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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令宾演技自然比徐天然高出了不少,走出几步,朝着徐天然施了个万福,似水眸子满是感激之色,含情脉脉,似秋波荡漾。举手投足间韵味无穷,窈窕的身姿,娇媚的姿容,令徐天然都不敢直视颜令宾的眼眸。

徐天然一面值万金,或许将来数百年、乃至千年这桩佳话都会广为流传,而挹翠楼都知的身价都会水涨船高。颜令宾不过二八芳龄,在长安城并无名气,别提早已誉满京华的郑举举,便是薛楚儿的名气也是她望尘莫及。若只是一介小小清倌人,以颜令宾的才情和聪慧,加之不睦富贵、不贪钱财的平淡性子,谈不上在挹翠楼混得多么风生水起,但是图个安稳日子不在话下。

事与愿违,颜令宾成了郑举举和薛楚儿博弈的牺牲品,不得不小小年纪便站在了挹翠楼的顶峰,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颜令宾懂,却无法选择。

徐天然的举动让颜令宾一夜之间名满长安,于青楼女子而言,名气就是保护伞,将来宵小之辈必不敢轻易对她出手,名气也是沉重的枷锁,从此命运便再也回不到自己手上,亦如郑举举一般,纵然是实至名归的都知,终究也沦为了柳国忠的禁脔,达官显贵的玩物。

颜令宾朱唇微启,柔情似水,轻笑道:“大侠盛情相邀,令宾岂能相拒。”

话音未落,挹翠楼掌声雷动,便是那些躲回屋内的姑娘们又纷纷走出房门看热闹来了,听闻一面万金的天大手笔,让大家直呼过瘾。那些膏粱子弟也是激动不已,他们亲自见证了前所未闻的一面万金,从此跟兄弟们吹牛都硬气了几分。

王团儿眉飞色舞道:“请大侠稍歇片刻,待颜都知梳妆打扮之后再与大侠相见。”

徐天然假扮屠夫真是丝毫无违和感,半点剑仙风采也无,金仙嘟囔着小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跟玉真抱怨道:“假惺惺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玉真瞧见了金仙的小心思,担忧道:“元儿,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动了心,会伤心。”

金仙霎时白皙的脸颊浮上一朵朝霞,却理不直气不壮辩解道:“谁动心了,就是那姓徐跟小吴子一般英俊,我也不会动心。”

玉真摇了摇头。

少女不知愁滋味。

金仙撇了撇嘴,浅笑道:“盈儿不是也对小吴子动心了,难道他跟我们就是一路人?”

金仙天真的话语让玉真有一丝慌乱,原本在心底暗暗生起的情愫都被自己深深埋在心底,而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欣赏吴清风,并不是爱慕他。

内心深处,玉真却又何尝不知自己青灯礼佛的平淡生活因为吴清风出现了一点点变化,在佛堂内心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心静如水,那抹洁白身影不时出现在脑海,是多少句“阿弥陀佛”也无法抹去的。

玉真相信缘,却不相信分。便是有缘无分。

吴清风和徐天然皆是谪仙人,从不同世界而来,终会回到不同的世界,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早已不是金仙那般孩童心性,虽自己不过就大了金仙三岁而已,但自从母后病故的那一刻,玉真恍如一夜长大,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照顾一母同胞妹妹金仙的重担。

身在王族,衣食无忧,但潜藏在锦衣玉食之下的危险如影随形,从此过上了深居简出、谨言慎行的日子,那个天真浪漫的玉真一去不复返了。

信佛,让玉真内心宁静,但吴清风的出现宛如在平静的湖面落入一颗石子,在心底激起一阵阵涟漪。

金仙看见玉真惆怅的神情,自知说错话了,立即道歉道:“盈儿,我是开玩笑的,别生气了。”

玉真长叹一声,“你没错,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元儿可以一生都如此天真无邪、快快乐乐活着,若是能嫁于心上人,便更是令我欣慰了。”

金仙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失落道:“听说他心里有人了。”

玉真惊讶道:“听谁说的?”

金仙平淡道:“小吴子。不过,小吴子心里可没人,盈儿可别错过了,幸福是靠自己双手争取的。”

玉真神色怪异,看不出欣喜或是悲伤,但又感觉有一丝欣喜,有一丝悲伤。

王团儿做事做绝了,直接喊来账房,开出一笔天价单子,笑眯眯道:“妾身多谢柳公子一掷万金,多谢大侠垂青令宾,从今往后柳公子和大侠都是挹翠楼的贵客,不论在挹翠楼喝多少酒,酒钱免了。”

顿时,又是一阵欢声雷动。

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王团儿精明到了极点,来挹翠楼喝花酒,酒才值几贯钱,贵的是姑娘。以柳玉柱的高贵身份,总不能天天来挹翠楼喝闷酒,一个姑娘都不络腮叫,倒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侠客若是不要脸面来挹翠楼喝不要钱的酒,倒是一连喝个数十年总也能把一万贯钱喝回来。

众人目光皆落在强颜欢笑的柳玉柱身上,柳玉柱看着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扈从,又看一眼屠夫强横无匹的气势,哪里敢当面撕破脸,待出了挹翠楼,直奔北衙禁军寻崒干,让他替自己出头,将这厮拿下,方能出一口恶气。

柳玉柱一向很欣赏崒干,轧荦山拜了姑母为义母,轧荦山自然就成了自己的族兄,轧荦山与自己称兄道弟,替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而轧荦山的部下崒干,更是将自己当成主子一般,对自己的要求无一不从。

如今柳玉柱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唯有想办法出了挹翠楼,才能搬救兵,自己可是长安城屈指可数的天字号纨绔,竟然在区区一名屠夫身上吃了亏,哪里能轻易放过他。

柳玉柱渐渐发觉自己似乎也学会了爹的城府,看似脸上笑意绵长,实则暗生杀心。

徐天然心满意足坐下来,在挹翠楼的空旷大厅之中独饮独酌,而不经意间,柳玉柱早已偷偷溜出挹翠楼,吴清风不明白姓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就袖手旁观,反正姓徐的鬼点子多,随他去吧。

徐天然紧闭眼眸,神识探出,与留在柳玉柱身上的一缕神识遥相呼应。

不多时,颜令宾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王团儿亲自下楼相迎贵客。

徐天然也不拘谨,径直上了楼,去了那间自己早已熟悉的房间。

王团儿本想乘此机会在挹翠楼七楼给颜令宾安排一间豪华的院落,挹翠楼的姑娘的身价一层比一层高,挹翠楼七楼拢共只有三间院落,寻常百姓哪里能知在高楼之上竟然能有庭院,更出人意料的是其间景色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宛若江南别院。

不过,颜令宾婉拒了,说等郑举举出嫁之后自己再移居七楼,如今她着实放心不下亲手带的一众清倌人。王团儿也拧不过颜令宾的倔劲,只能由着她了。

徐天然轻推入颜令宾屋内,一众摆设依旧,但徐天然内心不禁有几分惶恐。

颜令宾佯装不识徐天然的模样,又向徐天然施了个万福,柔声道:“大侠,请坐,我为你斟酒。”

徐天然浑身不自在,打了个激灵,无奈道:“我还是自个儿来,哪里敢劳烦颜都知斟酒,若是让长安百姓知道了,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颜令宾俏皮浅笑,“你戏耍了柳公子,还把我搭进去了,见一面值万金,以后哪里有人敢来见我?莫不是徐公子存心将我束之高阁,不让旁人染指,让我成为你的禁脔?”

徐天然连连摆手道:“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柳玉柱自己伸过脖子让我宰,我不狠狠宰一通便显得我蠢笨了,便寻思着你初任都知,声名不显,为你略尽薄力,好在长安博得些许声名。”

颜令宾内心悄然将姓徐的咒骂一通,没贼胆的家伙,却微笑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爱惜自己声名之人?”

徐天然没想到自己做了件好事,还惹来颜令宾不悦,只能卑微解释道:“有了声名才能不在意声名,这世道女子太难,相识一场,总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一些。”

颜令宾举头望苍穹,美眸宛如一湾清泉,明月繁星皆倒映其中,一双美眸便如夜空一般美丽,但她的眸子里却隐约有一丝不为人知的黯淡,“不过,还是多谢徐公子,我素来恬淡,如今身价高企,也能多谢平静的日子。”

徐天然却没听出颜令宾语气中的一丝幽怨,一见青衫误终生,或许在偌大的江湖,这句话将会广为流传,但朱子柒若是听见了这番话,恐怕姓徐的又许久近不了她的身了。

徐天然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微笑推开道:“好戏开场了,你先歇着,别出去。”

颜令宾美眸紧紧盯着姓徐的,难道是柳玉柱搬来救兵了,岂不是徐天然有难了?徐天然轻推房门,几个跳跃,重返挹翠楼厅堂之中。

颜令宾望着徐天然离去的背影,有一丝苦涩,又有一丝清甜,昔日夜游长安,心已许之,便是有千难万险,一同担之。

玉真和金仙不过是清倌人,多亏了颜令宾的关照才能俩人睡一间,其余清倌人都得四人睡一间,房间不大,胜在洁净。玉真将临时的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也无公主殿下的尊贵,金仙自然成了撒手掌柜,还在一旁指手画脚。

玉真和金仙刚回屋就听见了沉重的阵阵脚步声、铠甲声,心知不好,看来是柳玉柱搬来救兵,凭姓徐的一人能抵挡得住吗?玉真见金仙一副关切的模样,只能打开房门,轻声道:“躲在暗处偷偷看,别添乱。”

金仙满心欢喜,便要奔跑,被玉真紧紧拉住,“等我。”

旋即,姐妹二人悄悄寻了处隐蔽的角落,看着挹翠楼厅堂之中,柳玉柱傲然挺立,另有一名胡人将军,身披重甲,杀气滔天。

徐天然认得胡人将军,那是轧荦山部下崒干,大鱼咬钩了,徐天然一个眼神,吴清风和谢玄羽心领神会,默默运转真气,随时准备将来者一网打尽。

柳玉柱有了靠山,气势雄壮了不少,上前一步,朗声道:“下贱的屠夫,速来受死,竟敢在你爷爷头上动土,现在我崒干兄弟来取你头颅来了。”

徐天然一脸疑惑,自己明明就在眼前,非要大喊大叫干嘛,不过一回头,就见整座挹翠楼又骚动起来,姑娘们纷纷走出房门,徐天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句话不是说给自个儿听的,是说给挹翠楼的姑娘听的,有点儿王者归来的意思。

颜令宾只见一袭青衫,窍穴洞开,一柄古朴长剑悬于身前,青衫缓缓取过人间剑,平淡道:“杀。”

霎时,闯入挹翠楼的二百禁军还没搞清是非黑白,就被三股突如其来的剑气一举击倒,整整二百禁军,佩刀尚未出鞘就昏死过去了。

崒干如临大敌,看来自己找寻的逃犯就在此处了,而柳玉柱彻底傻眼了,一个屠夫,一个小二、一个扫地的,咋看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物,怎么动起手来都这么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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