带着范思达、李泽坤等人，挨着检查了哨位，执勤的一共有四个旗队，还有潜伏的暗哨十余个，直到严亦飞视察完，也没有一个建奴前来骚扰。

严亦飞正打算和几人探讨一下此战的得

失。中军官张文斌在帐篷门口低声的报告，说有一名东江镇的守备，名叫孔有德的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