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47:requiem(镇魂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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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盘的背后,被人挂起一道厚实油腻的毡毯,与隧道两头高悬的幕帘是同种材料。据说是从破烂的舢板上拆下的船帆。拳王正徘徊在前方,不住埋怨我做事磨磨蹭蹭,还不及初出茅庐的科西塔小姐来得投入。我不以作答,快步跟上了队伍。
人们对山狩的了解程度相当肤浅,基本游离在传说与神话之间,如果这地方果真是它走过的废巢,那么众人便可籍此获取许多信息和答案。它是如何改变地形的又是如何在追兵眼前消踪的以及窜走后大致去了哪里总之,这也等于是一次实地的勘探。
我记得过去他们总唠叨,自己游走在两个世界的边缘,行事作风素来讲究低调,这回怎一改常态并答应和媒体进行合作了呢一番闲扯下来,方才知晓其中原因。
早在几十年前,泛世界与极暗世界的人已发现白银之风依旧存世,在调查之中,纷纷开始打起宝钻的主意。而自称正统的暗世界,却是三方中最后查觉的一方,当想分杯羹时,别人早捷足先登并销毁了大部分的痕迹。如此一来,再想迎头追赶,变得举步维艰。
不过,暗世界有一点其他世界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它与真实世界紧密结合,社会各界都有他们的人。世人即便不甚明瞭,起码也当作是种都市传说,故而它具有潜在的影响力。在没有任何目标前,他们可以一如既往地操纵各宗非法交易赢取暴利,地下钱庄、人口贩运、毒品交易、军火买卖等等;而一旦有了目标后,那就不同了,他们会开始洗白,商业包装,将部分精力投入在公益事业中,很容易将自己打造成社会的进步力量。其原理,与黑社会极其相似。这么做的好处是,能汲取到真实世界庞大的资源,可以助长自己谋事。
老钱中了牙轮咒是个客观事实,他又与地鸣车站以及隧道有关,再加上老戴广而告之的220档案,实际已在这一带人们心头烙下了阴影。靠警力难以应对,靠二度挖掘危险系数又大。现在冒出一群孜孜不倦的人,主动请缨干这件事,岂不是省了各方的心若干成那固然好,干不成也起到前车之鉴的教训,因此不会有人阻拦。再加上媒体从中鼓噪,以必须给予公民一个真相为由,更是绿灯通行。所以,各种有利因素集于一身,又何乐不为如果因此谋利,届时他们将立即人间蒸发,只会给世人带来不贪图功名的高风亮节。
这当然是主要的原因,其次是这件事从构想到成型再到实施,时间上过于仓促,现成的资源实在少之又少。那么,工作帮起到了一个相当好的幕后团队的作用。这批人绝对专业,长期从事拍摄与实况转播,眼光犀利不容任何纰漏。故而在行进过程中,将能起到预警提示的关键。而进地峡的人一多,彼此分散的距离又开,很难传递信息,光靠几颗夜风是顾不全的。最好的对策就是所有人获取半妖视野,人力无法做到,但科技能弥补这个缺陷。
何为半妖视野这点可以通过吕库古小姐举例。她被沉湖改造又吞了一颗心脏,成了雷音瓮的女魔,所具有的基础能力为,能操控数以千计的羽蝶。这些小帮凶分布在广大区域各个位置,替代了女魔的视力与嗅觉,任何角落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视线。故而占据主动,想伏击就伏击,想退走就退走,误入的人哪怕再多,也对付不了她。那么我等佩戴的摄像头就等于羽蝶,它拍摄到的画面,也就成了眼睛,最终会传到每组人手中的投射板上。
时值即将进入下一个千年,不论是九频道,还是佐治亚有线台,既对将来持乐观憧憬,也对未来忧心重重。市场饱和是个不争的现实,已被几大电视网瓜分殆尽,新闻播报是个传统项目,但无法增加用户,哪怕大楼管道破裂引发抗议这等小事,也常会被挤得人头拥簇。这个逼仄的空间太需要新鲜空气与血液了。所有人都对未来有预期,都希望能作出改变,地鸣车站这么大的事,又怎肯放过头面人物也在观察,他们会根据数据得出判断,哪种素材更符合平民的口味呢如有必要,开设第二幅频道或搞系列追踪报道,往后将成为常态。
迪姐与罗莎都已不年轻了,她们这种岁数讲究的是求稳,因此累活脏活两头挑,生怕自己会被新生一代淘汰出局。这种焦虑表现在俩人身上,都尤为明显。故而这次夜闯地峡,她们会竭力引导舆论,炮制悬念,来为自己争取口碑达成业绩,彼此间的竞争无从避免。
须叟之间,我越过了原先那个洞窟,开始迈向未知的前方。地势延伸并一路往下,回头去看,我已与留在那里布置黑涡局的几人间,有了十多米的落差。时隔不久,我被众人带着来到了座怪异的石穴前,那里是魂镰定下的第一个支点。
为什么说它怪异呢主要是我分不清这究竟属于哪种地貌。此处的面积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顶却压的极低,目测下来可能只有二米五,像裘萨克这种体格之人,总担心会撞到山石,给人一种难受的压抑感。除此之外,是石穴的外形,它犹如犰狳打下的洞,而且还是只瘸腿的犰狳,呈右侧宽左侧窄。两头石壁同样蔓生着干枯发硬的地衣,阴枇杷成串成串荡在头顶,似乎一仰头就能咬上一口。拳王指着他们要我来辩,我点点头,表示这里的一切,与魔魇瀑布下的情景区别无二。既然此地没有伏琳沙那种遗蜕,它肯定就是山狩创下的。
除此之外,这里已被最初的闯入者做过改动,那人在地藻腐土上凿出壁坑,摆着煤油灯和绳索,还储备了部分的食物。显然是因好奇打算不断深入预留的。根据刨印,这家伙用的是把短柄二齿叉镐,这种工具在矿山一带到处可见,在如此宽大的石穴中,此人究竟在挖什么不仅如此,脚下也略显奇怪,它不全是砂土,还滋生着阴草,甚至长到了洞壁顶上。
正因此洞外貌古怪,四周都有大小不等的坑洼,所以众人停着开始挖刨,打算看看土下是否被埋下过东西。我闻听喊声,原来是兔子,他说真正的奇观在前方,那才是我该去之处。
“一会儿到地方后,你只需找到宽敞的所在坐下,什么都别去想就行了。过程可能会有些惊悚,但那都是幻象。”他让我去看埋入土里的火标枪,示意跟着走便是。
“第一道题已有了答案,那个神秘人是名男性,现在可以排除跨性别者了。”他曲曲折折地从内侧口袋里取出只塑料袋,装着一片布满锈斑的刀片,说:“早年的雷明顿全铜剃须刀架,刀片是十二片装的良友,相当符合尤比西奥起先推测,是个收入非常普通的家伙。”
“除此之外呢”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剩下的一只高跟鞋,你们是否见到”
“这一带都翻遍了,可惜没有瞧见,也许掉在了更深的某处吧。提灯丧妇是走得最远的一批人,她们现在距离我们有八百米之外。这条地峡延绵不绝,谁都不知它将会通往何方。因怕出事,尤比西奥已让她们回返,起初评估的危险,至今仍没有出现。”他扫了一眼地壕般的下盘路,不时看向反射板,道:“只是信号越来越差,我们目前大概在三十五米深度的地底。这里有太多难以解释的现象,都需要靠你来还原,以便整合。”
我本以为散步般很快就能走到的第二个支点,结果却像穿透瀑布底下的石窟,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测距仪显示为距离入口八百米,深度达五十五米,空气开始变得浑浊和燥热。远处传来魂镰和老戴的声音,他俩正与隧道内的工作帮在通电话,对方反映信号时断时续,问能否将设备移进石穴内,但被尤比西奥严词拒绝。
“我看他们简直是疯了,居然连命都不顾。”魂镰将手一摊,叫道:“这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么那个戴眼镜的,还跟我说电话快被人打爆了,他们在做什么问答,真是乱来。”
“这点好理解,工作帮全为了收视率。不过他们既然想看,就给他们看个够。”老戴站一旁,耸耸肩叹道:“让停在隧道内的公羊看严装置,给人误闯进来酿出祸端,就难收拾了。”
所谓第二个支点,是一片比起上头辽阔许多的石窟,在其中央,出现了一道不该存在的风景线,那就是有棵枝繁叶茂的怪树。它是什么树种我不知道,从外观看葱葱郁郁很是庞大,两头两脑横贯着几眼温泉,泛出的白雾犹如阴宅底下的“仙境”,给人充满遐想的既视感。人们已沿着洞窟埋下了数以百计的火标枪,同时打亮全部的镜灯,将石穴照得亮如白昼。我一走进石窟,眼睛无法适应,被刺激得淌下泪来。待完全睁开,已经是很久之后。
“是否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魂镰走到边上,陪着我仰头去看馒头状的穹顶,问:“觉得这个鬼地方像哪里我的预测通常不会出错,这就是个蝃池。”
“它会不会也像阴蜮那样,存在曼陀罗法环那种只能进不能出的排列咱们可是半点概念都没有,出了差池很难全身而退。”闻言我心头一凛,手探向背囊,打算掏出铁屑查看。
“人如果在同一个绯局里跌两次跟斗,那么他不是蠢就是该死,我早检查过了。要我说,这里正巧与阴蜮截然相反,前者是极阴,这里是至阳。”他冲我摆摆手,表明不必抓瞎,开始解释起来。原则上吕库古阴宅地底,起到颠覆一切作用的,正是修罗之松。这条七大首恶之柱将地表的生气抽走,全都输送给了雷音瓮葬主末裔,所以天穹花祭坛才能蔓生阴花灵芝;而这里却生机勃勃,满是流动的热风和滚泡的温泉,并且还生着树木。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就是此地距离地幔已十分近了,如不意外,继续往深处去,或许能见到岩浆池,和地下火山。也正因这些因素,所以地壳变动比较反复。
我被他推着,来到不远处站在树下的krys边上。面前的景致,简直令她看傻了眼,哪怕我来到身后也没有察觉。薄光打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金黄,毫无瑕疵的皮肤变得异常光洁细腻,犹如塑料制品般通透晶莹。望着这张背影,我不仅陶然,忍不住就想伸手触碰。
在雾气袅绕的砂土间,已被他们布下了一个超大的镇魂挽歌,阴九局要成型,就须献祭特殊的东西,krys本就是不漏香,当个首眼再合适不过。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站在石穴中央即可。为法阵周边的分岔路献上宁息祈福。一旦深入的人遭上不测,可以快速退回此地固守。魂镰让丧妇们不必白费精力,先收了神通休整,为她站好台桩子,索住气眼。
老戴见人们都在忙碌,也不甘寂寞,他已着人备下几块硕大的玻璃板,搁置在石窟的四道缝隙口。自己则取出把刷子,沾着某种涂料,正在上面如游龙戏水般写着刻印。
“是不是觉得他们像神经病一样”见人们挥汗如雨,我凑近krys耳旁讪笑,道:“这套装神弄鬼,我早见识过了。”
“你到此地的目的,不是与她闲聊,”可惜话声大了些,让耳尖的矮男人听见。他擎着一只铝皮饭盒过来,将它往树根搁下,朝远处的兔子扬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我按他们的要求跪坐在地,双目注视着饭盒,捕梦者说真正的骁鸷能随时随地入弧,但对我而言就难了些。然而无妨,此物理应是神秘人遗留的物件,上面就萦绕着曾经的气息,通过它可以令我打开心窍,即便没有幻日的便利,他也可泡造出一个来,只需朝前推一把助力,立即就能送我入眠。这种方式叫“波斑水影”,即现实中撬开虚幻的边角,使人坠入魔魇。
“等等,”老戴见我即将入定,忙不迭地跑将上来,从铜皮匣中取出嵯峨翼在我帽檐安好,说:“虽不起作用,但通过它可以估算时间差,上次在阴蚀道场忘了带,这回我留心了。”
耳旁的杂音逐渐散去,四下里薄光黯淡了下来,合上的眼睑通透,似乎能瞧见人影在快速消失。不久,我感觉自己像被浸透在夏雨中,四周显得既潮湿又温润,几乎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睁开眼偷瞄,我依旧在原地,只是人与物都不见了,被陷在一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道劲风,有人向我脊背狠狠击出一掌,随着一声走起,我瞧见自己的骷髅骨架,已被那物揪出了体外。伴随这股力我跌出八丈远,完全扶正身子时,眼前开始现出了变化。没有怪石嶙峋,没有成串的海妖金腹,也没有东一片西一滩的温泉。脚下出现了潺潺流淌的溪流,这是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四周有着自然光,照亮了小径两侧的白杜鹃和石楠花。到处飘飞着水沫,茎蔓在其中低垂着婀娜娇柔的花穗,显得既典雅又秀美。
我默不作声地爬起,观赏距我最近的花盘,白杜鹃如雪,石楠如血,融合在一起显得极度刺目。我弯腰捡起片花瓣,它已被压碎,皱卷的边缘已有些,但依旧香气浓郁。这一地厚积的败叶,如同晚秋公园的土道,留下了别人踏着它们走过的踪迹。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定了蛋糕,还没送到。打算吃过几块后,然后泡在浴缸里默默等死。”不知哪里传来了女人的抱怨声,她说:“真是没意思透了,我本该在迈阿密的海滩上看烟花,却不知谁在捣鬼,依旧得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重新记账,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么”
毫无疑问的,我听过她的声音,上次朦朦胧胧,这次却清晰可见,仿若人就在隔壁。
“应该还是你那些追慕者吧,他们不希望你走,怕你跑了再也不愿回来。不过,要是没有这家伙,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么”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响起,他充满倦怠,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生日非要吃蛋糕,这算是古老仪式的延续吗我想还是因为廉价,大人小孩都喜欢。耶诞既可以去郊外砍树回来装饰,也可以不去砍,但家里总需要摆设,这就是传统。”
这两个人究竟躲在哪里我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便开始循着声音迈进。当越过一大片的石楠花丛,眼前突然暗了下来,我正想掏出头灯辨明方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被一股力驾驭了,将手抬起,很快触到了木器的质感,那也许是个窗框。
眼睛慢慢适应后,窗对面变得清晰,果然有两人面对面坐在昏暗灯下,彼此握着对方的手,正在互诉衷肠。随着俩人凑近接吻,脸被映亮,这正是素描画上的丽姬娅和格兰特。
此女果然生得有几分娇媚,岁月无法掩盖其风骚韵味,只是盘起的发型十分古怪,毕竟她就是那个时代里的人。男人一副资本家的派头,梳着包头,抹着厚厚的发蜡,眼波流淌着密意,嘴角有点歪。此人衣着体面,又是钻戒又是金表,总体说来还是挺般配的。毕竟男人有钱女人有貌,偶合天成,如真能结合,也算是低配版的老式电影明星画报。
“诶不对劲”望着这座熟悉的小屋,我开始感到纳闷:“按平面图看下来,现实里应该并不存在这样的一座屋子,它究竟是派什么用途的”
有了这个想法,我想四下走走,先将此为何处设法搞清。它显然是个后窗,须得绕弯才能跑去正面。不过躯壳有自己的意识,我仿若是个幽灵,只能借助他的视觉去观察,却难以寄魂。好在此人趴窗台不久后也腻了,毕竟搂搂抱抱是别人的事,自己不过是个偷窥狂,于是开始往外去。前路越走越黑,走过一段眼前猛然亮起,几名黑着脸的矿工远远朝自己走来。
他们显然是认识我的,虽不说话但在点头致意,与我擦肩而过后,面前的环境豁然开朗,这里果然是矿山地底,至于哪一层不知道,因为矿难现场已是结构遭到重大破坏,完全无法分辨了。我正迟疑该往哪里去,脑海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兔子。
“我终于搜到你了,这就是骁鸷的魔魇吗没关系,你按自己意愿行事,我来做记录。”
脑海中冷不防地冒出声音,着实将我吓得不轻,毕竟来来回回的人,绝大多数已经作古。久而久之我终于查觉异样,那就是自己的人影,它与躯壳的动作不同步。捕梦者正是躲藏其中,始终与我并行着。
“你岂止是不完整的骁鸷,在我看来,你比捕梦者都生疏,甚至连边也没摸到。”兔子连连啧嘴,开始言传身教起来,道:“目前来看你只能巢居他人。他在分神时才会被你入侵,我也无法时刻分享到你的画面,只能瞧个大概。过一次果然是好事,能叫我知道你的实际状态。你我要设法查出此人是谁,一旦等到他心神不宁,就设法往有镜子的场所带。”
正说得起劲时,眼前出现了只擎着杯子的手,中指缺了一截,四周成了酒吧那样的地方。许多油腻肮脏的人都在打牌与彼此取乐,忽听门前有人在喊,肖来了,紧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款款踱进大堂。那人是休伊。格兰特,似乎在广大劳动群众中广有人缘。
他给在场所有人都买杯酒水喝,同时坐在吧台前与熟人们打着招呼,这时有人问他发财致富有什么窍门如何才能像他那么有钱格兰特开始扯想挣大钱眼光就得独特,能看准投资什么才会来钱。接着是哄堂大笑,又有人问他老家是哪里怎么会有南部口音
“我老家就在桃树角,十一岁才去的纽约,这里就是我的乡土。”格兰特为人豪爽,丝毫不惺惺作态,他指着一个醉眼朦胧的老汉,并说此人原本就是自己的街坊。
神秘人一面倾听,一面找来纸笔记录,不时扭过脸去看舞台中央的主角,并充满怒意。
“没什么可看的,很显然肖动了他的奶酪,此人醋心大发。”兔子也在分享这组画面,不时与我互动,道:“这家伙就是只底层的耗子,既无能又充满嫉恨,如果我是蒙太古,哪怕嫁个洗衣工也不会挑他。别去计较过多,这都是凌乱的画面,分别表现在不同时期。”
眼前忽然一亮,我又回到了石窟的花团锦簇之中,水溪前站着那个财务女,自己巢居的这个人正在低声下气向她哀求。只见丽姬娅杏眼一瞪,将手中书信撕了个粉碎,掷在我脸上,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接着,更多的物件被她从包中丢了出来,有书签、有发夹、还有一整本邮票。只不过,俩人的对话内容显得模糊不清,大多都是在发泄情绪。
“你不能再跟肖继续鬼混在一起了,我调查过那家伙!”男人伸手拧住对方胳臂,叫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难道跟你这种瞌睡虫过日子吗我没想到,原来放火的那人正是你!”财务女咬牙切齿,威胁道:“450国道的情侣,那个雕塑家,保龄球馆外的遛狗老汉,还记得吗太可怕了,你简直是个疯子!真把我逼急了,你干过的那些事全给你抖出去。”
“看来这家伙做下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被老娘们捏着把柄,你说会不会是杀人灭口”
“我怎会知道继续往下看吧,随后咱们再来集中梳理。”兔子打断我的奸笑,说:“偷窥别人很快乐吗就像看场大电影吧换做我是你,将深以为耻。”
随后不久,画面又变了,依旧是黑夜,在某个破败的阁楼里,此人抓过案头的书籍,拿着刻刀割割划划,将字条丢在一只玻璃培育皿里,桌上铺着信纸,以及一罐大号白胶。除了遭蹂躏的科幻三件套以外,还有其他的书本,例如以西结书和简爱等等。
“原来所谓的情书,就是在这座阁楼里被粘贴出来的,但那具体是哪一封呢”我远远望着桌头信件,想要设法跻身过去,不过这个人正在整理字条,显得神情很专注。
“别去管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你不觉得奇怪吗选用的书都是陈年旧本,他为何不买杂志或报纸呢同一个现代词却要东拼西凑,这个现象叫人很费解。”
接下来的,大多是些毫无意义的画面,例如长时间盯着屋檐滴落的雨滴,或矗立在朽烂的窗前去耵远处飞翔的孤鸟。直至出现了有特征的场所,黑漆麻乌的看来是间密室。四周有些橱柜,堆着皮革和闪亮的配件,还有口古色古香的落地自鸣钟,正机械地走着针,到了正点发出嘹亮的钟声,吵得人头脑发胀。那是一间制鞋工坊,有个花白头发的黑人老汉正坐在对面。桌头摆着火腿片和莴苣酒,俩人往酒杯里撒了些盐粒对酌起来,显然是对忘年交。
“你去窃听对话内容,屋子细节由我来找,设法辩出年份和地点什么的,去吧。”影子在脚下变得窄细,攀上角度刁钻的家具外壁,以一种肉眼不易察觉的速度缓缓移动。
只听得“啪”的一声,黑人老汉扬手拍死只脸上的蚊子,向神秘人扫了一眼,问:“那么说,她现在已知道寄信的人,就是你了我劝你还是放手吧,一场官司改变不了什么。”
“我深爱着她,所以绝对要搅黄她和肖的事,那是个不该发生的错误。”神秘人哀叹一声,浅饮了一杯酒,说:“我没发疯,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我能够信任你吗”
黑人老汉自当拍胸脯做出保证,神秘人颤颤巍巍地打桌下端出只斑驳的破包,将之推到老汉面前,似乎是要他替自己保管。老汉木然地望着包,隔了很久才起身捧起,将之往身后酒桶里塞入,算完事了。跟着大多是男人在断断续续哭诉,听着他们的闲聊,我获取了个惊天秘密,那就是男人从小就已经认识丽姬娅了,他曾为了财务女杀过几个人。
然而当我再想深入时,却被一股怪力推出了神秘人躯壳,在魂魄脱离的瞬间,我瞧见一张背影。这个人理着短发,身材中等,身上套着件发黄的牛仔衣,烫着铁道十九队桃树角段。
“这该死的,难道被他看破了么”我懊恼地睁开眼,见自己已回到了krys身边,兔子正对着魂镰窃窃私语,显然已醒来多时。不过,尤比西奥未待听完,便冲他一摆手,显得很不耐烦。见我正扶着昏沉的脑袋,便走上前来。
“送你入弧不是为了看这些垃圾,知道了又能如何那就是场糟糕的虐恋。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啊老钱的破事没人关心,现在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进来,你真正该找的是俩人被埋在哪里,以及山狩到此干嘛来了这些细节,别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明不明白”
“嗐,这没什么,先抽支烟消消气,”兔子抹了把油汗,笑吟吟地为矮男人点烟,说:“毕竟咱俩是头一次合作嘛,我也得知道小家伙实力究竟去到哪里,权当是场磨合好了。不过他的路数我已摸透,下一回再入弧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下一回你难道打算明晚再来过这么多人的油钱食宿全你来报销么”矮男人瞪了他一眼,跳脚道:“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俩试来试去,答案今晚就得出来。”
趁着俩人正在密谋,我无奈地点起支烟,推说要休息一下,找块怪石坐下歇息。放眼四周,似乎缺了个重要的人,老戴不知跑哪去了。krys说适才他接到个电话,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往回走,许是已经出隧道的。这样的对答很快被魂镰打断,他伸手拖起我,指着原先的位置要我再次入弧,总之一遍遍去试,直到找出答案为止。
“等等,即便你再急,也得让我把话说完。”我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偷窥他人固然很刺激,但被强制要求又限定时间,就成了我厌恶的考试感觉。见他听不明白,我加重口吻,道:“你要明白,入弧我可以不断地去试,直到你满意为止。但在坟场般破屋里坐着一男一女这场魔魇里,来到这里的是我与dixie而适才老子走过的那条道,理应是她的路线。而自己究竟怎么过来的我办不到。说得再简单些,这是两个人去干的事,懂了吗”
拳王俯身向矮男人进言,指向站在一旁发呆的krys话音未落遭来他的反对。尤比西奥说,科西塔小姐是整部镇魂挽歌的首眼,形同阴蜮里的修罗之松,不能分神去干其他的事。
“既然中途离场了一个,那么位置空出来了,去将那个播报娘们带下来。对,也只有她,才是合适的人选,反正她早已被诅咒,再经历一次又能如何”矮男人很快来了主意,指使兔子上去,说:“除了放闲人下来外,答应工作帮提出的一切要求,另外让她知道要换身皮。”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半个多小时。重新回到隧道的兔子与迪姐开始交涉,起初她显得有些为难,但听闻可以满足别的条件,便提出现在的信号十分不稳,他们得将设备移一部分进去。两头通话后,魂镰表示可以放行前往第一支点,再提其他不可能,要么接受要么他们就回撤。因此,两组工作帮得到许可,开始拖电缆蓄电池进来。至于镇民,不好意思,那只是观众散席,就只能坐在隧道内看转播。
趁着迪姐还未下到蝃池,四名提灯丧妇在石窟边角围起简易的毡棚,这是一会儿为换皮特设的。矮男人所说的这个词,真实名称叫“假心”,其原理是绿城大战时,迪姐已被未知之敌下过蛇胚,而因老戴及时清除才保住了性命。那么,她体内已被开出了空槽。
现成的蛇胚众人没有,但拳王携带的帷鸷倒可以不妨一试,只需挑选一颗血葡萄置入迪姐体内,就能短时间里让她再度成为地母。因此她需要脱去那身婊气十足的西装,而换上丧妇准备的行头,并用剩余的黑山羊血在全身画符,如此可确保她不被侵袭。
“别担心,在阴蚀道场那会,我们五六个人能拿不下她,这只是套仪式,她十分安全。”魂镰指了指裘萨克,巨汉手中已捏着一只幼小的伯劳鸟,只待人来。
“不会是想让她冲在第一线,为你们趟雷吧那还要你们干嘛”
“你懂个屁。”魂镰嘿嘿阴笑,不再作答。
不久之后,各人步话机频响,两支摄制组已在第一支点落定,讯号问题瞬间得到缓解。当迪姐下到蝃池,也被现场气氛所震惊,不过感慨之词没发表多少,就被丧妇们拖进了毡毯之中。一阵嘁嘁嗦嗦的捣鼓后,再出来时,早已是改头换面。
此刻的迪姐,换上了一套与当初弥利耶相似的窄身皮装,前胸和后背大片露着,让露娜等人画上了各种符号,浑身鲜血淋漓,显得既刺目又性感无比。矮男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对背后的兔子使了个眼色,胖子高喝一声,双掌猛击在她脊背中央。
迪姐吃着痛,不由张大了嘴,魂镰眼中凶光闪过,抓起伯劳鸟就填入进去,活像老戴当初。待到小鸟入腹,她呜咽了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战栗不已。
krys哪见过这种场面,她怪叫一声惊得就想窜走,却被拳王蛮横地拖回原地,待镇定下来,迪姐已缓缓站起,那对丽眼充满杀意,两条手臂变得乌黑发硬。
兔子望着这一切,歪着嘴笑了,第二次入弧的条件,已全部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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