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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雁每退的一步,都如同踩着刀子践踏在沈祁渊的心上,令他感到无边际的寒冷。
可沈祁渊知道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活该,必须忍受。
是以,沈祁渊默默服软,宽泛了语气,“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说,我也是着急了才这样.......你也应当明白,我是你的叔父,你父亲不会有你说的那样的情绪。”
贵霜听得肩背绷得笔直又紧,脸色如乌云般阴沉,像是暴风骤雨的前奏。
众人臆她将要发怒,却不知贵霜心里涩然得厉害。
沈安雁他们你来我往,只顾着彼此伤害,可,这又何尝不是变相的在乎?
一种眼里容不得他人的在乎。
一种,没有她,没有贵霜存在的二人。
贵霜哽咽着从喉咙里冒出的酸楚凄惨,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尊严。
可仍谁瞧着,都能看出那端庄的面子里虚幻的柔弱。
东家见势不对,只好叫着打杂的小二,好言劝退在场的客人,如此,这场驾了台子的一场戏最终剩下了三人。
随着那扇门的合拢,那从屋外流淌进来的金光也变细渐至不在。
就像是贵霜头顶的天,一忽儿的塌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而沈安雁恍若味觉,还伫立在那,犹自往沈祁渊身上插刀,“叔父,你只是我的叔父,也仅仅,最终只是我的叔父罢了。”
这句话带着摧毁一切的绝望,席卷沈祁渊的身肺腑,令他疼得不能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贵霜趁势钻孔,握住她日思夜想的大手,“祁渊,三姑娘既是有事,便让她回去就是了,何苦这般......”
她一语未必,便遭到沈祁渊投来的冷瞥,直将贵霜冻死在原地。
沈安雁在这场三人的追逐里累到了极致,拂袖想离。
沈祁渊眼疾手快攥住了她,将她禁锢着,压抑的怒火终是逼迫他怒瞪起沈安雁。
“今日,你哪儿都不许去,跟着我,回府。”
他再也不想尝试之前她被人抓走后的情绪。
那种孤独的,痛苦的,令人发疯抓狂的情绪。
他不等沈安雁回答,擎着她的手往外拽。
贵霜暗恨着,不能朝沈安雁泄愤,便只拿她身边的卞娘等人来怼,“你们什么时候不出来,偏偏今日就出来,是算准了我和祁渊两人在外?”
卞娘听得怒火直烧,心道就算知晓你们俩出门在外,那又能预料你们会来这里?
但卞娘不过是区区奴婢,而贵霜则是大月氏的公主。
但凡恼那么一句,不仅自己人头不保,也得连累自家姐儿名声受损。
是以,卞娘忍一忍,便随着沈安雁的步伐往外踱。
沈祁渊把沈安雁拖回了沈侯府,方才松手。
周遭的下人围在四处,窃窃私语,总算有个说得上话的王嬷嬷在领了今日份的夏衣料子,匆匆赶过来。
看着一行人皆黑得如锅底,王嬷嬷忙问:“怎么了?”
沈祁渊这才缓过气,松了擎着沈安雁的手。
沈安雁抚着手腕,疼痛令她直吸冷气。
沈祁渊猜想或许是他方才抓得过于紧了,这才使她手腕都红了。
她的手一向嫩得似块豆腐,哪禁得住他这一路而来的使劲。
王嬷嬷到底是过来人了,见状一叹,捧起沈安雁的手细细吹拂,“姐儿这勒得不轻,是要好好上药的。”
沈祁渊听王嬷嬷这样说,心里的愧疚泛滥成灾。
他说着要护着她,可总伤她。
他呐呐地道:“与我看看。”
沈安雁将手腕缩向自己,瞥一眼贵霜,面上疏离的笑:“不用了,叔父到底是男子,自古三岁男女不同席,叔父这般不成规矩。”
沈安雁不等沈祁渊作答,叫了卞娘等人随着王嬷嬷走了。
看样子是要去含清院诉苦。
沈祁渊头疼无比,想要跟上去,却被贵霜牵制住。
“祁渊.......”
沈祁渊听着她的声音,脸色阴沉起来,望向她:“你忘了我们说过的什么?”
攥着袖口的手突然紧了几分,那泫然欲泣的脸阴晴不定终是化作万里冰封的雪般寒冷。
“我自然记得。”
贵霜松落下手,妙目遥遥相望着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子,“可你记得吗?”
沈祁渊吐纳一口气,拉下脸道:“我只说过,在旁人面前与你尽这一场虚假的恩爱罢了。”
贵霜凄恻地笑了笑,嘴角翕动着,想为自己鸣不平,又想埋怨他冷待。
可最终,贵霜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看着沈祁渊的衣衽随风翻飞。
反正不管如何,这场戏的谢幕,赢家总是她罢了。
过程纵使这样的心酸,她亦甘之如饴。
贵霜默然想着,踅身出了门。
沈祁渊那支起的身子一霎仿佛脱了血肉只剩皮一般,空荡荡的,径直软了下来。
陌北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二老爷。”
沈祁渊听见自己蓦然松懈的神经,像是淙淙的流水,在自己脑海里翻滚起伏着。
他撑着起身,双目眺着远方高树,茫然没有焦距的瞳孔一如他现今的心情。
他的三姑娘不再恋着他了。
他做的这一切瞬间都没了意义。
他亦如从前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沈祁渊怔楞的想,木讷地脱离陌北的搀扶往渥宁阁走去。
容止正候在那儿,看着躯壳一般的沈祁渊向陌北打了个眼神。
陌北这才悄声细语解释了一番,无非就是又和三姑娘闹矛盾了。
容止听到‘三姑娘’这三个字就厌烦。
他就是不明白了,为何将军这般执拗着沈安雁不放?
旁的那么多女子,个顶个的容貌娇媚,或性格温婉,哪个不比沈安雁?
容止未曾没这样劝过沈祁渊。
可沈祁渊总是眯萋着眸,呐呐地道一句:“你不懂。”
许是他真不懂吧,所以他才独活了二十几年,也未曾碰见一个心仪的。
容止思绪千回百转,可实际只那么一瞬,下一刻便踱到脸盆旁,搅着巾栉道:“擦擦脸罢。”
沈祁渊接过,看着洁白的巾栉,眼圈却微红了,但又仿佛是错觉般,他立马正襟了面容,问:“那边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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