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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钱氏将掺满迷魂药的酒倒入于雪浓和魏武杯子里时,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此番她为了引于雪浓上套可是下足了本钱,平日里舍不得买来吃的羊肉都切了二两,琼花露那就更不必提了,可是苏州城里头有名的美酒佳酿。
钱氏看着一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于雪浓,她第一次不加掩饰自己的恨意。
就是因为你,我们好好的京都待不下去,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苏州府。
就是因为你,我们家魏武丢了官差的营生,沦落到去码头扛大包。
就是因为你,我们家连儿子的束修钱都拿不出来。
你就是我们家的灾星。
她用脚狠狠地踹了几下于雪浓尤不解气。
此刻的莫大娘从门里头进来,手中挥舞着帕子,“哎呦,我的祖宗哟,你下手轻点。要是你把她给踢坏了,可就卖不出价钱了。”
钱氏唬了一跳,赶忙把于雪浓扶起来好生查看一番,“幸好没有伤到脸蛋。”
莫大娘嗑着瓜子,扭着胯走了过来,“也算是你运道好,若是伤了脸蛋,我跟你说,她可就不值钱了。”
钱氏连连点头。
莫大娘伸手将于雪浓,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皮相骨相俱佳,就是太瘦了些。”
钱氏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头去了,那是卖不了20两银子?
但莫大娘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钱氏吃了一粒定心丸,“瘦弱一些无妨,今后好生养上些日子便丰腴起来。把她抬到马车上去。”
钱氏连连点头,一把将于雪浓扶了起来,她俩还是比较谨慎地,趁四下无人之时,将于雪浓弄到马车里头。
钱氏有些不放心,还找了一根粗麻绳将她捆得严严实实,被她跑了可是不行。
莫大娘笑话钱氏敬小慎微,“自己这迷魂药只要沾上一小撮,便能睡上三个时辰。她呀,绝对是醒不来的。三个时辰之后,生米都做成熟饭。”
钱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跟莫大娘赔着笑脸。
莫大娘也是说话算数,给了钱氏一包银两。
钱氏掂量了一下,“莫不是搞错了,这分量怕没有20两银子吧。”
莫大娘一边吩咐着人套马车一边说道:“哎,她这个品相是卖个20两银子没有问题,只是你卖人卖得太急,自然就有人压价钱。最开始他们只愿意出10两银子,还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勉强加的5两。”
钱氏心里头有些不痛快了,想必是这莫大娘见有利可图,她自己想墨下那5两银子。
莫大娘见钱氏的脸冷了下来,假意说道:“既然妹妹不是诚心卖,我也不枉做好人。这女子你还是带回家去吧。”
钱氏才不情愿地接过银子,她还顺手拔下了于雪浓插在头发里的金簪子。
莫大娘刚想阻止,见钱氏已经得手了,也便不做计较,但她心底里忍不住鄙夷,“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见钱眼开。”
她们做得事情到底是见不得光,没耽搁太久便离开了。
莫大娘心里头一阵得意,等她把这个小娘子送到陆府,她便可以得30两银子,这一进一出间,便赚了15两银子。
只是这陆公子可惜了,好好的簪缨之子受家中牵连发配边疆成了军奴。
听闻此番前来宣旨的是陆老爷的门生故吏,许了陆老夫人给陆家留后的念想。
陆老夫人大喜过望满大街地在找女孩儿跟陆公子相配。
这世间向来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曾在苏州城里头首屈一指的陆家也不能幸免。
莫大娘瞥了一眼于雪浓,若是陆家没有遭难,哪里还轮得上你,整个苏州城的闺秀怕不得抢破头去,倒是便宜你了。
陆家虽说是倒台了,但陆老爷曾任吏部尚书长达二十年之久,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不知凡几,当年陆老爷年纪也大了,上疏仡挠,要给年轻人腾位置,皇上下旨挽留,但陆老爷子态度坚决,皇上无奈放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太后垂帘听政。
据坊间传闻高太后与陆老爷不睦已久,据说压根不是陆老爷自己想走,而是被高太后以不尊君上的名义撵走。
高太后与陆老爷两人的博弈已然在台面上,但有些心思活络的官员为了迎逢高太后,不断给陆老爷罗织罪名。
他们从陆老爷的一沓书信中,找到了一封与原枢密使于大人的信件,这封信里头陆老爷对暂停新法颇有微辞。
这帮人可算是抓住陆老爷子的把柄,立刻奏明高太后。高太后随即大怒,陆老爷仡佬回乡的半路上接到了处分的旨意,一位七十五岁的老人羞愤难当,自己勤勤恳恳尽忠一辈子,结果落得发配岭南的结局。
陆老爷在驿馆薨逝。
高太后仍旧不罢休,认定陆老爷是借身死之名蔑视天家权威,既然陆老爷身死,那就让整个陆家流放岭南。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接连罢免了8名官员,才替陆家求得一人没为军奴的旨意。
大概两炷香的光景,莫大娘的马车便到了陆府。莫大娘没有资格进去,她站在偏门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如愿拿到了30两银子。
前来给钱的小厮抱怨道:“若不是公子看了一眼让留下,差点你就让老夫人给打了出去。你拿着银子赶紧走吧。”
莫大娘陪着笑脸,弯着身子一副谦卑的模样。
等小厮走远之后,狠狠地唾了一口,“家里都遭难了,还摆上等人家的谱,呸!”但摸着胸口里揣着的30两银子,心里又是美滋滋的。
于雪浓醒来之时,已然是深夜。
映入眼帘地是满目地红绡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跟平日里自己穿的都不一样,于雪浓抬手,自己被换上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你醒了?”
于雪浓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仿佛置身山水明月间,眉宇间的灵秀之气扑面而来,若非他身上穿着跟自己一样的大红色吉服,她当真以为他会羽化登仙而去。
于雪浓不自觉用手捂住眼睛,天呐,世间当真有人以秋水为神,玉为骨的谪仙人物吗?
“你睡了许久,想必也饿了,喝碗甜汤垫垫肚子。”
于雪浓不自觉地眉头皱起来,她的记忆停留在钱氏替她斟上的那杯琼花露上,还有意识散去得最后一刻钱氏怨毒的笑容。
于雪浓霍然起身,“钱氏!”
那人倒是轻笑了起来,“想来你也是不愿意的。”
用嘲弄的语气说道:“正经人家谁愿意将女儿嫁与将死之人,只为能留后。”
于雪浓将目光重新放在眼前恍若玉人的男子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得了不治之症,想找个媳妇冲喜?”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雪浓在心底又把钱氏骂了千八百回,等自己从这里头脱身,一定要把她大卸八块!
好端端地发卖姑奶奶我。
她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头上的金簪子。
钱氏这家伙不光发卖了自己,还顺了自己的金簪子!
于雪浓咬牙切齿。
那人笑够了,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比冲喜更惨,只为了能留后。”
于雪浓脑子宕机了一秒钟,自己被选中为代孕妈妈?而且还是单亲的。
于雪浓手作刀口状,打算给他脖子来上一下。
那人好似洞悉她的意图,“我陆时雍再不堪也不会为难女孩子,只是麻烦你陪我做半个月的戏,成全我祖母一片慈心。”
于雪浓对这种过家家酒的事情没有兴趣,这三年当中她苦练武艺,也许就是为这一刻脱身准备的。
她对着陆时雍的脖子看了许久,她计量着力道,她一定劈得快准狠,没有丝毫痛苦的晕过去。
陆时雍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银子的酬金。”
于雪浓有些心动,若是有这些银子傍身,自己便能有一个清白身份,还能去凤凰山书院,聆听大儒教诲。
“左右这些银子我带不走,留下来不过是被家里头的叔伯分了去。”
陆时雍的话还未说完,于雪浓便一口应承下来。
于雪浓担心有诈,她得先见到三千两的现银。
陆时雍起身,拿起放在不远处的妆奁,拿出三张银票在于雪浓眼前晃了晃。
于雪浓心下有些狐疑,只是陪他做戏,就得三千两银子?
自己莫不是中了头彩?
她总归觉得事情有蹊跷。
对于于雪浓心头的疑惑陆时雍半分解释都没有,只是淡定的喝着今年新上的明前龙井。
也许是三千两银子的冲击太大,亦或是于雪浓对自己的武艺过于放心。
她便答应了陆时雍的请求。
于雪浓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她见陆时雍颇为自觉地抱了一床被子打地铺,她便放下心来。
她想着撑死半个月的功夫,就有三千两银子进账。让甲方爸爸睡地板是不是不太好?
她不过是跟陆时雍客气一下。
没想到陆时雍对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客气,随即从善如流。
顷刻间,躺在床上的人便成了陆时雍,她抱着被子站在地上。
于雪浓:……
于雪浓趁陆时雍不在意地当口,用手拍了一下嘴,“让你多嘴,好了吧,沦落到打地铺了。”
约莫半个时辰,于雪浓的呼吸变沉了,她已经睡熟了。
陆时雍则是起身,坐在床榻上,借着月光端详着于雪浓。
过了许久,他轻笑了一声,“当真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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