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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也是,赵桂花和朱福来来路不一样。
她师范毕业后,在县城的一个幼儿园教书,一头短发,人有些精神,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几颗美人痣,人不怎么美,但是好像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站起来,就像是立马会把头上空给凿夺一个洞,走几步就是一阵子划过的风。在万紫千红中,有男人独爱你的哪一种的气质。恰好,区上宣传局肖道远局长要在“六一”儿童节代表区府慰问老师看望小朋友,到什么地方去慰问呢。教育局长苟育人,戴个帽帽,平常走路就爱趴点着个脑壳,看着地上的路,脑壳里直是在打转转,琢磨人,琢磨事,琢磨人事。他知道这局长不是吃素的,他是个圆眼珠,眼睛呢,像是平静的水面丢进去了一个石头,水的波纹成园圈一样扩散开去,扩不到好远,就遇到上下眼皮了,上下眼皮像是两个圆括号又将波纹扩住或者是扩转来,那上下眼皮成皱纹,像是鬼头包皮一样,成为衬衫的领口了。好多事都要他点头呢。他是个男人嘛,活人要懂得起,要安排好啊,他想起安排这个词语,怪有意思的了。再说,都说:“工作的好,不如汇报的好,汇报的好,不如接待的好”。他盘点过去,展望未来,钦定就安排到这机关幼儿园去调研慰问了。这一安排,又平静的水面就像丢进了石头,立马荡漾起阵阵涟漪。
座谈会上,肖道远坐在首长位置上,眼光一扫瞄,就开始讲话了,其间,他的眼光游离瞩目在赵桂花的脸上,都有几秒了。他注意到这赵桂花了,就是一个晾衣架,就是一个闪电瘦。这赵桂花,他也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感应器,犹如有蜻蜓的薄翼,接受这闪电般的信息的能力极强,或许机会稍纵即逝呢,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暗下决心,报桃投李,头一望,刘海甩着一搭理,将肖道远盯望着,火辣辣的眼光就像是两股射线,憨样望着肖道远。肖道远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做好新时期的人民教师呢,说是要甘于寂寞,甘于奉献,说要像老一辈教育家那样,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要像孔老二说的那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颜也不改其乐也,要屈股而枕之。赵桂花左拐了一下头,张大嘴巴,睁大眼睛,脑袋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问号,一副不解的神情,深情,都自然而然地吆喝出声音来了,“啊”,一张充满疑惑的美丽的脸,一副经过思考还是完全不解的样子,接下来,她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乌黑的头发,动不动就将这首长的讲话要点装模作样地往笔记本上书写,一写完,就又托着腮帮,盯着肖道远,讲到最后了,肖道远说:“你们说,是不是要这样哇”,赵桂花之头高高地往起一抬,接着深深地往下一点头,像是醍醐灌醒,像是心里神会,圆着嘴巴深情地说:“哦”,出了口长气,一下子舒坦了许多,肖道远在上边也像是出了一口长气。二人像是上下融通,配合了一次生活。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活动一结束,苟育人就叫校长蒋德行安排女老师陪肖道远喝酒,当然是要选最漂亮的,还要最放得开的,开放的。苟育人心想,这个师道尊严容易将这些人变成装在套子里的人,就像是作茧自缚样,但是也不怕,或许这肖道远就是专门抽丝剥茧的高手啊,更何况,权力之躯只要是执意碾压师道尊严,那后者说不定就是粉身碎骨了。好几个女老师就踮起脚脚的,削尖脑袋,钻头乜缝地,眼巴巴地望着接待局首长搞伙食是不是有自己的火烤了。假设没有自己的火烤,就会怀着一种复杂的心,留意其他的女老师,哪些去了哪些没有去。李桂枝老师没有去成,但是校长蒋德行笑呵呵地给人家说:“你要带小娃儿吃奶奶呢,不方便哈”,李桂枝心想,自己没有去成,管他这蒋德行说的不管是真是假,还是有一句话,我也还有个托词呢。李桂枝过来之后,看见在捋扯自己裤脚的佳佳,照着佳佳的屁股就是两下,说:“我叫你扯,扯”,佳佳不知啥事一场,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王春妮老师,自以为是,待价而沽呢,蒋德行没有叫他,他回到寝室,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拿来镜子看自己长的样子,把自己的脸就是一耳光,细看啊,还是个美人样子,但是这回失宠落选,他想这完全是蒋德行在捣鬼,说不定,他会给局长们说:“人家,小王呢,男人看的紧,或者说我是破鞋,他们还是先保命要紧呢,”就完了。想起这些,王春泥气不过,一下子又将镜子摔的多远。那去了的几个呢,嘻嘻哈哈,笑语喧哗,没有去成的几个,嘴巴撮夺的多长,可以单挑尿桶子了,脸上也不光趟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就又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这去的人当中当然有这赵桂花了,她开始还是有些矜持,跟着走呢。
这个席宴上的时候,赵桂花就坐在肖道远身边了,这可本来是苟育人的位置,但是苟育人将这位置安排给了赵桂花。苟育人做的就是安排人的事,他知道该怎么安排人呢。头几杯下肚,这赵桂花就在身边要给肖道远敬酒了,肖道远都几乎感觉到她怦怦的心跳,毕竟不是谁人都可以向她这样小鸟依人般地坐在局长身边,肖道远又像是感觉到她青春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的热浪,肖道远都有些火烧火燎的了,但是就是最后一层纸没有也没有必要捅破了。也是哦,有时,必然要发生的事情需要偶然的介入因素去推进成就。就像是这潘金莲开窗的时候的晾衣杆不慎落下,恰好就砸在公子哥西门庆的头上,才会有后头的故事,当然那几爷子是把故事讲成了事故。要是在这里,这档子人,说不定就是会讲成一个美妙的传说了。
不久,就盛传这赵桂花要当教育局长了,不是他要当,而是有人要他当。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苟育人预感到不妙,甚至有些追悔莫及,都是自己挖下的坑啊,自己还要笑着往里边跳呢。他有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有时急得挖着裤裆。李代桃僵的事,他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了。虽然他说的是,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人事有更迭,往来成古今。但是真正要把他从权力的宝座上剥离的时候,那是切肤之痛,都血肉模糊的了。没有好久,他下课了,她上台了。苟育人碰见人就说:“不好意思哦,本来自己还可以搞几年,但是自己日搞来日搞去,现在就提前下课了,女人那个东西,魅力啊,不,是魔力啊,太厉害了。真正你把人家那潜力激发起来了,你就自己掌控不了啦。就没有在可控之中了,我,怄的吃屎哦,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己头上带铧,屁股上带炮,把自己送到墓坑里去了”。
赵桂花的成长之路就是一个传奇,是一个故事,但是不知道后来会不会像是有些人如西门庆潘金莲样,把故事讲成了事故。在坊间,他的仕途之路引起了一些女干部的热议,有的说:“我上边没有人”,有的说:“我上边有人,但是没有动”,有的说:“我上边的人再动,但是动不动就不动了”。
后来赵桂花当昭化区长了,都说他是市长王会整的人,这个,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因为她还和省首长魏岸然有缘,但是不是就一定会是有一腿那到不一定了。
苟育人自信的肥皂泡破灭,虽不全部是但是包含有一个偶然的插曲。苟育人也知道,山大养虎,虎大伤人,他给肖道远层层推荐,要大力往主干线上推呢。他知道,赵桂花的翅膀硬了,教育局这个塘子早晚是装不下这条美人鱼的,塘子小了嘛。上边的人又不是不懂,一把尺子量下来,这赵桂花不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也是有短有长,组织上化短为长,用其所长,鲜花不能插牛粪上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呢。可没想到的是,人家赵桂花一路过,就像是亚马逊河的蝴蝶震动一下翅膀,美国德克萨斯州就会掀起一场风暴样,这未满的羽翼稍微一伸展就把他苟育人的局长帽子给震动捋掉了。
后来赵桂花到了逍遥镇工作,先当镇长。讲说,这镇长也就是镇长,镇长多的是,都说干的是,催粮催款,刮宫引产,打狗灭犬,不见得你当镇长就会玩出什么新花样来。但是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她才来,地皮还没有踩热,恰恰魏岸然要来市上调研了,领导要来看呢,要看逛的当然是打造得靓的点,还要看逛的是风景的线。当然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靓点和风景线恐怕就是美人迟暮的地方了。市长王会整把老壳一摸,就陪魏岸然到赵桂花那个领地去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何况本来就是这样设计准备的呢。再说这逍遥镇也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镇子。魏岸然一听王会整要带他到逍遥镇去视察,心想遇到内行了,便把脑壳一点,说:“那就看看逍遥古镇吧”。魏岸然出行,一行的路上其实并没有人举着“肃静回避”字样,到是前边的警车开道,轿车在空气中闯动,飞速的车轮压到水塘中,溅起水仗,急驶的汽车像是箭头一样飙出,分射开两边的人浪,副驾位置上的一个警察,脚抬到车子的挡风玻璃后边的台台上给枕起,头伸出车窗外,用喇叭吆喝吼道:“闪开,闪开”,警报声“哇哦,哇哦”地叫得震天响,都风驰电掣了,到了,车门一响,下来几个同党。这会儿,魏岸然一下车,车子就上位了,就像是曹操秤大象样,大象一下船,船就浮起来了。他徐步来到观景台的高处,鸟瞰景区,把酒临风,指点江山,美丽的古镇乖乖地尽收眼底。陪同的人稀疏有致星罗棋布地围绕散落在他的周围,众星拱月着,魏岸然指点了远处的一处房子,说:“哎,那是哪家的房子啊,叉眉叉眼的,挡住了我的视线,有碍观瞻啊,叫人眼界心胸不开阔起来”。这镇上的李树林,头儿,职位在赵桂花之上,个头不高,戴一副眼镜,头发从中间往两边梳理,只要给他戴一个黄帽子,不用化妆,就是一个给鬼子带路的汉奸形象,见魏岸然所问,嘴巴头呜噜呜噜的,头脸瘪红着,茶壶煮汤圆,道不出来了,大家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像是在检讨样。说时迟,这时快,赵桂花突然分拨开人群,从陪同的人员队伍中脱颖而出,抢先一步迎上前去,眼睛笑成豌豆角,说:“哦,首长啊,你说的是对的呢,魏首长你说的是对的呢”,魏岸然张呵呵地把她看着,看这冒出来的漂亮妞有什么说辞,就说:“这丫头,说些什么呢?”,赵桂花捋了一下头发,继续说道:“北京来的专家也是这么说的呢”。魏岸然一听一愣,笑而不语,心里甜滋滋的,还差点笑出声来。赵桂花感慨地说:“没有想到,今天,人家魏首长一来,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是首长站得高,格局大,看得远嘛。我们天天在这里,也还来了那么多领导,都还是些像模像样的大娃子领导,就是谁都没有看出来呢。学而优则仕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仕而优则学就一定是对的了,我给你们说嘛,是这个样子的,前些天我们高薪邀请的北京的国内顶尖的一流专家来考察研讨,也就是这么说的。要是首长你早来几天,就可以不花钱请那些北京的专家了,要是我们没有请专家,首长你又没有来视察,没有你的指点一下,我们可能还会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呢。所以以前是密切联系群众,现在是密切联系领导了,联系群众,事倍功半,联系领导,事半功倍了”。魏岸然听到这里,嘴巴扯起笑到耳门坡了,直是说“哪里,哪里,哪里啊。云里,雾里啊,河南的女儿遇四川,四川的猴儿河南人牵,哈哈哈,这个还是有道理”。这时在场的其他人都在自责说,我们硬还真是井底之蛙,盆地意识。大家都暗自赞叹,说的是:“人生之路很漫长,但是关键的时候就是几步呢。人家赵桂花活人他就是这几步跨得好呢,挤进去了呢。说是活人一身冒泡打嗝说的话要装多少箩筐呢,人家赵桂花她就是这一句说得最好,就起作用了”。魏岸然还在抿着嘴笑,觉得我这个一省之长,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眼光独到,能够看出专业人员才能够看出的问题,这就是人家讲政治的效果啊。但是他又一想,这个问题,就是平常的人说不定也可以看出来啊,就像是这些人专门在给他筹备一个问题摆起,就等他来发现,等他来指出,等他来指示,以增强领导调研的实际效果,他觉得有编剧,有导演,有演员,这赵桂花就是专业演员的水平了,自己就是一个群众演员,在搞配合了。他觉得他这个省长,几乎就是被周围的人给包裹起来了,他们在规范指引他如何当这个省长,这个省长如何来作指示,想起这,就又不由得有些温怒。这个人,何况是省长,你总不能把人家把当猴儿耍,人家把你当猴儿耍,你还高兴来着,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但是他又想到,走过坷砍,才知道平安就好,尝过酸甜,才知道平淡就好,历经兴衰,才知道知足就好,费劲思量,才知道糊涂最好。都省长了,他有时都觉得对于个家事,自己也就是一个跳蚤,也将一床被子顶不起来呢,有点大家都在这团泥潭里边搅和的感觉,有时明明知道下边在作假,但是还要假装没有看见,甚至是帮着圆场子。内倦呢。又扪心自问呢,其实自己从小也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呢。小时候看到的图书,说是皇帝老倌喜欢打猎,去了,怕野物太少了,你总不能够让皇帝老倌乘兴而去,空手而归,属下就将圈养的野兔之类,放在皇帝老倌打猎的草丛中,放一批,又害怕他们跑得太快,就给他们喝点酒,有些醉醺醺的样子,或者就是先将他们整的有好有歹的,先受点伤,如腿腿整跛,皇帝老倌一举枪,哪些野兔就顺势倒下,皇帝老倌就给整高兴了。皇帝老倌钓鱼,就派人抱个大鱼潜入水中,将钓鱼钩用手先刺后挂在鱼嘴中,人一离开,鱼就波动,皇帝老倌一看有醒动,是大鱼,吆喝的吼起,用鱼杆轻轻的拉动,鱼就顺着来,不能不用力,也不能用力太大,皇帝老倌在岸上小跑,鱼在水中奔命,皇帝老倌将鱼往水浅的地方领导牵引,其他的人就已经是跳在水淹到脚背子的地方,帮皇帝老倌按鱼,皇帝老倌说:“是我只有我才钓得到了这么大的一条鱼哦,天子啊,天意啊”,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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