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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乌云密布,瞬间变得漆黑,与出来前的晴朗相径。潮湿的感觉缓缓渗透进来,水沫在空气中游走,天开始降雨了。一两只本在隧道内捕食蛤蟆的林鴟被惊起,慌乱地掠过我们车前,滑向更远的彼方。很快雨声吞没了一切,应和着池溪的流水,融为恬静的本身。

我们默不作声来到柯西塔图腾半米前,颠倒过来的石盘无声无息地升了起来,暴露出掩藏其后的秘密。这是一条深邃且曲折的幽径,卷起一股被压抑太久的风扑打在脸上。空气中夹杂着沙砾般的杂质,滑过鼻息时散透出异香,仿若是含苞欲放的鲜花与潺潺流水交融在一起。这种感觉我很熟悉,对迪姐来说也是,它像极了魔魇里那座瀑布前的清冽。

滚涌的风将一些东西带了出来,并覆在krys的脸上,她伸手扒落举到眼前细看,原来是赌场的烫花招待卷。有人将它们用来垫屁股,位置就在石磨盘后不远处。兔子从她手里接过,探出两指开始比拟,随着思索脸上的神色愈发惊异,不由看向边上的迪姐。

dixie点了点头,表示她也看出来了,我由着三人肢体语言,也很快顿悟过来。那张最早被发现的残纸,或许压根没古典冰淇淋车什么事,而是打石窟内刮出来的。

“alex,我们是否进去看看”krys平素里很难遇见这种事,显得精神奕奕,推着我问。

“慢,之前我们说好调查完装置后就回去,并没想过科西塔会是扇门。”兔子啃着指甲皮,手指无意识地一松一放,道:“管它呢!既然都弄开了,就这么离开实在很扫兴。若非要进去,我们几人就前进十多米,不可因好奇而过度深入,你们必须保证自己能做到这点。”

他话音未落,我已被身后两个女人拥簇着推了进去。兔子见喝止不住只得跟来,一边走一边说原来自己才是最胆小的那个。这种氛围对充满好奇的krys而言,是令人兴奋的历险;对dixie来说,是过去魔魇里怀念的环境;只有我认同捕梦者的提醒,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贸然进去,出事的风险极大。吕库古阴宅已给了我长足的教训。

想着,我竭力拉住她俩,示意必须有一人留在隧道里,以防石磨盘忽然落下而断了退路。兔子本就不想涉险,他回到原地站下,并叮嘱我看好她们,别玩嗨了只顾一心锐意猛进。我自晓得厉害,冲捕梦者点点头,将身折回去追她们,哪知眨眼之际,俩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都怪你啰里吧嗦,老子岂会不知深浅呢”我冲着兔子抱怨几句,开始疾步追赶,好在幽径是曲折的单道,中间没有分岔的洞窟,几十秒后,我闯进一个起居室大小的洞窟,见krys和迪姐正在漆黑中漫步。她们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未敢走得太远。这却是奇了,按说我这种经历过地底夜跑之人,也走得磕磕绊绊,她们怎可能像林锐那样,显得如此轻松

我伸手想拉住前方之人,她却弯腰往洞窟另一头去了,正待迎头追赶,却被脚下老树桩般的怪石绊倒,跌了个狗吃屎。人还没爬起,又被上方扑下的黑影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这怎么回事难道石窟里果然有古怪刚想呼救,就感觉鼻息间妖香袭人,有人将唇舌填了上来,我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未感觉那是什么,嗓子眼顿时一甜,似乎是某种浆果吞落下肚。

当一股水蜜桃般的怪味在舌尖散开,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清朗,再昂起头去看,背上之人果然是dixie,她望着我含笑,掌心里有几颗蓝色果子,这东西正是瀑布石窟前的浆果。

“你不是很后悔没尝过它们吗现在如愿了,当初我在淤泥池子前就是这种视野。”她朝着洞壁上方指了指,在黑色山石之间,正盛放着一大片这样的果实。但她真正想对我说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扶我靠上洞壁后,她缓缓张开五指。

那是一只表面光滑毫无修饰的戒指,纯金打造,沾着地上的沙砾,正无精打采望着我。

“就在石窟那头的砂土间,扒着墙过来时,它被手电光映出光辉来,无意中发现的。”迪姐取出块手帕将它裹好置入胸衣内,笑道:“然后扶着石壁过来时,无意中见到了果子。”

“喂,你们三个,差不多点就够了!”远远的洞外,传来兔子的呼声。

“诶krys呢糟了,要坏事!她肯定玩心大发,闯进这鬼地方更深的破墟间去了。”我应了他几声,站起身放眼四周,见洞窟空空荡荡。适才还在黑暗中走动的krys,已跑出了视线之外。我慌忙冲着四周茫然地呼唤,不由连连顿足,叹道:“这该死的跑哪去了”

很快,她的身影打右侧某条小径里出来,正抱着件东西。我与迪姐迎了上去,正想狠狠数落她一顿时,却被其手中之物深深吸引,那是一只制作十分精良,嵌着各种宝珠的洁白高跟鞋,冲外形如果配成对,一定价格不菲。krys见我们探手抚摸,说自己将周围一片都寻觅遍了,只见到这只左脚的,没有右脚的。她也知贸然乱走会出大事,所以不敢去太远。

“好了,今天的发现又是创世纪的,”迪姐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回去,道:“既然打开石磨盘的方式方法都知道了,什么时候都可再来,等下次做足准备,回来也不迟。”

这就是与女性结伴同行的好处,虽然她们也充满好奇,但不会像范胖眼镜那样贪婪地想知道一切,而是懂得分寸,也敬畏未知。几分钟后,我们回到隧道里,见兔子正弯着腰在泥里捡拾我们留下的烟蒂,他说适才呼唤前,耳旁远远传来自行车的声响,四下张望却不见人,故而怀疑我们可能被盯梢了。于是,迪姐与他再度回到装置前,锁了科西塔图腾。当石磨盘降下,四周又开始嘁嘁嗦嗦响起了素魂们的呢喃,那个男中音如大梦初醒,重复着之前疑问。

我移出返金线,开始与之交流,并说我们的人已将委托记录了下来,但它要找的人远在天边,一时半会还没收到答案。这条妖魂兴许生前是个厚道人,表示能够理解。见它不再那么执拗,我抱着侥幸去问它说,你依旧可以将秘密保留在心,但是否可以告诉我背后的幽径是什么地方吗它思虑下来觉得无伤大雅,只说这鬼地方名唤孔地亚,若想知道更多,我应该回到风巷的那片破城镇,以素魂形态去找它,以往它们情报交易就是如此。

“难道说,过去有人已经与你们这般交易过那是谁”我大吃一惊,问:“该怎么做”

“那是个女人,我怎知道是谁而且她找的也不是我。你不是来过露巷吗怎会不知方式方法呢再者你们人类要如何操作我岂会知道”男中音思虑片刻,补充道:“你不能泄密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那个大妞。我们非常脆弱,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十分钟后,我们四人回到旅社空地,在停车时,望见侦探屋子的灯还亮着,只得放轻手脚远远绕行,偷摸着走进自己客房。躺在床上,我将孔地亚石穴内的事大致向捕梦者描述一遍,他也表示许多都想不明白,建议我应该考虑下入弧,那样他才能成为我的帮手。

“可我压根不知该如何寄魂,过去是幻日将我拖了进去,后来在阴蚀道场也是被人偷袭后才被动入了弧,自身要怎么做根本不知道。”我哀叹一声,说:“我也想像别人完整的骁鸷那般,去揭开许多尘封的秘密,但实在有心无力。”

“没关系,我们的头音也许知道该怎么办,你再等上一年半载,他很快会来美国。现在捕梦之手的人全被派了出去,都在忙自己的事,而我前一次被挑了筋,现在尚属修养期。”

就这样我俩你一句我一句海阔天空地聊,说到乏了头一歪,连烟也没熄,便进入了梦乡。

继阴雨之后,第二天又是个艳阳天,只不过我与krys神色都很差,只因自己是被同一则来电吵醒,来电人是屡屡扑空的林锐,他从眼镜家打来电话,告知昨晚冲击贼窝后的结果。

“怎会这样难道查理在也不济事么”krys搅着汤勺,问:“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原来,昨晚他们借着雨势,偷偷潜入莉莉丝姐妹会所盘踞的某座无主废屋,打算泼油烧了那鬼地方,特别是要毁了神龛,让这伙贼娘们没了山头不得不推延血腥之夜。结果也不知范胖是因有了帮手胆子壮了不少,还是他被复仇冲昏了头脑,总之十分不在状态。刚上山便收不住脾气,咋咋呼呼嚷嚷要剁下大长老的脑袋当尿壶,蛮勇无谋地横冲直撞。林锐与眼镜只得紧随而入,当三人闯进空地,结果发现人家早做了准备,陷入了包围圈中。

他们见四周空空荡荡,这才发觉中伏,忙急着要退出来,黑暗中弩音频响,死胖子肩头和小腿肚各中一箭。紧接着从两侧蹿出七、八台摩托开始追击。林锐只往回扫了一眼,差点吓尿了裤头,那根本不是沙利文所说的一小撮,对方足足有三十余人。哪怕他们仨全像稻草男孩那样骁勇,但在赤手空拳下也难敌那么多疯癫的贼婆娘,被活活打死是铁板钉钉的事。于是他们只得各自狂奔,期间林锐也利用半妖倒悬避开女蟊贼们的疯狂砍杀,将眼镜带了出来。躲在附近草堆里的女兵见状,连开数枪,将追得最紧的几名骑摩托的人击倒,然后下坡驱动车赶来接应,在经过一番乱战后,他们虎口脱险,一溜烟逃回了吉普森。

范胖受伤最重,躲在某地养伤;眼镜其次,手臂被扎了一刀,腿被铁链抽到骨裂;女兵在激战中伤了手指,已无法继续射击;只有林锐一人完好无损,而且蒙着面没有暴露自己。总而言之,这场奔袭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给对方一个教训,自己却几乎全军覆没。

看来想挫败莉莉丝姐妹会,远不是过去我所幻想得那么简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狂热信徒,不怕挨揍的滚刀肉。总之他们已离开了格拉斯考克县,家肯定是没法回了。

而且最可恨的是,这件事还没法去报案,因为四人本意是去别人地头放火,被起诉后肯定是重罪,牢饭是吃定了的。但莉莉丝姐妹会自己也不干净,故而没去报警,她们打算慢慢将他们找出来用私刑,总之兵败如山倒,缺了我这种智谋广远的人,怎可能成得了大事呢

“要不,让他们先来黑枫镇躲避风头,咱们这里人多势众。”我掐了烟,要krys立即联系四人,道:“这个仇一定要报,等老钱这件屁事忙完,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了。”

“我说过,但霍利斯曼不同意。他们觉得继续将沙利文留在吉普森,这傻妞最终会被姐妹会干掉的,所以仍在商量要如何将她带出来。”她抓起羊角面包咬了几口,气恼地叫道:“这个范斯太会坏事了,每次都是因为他拖了大家的后腿。现在出了事,想脱身更难了。”

“我陪你散散心吧,这事急也没用。”我将早点打包,扶着她的肩朝河边走去。与他们相比,我们好似活在天堂里,四周熙熙攘攘,画眉正在枝头蹦跶,歌声清越且爽朗,回荡进汨汨流溪之间。过了不久,藏在河滩前的麻雀应和着唱响,沉寂顿时化作一片鸟语花香。

“人多势众你觉得老戴老尤他们,还有那群国民侦探会帮着咱们干无聊事吗我们所能依靠的还是兰开斯特这几个人。查理已经是友情奉送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她很有情谊,是可以托付的好姐妹。”krys重重拍了下我的屁股,道:“而白领婊,只知道利用咱们。”

“如果,我说如果,这件事换你来干,你会如何应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见慢慢又绕回dixie身上,我自己又是六神无主,忙扯开话题,拉着她在怪石前坐下,问。

“主要是时间太仓促了,距离十五号只有一个多礼拜。倘若能有一个月或一个半月的时间,最好的方式就是打入莉莉丝姐妹会内部,在暗处搞破坏,让彼此间生疑,再挑选合适时机,里应外合收拾了所谓的大长老。”krys眼中闪出一丝凶狞,答:“要我就这么干。”

“krys,听我说。我不是个女孩,所以很难理解娘们间究竟会想些什么,以及看对方的目光。”我握住她柔软的手,搁在自己腿上,叹道:“我也想插上大翅膀立即飞到他们面前,女兵那么久没见,老实说我也挺想念她,这是真话。但我希望,你能将dixie也当作伙伴,当作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如此我们才能尽快结束老钱这件破事,早些与他们会合。”

“我就是看不惯她前拥后簇,别人鞍前马后围着她那副拽样,其实真正接触下来她蛮有意思的。昨晚你与捕梦者在隧道磨叽那会儿,我与她彼此聊了一会,感觉她人还比较实在。”krys眨巴着湛蓝的丽眼,忽然扬起手抚着我脸庞,问:“你可能真的不懂这些,可知道当女人爱上一个人,会有哪些表现我是担心你,担心你付出太多,万一往后闹掰了会受不了。”

这是个我从未细思过的领域。krys说当女性陷入爱河,会为男子做出许多改变。例如去偷学抽烟;例如不经意问男子该如何穿搭;例如口味慢慢向男子接近。总之,她会努力向着你心中期翼的那个目标靠拢。但是,这些在dixie身上都见不到,她始终保持着理性和过度矜持,也没有撒娇的口吻,这些都让krys感到存在代沟,并觉得那不像个热恋中的女人。

“原来如此。”尽管她说了许多,但我无法获知究竟是不是那样,便拿有线台的那个娘们举例,说:“krys,还记得昨晚咱们谈起的罗莎吗你看,dixie其实对她恨得牙根痒痒,但谈及她时总是说别人如何优秀,都是褒扬的一面,这就是成熟,你我也该如此。”

我们继续在河畔前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往回走。当来到汽车旅馆前,见空地上多停了几辆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有线台的人来拜访九频道了。两个婊气十足的大妞,正站在阳光下闲聊,见我手擎着啤酒纸杯,这个罗莎一点也不见生,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大上午就喝得醉醺醺的,那样好吗我记得你是叫alex吧你好,我叫罗莎。”她挽住我肩头,使劲搂了搂,笑道:“你昨天可真是出了名,咱们整晚都在议论你呢。对了,alex,能否给我和dixie一些空间我俩还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交流。”

dixie点了点头,朝老戴客房努努嘴,示意我先回避,他找了我一上午了。

进得屋内,老戴正与帕科俩人在打行李,我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问他是不是打算与国民侦探去桃树角他点点头,随后说了件与此无关的琐事,那就是昨晚深更半夜,老钱家的看护在三点左右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心头一紧,难道是那一男一女又冒了出来吗

“不,没出现,依旧还是原状。不过她显得有些焦虑,问我会不会有问题。”

原来,自打我们离开德罕后,老钱没几天又抽上了,并且搬回了书房独住,依然是一日两包,弄得整间屋子像被火烤似的。夜间看护联想起他过去的模样,不由心里发怵,所以私下跟老戴通了电话,有些担忧昨日重来。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打算回欧石竹街瞧个究竟吗或者这事结了”我将手一插,问。

“怎可能呢现在正在进入最有趣的桥段,没人会在这时候退出的。今早我安排了一大批国民侦探先去桃树角,行李是替帕科打的。毕竟论办事能力,这里没人会比他能干。不过我迟早也会去那,但不是今天。”他招呼我走进盥洗室,低语道:“人多就嘴杂,你知道有线台为何今天会过来吗你们昨晚偷偷摸摸在干的事,被他们收买的镇民盯梢了。”

“什么这个兔子还要我将秘密埋在心里对谁都别提,自己却广而告之!”

“他当然要与我和公羊头子通气,你们算什么门派能干成什么我倒要问你,你是懂分辨阴九局还是烂熟下九阴既然什么都不会,就不该受dixie的怂恿,将这事瞒着大家。”

被老戴一顿呵斥,我只得退出门去,见迪姐与罗莎正坐在阳光下谈天说地,脸上一扫适才的剑拔弩张,亲昵得活像对亲姐妹。女人的世界太难懂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世界更像浩瀚宇宙般充满奥秘。两个大妞见我吃惊地瞪着她们,便扬扬手示意我过去坐。

“那么年轻的男友么上天太眷顾dixie了,真是老牛吃嫩草。”罗莎色迷迷打量着我,将秀发往脑后一甩,故意问她说:“你不会嫌我口无禁忌吧”

“什么男友,只是大家比较亲密,又在一起共事罢了。”迪姐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对我挤挤眼,笑道:“罗莎对你很感兴趣,刚才一直在谈你,要不你送送她好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只被人愚弄的猴子,有些面红耳赤,罗莎本来就要回去,便挽起我胳臂,来到空地前,给我一一介绍了她的同事。之后全都上了车,嘻嘻哈哈地离开了黑枫镇。

原来昨晚兔子所听见的脚踏车碎音,正是有线台买通了镇上的少年,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暗中监视着。他们总觉得我们有所隐瞒,所以收到讯息后便着急忙慌赶来,打算从迪姐口中盘问缘由。刚开始俩人闹得很不愉快,所以罗莎威胁说,如果不配合,她就去请当地执法机构封了隧道,有线台得不到,九频道也甭想独吞战果。因此一番交涉下来,迪姐做出退让,表示能接受她的建议。反正都在忙同一件事,没必要斗得不可开交。

“有时我真想将他们骗进去趟雷,对不起,我失态了。”迪姐指甲扣进皮肉,气力奇大,见我面色铁青,这才慌忙松开,叹道:“总体来说,阿加也不反对,就这么办吧。”

我不关心他们工作帮与有线台之间的扯蛋,最终能挣到钱的那个永不会是自己,我也不喜欢被人当工具,更不愿成为任人取乐的对象。即便一刻钟前,我仍在竭力维护她,结果dixie脑子想的全是自己。我不禁感到阵阵寒心,一把甩开她的手,气愤地走进魂镰的客房。

“这就是世俗间最无聊的争执。权与钱,色与利,千百年来,莫不如此。”尤比西奥正端坐在皮圈椅上,指尖捏着那枚指环端详,阳光打在足金表面映射出耀目的光亮,活像魂镰手中擎着团烈火。同时,石穴带出来的白色高跟鞋,也在边上电视机机顶摆着,krys正绘声绘色向他描述着经过。他看着我一脸懊恼地走进屋,同时带出几声干笑来。

“这枚戒指可能是老钱的,”隔了很久,魂镰将戒指递给krys,让她出门还给迪姐,淡淡地说:“我在他家墙头镜框里瞧见过,但那不是婚戒,而被他挂在脖颈上。”

“那么这只鞋呢如果凑齐你觉得会值多少钱”krys一个转身快速出门又快速回来,拿起白色高跟鞋,说:“我觉得另一只肯定在更深的某处,如果能多点时间就会找到。”

“只恐怕分文不值,或者说有市无价。”魂镰扫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而是探手取出支烟点燃,漠然地说:“它是一只仪式上祭品穿戴的鞋,对拥有它的人而言是非卖品。”

“它做工那么精美,而且镶钻嵌宝的,与宫廷电视剧里古人穿戴很相似,拿来当仪式上的道具,实在有些可惜。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略略吃惊,探前一步问。

“我只是推断,并没说它就是,原因嘛,就是这几颗东西。”尤比西奥将鞋倾倒过来,从根部滚出几颗蓝色浆果,他拾出一颗在我们眼前晃了晃,问:“你们可知它是什么”

看着这种东西,我俩做了许多扩散性猜想,但大抵都围绕着水果,葡萄樱桃或是某种杏子待到魂镰将烟抽完,这才缓缓道出答案,一个不论怎么猜都无法猜中的答案。

“此物看似浆果却不是果,其实是鱼卵,一种叫做籫鳇的飞鱼所产下的卵。”面对我们这种菜鸟,总能给尤比西奥带来不少心理优越感。他眯起眼,淡淡地说:“这是有来历的。”

“这,这东西是鱼卵”krys瞪大丽眼,活像我们当初刚接触这些怪人时那般惊愕。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我们一般管它叫做阴枇杷或海妖金腹,且听我慢慢道来。”

在美国的东北部,每年到了鲑鱼大量回溯之时,当地人会跑去林中伐来整棵冷杉,然后沿着码头将它们倒插浸泡在海水中。待到繁殖期结束,人们再将冷杉打捞上来,那么就会在树枝与叶片间见到层层叠叠的金色鱼籽。随后送入加工厂再经过包装,就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美食。数百年来,这种不具任何成本的捕捞业代代相传,也被当地当作产业而重视。

起初,我以为蓝色浆果是由枯败地衣间自然生长而成,其实不然,它是由神奇的地穴飞鱼产下的鱼籽。相传这种叫籫鳇的鱼属于两栖类,靠超强弹跳力能在空气中滑翔,故而被人误以为它们会飞。它们产鱼卵的形式与鲑鱼相似,会选择洞壁四周的根须部集中排卵。就算你摆上一把扫帚,它们也会攀附其上,因此,海妖金腹的外观,就像藤上的葡萄,让人误以为它们是某种植物。而飞鱼们产下卵后,生命也慢慢进入倒计时,待到最后便钻入湿泥里沉眠,时隔不久会大量死亡,而成了潮湿洞穴菌类植被们的养分。

由于这种鱼卵饱满硕大,个头抵得上羊眼葡萄,又不入海河,故而没有丝毫腥味。外加囊裹中富含脑鳞脂和球蛋白,尤其是生有一种特殊核红素,因此口感与水果相当接近。食用它们可以令人朗目,在极短时间内能看清黑暗中的环境,故而被称作海妖金腹,含义就是塞壬们诞下的阴枇杷果,会被一些打算下地穴的人收集起来利用,因此得名。

不过阴枇杷十分难觅,它通常被埋在地底五十多米深度的泥层中,除此之外还需具备许多特殊条件。例如潮湿的环境,稳定的温度,以及自然生成的地穴气流。这种东西往往会伴随山狩逃命时化出的特殊地理,被人无意中发掘。我与迪姐过去见过它们,正是这个原理。

因此有海妖金腹的地方,往往是优良的药草地和大型水洞,四处都能见到硕大的灵芝磨盘和水草,周遭可能还会有温泉。很难想象,一座距离矿山的隧道山体下,会有这种东西。

“早上洛根谈起后,我也很吃惊,心想这委实不太可能,故而让她拿来我辩。现在看来,地穴幽径是个山狩没有复原的地泡,它存在之久或许比起人类历史都要长。如此一来,为何会成为素魂的旅笼,人与它们交换情报的风巷呢也就变得好理解多了。”尤比西奥见我和krys忍不住又想吞食,慌忙制止,道:“你们不能拿它当葡萄那样胡吃,阴果大多含毒,它是种药材,只能派作朗目之便。否则人会燥热难当,尤其像你们这种年轻男女千万要慎用。”

魂镰的意思是,这类东西吃多了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短时间内无法抑制本性,会变得和禽兽无异。当清醒回来,大错已然铸成,到时就后悔莫及了。既然海妖金腹已诠释完毕,自然话题就落到了古怪的高跟鞋上,对此尤比西奥又是另一番博大的异端理论。

“你们来看,瞧出有什么不同嘛”见我俩瞪圆大眼期待他不凡的发言,魂镰讪笑几声,这才从krys手中接过它,说:“也许你回旅社后将鞋清洗了一遍,冲去泥土和污秽,但裹挟它的袋子或破布,总没理由也洗涤一净吧那么你不妨穿上它去空地走上几步再回来,看看是否会沾上土灰好了。我说它是仪式中的祭品礼赞,是因它并不是鞋,如果獍行那臭娘们在也能瞧出端倪。这东西既不会沾尘也不留脚印,是特殊之人穿着去干偷盗勾当的。”

这番言论引得krys忙不迭地穿上左脚,其实她早心生窃为己有的念头,正愁找不到理由,别扭地走上几步,就跑去屋外小跑了几圈回来。再去详端,果真是洁白如瑕,半个印子也没留下。见状她喜不自矜,将之当成重宝抱回客房,把门一关从此牢不可开。

“还记得刚到老钱住家时,我留在门外没进去,当时对你说光看屋子外观,也能察觉到黑云盖顶,妖气冲天吗是的,这条幽径可能就是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不是我们几个就能对付得了的。”尤比西奥朝客房的另一张空床指了指,说:“今早我就让剃刀出门办事去了,必须多喊几个人过来助阵才行。其实我对解不解老钱劫难这件事早失了兴趣,更想知道这口地泡深处掩埋着什么秘密。所以,今天放你一天大假,等好事者和其余帮手到位,才可去走上一遭。这件事极度危险,你必须保密,别被电视台几个妞撺掇着就去闯。至于什么时候去,到时我自会通知你。”

这一天稍晚时分,众人开始分兵,帕科带着大部分国民侦探离开黑枫镇转去桃树角,而拉多克剃刀和剩下的几人打费尔芒特归来,并带回了十一名公羊以及几个熟悉面孔。当一个身高将近两米多,浑身伤疤的巨汉迈着沉重脚步过来,地面也为之颤抖时,将一干工作帮吓得逃进客房,连大气也不敢出。迪姐站在空地上,双腿打颤看着他,伸出了象征友好的手。

随后另一张熟悉面孔从老戴的旅行车上下来,那是个清瘦的老女人。以他们为首分别又带来了十余人,迅速填补大量空房,将整座汽车旅馆包了下来。这伙人正是世界之子。

“完美丈夫”拳王四下打量,瓮声瓮气地问:“其余几个小流氓呢怎么就你一个在”

而提灯丧妇也在稀疏的人群中寻找他们最关心的人—吕库古小姐,经我一番说明后,也不搭讪,径自走进尤比西奥的客房,关起门来开大会。

铁布利希兄弟会几乎从未涉足过北美,在这里他们只认识世界之子,作为同样在吕库古阴宅吃大亏的难兄难弟,早已凝结起宝贵的革命友情。因此魂镰向小老汉提起,他啥话也没说,立即派出了十多名手下,奔赴佐治亚与我等汇合。

不久后,动手的时间被决定了下来,就放在明天晚上八点正开工,根据公羊唱天听来的讯息,这个时段乃百鬼回避的宁息之刻,恰巧与阴蚀之夜相反。将极大保障深入孔地亚石峡之人的安全。总之,一场与未知类型的土下之鬼间的总决战,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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