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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李客交代店小二看管好马匹后便携手出门去了。

二人在小镇上到处闲逛,对小镇的风物人情进行了一番了解,竟然发现这镇上有人害怕这灼华山上的女匪,也有人感激她们。害怕是因为传闻这群女匪凶狠毒辣,经常来镇上骚扰,感激是因为这几年来,因为有了这些女匪存在,镇上为非作歹的事倒是少了,镇子也太平了不少。

李客与时维初步了解后,二人都认为这事情之中定有其他隐情,两人边走边分析着,但基本断定这女匪兴许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具体实情还得上了山才能知晓。

午间,二人并未回到客栈,而是在一家名为客满楼的茶楼饮食。这客满楼算是镇上比较热闹的一家酒楼,二人坐在二楼靠窗位置,一面看着镇上景象,一面对酒当歌。

楼下的台上,说书先生正在讲述着灼华女匪的片段,台下众人虽说早已知晓,但百听不厌,还不时拍手叫好。这评书当中有褒有贬,分不清虚实,但终归是被说书人杜撰过的,没什么参考价值。二人也只顾饮酒对诗,丝毫没有细听。

两人有说有笑,还打趣着当这女匪夫婿的滋味如何,直至酒足饭饱,才缓缓走回客栈,静心等待女匪来劫人。

等到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两人在客栈饮了一壶茶后,觉得无事可做。李客便提议两人到后院切磋武艺,时维也爽快答应,二人取了佩剑,直往后院走了去。

说实话,李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是好奇,明明是当年名震天下的才子,如今却隐入尘世,四处漂泊。好奇之间,二人已到后院。

两人互相行礼过后,开始拔剑切磋。李客率先起身而去,只见后脚蹬地发力身体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长剑直奔时维喉咙而去,速度之快,倒是让时维为之一惊,不过却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时维提剑格挡,而后持剑之手放开长剑,只见长剑在李客的剑身前端旋转一圈,趁剑旋转之时,时维也后脚发力,直扑李客面门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时维持剑之手往后一伸,竟然精准无误握在剑柄之上,反手持剑,就要往李客脖颈划过,李客急忙收剑,往后腾空一跃,躲开时维之剑。

至此,两人之间的试探结束。二人互视对方,开始认真起来。两人在后院斗得你来我往平分秋色,两人的剑术均以飘逸为主,但飘逸中都带有凌厉之意,一时间难分高下。此时,店小二端着盘子和茶壶走进后院,两人挥舞长剑正要用剑气硬碰硬,见店小二上前,急忙收剑,不过溢散出去的一丝剑气还是将店小二身前的盘子击得粉碎,店小二受到惊吓,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双腿早已抖成弹簧。

二人见状,哈哈大笑,时维说道:“李客兄弟,今日就到这里吧,你我一时难分高下,再斗下去恐要耽误今晚的计划。”

李客也表示赞同,并上去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那小二回过神来,惊魂未定说道:“两位大侠打归打,可别损坏了院中物件,更不要伤了小的。”

李客与时维看着小二的表情,再次哈哈大笑,同声说道:“不打啦,不打啦。”于是朝楼上房间走去。

这切磋之间,时间很快到了傍晚,二人在客栈用了一些酒食后就回了房间,再没出门。

果然,天色将将擦黑,街上就再无行人,路旁店铺与人家纷纷户门紧闭,家家黑灯瞎火,感觉白天嘈杂热闹的小镇顿时安静了下来,这种静,让人内心发慌。

不过李客与时维清楚,现在时辰还早,那女匪现在还不会到来,两人就这样在房里安静坐着,佯装出一副与旁人无异的样子。

又过了许久,时维突然说道:“差不多了,她们昨晚应该也就这个时候来的,我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嘈杂了一阵,不过那时睡意正酣不想理会。”

李客连忙点头“没错,时辰差不多了,现在都夜深人静了,指不定马上就出现了。”

李客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两人往窗户一看,正是女匪来袭。

两人会心一笑,当她们行至客栈门前之时李客突然点亮灯火,并与时维高声说笑,说的还正是女匪抢夫婿的事。

门外的女匪听闻楼上谈笑,怒火中烧。

领头的柳怜花看了手下一眼,身后两名女匪便心领神会,从背后取下鹰爪钩,一手持绳,一手将钩子直往亮灯房间的窗户投去,抓牢后骑马用力一拽,‘哐当’一声,那窗户如纸糊的一般应声落地。

此时,柳怜花身侧的苏豫梅火气十足地说道:“何人在楼上大放厥词,竟拿那我们三姐妹调侃,怕是不想活了。”

李客与时维闻声,走到窗前,看见楼下的九人九骑气势汹汹,一下子竟装起了胆小害怕的模样,在窗台边畏畏缩缩,浑身颤抖。

老三肖红影看了看楼上二人,长得还算清秀,眉目之间露出一丝笑意遂说道:“你二人既然拿我等谈笑,不如今夜就随我等上山做夫婿吧。”说完三姐妹互视一眼。

时维看着三人,颤颤说道:“三位女侠切莫当真,适才我与兄弟多饮几杯,酒意上头这才说起胡话,还望三位饶了我等。”

老大柳怜花闻言,“笑话,拿我姐妹打趣,不知死活,还妄想饶了你二人,若是传出去我们姐妹以后还如何在此营生,绝对不可能。”

老二苏豫梅却是个急性子,“大姐、三妹,休要再与他们多言,直接绑了回去便是。”说罢就要动手。

老大柳怜花却叫住了苏豫梅,抬眼与李、时二人说道:“你看你们是自己下来还是我们上去呢,自己下来什么事没有,若是我们上去这客栈可就遭殃了,我这二妹可是脾气不太好。”

二人看着苏豫梅的模样,悻悻说道:“我们自己下来便是,我等都是文人,实不忍让客栈众人跟着遭殃。”其实二人皆是武艺高强,此刻愣是佯装起来,明明可以从窗户一跃而下,却选择了从客栈走下,一会儿便打开客栈的门,扭扭捏捏走了出去。

三人见李客、时维出来后,看着他们文文弱弱的样子,没有五花大绑,倒是只捆了双手,让他们跟于马后,最扎心的是这群疯女人就这样拉着二人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还高声喊道:“今夜觅得二位夫婿,还望大家祝福。”

躲在客栈角落的店小二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极是纳闷,两位公子明明武艺超绝,实在不懂为何要如此。不过李客、时维傍晚时分交代予他的事倒是记得真切,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明明都被抓走了,为何还要交代帮他们照顾好马匹?”不过小二也不敢大意,毕竟是被女匪抓了去,万一女匪看得上二人,他日归来要马可不得了。

折腾过后,二人便被拉着往城外走去,要回灼华山去。

出了城,大概向北走了二三里地便到灼华山,其山纵深,山前开阔绵延,山体陡峭,拦腰分为二阶,这灼华山的匪寨便在那中间的阶梯之上,易守难攻。

上山只有一条路,只够一人一马行进,一行人一个跟着一个往山上走去,只见两侧均是长石林立不可攀援,可谓天险。不一会儿,便到达山腰匪寨,说是匪寨,倒不如说是与世隔绝的画外幽境,这坐落有致的屋舍四周都种满桃树,还有清泉从上山流下,春天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被带上山后,便被一群人推送着朝正中间那座最高最大的房子走去,二人在屋前一看,只见门顶有一牌匾,上面俨然写着‘女英堂’,实为众女匪平日聚会议事的地方。

进入堂中,只见三位匪首高坐在堂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见二人至此,三女仔细端详了一番,在这灯火明亮之下更觉眼前的两个男子相貌堂堂,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喜爱。

时维见三女半天不曾发话,先张了口:“三位女侠,这也将我二人弄到此间,不会是真要让我们当夫婿吧。”

三女听完哈哈大笑,柳怜花则说道:“说了抢夫婿,难道还有假吗?你二人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家有何人快快一并道来,稍后拜堂也好有个拜的。”

李客连忙说道:“在下李客,来自晋阳,这位是时维,江湖上的漂泊文人。”一通交底后,还言着让三女放过自己与时维。

时维接着说道:“想来三位女侠落草在此,应不是本意,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柳怜花大怒“说什么隐情,我等就是自愿为匪,在这山间好吃好喝、自由在在,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等无情。”

二人见柳怜花如此表现,心中已有几分答案,此事多半还有别情。正当二人要继续追问之时,老二苏豫梅看似撒娇地向柳怜花说道:“哎呀,大姐,有什么好了解的,还是快快拜堂成亲吧。”

柳怜花看了看苏豫梅与肖红影,说道:“好好好,不过他们只两人,可不够我们三姐妹分啊。”

一直沉默的肖红影这时却突然说道:“无妨,大姐是我们的姐姐,自然由大姐先选,大姐选剩下的我和二姐再要便是,我们既是姐妹,也不在乎二女共事一夫,对吧,豫梅姐?”

苏豫梅也说道:“没错,大姐,你先选便是,我和红影同事一夫就行。”

柳怜花看了看姐妹二人,略显尴尬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大姐我就先动手了,就他吧。”柳怜花指着李客说道。

李客见状,扭头与时维小声趣说道:“时维兄台真是好福气,一下就要有两位夫人了。”

时维则一脸尴尬,就他这小身板,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见三女主意已定,示意手下众人便要张罗起来。三女也走下堂来,在二人身边转悠细看,越看越是欢喜。二人被这么一看,心中有了几许虚气,于是对视一眼,决定不再伪装,挣断捆着双手的绳子,李客说道:“三位,这亲事,我看还是算了罢。”

三女见二人挣开绳索,快速退后,在二人周围摆出一副要搏杀的架势,一触即发。

时维却摆摆手,说道:“三位不必惊慌,我二人出此下策到此,只是为了弄清事实,听闻镇上百姓所述,诸位恐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其中当有别情,所以至此,还望担待。”

三女此时可是听不进去,只认为眼前两人居心叵测,不是什么好人,上前便打斗起来。

一番拳脚功夫比斗之后,三女仍旧有点招架不住,于是趁隙从堂上取下各自武器,要以器搏杀,只见三女均是使刀,不过那刀不似一般江湖之上的刀,应该是普通的刀太重,使用起来不方便也不利落,这才经过改造成了这般,这刀要比普通的窄上许多,刀刃也要薄上些许,刀柄又长上一截,看上去确实好用。

说着就往李、时而劈砍而来。二人见此,便空手与三女较量一番,没想到三女刀在手,战力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两人应对起来均不敢大意,稍有不慎就会受伤。见时机差不多了,二人真正发力,几个回合夺了三女兵刃,并用刀刃顶在三女的脖颈之上。

三女见已然被擒,心如死灰,就要倒身上前抹了脖,二人见此也是大吃一惊,急忙收下刀来,扔在地上。

三女不解看着二人。李客说道:“三位,切莫急了眼,我二人今日到此真如刚才时维兄台所说,并无他意,只为了弄清事实,解了镇上居民的担忧而已。”

柳怜花看到李客时维丢了手中的刀,态度诚恳,朝着苏、肖点了点头。于是说道:“既是如此,我等也就不再相瞒,我们坐下说吧。”说着三女走回台上落座,李客二人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一番交谈过后,真相浮出水面。原来这三女都是好人家的姑娘,都是因为经历不公的待遇离家出走,因缘际会之下在此结识,见此处天险,易守难攻,又有柳怜花教授了武艺,便在此定居下,以求自保。而其他手下的女子,都是这周边城镇、村庄遭遇了强娶强嫁不满生活的良家女子,被我姐妹相救之后到了这里后不愿离开,也教了她们一些武艺,后来人越来越多,便干脆起了山寨。

至于每隔一两日就要去镇上袭扰,则是因为这世道上什么人都有,为了不想外人到此找麻烦,才出此下策,去袭扰之后外面的人就会害怕,就不会有人到此找麻烦。虽然后来官府来征剿过,不过府兵那点实力奈何不了我等,再后来,外面的人就相传开来,更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寻事,这几年倒是过了些安生日子。去袭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趁机获取一些山下的物资,毕竟这山上还是有好几十人,开销可不小。

三年前我们掳来的那个混混,是因为来到这里之后,经过一番惊吓后昏了过去,醒来就神志不清,我们便将他放了回去,也能更好的震慑外面的人,其实我们都是弱女子,若不是世道艰难为了自保,也不甘如此。这些年来,虽说抢夫婿的恶名在外,可我们这山上的姐妹如今还个个都是守身如玉,不曾有辱,也未曾收拾过任何一个好人。

李客与时维听完,心中一沉,原来是有如此隐情,竟对眼前的女子们生出一股怜惜之情,但油然而生的更多是钦佩。

“即是如此,三位女侠真是不易,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不说被外面的人知晓实情,也要考虑这么多好姑娘在这里,难不成一辈子不成亲生子,这不是耽误了一生。”李客说道。

苏豫梅此时答话,“我们也曾想过,后来定下规矩,凡是年满十八的姑娘,便可下山去好好生活,我们也会分发一些银钱让她们生活无虞,早日找个好人家成亲生子。这些年走了一些,但更多的人还是不愿意离开,都将这里当作了家。”

“原是如此,那这些年真是难了几位,我等为今日的鲁莽向诸位女侠道歉。”说完时维拉着李客向台上的三女行礼致歉。

三女见二人真诚,没有恶意,竟对眼前这两个男人又多了几许喜爱之情。柳怜花看得出苏肖二人心思,于是示意两人将外袍及面巾取下,自己也如此。

三女取下之后,三张清透可人的脸蛋露将出来,根本难以和凶悍女匪联系到一起,个个眉清目秀,眉眼含情,三人各有特色,堪称佳人。看得李客与时维一时呆住。

柳怜花一改先前强悍的作风,再加上她张美艳的脸庞,此刻倒也充满了小女人的气息,娇羞说道:“我姐妹见二位公子武艺超群,又文质彬彬,若是不嫌弃,就真做了我这灼华山的夫婿如何?”

这一说,又将李客二人惊了一阵。难不成还真要平白在此多了个媳妇,两人顿时心中思绪万千。

柳怜花见二人犯难,又说道:“我们知道一时之间确实唐突,但我姐妹三妹自也是清白之身,刚刚也被二位公子折服,若是得了二位夫婿,这山寨以后也便有了更强的倚靠,我姐妹也不用再担忧受惊。就请二位公子好好考虑一下,遂了我三姐妹的心愿吧。”

“这这样决定确实于你们而言是不错,但这婚姻大事望三位女侠容我二人考量一番。”时维一时语塞。

肖红影娇羞着脸颊看着时维,“公子说得对,那就在这住下几日,一边相处了解一边思考如何?”

听闻此语,李客看着时维打量一番,心中似乎有了主意。“好吧,这样也好,那便住下三两日再做决定。”

次日,李客便悄悄找到了柳怜花,向柳怜花说明自己先前遭遇的一切,并向柳怜花表明自己志不在此,同时也将时维的情况说明,声称自己会劝说时维留下,漂泊多年也该有个归宿了,如果可以的话,三姐妹都就嫁予时维。

但柳怜花态度明确,向李客表明心迹,“我柳怜花看上的是你,不是时维,若是你要离去我自让你离去,但若让我另寻夫婿绝无可能,如公子不弃,我愿意在此等候公子他日归来,再续此缘。”

李客见柳怜花态度坚决诚恳,不好再多说,再看了看柳怜花的脸庞,似比昨夜精致不少,两颊微红,看上去实在惹人怜爱,但又回想自己志向,无奈地沉默下来。

当李客回到时维居所,却看到苏豫梅和肖红影正围绕着时维,手中拿着各种吃食就要往时维嘴里喂,时维被弄得实在不好意思,但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李客想到时维兄这些年漂泊四方,居无定所,定是许久未尝过此般滋味了,若是此事有成,倒也幸哉。

接下来的两日,李客有空便劝说时维,时维也听进去了不少,再加上苏、肖二人软磨硬泡,时维与她们相处起来也没了一开始那般别扭,熟悉了不少,最终时维答应了留在此处不再漂泊。

傍晚,山寨里便张罗着拜堂成亲事宜,众人兴高采烈,唯独柳怜花闷闷不乐。李客明白原因,遂约着柳怜花往山寨外围的悬崖边走去。

站在悬崖边,李客指着远处的天空与高山,说道:“柳姑娘,我李客志在这广阔的天地,终要辜负姑娘一番好意。”说罢,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柳怜花。

柳怜花思索片刻,毫不犹豫一头扎进李客怀中,李客倒也没有立即推开,反而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柳怜花这时说道:“怜花自知公子心志高远,不愿拖累公子,但怜花的心和这份情便寄在公子身上了,公子他日记起,回来看看我便是。”

李客看着怀里的佳人,心中痛苦不已,再看看远方,又目光如炬。

不一会,就有人将二人喊了回去,说是拜堂时辰将至。二人回到女英堂,堂上处处张灯结彩,红绸披挂、龙凤蜡烛、大红喜字实在喜庆得紧。两人看了看对方,眼中的情感两人都明白,却没有再言语。

在一阵欢声中,时维最终与苏豫梅和肖红影拜了堂结了亲,在一群年纪大大小小的女孩们的拥簇下入了洞房。而李客则与柳怜花饮酒到深夜,那酒越喝越辣,天将明未明,柳怜花醉倒在堂上,李客找了一张薄被轻轻盖上,然后从一旁找了纸笔,留下两封信件便悄然离开灼华山。

这信一封是给时维的,算是告别寄语;一封是给柳怜花的,只有短短数字:

行客匆匆非无情,木石皆知灼华心。

唯盼他日青云上,不负桃花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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