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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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沉，天色一点一点昏暗下去，园中绚烂的彩灯亮起，童话世界如梦似幻，嬉闹声不绝于耳，却都与自己无关。

陆谨言怔怔站在原地，固执等着，直到闭园时，一双腿站得僵硬，周围的彩灯也一个皆一个的熄灭时，她才确信，秦潇真的走了。

保安连哄带赶，将人推了出去，陆谨言不知该去哪里，无措站在门口，抓着包的掌心里冷汗岑岑。

陆谨言木然打开了包，里面除了自己的手机，还有一些现金，和一把从没见过的钥匙，她不知是秦潇落在了里面，还是有别的意思，小心收好了钥匙，继续在包里翻翻找找。

那条她摘下的项链静静躺在夹层中，做工精致，发着淡淡光泽，一如早上所见，唯有不见了那芯片。

陆谨言揉了揉一直发痛的脑袋，那些未曾细想的碎片，一点一点串联了起来。

她睡觉不算很熟，可与秦潇在一起时，总是很快入睡，醒来时又异常困倦，比起平时要花更长时间才能脑袋清醒。昨夜更是睡得出奇得熟，直到中午才睁眼，醒来时的头痛也被她当作是受凉感冒的症状，刻意略过了。

陆谨言大约猜到，她睡前递给自己的感冒药八成是安眠药，趁着自己睡着后拿了芯片去办了出院。所以……护士才和她说，可算是要走了。

陆谨言生过疑虑，又被更大的欢喜盖了住，她以为，她们是一对了，那些小事慢慢解释清楚便好。

原来还是自己在做梦。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震了震，她木然打开看了一眼。

秦潇发来了一条消息，只简短的两个字：抱歉。

她呆呆看着手机，眼中升腾出一丝希望，复又失落，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平平无奇的字，有些埋怨她的欺骗，又忍不住担心。

她……为什么要道歉？

陆谨言眼前忽然一亮。

她并非不知道秦潇走了，可心里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等在原地，一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希望，此刻却突然想明白了。

秦潇若只当自己和她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为何要大费周章骗着自己出院？她只需拿回芯片，办了出院，再将自己赶

出去就好。便是看在这些天相熟的份上，至多态度好些，也算是一场心甘情愿的交易了。

今天的游乐园，与其说是欺骗，更像是道别。

秦潇大可以在自己说今晚说以后时，痛痛快快应承了自己，她却犹犹豫豫，眼神闪躲，满面心虚。

陆谨言心头一紧，没有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想，也来不及去想东想西，立刻拖着手中箱子往大路上狂奔，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长川病院！”

陆谨言赶回去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医院关了门，秦潇的电话始终都打不通，微信也成了红色感叹号。陆谨言没辙，只能蹲在路边等着时间。

附近没有密集居民楼，街道便也无人路过，坐在箱子上瑟瑟发抖的人轻叹了口气，她的感冒发烧还未好利索，今夜怕是又要雪上加霜了。

秦潇送给自己的这身衣服确实好看，可白天太阳晒着时正好不冷不热，这会儿入了夜，她还光着两条腿，就没那么好受了。

医院附近的某处停车场内，秦潇坐在车中，呆呆看着手中的照片出神。

云霄飞车制高点往下落时，有一个摄像头，用于记录玩家们的反应，只需花点钱就能冲洗出来。

秦潇等到了这张照片，便离开了游乐园。

照片上的女孩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嘴巴和眼睛都张得极大，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模样，却也卸下来了心中所有防备和不快，和平日里的狡黠小狐狸判若两人。

照片其实并不如她本人好看，秦潇却很是喜欢。

发现陆谨言盯着那芯片发行处时，她曾短暂犹豫过，想让她帮自己。

秦潇知道，一旦提了出来，陆谨言定会答应。

她有些厌恶这个自私的想法，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选择在鱼死网破之前，把她给送走，免得连累了她。

过了三点，秦潇徒步离开了停车场，戴上了帽子和口罩，贴着沿途的小楼，藏身在阴影中，半点声音都未发出。

她算着时间，走得不快，至那拐弯处时，停下了脚步，背贴着墙，等着那处不起眼的小门内有人出来。

秦潇难得紧张，手

按在了袖中的水果刀上。

细微的脚步声从那小门内传来，她屏住了呼吸，往前挪了两步，躲在了墙角和汽车的缝隙中。

车解了锁，亮了两下，来人的沙沙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潇屏住了呼吸。

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走了下来，他常年习惯了这个时间点下班，也习惯了这里的黑，并未曾有所警觉。他刚开了车门，发动了车，副驾驶的门忽然被人拉了来，黑影窜了进来，没有半点犹豫，就将反着光的水果刀抵在他咽喉上。

中年人心理素质还算是不错，短暂惊吓后便恢复了理智，微微转头想看清身边这人的模样，水果刀立即往前送了送，一点刺痛从脖子处传来，中年人立刻识趣，压低了声音道：“别别别！你要钱对不对！我给你钱！”

“闭嘴。”秦潇冷冷道。

中年人愣了住，来人看起来不矮，他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顿时心中有了考量，装作慌乱举起了手，顺着她连连答应：“好，只要你不伤害我，什么都好说！”

秦潇道：“开车。”

中年人一只手缓缓放下去，落在方向盘上，忽然手轻轻一抖，实实在在按在了喇叭上，同时另一只手钳制住了秦潇的手腕。

汽车鸣笛声尖锐刺耳，又是这样的深夜中，瞬间便引起了关注。

秦潇心一横，便换了手拿刀，直往中年人的脖子而去，这一下速度极快，中年人来不及反应，惊惧之下已经是动弹不得。

刀就要碰到皮肉的那刻，秦潇的身体忽然被人猛地往外一扯，她下意识便反手挣扎，手中利刃触到了什么，耳边忽然传来嘶的一声。

是女孩子的声音，而且……是陆谨言。

身体下意识便收了动作，扭头诧异看着来人。

失去制衡的中年人被那发狠的一刀吓破了胆，立刻抓住了机会，油门发出咆哮呼响，瞬间走远了。

“快走！”陆谨言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狂奔了出去。

秦潇任回头看了一眼，小门内出来了两人，左右张望着，未曾注意到贴着墙根的她们二人。

秦潇知道今天是没有机会了，便死

了心，任由她拉着了。

她们一人在外面冻了好几个小时，另一人本就不算暖和，今日更是紧张得手脚冰凉，这会儿两只手交握着，一时分不清谁更冷一些。

秦潇带着她回到了停车场，从后备箱里拎了个小箱子，才上了车，没急着系安全带，反而对副驾驶之人摊开了手。

陆谨言看着白净的手心不解，便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却被那只手绕过躲了开。

“另一只。”秦潇道。

陆谨言撇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才知道她的意图，往车门处缩了缩，摇头笑道：“我没事！”

秦潇固执摊着手等她：“伸手。”

“我真没事……”陆谨言无奈，只能将那只被误伤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只是嘴上还要逞能。

陆谨言磨磨蹭蹭摊开了掌心，满手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了，随着她的动作又裂了开，往外渗着血。

“疼吗？”秦潇指尖轻轻捏着她的手，问。

“一点都不疼！”陆谨言说话时的抑扬顿挫，夸张得俏皮，有明显的安抚意味。

秦潇紧皱眉头，并不能分辨出她话中真伪，索性也懒得去想。从那小盒子里取出了碘伏，小心帮她消毒，好在伤口不算深，只是有些长，几乎横跨过了整个掌心，看着有些心惊。

“抱歉。”秦潇一时不忍，便说出了口。

陆谨言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差点跳了起来，被秦潇扯着轻拍了一把胳膊，重了语气，说了句别动，她才又安稳坐下，要说的话也被堵了回去，想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秦潇未再说话，认真替她包着伤口，车内昏黄的灯光洒在脸上，将人照成了暖黄色，若不是她在处理手上的伤口，二人此时的距离已算得上是暧昧。

陆谨言甩了甩脑袋，将那点没出息的少女心事暂时丢去一边，想起刚才的那刻无声的惊心动魄，忽然开口道：“那个……我能问你吗？”

“嗯？”

“你今天……是想去做什么啊？”

秦潇将那只手包了上了两层纱布，让伤口能透气，也不至于被脏东西染上，待做好手中事，

才淡然开口：“挟持那里的人，用他的芯片混进去，毁了那个地方。”

“你疯了吗？”陆谨言不可置信，便是听她这么轻飘飘说出来，也不难猜想真正做起来是多不可思议的事。

“不是你说的么？这点舆论逼迫不了政府妥协，不如一把火烧了。”

陆谨言顿时噎住了，结结巴巴心虚道：“我……我就是开玩笑的！你这么聪明，开玩笑听不出来嘛！”

秦潇揉了揉额心，她知道自己大约有些不对劲，只是心中负担越发沉重，才想鱼死网破。

陆谨言见她不说话，伸出一指戳了戳她，问：“你真打算放火吗？”

“不是真的放火，但……也算是差不多吧。”

陆谨言不禁咂舌，她只猜到这人胆子大，却没想到有这么大！不禁想开口调侃，飞扬的神色在抬头撞到秦潇的眼神时，僵了住，话也咽了回去。

秦潇的手指按在脖颈处，眼中落寞又无助。

认识这么久以来，陆谨言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潇露出类似脆弱的神色，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那人，揽在了怀中，拍着背轻轻安抚着。

陆谨言感受着怀抱里的人，清瘦又冰冷，难言的心悸忽然从左心室绽放而出，她不知道是自己安抚着秦潇，还是自己安抚着自己。

她用下巴蹭了蹭那人肩膀，不知怎的，眼睛便有些酸。

陆谨言知道，自己对秦潇，达不到什么爱情，只是好感和喜欢。

更是一个人孤单久了后，对自己世界里最特别的那人，寄托了不一样的期许。

她幽幽叹了口气，自己好像给自己骗得迷糊了。

陆谨言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轻轻放下了一颗心，才知道原来拥抱如此治愈，连一直刺痛的手，都没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