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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颜令宾这般恬淡之人,也气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散落一地,膏粱子弟便是再厌烦柳玉柱却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是柳府嫡长子,若柳国舅封爵后,他可是要袭爵的。
忽然,厅堂之中想起了响亮的鼓掌声。
挹翠楼高大七层的主楼,便是局于最顶层的薛楚儿也走出闺房来瞧热闹,若在一楼大厅往上一瞧,满是莺莺燕燕、娉娉婷婷的青楼女子,甚为壮观。
柳玉柱眉头一紧,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扰了本公子的兴致,回头一看,不过是一名粗鄙不堪的屠夫,满脸的络腮胡子,丑陋至极。
王团儿倒也不厌弃,微笑道:“客官所言甚是,挹翠楼的清倌人可是平康坊首屈一指的,若是柳公子这都不满意,妾身敢言,长安再无能入公子法眼的清倌人。王团儿纵然再爱财也不敢赚柳公子一文钱,请柳公子放心,一千两银子妾身会尽数归还柳府。”
王团儿又转身对徐天然施了个万福,亲切笑道:“客官是明眼人,挹翠楼没理由不赚客官的钱。”
柳玉柱气愤道:“区区十贯钱而已,百倍银钱你不赚,偏要赚蝇头小钱,你脑子坏了不成?”
随行的扈从旋即拦在徐天然身前,威胁道:“朋友,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容易烧身。”
徐天然装傻充愣道:“挹翠楼不愧是挹翠楼,我这辈子没见过这般精彩绝伦的表演,不知姑娘可曾愿意,为我演奏一曲?我虽没有柳公子万贯的钱财,但我有欣赏美的眼睛,还望颜都知成。”
徐天然说完,不忘从怀里一股脑将十余贯钱悉数递给王团儿。
玉真和金仙也没想到徐天然如此胆大,竟敢公然与柳玉柱作对,也不怕误了大事,不过他挺身而出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徐天然不过环视了一周,堂堂吴剑仙竟然在端茶送水,成了跑腿的伙计,虽然面容一如既往得冷峻,但一声不吭挨骂的样子有了几分烟火气。谢玄羽自然而然在一旁扫地,还真看不来是在练剑还是在扫地。徐天然心里有些想念大铁锤了,也许大铁锤铸剑已成,任务就完成了,当时伤势略好了些就消逝不见,但徐天然察觉到大铁锤的气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应该一回天道天下就能破开瓶颈,一朝化神了。
颜令宾纤细玉臂一抬,指挥起清倌人,顿时,一曲豪迈之音响彻挹翠楼。
王团儿笑眯眯道:“王团儿爱财,但再爱财也要讲规矩,柳公子是贵胄之后,自然可以蔑视青楼的浅薄规矩,但妾身不过是人间一浮萍,若是坏了规矩,偌大的长安城就没有妾身立锥之地了。”
王团儿以退为进,更是隐隐透出要将银钱归还柳府,便是要让柳国忠知晓柳玉柱的胡闹,到头来柳玉柱可要被国舅爷狠狠教训一通。
颜令宾眼眸里满是感激之色,尤其是瞧着他屠夫装扮怎的比平常青衫打扮更俊了几分。
只见,柳玉柱身后一名八品武夫一拳送出,仿佛要一拳将徐天然脑袋崩裂。
不曾想,转瞬,八品武夫眼眸呆滞,重重倒地,昏死过去。
柳玉柱大吃一惊,难道眼前的屠夫会妖法不成?也没见他有出手,自己身边最厉害的八品高手怎么就倒了?
柳玉柱哪里受过这般耻辱,不过是从哪个泥潭里爬出的小小屠夫也敢对自己指指点点,坏了自己的计划,阴阳怪气道:“朋友,活着不好吗?”
徐天然一脸坏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柳玉柱阴着脸,凶狠道:“成你。”
玉真轻轻敲了一下金仙的脑袋,金仙才回过神来,自己几个音错了。
柳玉柱如临大敌,十余名扈从将柳玉柱团团护住,他们自然不相信是眼前的屠夫将八品高手击倒,而是潜藏在挹翠楼暗处的武林高手,也许是九品止境武夫背地里出手了,不然哪里能悄无声息一招制敌。
徐天然随着音律的节奏,豪迈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徐天然自然是运转焚杀决,以强大的神识突袭八品武夫的识海,区区八品武夫如何能承受徐天然的恐怖杀意,一瞬间就昏死过去了。
谢玄羽好奇地看了一眼,又安心扫地,心里感叹徐天然不简单,这招式自己学不会。吴清风早已见惯不惯了。
金仙瞪大了美眸,不敢置信,那个瞧着好厉害的武夫怎么就倒了?
柳玉柱看着空荡荡的回廊,自己的声音阵阵回响,不见有刺客踪迹,揣测刺客终究不敢行刺自己,便招揽道:“壮士,我是柳府嫡长子,若是你愿为我效力,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徐天然百无聊赖肚子饮酒,没见过这么愚笨之人,难道是自己的杀意突袭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已经到毫无痕迹的地步?
半晌,依旧毫无声响。
转瞬,柳玉柱身前武夫皆身子一震,仿佛遭遇了重击一般,悉数昏倒过去。
柳玉柱吓得嘴唇发白,对着偌大的挹翠楼颤声道:“何人在此行刺本朝吏部尚书、国舅爷之嫡长子,谋害贵族,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原本站在走廊看热闹的姑娘们眼见发生了冲突,早就吓得都回屋了,生怕自己莫名被牵连到案件中去。薛楚儿冷笑一声,也回屋了,本想看一出郑举举的笑话,没想到看不着了。
柳玉柱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真是剑芒,眼前的屠夫莫非是隐世不出的剑仙?
柳玉柱瘫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前辈真是大剑仙,若是前辈愿为柳府效力,年俸六百贯,官封五品。”
徐天然手腕一抖,长剑如长虹深深钉入梁柱,柳玉柱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我姐可是贵妃娘娘,若是伤了我,娘娘肯定饶不你。”
徐天然忍不住问道:“柳公子,你说为你效力可一生荣华富贵,你说说,有多荣华、多富贵?”
柳玉柱轻蔑地瞥了眼屠夫,不屑道:“与你何干?”
徐天然从倒地的一名武夫从里取过一把普通铁剑,左手两指轻轻拂过铁剑,转瞬,真气运转,铁剑吐出三尺剑芒。
柳玉柱阴晴不定,这名屠夫让他捉摸不透,在这长安城不论是多大的剑仙豪侠,终究都沦为权贵的走狗,他不知道拒绝了柳府的下场吗?
以柳国忠的性情,凡是江湖人才,能为自己所用,就拉拢,不能为自己所用,就趁机杀死,不能为别人所用。
柳玉柱自然也会审时度势,知道此时不能与来历不明的屠夫撕破脸,只能虚与委蛇道:“剑仙前辈,柳府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看在剑仙前辈的面上,我也不与挹翠楼计较了,相识便是有缘,剑仙前辈若喜欢挹翠楼的花魁,本公子为你安排。”
徐天然笑眯眯道:“看来柳府的供奉待遇十分优厚,我都有点动心了,比我在西市杀猪可富贵了不知多少倍。”
柳玉柱见屠夫动心了,缓缓起身,整了整衣冠,公子哥的派头渐渐恢复了,“以后你跟着我,若是听话,本公子年底再赏钱贰佰贯,这可比京城那些穷兮兮的官员富贵多了,若是立了大功,那就真的飞黄腾达了,我向父亲举荐,保你仕途顺遂。”
徐天然想起将军府的刘管家为了儿子的一份前程就可以背叛将军府,而柳玉柱所付出的筹码着实诱人,但徐天然仍旧摇摇头,笑道:“奈何命贱,吃惯了粗茶淡饭,恐怕吃不惯山珍海味。柳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若是将来公子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地定义不容辞。”
不曾想,徐天然出乎意料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郑举举虽好,却听闻颜姑娘区区二八芳龄便是挹翠楼新都知,仍是清倌人,从未待客,不知在下是粗鄙屠夫,可否有缘相见一面,也不枉此生江湖走一遭了。柳公子可是许了诺,钱都记柳公子账上,我也不是小气人,我愿出一万贯只为见颜姑娘一面。”
此言一出,柳玉柱吓得大惊失色,哪里有人拿一万贯就为了见花魁一面,爹娶了名满京城的郑都知也才花费了一万贯,这名不见经传的颜令宾哪里值得这么多银钱。
王团儿心领神会,笑容灿烂道:“这位大侠所言甚是,我家令宾可是美艳动人,如仙女下凡,大侠这一万贯花得值当,以柳公子和柳府的信誉,是肯定不会赖账的,就看令宾愿不愿意了?这是挹翠楼的规矩,雷打不动,还望大侠见谅。”
徐天然心中暗想,好一个借刀杀人,不过徐天然存心逗弄他一番,笑道:“听闻挹翠楼郑都知名冠长安,想必是绝色女子。”
柳玉柱见屠夫中计,立即附和道:“郑举举可谓是艳压群芳的平康坊当之无愧的都知,若是剑仙前辈喜欢,前辈所花费的银钱都记在我账上。”
徐天然佯装动心,装模作样了半晌,柳玉柱笑容满面,仿佛奸计就要得逞,虽说自己乃柳国忠嫡长子,平常哪里有这么多银钱,可都是娘亲给的,就是为了羞辱一番郑举举,听闻郑举举性情刚烈,若是受了刺激就自我了断,就皆大欢喜了。到时候,父亲便是生气至多罚自己闭门思过,但在娘亲面前可就立了大功了,纵然是闭门思过,但父亲上朝,娘亲不就能偷偷将自己放出去潇洒一番,而且娘亲开心了,自己手头的银子可就比现在宽裕多了。
徐天然佯装不识颜令宾,目光投在一众清倌人身上,颜令宾知晓徐天然存心逗弄柳玉柱,不禁莞尔一笑,缓步上前,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来了自己闺房十数次了,还能这么堂而皇之为见自己一面一掷万金。玉真和金仙混在人群之中,亦是低头浅笑。
柳玉柱早已面如死灰,被这厮摆了一道,却又不能当众发火,毕竟是自己亲口承诺,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临时反悔有辱自己的脸面,更是置柳府的脸面于不顾。
纵然肉疼,柳玉柱仍然强撑着脸面,仍旧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万贯家财如浮云。然而,柳玉柱口袋里哪有一万贯钱,回头若是爹知道自己来挹翠楼寻郑举举麻烦就算了,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一名下贱的屠夫坑了一万贯钱,那自己可要被狠狠责罚了。
吴清风和谢玄羽皆在心里默默为姓徐的点了个大大的赞,果然宁可得罪飞升境,也不能得罪姓徐的,将来这句话可要写在宗门祖师堂之上,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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