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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大楼傲云端,退休校长守校园。
政绩赫赫无用处,钱财白白糟蹋完。
荒草没膝通幽径,雉兔作伴度晚年。
昔日恋人今日到,要叫目前变从前。
村道硬化完,百姓没出钱。国家投资大,路烂无人言。
计划不周全,盲目建校园。终南有捷径,孤楼长年闲。
闲言多说惹人烦,书接上回继续谈。上文说道:玉顺躺在自家客厅里的沙发上,回忆着自己学生时代的老同学,二人相爱多年,始终未能如愿,在重重压力下南辕北辙、各走各的,一对互相爱慕敬仰的恋人分手了。
直到他们以后两次在县里相遇,互相之间才知道了一点情况。他过去的恋人金玉柔,婚后的遭遇竟回想得自己泪流满面,还未顾得拭擦,却被闻声进来的儿媳妇桃花撞见,窘得他急忙转过身搪塞几句。
桃花情知公公心中有事,自己不便多问,也敷衍了几句回房去了。
儿媳走后,玉顺回到自己卧室,躺在催眠床上睡了许久,催眠床好像失去了功效,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个同学金玉柔的影子独霸自己脑海,过去的年年月月,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感觉,一直消失不了。
夜很深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明天就去看看她。主意打定,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来日清晨,他起床后觉得头脑有点发涨,便用太阳能里的热水洗了一会,还是觉得不爽,又打开冷水龙头冲了一会,倒了点玉兰洗发露,双手在头上用力揉搓了几下,这才觉得头脑轻松了点。接着,又在院里做了一套体操运动,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推开了厨房门。
桃花已经用电热壶烧开了水,正在往电壶里灌,看他进来就说:“爸,早晨怎么不多睡会,急着起来没有事。水刚烧开,我给你泡杯茶。”
玉顺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泡,小平上学了没有?”
桃花答道:“没有,今天是礼拜六,不上学,这会还睡着哩。”
玉顺又说:“不上学就叫娃多睡会,不要叫他。平时作业太多,娃睡眠的时间太少了,多亏一星期还有两天不上学,就让他尽量睡吧。”
桃花说:“是呀,我就是准备把饭做迟点,他几时起来几时吃。”
玉顺又说:“你今天别给我做饭了,我想出去转转,早上就走,中午天就热了。”桃花说:“那好,你喝点茶,吃了早点就走。”
玉顺答应着端了一个刚灌满水的电壶走出厨房,到客厅给自己把茶泡好,桃花也端着点心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两个油炸麻花,两个夹心干馍,还有两块老婆酥点心,一个熟鸡蛋。
桃花把盘子放在茶几上说:“爸,今天到哪里去呀?是不是助学会的事?”玉顺忙说:“不是,我闲着没事,想出去转转、散散心。”
桃花又说:“爸,我昨晚过去送小凡的时候,我大伯让我和你商量一下,把咱家包出去的那几亩地要回来自己种。他说现在的地没啥种头,收种都是机械化,人出不了多大的力,多少种点地就不用买粮食,一年要节省不少钱哩。你看是不是要回来?咱们有时间经管。”
玉顺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早点,吃着喝着说:“嗯——那点地么,想要回来也行。不过,也得等种麦子的时候才能要,现在不到整年,话不好说。咱们紧慢也不在几个月时间,等收了玉米再说。”
桃花点点头说:“对,你说得也是,人家承包是按年说的,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再说,种玉米利润小、麻烦大,咱们下半年种麦子就行了。”
桃花说罢便走出客厅,玉顺吃了早点喝了茶,回房换了身出门衣裳,再取了点钱装进口袋,就推着电动车出门上路了。
村子里的水泥街道,被昨晚的大雨冲洗得焕然一新,路上那些烂坑坑里,雨水已经不深。早上的阳光柔和可亲,细细的晨风轻轻地吹;路旁的红花绿叶,面向人们,频频点头招手,态度诚恳;树上的鸟儿亲切问好,有如天籁之音;蓝天上的悠悠白云,像是载着神仙在飞。
玉顺骑着电动车,怡然自得,路上行人是农民,急急忙忙要出村,扛的扛,揹的揹,步履矫健,喜气欢欣,三三两两,前行后跟。听声,似在说笑;看脚,又像行军,要问为了何等事,跟垧种秋最忙奔。
玉顺骑在三轮电摩上缓缓走着,不时和那些揹着玉米种子的熟人打着招呼。老蝴蝶刚从学校出来,也想回家去拿玉米种子,看见玉顺就招呼着问:“玉顺,你做啥去呀?看这场雨下得多好,真及时呀!这两天抓紧把玉麦种上,肯定能出个好苗,今年这料庄稼又有保证啦。”
走在路旁的四慢叔听到这话就说:“你和他说这话干啥?人家早把地包出去啦。地里有垧没垧,玉麦出瞎出好,与他有啥关系?”
玉顺边走边说:“咋没关系,我下半年就要回来自己种呀。”他只顾着说话,忽觉车子一阵颠簸,电动车马上就不动了。连忙把注视行人的目光往回一收,就见车子前轮掉进路中间一个烂坑里,被那些破碎的石块卡得死死的。他只好跳下车子,弯腰用手去掏那些卡住车轮的石块,掏着掏着就生气地说:“唉,这路是咋搞的,国家投资了那么多的钱,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把土路硬化完了,可惜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烂成这个样子啦。收麦大概垫了垫,今天又是烂坑,不知怎么搞的?”
跟前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远了,只有老蝴蝶一个人站在原地,想帮他把车子弄上来再走。他听到玉顺这话就气愤地说:“怎么搞的,国家的钱没少出,真正用在路上的能有多少?当权派为了拿回扣,把路全包给了关系户,头包下来二包,二包的又转包。打路的偷工减料,检验的连吃带拿,嘴、手都成了软的,检验当然就成了偏的,只能半个眼睁,半个眼闭。到头来还不是坑了国家,害了群众,个别人发了大财,少数人发了小财。那个包工头给他还不知在哪里的孙子把寿器都订好了。
唉,我为这事告了几回,县上就是没人管,把我像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又叫我到信访局去告。我问信访局在哪里,他们还说:‘要告自己去找,反正你又没事,就是把这事当职业着搞哩。’
我当时还嘴硬地说:‘找就找,只要是政府单位,还能开到阴司去不成。’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再一家家去找,不信找不着。”
四慢叔这时没走多远,听到老蝴蝶这话就转过身说:“唉,我劝你还是算了,留点热气暖暖肚子。反正咱们又没掏钱,人家亏又没亏咱们的,你管那些闲事干啥呀。有这样的路就很不错,下了雨都能走,比以前的土路强多了。有坑了咱就走慢些,绕过去不就行了。就凭你那两下子还能告倒人家,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小心腿断了着。”
老蝴蝶生气地说:“快走,快走,你两个老不死的咋是一个货色?前次你老婆咒我腿断,这回又轮到你咒,看来我这腿是完了,不断都不由它。我,我这回就是豁出这两条瘦腿,也要把那些黑心贼告倒哩!”
四慢叔边走边说:“唉,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今大圣去休闲,妖怪横行没人拦,佛法虽然大无边,执法大神也爱钱。横向联合成一体,自古权钱紧相连。农村老头能力小,安分种好自己田。-------。”
四慢叔说着走着去远了,老蝴蝶帮玉顺把车弄出来也回了家。玉顺在一个积着水的烂坑里洗了洗手上的泥灰,取出车厢里的毛巾擦干净,把车推到平处正要上去,忽听后边有人呼唤,连忙回头看去,就见金蛋媳妇急乎乎地跑着赶来。自己立刻想到,她可能要坐顺车哩。
玉顺停在原地等着,金蛋媳妇跑到跟前喘着气说:“二叔,二叔,你到哪里去呀?如果顺路,能不能把我捎到开发路上,我要买玉米种子去。人家都种地去啦,金蛋没在家,啥事都得我一个人管,到现在------。”
玉顺打断她的话说:“对啦,对啦,快上来吧,我可以把你带到镇上。”
金蛋媳妇满心喜欢,屁股轻轻一抬,便坐进了车厢里。玉顺慢慢启动着车子说:“你可坐好了,前边的路烂完了,小心把你蹾着了。”
金蛋媳妇连忙说:“不咋,二叔,蹾就蹾吧,蹾几下怕啥哩。没事,就比我一个人跑着强。”正说着,果然又是一阵剧烈颠簸。
玉顺只好放慢速度,避着烂坑缓缓前行。金蛋媳妇坐在车厢里又大声说:“二叔,放心骑你的。没事,我不怕蹾,蹾着蹾着挺舒服地。”
说着走过那段烂路,前边的路好了,玉顺加快车速出了村子,驶向大路。这时候,从路旁的厕所里走出一个三尺来高的女人,双手系着裤子,两只三角眼盯着玉顺背影努努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快步跑上通往村外的田间小路,老远就喊着走在前边的人等等她。
这女人就是那个心眼最瞎,专门爱戳事弄非的‘七寸蛇’,走在前边的正是他的丈夫烂头蝎,他俩走到地里,平静的田野立刻刮起一阵风波。
玉顺把金蛋媳妇一直捎到集镇上,路上难免碰上几个熟人打打招呼。金蛋媳妇下车以后,玉顺凭着自己的记忆,没费多大的劲便找到了五兴村,问着了金玉柔的家门。大门未关,他就直接朝里走去。
家里人看着他都不认识,玉顺向他们点点头问:“这儿是金玉柔老师的家吗?”有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看看他说:“哟,你是来找我嫂子的。她一直住在学校里,轻易不回来。学校在村子西头,只住着她一个人。”
玉顺说声“谢谢”便退出大门,跨上电摩出村向西而去。学校离大路还有一段砂石土路,好像不大有人走过,路上满是落叶杂草,路中间只有一尺来宽的地方有脚踩过的痕迹。
玉顺从哪疙疙瘩瘩的路上一直骑到校门跟前方才下车,站在门外打量着这座冷冷清清的学校。门墙上有两扇花框大铁门紧紧地锁着,门上刷的银灰色油漆早已暗淡无光,满门都是星罗棋布的锈斑;墙上边有‘五兴村中心小学’,七个大字模模糊糊,好像披着一层面纱;门两边刷的标语,没有一点光华。好端端的一座学校,怎么会如此冷落?只见那:
墙面沾满麻雀屎,墙头卧着黑乌鸦;墙顶风吹毛毛草,墙壁爬满牵牛花;墙下蝈蝈草里唱,墙缝蚊虫安着家;墙底斑蝥顺地爬,墙角壁虎把蚊抓;蜘蛛稳坐网中等,螳螂舞动大刀杀;墙前草地牧奶羊,墙外水坑养青蛙;墙体影在水中动,墙根堆积烂瓦渣;地上千虫千脚行,到处百草开百花。玉顺脚踩车前草,心里好像猫儿抓,眼望花间蝴蝶舞,忽见前边野豆荚,弯腰抬脚进一步,伸手却被刺金扎;回身猛吸一口气,落脚踩烂小屙瓜,噗嗤一声俯首看,遍地草籽黑压压。裤子扎满老婆针,上衣挂着刺疙瘩,公英飞毛迷了眼,险些碰到树桠杈,揉目低头全身退,门里有人笑哈哈。
玉顺站在学校门外,看到这种荒凉景象,少不了感叹一番。他没有马上叫门,看着墙外这么多的野花野草,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望着不远处挂着的野豆荚有点嘴馋,便想摘几个尝尝。
不料,还没走到跟前,却惹了不少麻烦,只好退回原处,取着扎在衣服上的枣刺、老婆针,忽听门里有人在笑,回头一看,正是玉柔。
玉柔站在门里笑着说:“怎么,想吃豆荚就进来,别看门外无人看管,这些野生植物也受着保护,谁想嘴馋就得付出点代价。”
玉顺看见她也笑着说:“我的天哪,你原来就是这生态园里的主人,今天能不能给我这个老同学走走后门,尝尝你这儿的野果、野味。”
玉柔开着铁门上边的小门说:“野菜野果没问题,野味吗,倒是不少,麻雀乌鸦,长虫青蛙,啥都有,我可不敢杀生害命,没有本事给你弄呀!进来吧,我这儿没有山珍海味,野菜吃着也不错哩,今天让你换换口味。大门上的锁子生了锈,不好开,车子就放在外边,锁住就行。这里地方荒僻,空荡荡地没有啥值钱东西,贼娃子从不光顾。”
玉顺锁好车子,低头走进小门,和玉柔踩着落叶往里走。他没有细看玉柔,而是伸长脖子仰起头,睁大眼睛看校容。但见那:
一座新楼接青云,门高窗大墙壁白,灯打线断随风摆,玻璃破碎进飞禽。字迹有劲光彩暗,标语无色蒙灰尘;塑料水管怕日晒,漏雨流得满墙痕。主楼居中单身站,红砖做墙四周围。芳草萋萋没鹦鹉,野兔个个不怕人;白杨直直朝上长,绿柳弯弯往下垂;梧桐叶大浓荫厚,野鸡树上好接吻;燕子轻飞成双对,麻雀起落一大群;勇于缘槐蚂蚁瘦,善躜草底老鼠肥;粪便无臭蚊蝇懒,花朵有香蜂蝶勤。两块花圃被草占,一排住房锁着门。唯有一间门窗亮,窗下靠着洗脸盆;房前捧条尼龙绳,绳上晾着单衣裙。莫道荒僻好养性,知了尖叫像勾魂,尽管玉顺没信教,心中暗叫我的神!
他两个并排走着,玉顺只顾抬头张望,玉柔轻轻地拉了他一把说:“小心脚下。”玉顺低头一看,就见有条二尺来长的菜花蛇差点被他踩上。
玉顺大吃一惊,慌忙退到玉柔身后说:“啊!你这儿还养着蛇?有毒没有,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它难道还能认得你不成?”
玉柔坦然地说:“怕啥哩,既然是生态园,那就该应有尽有呀。你放心,咱这里没有毒蛇,即便是有,它们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咱不伤它,它也不会伤咱,现在不是讲究和谐相处吗。”
玉顺不敢再抬头张望,跟在玉柔后边,小心翼翼地慢慢走着。刚走几步,又见路旁蒿草中躜出两只一尺来长的小动物,满身细毛是深黄颜色,光滑得跟绸子似的。耳朵小小的、圆圆的,不像兔子,也没有兔子身体壮。有点像猫,却没有猫那么壮实,也没有猫那么长的胡子,那么大的眼睛;尾巴细细的,看见人没有迅速跑开,还探着脑袋,睁着两只黑亮黑亮的小眼睛盯着他们看。
玉顺说:“稀奇,稀奇,你这儿还有这种东西,我几十年都没见过啦。还以为它们早就绝种啦,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看见。”
玉柔问:“这家伙叫啥呀?我这几年倒是经常见,就是不知它姓甚名谁,看着挺可爱的。它们好像认得我了,见了不跑,想抱抱它却逮不住,我一伸手它们就跑了,怎么也追不上。”
玉顺忙说:“你可千万别抱它们,这家伙叫黄鼠狼,一点也不可爱,放出来的屁特别臭,要是向你放一下,那可有你好受的,臭气几天都去不完。它们爱吃鸡,有句话不是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它们冬天的皮很值钱,我们小时候经常做笼子逮它,以后再没见过。”
玉柔朝黄鼠狼挥了挥手,那两个家伙才躜进草丛跑开了。他两个走过花圃,前边有一小块菜地倒很整体,里边种着几种蔬菜还算不错。
玉顺指着菜地说:“这是你种的菜吗,怎么不多种些?”玉柔说:“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就这些都吃不完,有时摘多了就给家里送些。”
玉顺又说:“你一个人反正闲着没事,这里的荒地又多,你把它开垦出来都种上,除了自己吃还能卖,一年收入也不小哩。唉,这么多的房也闲着,地也闲着,怪可惜的。要是让我哥看见,那还不可惜死呀。”
玉柔站住脚说:“唉这些年荒废的土地太多了,咱可惜得过来吗。公家的地方,闲着长草没人看见,谁如果把它开出播种,有了收入,意见就多了,咱还是少惹那些麻烦。我也没种过地,农具、技术全没有,人也上了年纪,用不了多少钱。有哪些工资啥都够了,何必劳心费神、多此一举。”
玉顺忙说:“你这话说得也对,现在的荒地到处都有,闲着长草无人疼,有利可图都眼红。开荒种地也不是容易事,咱就别想它了。”
他两个边走边说,一会来到那间窗明地淨的房子门前,玉柔打开房门把玉顺领进房子,指着靠墙的单人沙发让他坐,自己就去泡茶。
玉顺坐到沙发上开始打量这间房子,房子不大,倒很洁净整齐;几件简单的家具,座落有致;几种平常的摆设,有道有局;几盆不知名的花儿,沁人心脾;一摞新旧书籍,有的少面没皮。玉顺不知书中故事,是怎么曲折离奇,只觉得屋中主人,已至无极。
玉顺正看着,玉柔泡好茶向他递来,他连忙起身接住,放在面前上的茶几上说:“玉柔,别忙活了,坐下歇歇,咱们好好说说话。”
玉柔也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玉顺对面的沙发上说:“老同学,今天怎么有空来呀?自从那次在县里相见以后,几年都没见过你。”
玉顺说:“我还不是为了顾及影响吗。昨天听我那个老师,雷鸟先生说起你,我才想到几年没见啦。不知情况如何,今天特地过来看看。”
玉柔生气地说:“啥老师吗,真不是个好东西,那天把我损得无地自容。我听说你家发生了大事,心里着急,又不便前去探望,就到他家想打听一下,却被他讥讽得好苦,生了一肚子闷气跑回来了。”
玉顺说:“你想来就来,有啥不便的,以前怕这怕那,现在你是寡妇,我是鳏夫,还有害怕的啥哩,我现在一点都不顾忌啦。”
这时的李玉顺,一双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玉柔,觉得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过去的神态,上次在县里见到的狼狈劲荡然无存,脸上有了光彩,穿着整体洁净;品貌端庄大方,眉目明亮清秀;皮肤光滑细腻,身体不显消瘦。看样子,她没有被压垮、被打倒,早就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玉顺看了一会又问:“你怎么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难道不害怕、不孤独吗?是不是家里人欺负你,把你的地方侵占了?”
玉柔喝口茶说:“那倒不是,他们对我挺好的,家里一直都给我留着住房,我只是图个清静。自从我丈夫去世以后,我就把学校当成了家,轻易没在家里住过。后来,学生越来越少,乡上就把这所学校合并了。我退休以后还让我住在这儿,也省得出钱雇人看护这座空校。”
玉顺惋惜着说:“可惜,这所学校盖的时间不长,教学楼还是新的。”
玉柔也说:“是呀,盖起来只用了一年,还在青年时代就过早退休了。可惜花了那么多的钱,全都付之东流啦。”
玉顺接着说:“你们这个村也不小哩,这儿还是村上的中心学校,就是搞计划生育,孩子也不至于少得维持不住呀,怎么会这般冷落?”
玉柔叹着气说:“唉,一言难尽呀!这里的学校也兴盛过好长时间,最鼎盛的时间就在我当校长后的十来年里,五六年级还开过两个班,最少的班也有四十多个学生哩。那时候,从这里出去的学生,考上大学的不在少数。那时的校舍只是土木结构的庵间房屋,大队干部看学校太小,教室太少,教师没房住,学生受不了,就把这种情况上报公社,公社没有资金,便支持大队,号召群众集资扩建。
那时候的干部群众热情很高,除了按队摊派的经费而外,还纷纷捐钱捐物,有的为了孩子节衣缩食,全家人常年都吃粗粮,把省下来的细粮捐给大队建设学校。建校期间,各个小队每天都有好多社员参加义务劳动。
仅仅用了一个暑假时间,学校的扩建计划全部完成,把原先那些又小又矮的庵间房,全部换成了砖木结构、宽敞明亮的大教室,围墙、操场、桌凳、老师住房、会议室、办公室,全都焕然一新。
孩子们有了这么好的学习环境,干部群众都很高兴,那时的学校在全县来说,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好学校了。
我在此以前就转正了,一下子由挣公分的民办教师变成了吃商品粮、挣工资的正式干部,这就难免引起有些干部的眼红。他们觉得民办教师可以转正,就是农民转化成国家干部的终南捷径,个别有眼光的干部就把自己的子女、媳妇塞进来学校当老师,经过几年努力,果然转正了。
这样一来,上行下效,干部纷纷把自己的亲属、子女往学校塞;各小队队长也寻情钻眼、不怕看脸,煞费苦心地往学校塞着自己人。
学校教师一时人满为患,我虽然身为校长,却没有人事任免权,面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人家都是凭关系进来的,我丈夫那时就有了病,虽然职位还在,已经失去了威力。凭我这个倒了靠山,快当寡妇的女人,还得请假照顾丈夫,只要能够自保就很不错啦,有啥能力去做中流砥柱呢?
那时候的民办教师虽然报酬很低,这些凭关系进来的人都不在乎,他们只是把学校当成了过渡的船只和桥梁。教师素质低下,教学质量越来越差得厉害,课堂上的笑话简直层出不穷。比你那个老师当年闹的笑话,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学生的学习成绩只有直线下降啦。
随着计划生育政策深入人心,人们大都提倡优生优育,孩子少了,更加重视对孩子的基础教育。学校里的教学水平成了这个样子,群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没有人往上反映。
我那时请了长假,自顾不暇,对这些情况干急没有办法。全国都在搞和谐社会,能说上话的聪明人,谁会为此而去得罪人哩?一些有能力、有条件的人就采取了回避态度,不惜给孩子负担借读费,以种种理由为借口,把孩子转到别的学校去读书。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家对农村的优惠政策越来越多,农民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农村的能人一个个脱颖而出,有钱人日益增多,学生的外转人数随之增加,大多数都转进条件好的城镇学校。还有一部分权钱都占优势的全能人士,干脆把自己的龙子龙孙送进了全包生活的封闭学校;甚至还有进贵族学校的,人家不在乎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
这样一来,这所学校就渐渐冷落下来,学生太少,教师的人数却是有增无减。村干部着急了,认为这是学校的学习环境不如人家,先前盖的教室跟不上形势了,只有换成新式教学楼才能留住学生。
于是,村干部想办法争取到县上的建校补助款,又以‘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口号,向全村各组按地亩摊派款项,群众又要为孩子们揹起沉重的包袱了。有钱人当然不在乎这些,人家还冠冕堂皇地说:‘为了家乡的子孙后代,该揹的就得揹、该挑的就得挑,我的孩子虽然转出去了,但是,为了家乡其他孩子们,还是要有奉献精神哩。’
大多数群众的日子刚刚好了没有多长时间,但是,只要说是为了孩子,大家还是不怕再受几年穷的。
轰轰烈烈地建校高潮又出现了,这回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啦。不用一个群众参加义务劳动,承包基建的都是正规工队,机械设备先进,技术力量雄厚,工程师、技术员,监理、工长,应有尽有。
人家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正在青春妙龄的学校夷为平地,正在天天向上的学生没有了学习地方。我这个校长只好和其他老师商量,在各村联系闲置房子,把本来就很少的学生分散到各村临时上课。
由于资金不足,村上只能‘算捏佛,算烧香’,不能按期准时支付工队款项。人家工队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座学校盖盖停停,拖拖拉拉,一直持续了两年时间,总算好不容易地盖起来啦。
到了竣工开学的日子,村上干部都来了,所有教师都来了,还举行了极有规模的开学典礼。可是,前来报名的学生却是寥寥无几。
老师们互相看着面面相觑,感觉自己这土饭碗岌岌可危、前途渺茫。那几年,县上对民办教师转正的条件越提越高,名额越来越少,土饭碗变成铁饭碗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容易啦,个个都得经过严格考试、考验才行。
我们学校那些没有搭上前班车的民办教师暗自伤神,村干部给他们打着气说:‘你们都放精神些,没学生了就在一起互相学习,你们一年就那么点工资,乡上不给村上给,就当自己给自己学本事哩。这种情况不过是暂时的,人常说:‘插上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咱们有这么好的学校,你们再把知识学好,水平提高,还怕招不来学生吗。’
学校开学了,最多的一个班只有七八个学生,教师除了给学生们上课,有时间就自学自修,做着转化国家干部的美梦。
乡上感到实在无法维持,决定撤了这所学校。村上为了保住民办教师的饭碗,自筹经费坚持了一年时间,还是没有学生报名上学,最后只好放弃了。这所还没有正式上岗的学校,就这样无奈地下岗了。
乡上把我调到别的学校干到退休又返回原籍,到这里看校来了。”
玉顺听到这里,自己无不感慨万千,惋惜着地方,可惜着钱财。正是:
望子成龙变沧桑,建校集资道理长,
政府支持群众勇,为娃宁愿吃粗粮。
奉献精神诚可贵,计划不周空自忙。
黄鹤不知何处去?狐兔当家住楼房。
玉顺喝着茶,感叹了一会,望着窗外的楼房又说:“可惜这么好的楼房,这么好的地方,与其经常闲着,不如拆了种地,一年还有不少收入。”
玉柔又说:“拆了,干部们还想着好好装修它哩。等开发来了,指望它大赔一笔,村上就有了经济实力啦。”
玉顺看着她关切地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玉柔笑了笑说:“我一个死老婆子,有害怕的啥哩?图財的,我没有财,图色的,咱也没有色啦,谁能把我怎么样哩?”
玉顺又说:“话是这么说,到底不是长法。哎,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她的情况怎么样?一直没听你说起。”
玉柔又说:“女儿的情况还算可以,经过医院检查,她的身体没有被遗传,顺利地读完大学就有了工作。我自己的婚姻不幸,当初要不是父母横加干涉,咱两个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只怪我自己主意不正,顺从了父母的安排,才使我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就记住了这个教训,对我女儿的婚姻从不干预。她在学校谈了个上海青年,毕业以后,他们就回上海结了婚,两个人都有工作,路太远,也不便经常回来。”
玉顺嘘了口气说:“那你现在有啥打算哩?往后年纪大了,跟前没人不行呀。人家尼姑老了还有小尼姑照顾,你这样下去怎么行?”
玉柔早就看出玉顺的心事,她还是故作坦然地说:“咋不行哩,你看我现在:活得无牵无挂,住所风景如画,吃穿要啥有啥,全校唯我为大。睁眼看高楼,心里无忧愁,身处桃花源,今生有何求?我,我金玉柔能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啦。”
玉顺听她这么说心里着急,连忙朝前欠着身说:“啊呀,玉柔,你这想法不对,咱们的青春期虽然过去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你不要再伤感了,出去走走看看,眼界就开阔了,心境也宽敞了。
人常说:‘少年夫妻老年伴’,咱这上了年纪的人,跟前没有个伴,日子就不好过呀。你别看自己现在能行,‘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当时之祸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灾没病。就是有个平常的伤风着凉、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跟前没人照顾也不行,更别说有啥大病啦。”
玉柔何曾不知这些问题,她一个人住了这么长时间,对此还是深有体会的。自己明知玉顺说得很对,还是嘴硬地说:“看你说得害怕成啥啦。我虽然没有削发为尼、拜佛诵经,却也是常伴青灯、与世无争,清心寡欲,万事皆空。早已经斩断情缘,又何必再把事生。
就这么混吧,有啥办法哩?咱现在这样子,人老珠黄、时间不长。也就是你老师说的那样,‘谁放着年轻漂亮的时髦姑娘不要,会要咱这掉了牙的老婆子呀?’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
玉顺忙说:“不,不,那可不一定。雷鸟先生的话不能信,我李玉顺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就是有年轻姑娘找上门来我也不会要。”
玉柔笑着说:“那你又何必哩。年轻姑娘通情识趣,漂亮美丽,你不要就是傻瓜。人家都时兴老夫少妻哩,你咋能不赶社会潮流?”
玉顺又说:“那样的婚姻,大都是别有用心的,图的是钱而不是人。一般的正经姑娘,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去爱一个老头子?你没听人说:‘年老莫娶年少妻,死了都是人家地。’我才不做那人财两空的赔本买卖。”
玉柔又笑了笑说:“这不是做生意,你还能算那种账。人家年轻人把你伺候死了,你管人家以后的事干啥呀。”
玉顺认真地说:“我认为婚姻就是要真心实意哩,像那样有名无实、同床异梦的婚姻有啥意思。依我看,咱两个年轻时没能走到一起,前半生的婚姻都不理想,好在时过境迁,没有人干涉咱们的自由啦。就让我们做一对情投意合、知冷知热的老年伴侣吧。玉柔,不知你的意下如何?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咱今天当面说清楚。”
玉柔只觉得一股暖流直入肺腑,一颗心忍不住呯呯直跳。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两眼睁得圆圆地直看玉顺,同时也从对面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她那张有点红晕的脸上,横七竖八地爬满皱纹,而玉顺脸上还是那么光滑白净,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他了,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玉顺一再催她表明态度,她便满腹惆怅地说:“唉,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咱现在还合什么情,投什么意哩,你还是另找个年轻的好。让我一个人多清静几年,有害怕的啥哩,大不了一死了之。人吗,活多少是个够,迟早都是要死的,多活几年不见得就有意思。
玉顺着急地说:“不对,不对,玉柔,你这话更不对了。生活是美好的,生命是可贵的,没文化的人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我们一天不死,这一天就要尽量活得愉快些,就要活得有价值。你也是有知识的人,道理可能比我懂得的多,怎么能有那种思想哩?
玉柔,让咱们重新回到以前吧。我带你好好出去走走,谈上几天,你的思想一定会起变化的。我听说咱县里有个鹊桥公园,是专门为人们谈情说爱建造的地方,里边景致不错,路也不远,咱俩今天就去玩玩吧。我骑的是电动三轮车,拉上你正好,不用搭车,一会就到啦。”
玉柔犹豫着说:“这,不太好吧。有啥可逛的,不如就在这生态园里玩玩算了。你先坐着喝茶,我给咱做饭去,吃了饭再出去转。”
玉顺坚持着说:“走吧,走吧,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还把这里当成幻想中的二人世界啦。那些电视剧里常说的话不现实,没有人的地方只能寂寞、恐惧,怎么会幸福哩?人以群居、物以类聚,在现实生活中,人脱离了群体就会显得孤独。就拿今天来说,你去做饭,我一个人就太急了。”
玉柔又说:“怕急咱一同进厨房,你不是想吃我这儿的野味吗?我就给你炒盘野鸡蛋,现在的马蒂菜正好着哩,还有我忙前採的枸杞芽,春天晒的荠荠菜、腌香椿、腌咸菜,你如果不怕杀生,还可以逮青蛙------。”
玉顺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啊呀,麻烦死了。你这儿的野味还是留着以后再吃,我今天应该先请你,咱不能坏了男女约会的规矩呀。你今天就先跟我走,往后吃你的时间多着哩。”
玉顺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说着就起身往外走,玉柔挡了一下说:“还真走呀?那你等等,出去逛公园,我怎么也得收拾一下。”
玉顺催着她说:“那你快点,有打扮的啥哩。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穿啥我都觉得好看,还是省点事,不要太麻烦啦。”
玉柔打盆水洗了一下,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又进里屋去换衣裳。当她出来的时候,人果然变了样子,当时显得年轻了许多。但见她:
衣衫合体绵绸纱,颜色不艳有浅花;
胖瘦适中存风度,个子高低四尺八。
手提棕色旅行袋,脚穿凉鞋丝光袜;
灰白头发很齐整,容貌虽老有光华;
鼻直口正牙没倒,二目有神尖下巴;
细眉弯弯额头卧,双耳薄薄发下压。
看着没有独特像,单身支撑破碎家。
今日缘到走出去,多年枯树要开花。
玉顺只顾看着玉柔,半会站着没动。玉柔推了他一把说:“要走就走吧,怎么又不动啦?你看你,老婆子啦,还能看出个花不成。”
玉顺这才走了出去,玉柔锁上房门,二人一同走出学校,玉柔又把铁门锁好。玉顺叫她坐上电动车,自己上车启动,开出五兴村向县城而去。
车子慢慢前行,二人笑着说着,天气尽管很热,他们没有感觉,路上行人虽多,不理别人乱说,仿佛这个天下,只有他们两个。
到处的田间地头,都有很多忙着种秋的农民,他们不怕天气热,忙得不停歇,室内虽然凉,种地有时节。今日收种不太累,多在地头等着车。
地里少不了有许多熟人,看见他们有点惊异,停住工作,抬头看着,嘴里没动,心里在说:这对青年时的情侣,经历了多少岁月,今日终于相会,可能要共同生活。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不是凭空而说。
他两个不管别人怎么猜想议论,对路旁的生人熟人全不理会。今天这么走出去一逛,直逛得难解难分。好似那:久旱的禾苗逢甘露,成双的鸟儿比翼飞。一连几日,早出晚归,不离不弃,前行后跟。好一对戏水的金鱼,自由的蝴蝶,游完了全县的园林景点,逛遍了附近的楼台亭阁。
这天中午,玉顺又把玉柔带回家里。桃花见了满心喜欢,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公公这位青年时代的老同学,自己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公公这几日来的心事。看他们年龄相仿,双方般配,而且都是知书达理之人。
桃花心中高兴,马上和丈夫祥俊通了电话。祥俊在县里教书多年,对父亲和玉柔的经历早有耳闻,他听了桃花的话也很高兴,立即表示支持赞同,并让桃花促使他们尽早结婚过门。
桃花放下电话,感觉这事有点老虎吃天,无法下口,自己应该咋办才能促使他们尽早结婚哩?要不要搭个媒人把事挑明?是不是应该通知亲戚朋友?自己一时拿不定注意,就想过隔壁先和大伯说说,他是公公的大哥,这事应该先让他知道才对。想到这里,桃花心里马上有了主心骨。
吃过午饭,桃花收拾完厨房,看见公公和玉柔坐在客厅看电视,小平和小凡又去书房写作业,她没有进去打搅他们,一个人向隔壁走去。
玉顺和玉柔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吃着瓜籽,说着闲话,喝着茶水,回忆过去的蹉跎岁月,谈论眼前的时势状况,二人文化相当、语言共同,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人善好相处,光快谁能留?寂寞只觉时光慢,欢聚不知岁月稠。钟声滴答响不尽,红日要进西山头。
玉柔抬头看看壁上挂的时钟,已经六点半了,连忙站起身说:“啊呀,时间怎么这么快的,已经六点半啦,我,我该回去了。”
玉顺双眼直盯着她,嘴里嗫嚅地吐出几个字来:“那,你,能不走吗?”
玉柔抬脚走着说着:“快走,快走。这,这咋好意思哩。”
玉顺又拉拉她的衣裳说:“哎呀,有啥不好意思的,咱现在不用怕了。”
玉柔执拗地说:“咋不怕哩,咱们手续没办,你夫人尸骨未寒,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哩。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咱两个这些年都过去啦,何必急于一时,你今天还是让我走吧。”
玉顺觉得她说得有理,便往出走着说:“那好,我把你送回去吧。”
玉柔又说:“门上人一定很多,我先走出村,你随后再来。”
玉顺大声说:“哎呀,人多怕啥。咱都这把年纪了,还怕啥羞哩。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咱们历经了三十多年的漫长岁月,今天终于走到一块来了。走吧,放自然些,咱们出门就坐车,不管别人眼睛热。”
玉顺说着带头走去,玉柔紧随其后。刚出大门,对门就坐着几个闲聊的人。三快婆率先打着招呼说:“玉顺,送客去呀?天快黑了,就不叫回去啦。”老蝴蝶打着趣说:“他敢,手续没办,看我不告他个非法同居。”
玉顺不理他们,自己跨上电摩催玉柔快上。玉柔朝众人点点头,抬腿坐上车子,电动车先慢后快,不声不响地朝村外驶去。
街道两旁投来道道目光,直把他们送出村外,村里家家门口、皂角树下,还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久久不能平息。
玉顺一直把玉柔送到住所,太阳已经落山,玉柔不便多留,二人分手道别。玉顺调转车头,飞快地往回赶。当他行止通往麻叶村的岔路口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稍微慢了一下,开亮车灯,正要加速,忽然听到附近有女人哭泣之声。他连忙停住车仔细再听,果然,不远的地方有个女人哭得呜呜咽咽、悲悲切切。听声音,好像有点耳熟,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惊,谁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哭啥哩?他自然而然地向那人走去。这真是:
旧情相会心正喜,谁料偏遇夜哭女。要知伤心为什么?答案就在下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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