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掉马进行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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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仕回到苍冥殿之时, 奚景舟已不见踪影。
不由得呼吸一滞,连忙脚步更加快了几分赶至殿内。
他与南门星之间的交易,虽说柏己略有几分猜测, 但其中具体的种种,却并未被他如数告知。
若是柏己此番起疑问起他去向, 一时间他倒当真不知如何解释。
殿内烛火摇曳,穿透正中玉阶蜿蜒而上的王座, 在空旷地面之上拖拽出一条瘦长寂寥的孤影。
明暗交际之处, 是一双本应如烈火般炽热的暗红眼眸。
可如今, 那眸中似荡漾着穿越千年的孤寂寒凉,哪怕周遭红莲炽火朵朵盛放,也化不开其中晦涩难尽的愁绪。
柏己并未主动开口,罕仕自然不会主动上前攀谈。
这是他们之间,在无数岁月流淌之中无形养成的默契。
烛光跃动, 地面上泾渭分明的明暗缓缓倾斜着,在地面上摇曳无限拉长。
无声的沉默之间,罕仕不由得抬眸打量起王座上那道玄色身影。
只一眼,他却比起方才被南门星狠狠扼住了咽喉时更为僵滞,几乎忘记了呼吸一般,霎时呆愣在原地。
罕仕从未想到过, 会在柏己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那个似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从未向旁人展露一丝半毫脆弱的、自始至终凭借一身孤傲冠绝天下的男人,
那个强横无匹的、哪怕千年前受天下围攻身陷囹圄,却也从未弯下脊梁的骄傲恣意的男人, 此刻竟头一次低垂了眼睫,
向来锋利如刀的眉目似是染上了昏黄的迟暮之色一般无声地收敛,线条凌厉的唇畔在干涩中沉没。
哪怕是他冲破封印之时,也从未在身上体现出如此仿若死去的灰败衰微气息,
惊异之余,罕仕却不合时宜地松了口气。
除了“公羽若”这三个字,这世间再无旁的能够令柏己心境激荡至此。
如此一来,柏己此刻多半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察觉他方才极尽迅捷的去留。
况且,他已为了她倾尽所有,付出了能够给予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如今看来,又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闻言,柏己搭在王座扶手之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前世之事不可追,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他不会再全然尽信那株不靠谱的焚月灵草,定会寻更多法子让她此生也无法回忆起与他相关的种种往事。
她是如此惊才绝艳,如此出尘绝色,如此承得起这世间万种美好的辞藻,
他又如何忍心让她陪着他这声名狼藉之辈,草草陨落于这她本应快意潇洒的尘世呢。
然而,理智却始终无法压制那似是野兽出笼一般狰狞冲撞的感性。
每每多听闻与她相关的一个字,他心间便似是被狠狠割裂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疼痛之余,却似是隐隐有甜蜜的糖霜悄无声息地涌入伤痕,试图填补那越撕越大的可怖伤口。
得到如此纯净无暇,甚至撼动天道的爱情,他自然是欣喜的。
可这欣喜相比于更深层暗藏的汹涌情绪,却过于微末到不足道哉。
面对山呼海啸般倾压而至的心痛,那缥缈得近乎虚无的甜,瞬息间便被涤荡得支离破碎,无法抵挡。
好在,上天给予了他第二次机会。
而那把本属于她的长恨剑,他也定会第二次替她拿回来。
思及此,柏己辨不清喜怒地“嗯”了下,缓缓抬眸。
视线在罕仕空荡的右臂袖管上停顿,半晌,他才漫不经心道:“先前本君并未过问,你这手,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闻言,罕仕身型瞬间僵滞了一个呼吸,一时间竟不知应当如何作答。
不过是被斩断右臂罢了,
于他而言,正常状况下不出七日便可恢复。
只唯独一种情况除外。
那便是,伤他之物之中蕴含的威压远在他修为与血脉之上,
此乃天地自然孕育出的最为强悍无匹的法则。
苍冥邺火作为五洲大陆第一神火,自然算在其中。
罕仕呼吸微微一顿。
当时的他如何也没想到,那个藏月门的女弟子,竟是公羽若的转世。
主上对公羽若的在意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既然殷和玉已死,如今公羽若早已再入轮回再次转世降世,他又何必将这不算美好的过往在主上面前旧事重提?
罕仕沉默不语间,柏己却似有所感地沉了眉,视线冷电般凌厉地扫了过来。
他声线还未完全恢复至往日的低沉磁性,略带几分砂砾般质感的低哑,无端显出几分性感不羁。
“不想说?”
他轻笑一下,“为什么?”
顿了顿,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轻击玄铁扶手的指尖一顿,
长睫微颤,猛然抬眸,“与她有关?”
殿外风啸雪急,似有风暴裹挟着雪沫在大殿之上肆意冲撞,发出如闷雷般的轰然巨响。
见柏己已猜到了八成,罕仕默然半晌,只得承认道:“是。
一百年前,三大仙门在合黎山聚首试图毁坏聚灵阵,那时情势危急,属下便使用了您留下的魔晶,唤出了您储存其中以备不时之需的残魂。
曾有一位名藏月门弟子,用一把极为古怪的长弓法器伤害了您的灵识,可属下向她出手之时,她体内竟涌出了独属于您的苍冥邺火。”
玄衣男人倏然而起,玄铁扇柄与王座碰撞出一串急促的轻响。
“一百年前?”
柏己语气蓦地沉了下去,眸光涌动着滔天的暗芒与晦涩,风雨欲来。
有他加注于灵魂之上的苍冥邺火庇佑,保她灵魂不散并非难事,
故而,公羽若拥有着始终保持着最初完满的模样历经轮回的能力,兜兜转转于如梭般飞逝的时光之中重回世间。
然而,万物有灵,天地之间除却人类魔族此类具有支配地位的种族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生灵存活于世。
因此,即便公羽若完整的魂魄入了轮回,也不可能次次投生为人,
她必然要历经清风细雨、灵草灵兽、顽石湖泊等等诸如此类,才可再世为人。
自然而然的,在她的灵魂附着于非人的生灵之上时,苍冥邺火便近似陷入沉睡封印的状态,
只得待她重新获得人身,才可破除封存的桎梏,世世保她周全。
而为人,却也未必投生为拥有天命仙途的修仙者,仍有一般的概率降生成为寻常凡尘之中的芸芸众生,
百年生命恍然而过,便再次遁入虚空。
天道是公平的,以人的生命消亡为起点,至少需要历经三百年的转世轮回,才有机会再一次投胎为人。
千年的岁月的确足够她转世重新以人族身份回归尘世,
可一百年呢?
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回想起她早年能够以灵体状态游离于世间的能力,柏己赤瞳微眯,拇指不自觉摩挲掌心之中,不知不觉早已裂痕斑驳的玄铁扇柄。
半晌,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她叫什么名字?”
罕仕只觉得面前男人周身气息骤然下沉,似是昏暗之中幽邃的洞窟一般,蛰伏着什么可怖凶狞的巨兽,
然而,他却并未思量到于魔族而言过分复杂的牵扯,只当柏己是不悦自己出手伤她,连忙垂首细细回想。
实际上,在那名紫衣少女身体内陡然暴涌出苍冥邺火之前,他在她身上并未投注过多的关注,
以至于,饶是他在记忆之中翻箱倒柜,也没能回忆起少女的姓名。
能够依稀辨认的,是她坚定拦在那名面容俊逸的紫衣少年身前,决绝得耀目的神色。
想到这里,罕仕微微一梗。
若是这名紫衣少女当真是公羽若的转世,她却与那位名叫墨修然的藏月门弟子关系匪浅,
主上这千年的坚持岂不是成了空谈一场,徒增笑柄。
思来想去,罕仕只得模棱两可道:“记不清了。
不过,她似乎与师弟情谊甚笃——如今藏月门名声大噪的青莲圣手墨修然便是。”
柏己落在扇柄之上的指尖倏然一顿,怒极反笑。
好啊,又是师弟。
鼻腔逸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哼,他慢条斯理地重复:“墨修然?”
那深邃凌厉的脸廓之上,虽有暖黄烛火映衬,却半分暖融笑意也无。
罕仕小心地垂眸,不再搭话。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细微的衣衫摩挲之声,
罕仕抬起眼望去,却见柏己重新倚回了王座之中,扇骨极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
静默片刻,他冷不丁开口:“顾光霁这人,你了解几分?”
顾光霁?
罕仕微微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当年公羽若的佩剑此刻正是在此人手中。
“主上是想问长恨剑的事?”
柏己按了按眉心,语气淡淡:“不然呢?”
关于长恨剑,放眼天下若说顾光霁本人最为了解内情,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罕仕。
保管青焰魔岩的秘境现世之时,他与南门星手中的魔晶实质上是头一个发现端倪的。
然而南门星不知青焰魔岩的用途,实际也不似传闻中那般热衷搜刮天材地宝。
——对除去各类灵草以外的秘宝秘境,他其实并不感兴趣,当时便并未现身。
罕仕抿了抿唇,斟酌措辞片刻,道:“顾光霁在五洲自十二岁横空出世起便享有盛名,二十八岁突破化神期后,更是被安上了‘青玄宗第二个公羽若’的名头,
如今已是享誉五洲的无情道大成剑修,长恨剑……是奚景舟亲自赐予他的本命灵剑。”
至于青焰魔岩曾经浓墨重彩的痕迹,则被罕仕悄无声息地掩去。
直觉告诉他,虽说顾光霁曾以青焰魔岩重铸长恨一事于柏己而言无关痛痒,可此刻却并非开口的最佳时机。
仿佛一旦诉说出真相,便有什么无法预料的可怖后果无可挽回地降临苍梧,甚至整个天下。
闻言,柏己收敛了神色,长睫低垂,不辨喜怒地垂眸望着掌心寂黑的玄铁扇。
第二个公羽若?
可笑。
这世上,无人有资格担得起这个称号。
但既然是奚景舟亲手赐剑于此人,那么他多半的确有几分本事,能够令奚景舟甘愿将她陨落前的嘱咐尽数寄托与此人身上。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非要将长恨取回不可。
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修长五指展开在扇面上无声地抚过,湮没一道道纵横可怖的裂纹,
呼吸之间,扇面便再一次光洁如初。
而他心口震荡的血气,却又随着这接二连三的讯息再一次翻涌沸腾而起。
柏己轻描淡写地抹去唇角隐约逸出的刺目血渍,浅浅阖眸。
既然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拿回长恨便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首先,他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
墨修然的那位好师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如果当真是她的转世,那么她为何可以突破天道的限制,短短百年便再次转世为人?
而且,她和墨修然……
思绪停顿在这里,柏己不由得烦躁地轻“啧”了一声。
看来,藏月门他有必要亲自去一探究竟。
而她如今的转世,只得等待他元气恢复大半,才可准确地确定她的方位。
王座上的玄衣男人沉思不语,似是不再打算开口,
罕仕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问道:“奚景舟应当是代表三大仙门来此试探你口风,您方才是如何应对的?”
柏己不甚在意道:“没什么可说的。
本君向来对所谓的仙门世家没什么兴趣,他们覆灭与否,于本君而言并没有多少分别,千年前如此,千年后自然一样,
只不过,修仙界换了一茬又一茬,那帮可笑愚蠢之人却依旧不愿相信。”
顿了顿,他无甚情绪地笑了下,
声线因低沉而无端显出几分缥缈悠远,似是穿透了流逝的时光洪流,回到了千年前风雪交加的那一日。
“奚景舟既然是她的师弟,本君便给他一个面子。
只要他能够约束好那帮自诩正道的修士不再来扰人清净,日后他们意欲如何,皆与本君无关。”
低垂的眼睫却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眸底涌动的幽邃与未尽之言。
若是再对她不利,他绝不会再如千年前那般后知后觉。
他定会率魔族大军,踏平五洲。
*
“他当真这么说?”
温萝翻来覆去地将那枚传讯符看了许久,心下微有些怔忪。
的确是奚景舟的字迹。
不过,她倒是并未想到,柏己竟然这么佛系,佛系得不像是点家男主,反倒像是个修身养性的老大爷。
于他曾叱咤风云一时的风姿而言,千年前被八宫封印阵合力封印于苍冥深渊,显然是人生之中巨大的污点,
她原本以为,柏己一旦破除封印重回五洲,定然要大杀四方,将千年前的场子找回来。
不过显然,与她一般想法之人几乎占了整个修仙界的百分之九十九,
故而,柏己复生的这一个月之中,五洲大陆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这抹惶恐更是在他做出一家家灭了魂灯的举动之后达到了顶峰。
——有点千年前血洗青玄宗内味了,虽然这一次他杀的统统是已死之人。
但这“人死都不愿放过”的邪狞行事作风,实质上比他残杀存活于世的修士,更令人心中骇然。
然而,奚景舟传回的消息却又绝无谬误的可能。
柏己当真没有半分对着这帮小辈复仇的心思。
他依旧是天边那轮炽热的骄阳,哪怕曾因情之一字心甘情愿黯淡了光辉,重归天际之时,却依旧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却又耀目至极。
像是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神祗,在这世间再无留恋之人时,便潇洒化作一道赤红流光的匹练,遥不可及地远远横亘于近乎永恒的天幕。
温萝轻轻抿起唇角,咽下喉头的叹息。
柏己与公羽若之间那段浓墨重彩的过往,如今看来却似是天边一缕薄霞,风一吹便散了。
即便曾热烈的相遇,那短暂的光阴却也仅是两人生命之中,弹指转瞬的须臾。
然而,这于漫长岁月而言几不可察的擦肩,却成了他以一生尘封铭记的心事。
“蔺先生。”
温萝猛然回神,只见月纶正自右侧上座遥遥望过来,唇畔是恰到好处的柔和弧度。
“既然暂时各仙门世家并无威胁,我们即日便可启程返回云州。”
话音微顿,“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隐约捕捉到什么百利无害的气息,温萝眼前一亮:“但说无妨。”
月纶却并未立即答话,闻言微微侧过头望向他身侧垂眸静坐的墨修然,冷白掌心自一袭锦葵紫袖摆之中探出,静静摊于墨修然身前。
他身侧那名头戴鎏金挑花抹额、面容俊秀天生含情的男人似是迟疑了片刻,才自储物袋之中取出一枚尖锐的碎片,轻轻置于月纶掌心。
那碎片泛着浅浅的淡紫色流光,看起来似是法器崩碎之后存留下的残片,
可尽管仅有一片,却也可从其貌推测法器原本该是如何锋利惊艳的模样。
温萝只抬眸望了一眼,便抑制不住惊异地抬眸看向对面那一袭绛紫色外衫的俊美男人。
灼华残片。
合黎山那一战,殷和玉本命灵剑灼华寸寸尽碎,没想到竟被墨修然一片不落地捡了回来,珍藏保管了百年。
团子突然开口提醒道:“主人,奚辞水榭以铸剑术闻名于世,月纶和墨修然多半是想要借你之手修复灼华。”
果然,它话音刚落,月纶便抬手将残片远远抛了过来。
温萝飞快地凝神,周身骤然掀起一阵轻盈的罡风,霎时便如六月和风般柔和地化解了来势,轻飘飘裹挟着灼华碎片极缓地自半空之中悬浮而下。
殷和玉死后,灼华应当并未重新认主,
如今即便仅剩残片,可上古神剑有灵,多半仍有余力辨认她的灵魂。
并未出手触碰面前的碎片,温萝只淡淡扫一眼,便缓声应下:
“此事不难,只需将剩余残片交予我即可。”
铸剑而已,这又称得上什么相求不相求?
如今的月纶未免太过客气。
她尾音还在空气中晃荡,房中便霎时随着这句话而诡异地沉寂了下来。
秦灵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撇过头小声道:“墨修然有多宝贝这堆碎片你是不知道,恐怕除了他那只傀儡,这便是他在这世上第二大的命根子。
如今舍得拿出来让你过目已是不易,交予你恐怕更难。
阿妤,你若是有空,不如去藏月门作客月余,云州不夜城风景极佳,闲暇还可去逛一逛。”
宝贝这堆碎片?
温萝面色显出几分古怪。
墨修然能够将灼华残片保存到现在,甚至还存着修复的心思,她心下已经有十分的感慨惊异。
——毕竟人家可是早已度过空窗期,如今疑似有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红颜知己,日夜相伴。
可他若是还将这些“前女友”的所有物视若珍宝,这就成了些许超乎她理解之外的心态了。
如果不是他的“现任女友”实在心大,那多半他们就并未当真发展成那种她猜想的关系。
难怪团子会说总部不会下达“挖墙脚”一类的任务。
既然如此,她与那位素未谋面的不知名妹妹倒也算是“公平竞争”,没什么值得顾忌的心理障碍。
在场众人修为皆是化神以上,秦灵开口虽有意压低声音,却也绝无可能躲过众人的视听。
温萝下意识眸光微动,朝着墨修然的方向望了过去。
四目相接,温萝恍然发觉,他眸底似是蕴着不易察觉的暗色流光,对视间,似是在诉说着什么遥远的心事。
转瞬间,那双深邃似能溺毙万物的眸中,似有一闪即逝的沉郁与感伤。
这反应,显然并未从殷和玉的陨落之中挣扎出来。
她先前的猜测定然有偏差。
况且,她也不是傻子。
秦灵这番话不论她如何翻来覆去地琢磨,都只能品出一个意思。
——墨修然压根不愿意将灼华残片留在他并不熟悉的区域,他能够接受的,仅仅是她亲自前来藏月门助他重铸灼华而已。
这么一想,月纶先前略有些难以启齿的犹豫,便显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找人帮忙还让人倒贴一般扔下门内事物跟去客场什么的,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于她如今的攻略任务而言,倒是求之不得。
温萝无言地挪开视线,云袖浮动之下右臂微抬,
纤长莹白的指尖轻轻一弹,面前悬浮着的淡紫色残片便裹挟着一阵微风,柔柔飞回了墨修然掌中。
望着他十分自然地将那块残片小心收回储物袋之中,温萝转过脸冲月纶微微一笑:“横竖无事,那我便叨扰了。”
月纶似是略有几分讶然,轻轻摇头,正色道:“是我要谢你,何来叨扰一说?”
就连先前不待见她如墨修然,竟也敛眸行了一礼,语气难掩郑重:“多谢。”
他这反应,几乎完美验证了秦灵所言不虚。
不愧是男主,求人帮忙办事,架子竟也大得像是甲方爸爸。
心下无声地冷哼,面上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娇美笑容,眼波柔柔地扫了过去,甜甜一笑:“不必谢。”
是她该谢他才对。
正愁没有顺理成章接近墨修然的理由,他却如此上道地羊入虎口。
温萝面上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这边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另一边却似飞雪降霜,淡漠冷清。
一旁白衣胜雪的男人只淡淡抬起那双剔透如玛瑙般的琥珀色眸子,平静地扫了对视二人一眼,便无甚情绪地挪开了视线。
而那只隐于宽广流云袖摆下的手,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掌中古朴精致的剑鞘。
作者有话要说: 墨: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这架还是得我先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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