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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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姜……”

低柔轻喃的温柔女音，在梦里回荡。

悬在梁上的身体，早已僵硬。

凤姜知道自己又梦到了那时候。

她仰起头。

母后泛青的脸上，两道未干的血痕。

狰狞刺目的模样，扎了心窝的剧痛。

凤姜被这阵酸楚，痛的惊醒。

睁开眼，屋内余下一片皎洁月光，空空荡荡的，只有她孤零零的卧在榻上。

是梦吗？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嘴里被强灌下的药汁味，涩涩的，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

“可终究是活着呀。”凤姜对自己喃喃道。

她睁着眼，窗外的月光黯淡了，而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过了不知多久，天色又渐渐地亮了起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

“醒了吗？”

有人烦躁的声音问道。那是被重新贬回姨娘的赵氏。

凤姜疲倦地闭上眼。

砒霜的滋味不好受，幸好掺合了解药，服用的份量又浅，那医婆说的也不假，她当真从鬼门关又拔回了踏入的半条命。

丫鬟小心翼翼地答复。

凤姜在听到脚步声远去后，在门外头轻声细语交代，她又缓缓睁开眼，冷冷地注视着半敞开的门扉，能瞧见赵氏暗红色的裙摆泛着光泽。

大早上，鸟儿叽叽喳喳。

馥郁的花香，偶尔被风带着，也能让榻上久窝的凤姜嗅到。

躺了有几日，医婆也来了几日。

每回，凤姜都装作未醒来。外头议论江府的谣言，也越来越凶了。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知道了，特地拿了言官上的折子，痛骂了江余福一顿。

太太院中。

粉黛跪在地上：“姨娘，求您让奴婢去伺候六姑娘。”

驻足站在门槛边，赵姨娘冷冷地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粗使丫鬟：

“你怎么又愿意去伺候了？”

边上几个丫鬟低头忙事，替粉黛心颤，竖着耳朵偷听。

赵氏被贬回姨娘，仍住在太太院中。但也因为这样，她脾气暴躁了许多。常拿身边丫鬟婆子出气。

这最招惹赵氏心烦的，莫过于六姑娘江画雪。

粉黛心惊胆颤。

赵氏平和的语气，冷冷地目光，比大声骂她，还让她心慌。

粉黛强撑着道：“以前太太……有恩于奴婢……”

话未说完，赵氏身旁奶娘水嬷嬷，上前啪的甩了粉黛一耳光。粉黛半边脸肿胀，跌倒在地上，很快又爬跪地上，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地磕头。

额头青了。

额头磕破了。

血溢出来。

赵氏看了许久。

终于嗤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既然这般想去伺候，那便去伺候吧。”粉黛脸上浮现惊喜，六姑娘的办法果然有用，只是还来不及抬头，就让赵氏阴测测的声音唬了一跳：

“六姑娘伺候没了，你也就跟她一块去吧。”

脚步声远去。

粉黛眼泪溢出眼眶，不知是气得还是害怕的。

怎么能怎样咒六姑娘？

到底粉黛心里还是酸涩难受的。

瞧不见赵姨娘跟那水嬷嬷了，边上几个热心肠的丫鬟，才过来搀扶粉黛起身。

收拾了几件衣裳，包袱一裹，粉黛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走去了六姑娘屋子。人刚进屋，脚下一软，便趴倒在桌旁，脸色苍白，额上的血液也已凝固起来，只是她这时候晕的厉害，提不上半点劲儿。

原来便伺候这儿的丫鬟，吓得替她按捏头部，轻声唤着粉黛的名儿。

凤姜撑着手，坐起了身。

细碎的动静声，引得丫鬟本能回头望去，只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而后，欢喜地大叫道：

“六姑娘？你可算醒了！”

凤姜点点头。

她俯身，帮着扶正了粉黛的姿势，手随意地搭在粉黛手腕脉搏上。这动作很谨慎，那丫鬟光顾着欢喜，半点没有察觉出异样。

“奴婢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她们。”小丫鬟欢喜道。

“恩。”凤姜提醒道：“医婆也叫来吧。一会替粉黛开些方子，调养调养身体。”

小丫鬟应了，欢喜地奔出屋子。

粉黛红了眼圈，望着凤姜。

凤姜只穿了中衣，纯白布料，衬得她肌肤一片病态的惨白。粉黛试图起身，扶她回床上躺着，被凤姜不轻不重的按回椅上：

“粉黛，从今以后，不用怕了，有我在呢。”

凤姜声音温和。

粉黛额上磕破泛青的肌肤，扎的她心窝酸涩。她的指尖，有些泛凉，轻轻抚上粉黛额上的痛楚：

“傻丫头，让你这般磕头吗？”

粉黛咬着下唇，哽咽声卡在吼间。

“没吃饭吧？”凤姜帮着理了下她的双丫髻，让小丫头的发髻看起来没那么凌乱了。

替粉黛把过脉，靠着跟太医院院判学过的那点皮毛，凤姜知道粉黛多半是饿的头昏眼花。

粉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奴婢太害怕了，忘了吃饭这茬子事了。”

凤姜嗯了一声：“把你藏着的馒头，吃了吧。”

粉黛愣了，抬起头：“姑娘，你怎么知道奴婢藏了馒头？”

凤姜隐约听到往这边赶来的脚步声。

“扶我回榻上。”凤姜道，“一会你也别多嘴，只管让医婆替你瞧瞧。”

粉黛应了。

两人刚走到床沿边。

老太太为首的一行人，很快便闯入进来。

原本略显得空荡的屋子，一瞬间空气憋闷了起来。

凤姜扶着床柱，站起身，假意给老太太等人福了福身子问安：“今日醒来，原想去祖母那儿告罪的，反而让祖母亲自来一趟。”

凤姜有气无力的语气，柔柔道。

病态的一张脸，眉眼谦卑的低垂，老太太总觉得她有些不同了。

细细瞧着，似大病一场，整个人沉稳了些许。

“让医婆先给你瞧瞧。”老太太淡淡道。

医婆上前，把脉，细细询问。

又顺带着替粉黛瞧了，一并开了药方，让人跟她一块去抓药。

屋里少了外人。

老太太端着茶盏啜了一口，而后放下，浑浊的一双眼精光迸射而出：

“怎么好端端的，吃顿饭也能吃出砒霜来？”

粉黛心颤，头低得低低的。

凤姜抿唇，一脸困惑，目光转向了赵姨娘，也就定格在她身上。

她的沉默，让赵姨娘刹那间嗓子眼都跟着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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