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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住他!挡住那颗真空炸弹!”老戴不知哪来的蛮力,一把抱起大桌子抵在面前,招呼着女兵和krys赶紧上前,连带我四个人建立起厚实人墙。一霎那间,耳朵像失了聪,每个人的嘴唇都在一张一合,犹如水缸中的金鱼;而他们的举止,也变得像高速摄像机下那种超级慢动作!我正感到难以理解,猛然间觉得肚子上皮肤剧烈颤动了几下,再去看时!

一颗漆黑如玩具飞碟般的东西已穿透我躯壳,刺破背后三人胸膛狠狠射入了化妆间!这东西,就是范胖那块牙燎癍的宿毒总爆发,所激射出的古怪炸弹!

“完了!”我哀叹一声,两眼冒金光,当被扶起时,整个人陷在柏油状的稠厚皮脂间,浑身黑得透亮!作为罪魁祸首的范胖,已被工作人员拖回起居室,靠在墙角纹丝不动!而挡在摄制组前的是一张巨型不锈钢餐台,墨西哥人高举着它,已被油漆泼成一幅野兽派抽象画!

对窗与酒店廊道内的人们,不知刚才的连番大爆炸是彻底歼灭了凶灵,还是湮灭了这座仓库,全在高声喝彩,次序已无法再维持,无计其数的人挤破门框,闯入054围着观看!

“瞧瞧这胖子干得好事!非要进来搅局!”侦探也同样蓬头垢面,恼恨地从浴室洗完脸出来,扭住我衣领叫道:“这可是你们的人,要是她真出什么事,你必须承担这个后果!”

“不好,是dixie!”我只感到后脊背发凉,慌忙推开他,朝着化妆间冲去。当推开门,一幕我最不愿看见的情景,无情地占据了整个眼眶,那张化妆桌的大圆镜子已被破成碎片,整间屋子被油腻浸透,正滴滴答答往下掉着残秽!其情其景,简直是惨不忍睹!

那位令我担心的人,身为不漏香的九频道当家花旦,dixieendy离奇地消失在密室中!

老戴紧追着我闯进化妆间,显得更加焦虑,当他瞧见这一幕,就像浑身气力被抽空,一下子跪倒在地。见到这种表情,我已知大错铸成,正想开口询问,侦探不甘心地掏出老花镜,戴上再去细细查看,这才长吁一口气,抹了把冷汗拍拍我的肩,示意先跟他出去再说。

“幸亏咱们组织起人墙抵住这颗炸弹,否则将个大活人变没了,全都得进监狱!”

“怎么说我为何看不见她人在哪”见他已快步回到起居室,我只得爬起身追着去。

当我回到大屋时,那里早已是人头簇拥,看客们各自掏出手机正在疯狂拍照,除了堆放着的设备和摄像机,几乎瞧不见半寸地毯。汗流浃背的人堆里挤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胖子,那是老艾。他望着满墙狼藉,活像暴乱现场的过道,不由啧嘴问侦探是不是搞完了

“嗯,理论上可以说,054套间已被荡涤得干干净净,往后你是将它继续当仓库,还是当宿舍,甚至往外卖都绝不会再出事,若有问题你随时可以将我告上法庭!”老戴笑嘻嘻地打怀中掏出名片塞到他手里,随后点起一支烟,斜眼望着化妆间,似乎在等待群众发问。

“为什么毁了所有能反光的器材和物品,依旧挡不住那只碎剐女鬼冲进破屋”浑身腥臭的女兵和krys相互扶持着走进起居室,打算先回客房各自洗刷去去晦气,问。

“因为镜头啊,你们将摄制组的镜头给忽略了!瞧见这张不锈钢餐桌没有它就是我关照帕科必须要扎紧的口袋!”侦探得意洋洋地来到起居室中央,指着泼花打碎的家具,道:“驱除凶灵就和家里逮耗子一个道理,你将它所有通路全部掐断,最终会将它逼进口袋里!咱们不可能去毁坏别人电视台上百万的器材,那么,就靠它替代镜头,从而彻底歼灭!”

“你那个婆迦截霁术的布局究竟是怎么回事”气若游丝的范胖撑起身子,靠上墙头问。

“由头至尾都是仓库在作祟,碎剐女鬼只是部影像,被拘押在幻境里。她出现在此的原因,是想打破束缚魂归天国,所以要指引住客找寻她失踪的真相!这就是出事至今,从没传出过旅客遇害的原因。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某种闻所未闻的化影,叫做逆流幻日!不是你等略知皮毛的绯局,它远比九局高深得多!”

“我早就说了,不找暗世界精通此道的人来帮忙,为贪图省下几个钱,注定是要失败的。”女兵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老戴,揶揄道。她本就讨厌女播报,现在无端失踪了,正中下怀。

侦探将手一背,合上眼长叹一声,道:“暗世界那些鼠辈破个阵什么的大概还凑合,而要对付怨灵,在我看来就是小儿科,哪怕你们将他们全喊来,也依旧对付不了它!”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范胖见小樱桃正气得沸腾,生怕再说下去就会暴露暗世界,忙让人扶着她和krys赶紧离开仓库,自己爬回到老戴身边问:“幻日不是北极地区的天相吗”

所谓幻日,是指发生在冻土地带的某种自然现象,一般能够在北极被观测到。它需要具备几个严苛条件,首先天空中要有卷层云带,其次是云层必须既薄又透明,最后是有冰晶均匀分布在云层里。如此才能在天上出现好几个太阳的幻像。但夏洛特地处美东的南方。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且老戴最后喊出它是个奇数,这些话语又在暗示着什么

“这是指角度,通常有22度幻日、44度幻日、20度幻日,明白吗都是复数。可那道光门里透射出的,全是奇数角度的幻日,并且还是颠倒过来的视角,所以才叫逆流幻日!”虽然人群里不乏有天文爱好者,对此略有了解,然而听到这种言论,依旧不免交头接耳。

而侦探接下来说的话,则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他一口否定那是被人精心布下的局,而是在仓库这间屋,或是曾经这个位置,出现过某个了不得的东西。它显然已知自己命在旦夕,故而炮制出逆流幻日,创造一片新世界寻求避难。换句话说,这东西也许与末裔是同种生物!

那么,安装吊环的人,以及伪装成住客的女人,实际身份全是追兵。最终在72年的某一天,这间大屋发生过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战,造成人饵被活活拖入逆流幻日而惨死!这都还不算事,更恐怖的是,他们冲击这个幻日撞击出裂缝,导致了那一天在人世间被抹除,不论酒店工作人员,还是四周的住户,全体记忆被剥夺!这就是侦探起先质疑的盥洗室重大发现!

“喂!你们难道全都疯了吗dixie也同样像72年的那颗不漏香消失不见了,现在是开庆功宴的时候吗”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这群人高声喝问:“别忘了她是你们的boss!”

“稍安勿躁,dixie并未消失,理论上还在屋里,你出来前,我已经请阿盖在调查了。”侦探挥挥手,打断我的叫骂,指着监视屏说:“看,如果她死了,那视窗里的又是什么”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垂涎那个白领婊,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算了,反正我本来就对你不感兴趣。”小樱桃将指尖烟蒂弹来,击在我帽檐上落下一片灰,扭头便走,不论我怎么喊,都不听解释。就这样,她拖着疲乏身躯回到自己客房,然后将门一拍,从此牢不可开。

我只得无奈地回到摄像组镜位前,看胡子叔和阿盖摆弄着投射监视屏。牙套妹见我一脸恍惚,便指着某个小视窗要我看,这是一片漆黑的沙砾地,虽然像素很低,但镜头在移动。由于这组便携式摄像头是临时找来的,没法接通声音,自然也听不见是否有人说话。

通过这组画面,则表示目前佩戴它的人无恙,而且行动自如,只是不知被困在一个什么空间之中。也许对方也意识到了这点,便故意将手腕伸到镜头前,那是迪姐粉红的指甲油。

“dixie与外表不同,她经历了许多,甚至到过战场,是名坚韧的成功女性。”胡子叔接过范胖的eed,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有些恼怒地捣了他一拳,问:“别人都禁止你再进屋,你干嘛非要乱来现在人是找到了,可怎么带她回来这可真是个无妄之夜。”

“我,我怎知道这是什么幻日哪种妖阵原本前些天在左厢几间房,我已将那鬼东西炸得断子绝孙了。所以见他们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的,我心里急啊!隔着墙就听里头翻天覆地的各种爆炸,还有人的惨叫,我也是想帮手主播她才硬来的。结果谁能料到他们三个竟然也不拦阻,我还以为老戴放行了,”范胖朝背后扫了一眼,惊叫道:“那个墨西哥人呢”

“你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竟将错推在别人头上你这种黑熊般的体魄发了疯谁能挡得住我让他回自己酒店翻东西去了,距离这里很近,就隔着几个街区,大概十分钟内能打个来回。既然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没用,总之你下次必须严格照我说的做,这回就算了,先给你擦这笔屁股账!”侦探向我招招手,示意一起去窗台,说:“我有些话要与你谈谈。”

我神情落寞地点起支烟,向对窗那些严肃的朋友扬扬手,示意厉鬼已驱除,再没什么可看的,都赶紧回家洗洗睡吧。哪知因迪姐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人群非但不肯散去,更有人开着车打四面八方向果核酒店聚拢,此外还有许多的电视台也在楼下转播,场面堪称混乱至极。

“很壮观,是不是起码在半天前,我们谁都不曾料到会出这种事,而我是看惯名利场的。倘若dixie的事无法交待,明天头条就会冒出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例如‘知名电视女播报无端失踪,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西城果核酒店疑云内幕,牵涉一起几十年前的鬼魂索命’云云。”老戴的脸在楼底各种灯火闪烁中忽然变得很黯然,他叹了口气,说:“最终,这家酒店绝对会生意红火,而可怜的dixie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有什么办法”我也朝底下扫了一眼,叹道:“之前我见你还在笑,必然有预案吧。”

“笑不代表就有办法,那是安抚人不引起慌乱的举措。而实际上,我也无能为力。预案固然有,那就是你,你得肩负起胖子铸成的大错,将人找回来!”他故意避开我的眼睛,说。

“你疯了我怎可能办得成这事”我不由大惊,叫道:“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能那样。”

“你的小女友虽然在赌气,但眼光很毒辣,其实我都看出来了,你对dixie很感兴趣。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但在一小时前,你压根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说穿了就是陌生人。而仅仅一小时后,你表现出来的行为,却是无比在乎她的安危,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

被老戴这么一说,我自己也感到恍惚起来。是的,这太不合情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连她挂着的胸牌也没仔细看过。这种情愫来得实在难以解释。有一点我承认,不论dixie是蓝领、白领还是金领,我没有像其他几个草根那样讨厌她,甚至还有些喜欢她。但那既不是仰慕也不是垂涎,而是某种连我自己也不理解的好感。总之,我确实有带她回家的冲动。

“你是不是曾在哪里有丧失过某人,却无能为力的经历”侦探挠着头皮,好奇地问。

如果非要联系起某个人,那就是曾经的吕库古小姐,亦或者沦陷在炼狱里的小苍兰,这两者都是她,也是目前正在佐治亚四处躲藏的霍利斯曼。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望着西斜的弯月,我忽然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惆怅,回想吕库古公馆种种惨烈,不由潸然泪下。

“目前这些人里,只有你可以放手一搏,虽然我无法釐清你的由来,但alex,你或许会是只骁鸷。”他撑起身,拍了拍我肩头,说:“先等帕科回来再说吧,另外我也需要想想。”

“骁鸷这又是什么”见他打算往摄制组过去,我一把拖住侦探袖管,叫道:“你千万别将我理解成暗世界那种专研异端邪说之徒,我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只不过彼此为了求生而并肩过,理论上我与他们之间更陌生。如果你觉得我行,至少跟我说明一下。”

“骁鸷是指某种能移魂控梦的高人,历史上仅仅出现过三名,并且全都是女性,极其罕有。因她们不是伯爵就是皇亲,或者贵妇,所以没有,才干也被荒驰了,终其一生也没机会绽放。这类人能利用梦境自由穿梭空间,去暗中做成某事,例如修改遗嘱,提前知道股票行情,当自己睡醒后就全忘了。因此再不济,也总能撞大彩成为巨富,大概就是这样。”

“还有这种事但我是个穷鬼外加loser,”听完我喜逐颜开,追上他问:“所以你觉得我往后可能会大富大贵没准还能回法国选总统或是搞诈骗科技公司空手套白狼”

“正因为我不知道这类人真实实力发挥出来能去到哪里,所以说不上,自己没见过的事要如何描述我暂时先将你理解是那种人好了。”老戴扶着我的肩,转去僻静的浴室门前,低声说道:“一会儿帕科会带件东西回来,你将它插在帽子上,然后按我的指令行事!”

“两只雌狐离开前,将它甩在了地上,我怕人来人往会将它踩脏。”牙套妹递来一本口袋大小的带笔簿子,那是晚饭后女兵在街角小店买来的便签,说要将半夜破054时遇上的细节都记录下来,以免遗忘。然而簿子上只字未写,只有她画的卡通长颈鹿在第一页上。

八分钟后,墨西哥人端着只锈迹斑斑的铜皮匣来到大屋,侦探向摄制组说明,将利用我去将迪姐捞回来,在场所有人都必须严格按他指示行事,不能再像刚才范胖那样出错了!不如此这名主播就将复制72年的离奇悬案,将连同我一块永远消失在历史之中。

于是,铜皮匣在几十双目光的注视下被打开,本以为古色古香的外观,里头藏着肯定是珠宝,哪知却是一簇安在青铜品饰上的鸟羽。当老戴将它取出在我帽檐上安好,竟能垂下覆盖住我右侧的全部肩膀,在牙套妹化妆镜前一站,自己的外观有种说不出的异国风情。

“这不就是过去意大利神射军(bersaglieri)的黑雉鸡帽徽吗,我还当什么好东西呢。”小玛那个酗酒老爸也聚在人堆里看,指着我哈哈大笑,说:“咱们楼底咖啡店老板家就有。”

“看来这里有位懂行的,不错不错,虽然它外观很像意大利轻步兵的帽饰,却来自日本,是江户时期某个裁缝献给军阀的贿赂。后来因黑船事件,美国水兵上岸从当地人手里抢来的,名叫嵯峨翼(sagatsubasa)。它的隐语是强壮,不屈不挠,坚持到底以及热血沸腾。此物最神奇之处,是会随着时辰慢慢变色。现在是漆黑的华饰,到了清晨就会变为霞色,实在是千金难求的瑰宝。”侦探禁止众人上前抚摸,在我面前站定,说:“alex,现在是四点半,到日出大概还有半小时,你必须趁着黑暗,攫取这段宝贵时间穿透逆流幻日,将dixie捞回来!一旦冠羽全都变红,那么别说是她,连你也回不来了。”

“不,你稍微等等,这件事我答应过肯定会去做,但你得将方式说明清楚。上次在魔魇里,我被一股怪力拖入冰海中差点溺死,幸亏遭女兵猥亵我才惊醒回来。现在你让我去破幻日,我该怎么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躺倒睡觉吗”一听这个浩大工程,我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成功。况且,四周围着那么多不怀好意暗暗讪笑的闲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点你不必担心,打火机还你。它出现在噩梦里并在现实中被找到,成了你唯一的武器。至于这颗名叫天鹅绒的金属怪球,我不知它来历,暂且你也带着好了。”老戴制止住四周的哄堂大笑,着人搬来张折叠椅,让他们抬进腥臭难闻的化妆间,冲着围观群众喝道:“我丝毫不懂你们在笑什么,这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这个小法国佬正打算豁出自己性命,去捞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回来,而且不一定能成功,并有遭幻日吞噬的危险。换你们来试试整个夜晚,由头至尾在挖苦取笑,你们希望的根本不是找寻真相,而是想看别人出丑罢了。”

四周的人当然不买他的账,纷纷冲着老戴举起右手笔出中指,还有不嫌事大的干脆爬到柜台上笑骂外国人都去死,别来占本地人福利工作机会。更有几个一看就十分像其他媒体潜伏进来的托儿,正在煽动人群打算闹事,我已知自己,哪怕想要退场也已被逼得无路可走,一时间感慨万分。这就是人世间,复杂且凶险,而且毫无廉耻道义可言。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送你进那个逆流幻日,也难以判断你会否会被拖入所谓的冰窟海底,倘若你是骁鸷,自然就能领悟该怎么做。甚至,我希望你会失败,很快从那破屋走出来,已经失去了一个,若再消失一个,群体记忆被集体抹除,也就再没人会记得你曾经存在,这又是何其悲惨”侦探扶着帕科的肩头,叹道:“我俩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祝你走运吧。”

“小老弟,我去将女兵喊来,她因误会而在生你的气,你无论如何先等等。”范胖见我抬腿开始向化妆间走去,惊出一身冷汗,鼓圆腮帮子喝道:“就等一分钟,也不差这一分钟!”

“不必了,她暗恋的是别人,只不过是在利用我去接近他罢了。其实我俩都很清楚,上床更没真感情可言,那只是生理需求,她寂寞我也孤单,仅此而已。你是不是觉得我听着这满屋子的嘲讽讥笑会感到很委屈不,恰恰相反,我丝毫不在意,而且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别人希望见我沮丧,见我屈服,见我无计可施,见我气得跳脚;而我偏偏要活出自我,偏不让他们得逞,偏要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我不知你看没看过洛奇4,那种跑去满是嘘声的苏联打拳击的感觉,不觉得很棒很刺激吗实在是太他妈叫我舒服,太快活了。”

胡子叔让牙套妹给我安上另一部外挂式摄像头,同时让阿盖调出视窗,表示他会看紧我的后背。见现场一片混乱,他开始在打电话,打算找警员上楼干预。并对我使了个眼色,表示绝不会让怀有险恶用心之徒逞淫威,他们将确保过道是安全的,我可以开始尝试了。

不论我说什么,都没能阻止范胖跑出仓库,并在隔壁客房前疯狂敲门。恰在此时,一种很微妙并难以体会的心情,猛然顿生在我心头。倘若我有一丝成功的可能,此时此刻,我不就是当初爬上天阶的吕库古小姐吗她也曾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原来悲伤会如此叫人动容。

对这片土地而言,我始终是个外国人,而且还是非法滞留在此的那种。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以及存在。打从被送入残鸦修道院那刻起,我在世间的意义便结束了。而且,最可悲的是,这会儿可能连林锐也正在想他自己的糟心事,绝不会推开窗往西面的夜空扫上一眼。

霎那间我觉得被整个世界所遗弃,同时,霎那间我也选择要将这个世界所抛弃。就这样,我胡思乱想地坐到湿濡阴暗的化妆间破镜子前,望着泪水中变得模糊的人们,合上双眼。

一阵熟悉又意味深长的鼓点在耳畔边慢慢响起,披在肩头的鸟羽,以及垂落的长发拂动起来。四周有风,虽说这是清凉的夏夜,但那股清冽的空气,显然不是逼仄破屋,而是在更宽阔的地方。这就是老戴所形容的骁鸷么我不免一惊,精神随之大振,便缓缓打开眼帘。果不其然,这是一片漆黑无光的地界。我预备稍作停留,等眼睛适应过来再做打算。

手掌在地上摩挲,沾染上许多颗粒饱满的土渣,身下是冰冷的混凝土,而不是在野地里。这难道是曾经或者未来的054仓库吗不论我怎么将两者结合起来去想,都感觉不是。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为自己定了个蛋糕,打算吃一些后,然后泡在浴缸里默默等死。”

恰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就像有人趴在肩头向你耳语。内容令人感到很莫名,而语境却丝毫不悲伤,还显得有些高兴。她无疑是个女人,但绝不是dixie,因为显得更年轻。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小樱桃我感到满头雾水,便开始四下掏口袋,看有哪些东西带进了逆流幻日中来。结果一摸收获颇丰,不仅打火机抓在手中,狄奥多雷的金属球也在,而最叫人吃惊的是,连牙套妹递给我的那本插着水笔的便签也在裤兜里。它们固然没法吃,也无法拿来当武器,但有胜于无。想着,我将听见的话写在纸上,还添了一条问女兵,这是想说什么完事后探到摄像头前晃了晃,以证明目前仍是我。

眼睛逐渐能分辨出近处物体的部分外形,我可以确认自己正在某栋建筑的楼梯间里,一道石阶出现在左侧,往下攀延并通向某个不为人知的场所。这地方毁损相当严重,我不知是身处战区还是事故现场,所有设施都是倾斜以及崩坏的,阶梯两端的石墙几乎无法直视,它暴露在外的钢筋远多过水泥。继续往下走是条浸透污水的过道,比起楼层更加难行,脚下满是突兀的混凝土块,周围飘着几具泛着膏油的尸骸,有大人也有小孩,腐烂得难以分辨性别。

我不由大骇,忙用手捂住鼻翼,这才发现自己丧失了嗅觉,这片严重毁败的废墟,以及尸骨破腔流出的断肠,令两条腿起了一层花白油腻,按说必是臭不可闻。然而什么都闻不到。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生日非要吃蛋糕,这算是古老仪式的延续吗我想因为是廉价吧,小孩也大多会喜欢。耶诞既可以去郊外砍树回来装饰,也可以不去砍,但家里总需要摆设。”

耳旁又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名男性,同样是轻松口吻,并带着一丝慵懒。在这种水漫金山般的鬼地方,居然有两个活人在对话,悠闲的就像在岸边垂钓。放眼四周什么都没有,依旧是潺潺污水和长满霉斑发硬的尸骨,说话之人仿若幽灵,完全找不到究竟在哪。

这是不是起先监视屏里出现过的地方我开始变得难以确定。迪姐最早被观测到时,出现在一片沙砾地间,与满是土渣泥粒的楼道水泥地很相似,但之后又去了哪里是往上走了还是像我这样跑进漏水过道会否当瞥见这幕炼狱般的情景,又吓得逃回了原地

在我犹豫进退时,被身旁一件东西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截锋利的螺纹钢条,扯碎了某片东西。擦亮打火机去瞧,是一片灰黑色涤纶棉破布,dixie在失踪前好像穿着这种运动裤。记得侦探让她要做好弄脏全身的准备,随后这女的叫人丢给她,自己去衣帽间换好出来,很显然她走的正是这条路。我不仅有些佩服起这个女人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远远避开这种鬼地方,除非她什么都看不见。

越过混凝土块坍塌最厉害的转角,眼前出现了一道苹果绿破门,里头亮着幽暗的光亮。适才那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再度响起,变得无法听清,但毫无疑问的,他们正在破屋里畅谈。我不由大喜,没准迪姐是被人语吸引才找到这里,若不出意外,此刻也许就在屋内。那么一来就将变得十分容易,见面后拖上就跑,至于要怎么回到现实或许将另有征兆。

可当我伸手去推这扇门时,却感觉它是由里往外锁着的,探头向屋内扫视,同样的毁败严重,只是没被臭水渗透。我知道眼前所见并不真实,没准就是林锐曾形容过雷音瓮般的存在,因此不去计较它有多不合理,换了个角度去看破屋另一侧。很快便找到光源。那是一张简陋的办公台,案头亮着盏桌灯,两条黑漆漆的人影坐在边上,说话的正是他们。

高喊了几声,人影岿然不动,犹如耳聋那般依旧自顾自交谈,我不由感到奇怪,便愈加用力去敲门。就在这时,屋子背后的窗外有个走动的人被吸引,它停了下来,开始弯腰透过卷帘的缝隙往我这头打量。这是如同上一个噩梦之夜的魔魇,任何突发状况都会发生。我不由感到悚然,便立即收声,睁大双眼去看黑影打算干什么。结果对方也和我一样,将身压低,躲到了外墙底下,屏息凝视着昏暗的屋内。

“这,难道它是dixie”见对方举止怪异,我站起身来,迅速掏出打火机擦亮,给对方一个正脸。人影显然是看清了,开始用力拍窗,可什么声音都传不进耳朵,只能看见它夸张的动作。那种举止分明是要我速速离开,或是上它那头去,总之对方没有威胁性。

我从水底捞起块混凝土砖,奋力砸碎破门小窗,然后探手启开门锁,开始踏入这座怪屋。两条黑影依旧保持着原样端坐不动,交谈的氛围却显得欢快起来。起初这俩人似乎提防着什么,总在说难以理解的暗语,而此时威胁貌似已解除,正在谈着生活琐事。

“这俩人什么毛病在这般阴森的环境里还能谈笑风生”我在倒塌的铁架间艰难攀爬,距离那团鬼火般的灯光越来越近,逐渐我辩出,两条黑影是面对面坐着,并双手交缠。

这俨然就是对如胶似漆的情侣,故意选择独处仓库,彼此间诉说着衷肠。

当我爬到他们身边三米之外,俩人依旧保持不动,丝毫没往这头看上一眼。我不仅一愣,便使劲揉揉眼,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两条漆黑的人影,压根嘴就没动过,并且是全身僵硬的。我擦亮打火机使劲去照,顿时感到后脊梁起了一身白毛汗,浑身打起哆嗦来!

这哪是沐浴爱河的情侣,分明是两具朽烂不堪的尸骸,已经烂得整张脸和脖子掉落在桌头化为厚结的油腻,只是穿戴着身前的衣物,打背后看犹如活人那般。

在吕库古阴宅地底,各种惨状的尸骸我见过不少,人体到任何程度也都看过,面前这对死人并不比它们夸张,但我不知为何被惊得双腿没有气力,简直像被钉在水泥地上无法移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袭遍全身。总之,我压低脑袋,哪怕一眼都不敢往那头瞧。

差不多大半年后,我与林锐结识了暗世界里一个叫捕梦之手的组织,彼此因交流心得而围坐在火炉前,他们的头音是这么解释的。不论你是法医还是墓地守夜人,哪怕见过再多恐怖异常的尸骸,在睡梦中都是新手,任何一具腐尸都会吓掉你半条命。

当然,在那时的我还未受他赐教,自当惊惧得几乎窒息,窗外黑影见我蜷缩一团正抱着脖子,便加大幅度敲窗。我扫了它一眼,那正是失踪已久的迪姐,此时的她好像正待在室外,有着惨白的自然光。dixie正睁着一对丽眼焦虑地看着屋内,要我注意她手指的方向。借着这股光亮,我方才瞧见这座破屋背后,还有扇铝合金边门。

当我使足全力撞开它出去,立即陷入五里雾中,此刻的我站在一条空旷街头,乌云翻滚却又显得很亮,不知是白天的哪个时辰。空中飘着毛毛细雨,雨水汇成细条打石子路面流向阴沟,我手上多了只红色的气球,并捏着一把黑色布伞。

而身后那座恐怖异常的破屋,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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