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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开锣,步帅的声音更高亢了:“这是华莱子最新铸造的卦象剑。”步帅这一宣布,宴客们立时鼎沸,他们惊奇的是,这套未出炉便已有许多人争相要购得的剑,竟落此人手上!

殿帅一脸阴沉,他心中在计算着,他跟步帅同为三衙之首,每月俸禄若干是一样的,步帅能买得起华莱子的剑,必然是跟他一样从禁军饷银中上下其手,不知他究竟摸掉了多少,才摆得出今天的场面

“卦象剑共有八枚,分属八卦,”步帅道:“在宝剑出鞘之前,各位请见谅,我要先把灯熄了。”

下人们纷纷用烛罩把烛火弄熄,宴场顿时漆黑一片。

剑匣一个接一个打开,惊叹声也随着一个接一个扬起。

第一个剑匣开启,柔和的光立刻融入空气中。那是“干剑”,透出极红的光芒,刚烈的气息流入每个人的肺腑,无人不感受到它的威严而深受感动。

“坤剑”,透出阴沉的黄光,人们顿时觉得一冷。只见红、黄两光相互交融,周围的气氛立刻祥和了起来。

其他的剑盒陆续打开,透出一道道不同的气。

“震剑”发出震撼人心的轰隆声,剑匣中透出碧绿的幽光;“巽剑”一出,宴场起风,徐徐涌出令人欣喜的洁白光芒;“坎剑”一出,宴场立刻冰寒,还流出股股乌黑的气;“离剑”在剧烈的电光中闪出紫光,教人触目心惊。

每个人都知道,每一把剑都会是一次惊奇,但他们仍禁不住惊叹。

“艮剑”一出,大雾立现,淡黄的气团涌出剑盒;最后“兑剑”的剑盒一开,宴场立刻大放光明,犹如白昼。它所发出的光,将其他的光包围,在半空中交织成变幻万千的光彩。

“啪”的一声,四周再度堕入黑暗。

原来八只剑匣,同时闭合起来了。

烛光再度亮起,照亮了宴场,人们才恍然从痴迷中回到了现实。

有人高兴自己见到了绝世奇剑而喘气不已,有人感动得泪光隐现。

有个人却在哈哈大笑。

步帅不解地问道:“总教头,何事如此好笑”原来是专门练兵的总教头。

总教头停止大笑,嗤道:“我笑的是,这么好、这么妙的剑,可惜无法上战场杀敌,空有一身灵气。”

“总教头,”步帅依然微笑着说:“华莱子铸剑,已有四十年光阴了,他的剑,已经不是只能在沙场上杀敌,而是能呼唤鬼神、驱使天地灵气了。”

“夸大其词,何足信之”总教头“哼”了一声。

宴间有一人突然站起,冷冷的瞪着总教头:“无知小儿,竟口出狂言”

总教头一看,正是别号华莱子的羊舌奢,不禁怔住。

华莱子相貌严肃,面色潮红,两臂粗壮,虽然穿着工作用的短衣,却不减威严,教人看了为之屏息。

很少人真的见过华莱子,他一出现,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其时王安石、司马光皆已去世数年,他们的追随者们分成新、旧两党,在朝廷中酝酿势力,随时伺机扳倒对方。羊舌奢虽非朝官,却在两方都甚吃得开,连丞相都要敬他三分,何况总教头

总教头壮起脸色,也回瞪羊舌奢,高声道:“若真有如此本事,何不一试”

“可以,”羊舌奢傲然道:“不如总教头亲自来试试”

众人全望着总教头,期待有好戏上场。

总教头不愿没了面子,板起脸孔,一口答应:“好,我堂堂总教头……”话犹未尽,羊舌奢已向一旁士兵伸手道:“坤剑。”。装着坤剑的剑匣立刻送了上来,羊舌奢一手捧着剑匣,一手推开盖子。

一股黄色的寒气流出。

总教头打了个冷颤。

羊舌奢冷冷的举起坤剑,把剑尖指向总教头。

总教头忿然道:“放肆!你想干啥”

“放心,我什么也不做,”羊舌奢冷笑道:“我又不识武功,怎敢对总教头干啥”

然羊舌奢一动也不动,寒气却源源源不绝的流向总教头,冰冷气流穿过长袍,透入薄薄的内服,透入总教头的肌肤。总教头忍不住一阵哆嗦,胸口忽然剧痛,犹如浸入了冰水,心脏猛地缩紧,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宾客们惊呼起来,步帅赶忙请也是宾客的军医上前检查。

“别担心,我没伤他性命,”羊舌奢面无表情,把坤剑收回剑匣:“不过,寒气攻心,也得好好疗养一番了。”

人们面面相觑,心中所想的是:此时此刻,朝中新党、旧党之争蓄势待发,这武官拥有如此厉害的宝剑,一旦被人诬以谋反,甚易株连……今晚来赴这场宴会,真是来错了。

步帅何尝不知宋朝自建国以来,甚忌武人有权,只因开国之君宋太祖皇位来路不正,将心比心,害怕有才华的武人像他一样夺权。事实上,大宋之前的五代十国大混战,不停上演着武将弒君夺位的戏码,所以宋太祖才会来个大反弹,只要武官有风吹草动,就会想办法杀之,甚至连出兵都用文官领军,故意把武人地位屈居文人之下。

步帅明知无法长期拥有“卦象剑”,只好以它做为升官的跳板。

“诸位见识过了吧”步帅说着,面朝北方:“这八枚卦象剑,我将全数献给皇上,皇上万岁。”他自己也明白,他再也不能拥有它了。

羊舌奢将剑匣置于宴桌,一声不响的走出大门。

他骑上租来的驴子,回到落脚的邸店去。

回到房里,羊舌奢在几旁一人喝着浊酒,略解心中闷气。

不久,他的小儿子也回来了,见父亲在纳闷地喝酒,于是便坐在几旁,放下刚从夜市买来的几个包子。

羊舌奢瞟了一眼:“这是什么”

“我刚去州桥夜市,这是有名的鹿家包子,这是兔肉和鳝鱼包子,我见老家没有,买回来给爹尝尝。”

羊舌奢拿个包子咬了一口,总算有个东西可以纾解空腹喝下的酒,其实刚才他在宴会上都还没吃到一口美食呢。

这儿子是他老么,才十九岁,名唤羊舌铁离,上面还有大儿子羊舌精冶,以及次子羊舌龙文。老么这趟陪他上京送剑,顺便游览一国之都,增长见闻。

“爹的事办完了,要回家了吗”小儿子知道父亲心有郁结,柔声慰问。

羊舌奢摇头叹气,良久才说话:“铸了卦象剑之后,我真不知要铸什么好了。”

羊舌铁离不答话,等待父亲说下去。

羊舌铁离好读书,想求功名,他遍览古书,对天下事懂得不少,父亲希望他学习铸剑,但他就是不肯。

羊舌奢知道他在三兄弟之中资质最佳,实在希望他那出神入化的铸剑术可以传授给羊舌铁离,而非天资不足的羊舌精冶与羊舌龙文,但偏偏事与愿违。

羊舌奢说:“以前我铸的剑很普通,大多是承包军需,也打造菜刀耕具聊以餬口。后来我下定决心要铸出好剑,按照古代名师法门,在铸剑之前静修练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铸出的剑渐渐有了灵气。

“可是我的剑有了灵气之后,便无法再有突破,我的剑越来越进步,甚至可以解人心意……但除了有灵气之外,我的剑还能再有什么更特别的呢”

“爹,天下再没人可以超越你了。”

“可是连我也超越不了自己。”

当晚,他们再没多说。其实他们原本就很少谈话,因为羊舌奢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铸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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