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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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出了那屋子，随意挑了个方向拔腿便跑，甚至忘了自己还会御剑，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便发现自己迷了方向了……

——她没来过云兮峰，水希带着她上来时她还在昏睡，她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

这片竹林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实在出不去，便把这林子都给烧了！

阿一捏了火诀，将手对着面前的竹子们比划了两下，却是怎么都挥不出去，正犹豫着，指尖的火星子倒先一步灭了。

——好了，这回连刚恢复的一点法力也用完了……

阿一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日头比她刚醒时又蹿上去一些。

横竖连正午都未到，阿一也不急了，扶着一根竹子慢慢坐到了地上。

今日的日光那么好，但这片竹林里却很是清凉，连带着竹林覆盖下的土壤也凉得不行，阿一方才又跑得满头大汗，正燥热着呢，这时猛地坐下来，凉得她不由一个激灵。

低低骂了一句，尚未接下第二句，阿一却再次反常地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她探手将头上的簪子扯了下来放在手心静静看着，一头青丝散落得触了地她也不管。

能怪他吗？

他甚至不知道今天她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那么怨他吧……

“呵！”

阿一冷笑一声，抱着膝盖靠在身后的竹子上接着出神。

当初她是为什么放弃了希师叔呢？

是因为她自己条件不够，因为她发现自己长高个的愿景从此落了空，还是……

对了，是她发现他心里原来有人的，而那个人自己一眼便知道比不过——便是隔壁跹容派那个掌门……

阿一低低叹了一声，觉得竹林里的风吹得她有些冷了。

她刚跑得身上都是汗，法力又在方才被她自己浪空了，如今的她与山外那些不修炼的人比起来，除去身子强健些也没有什么不同。

再次被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哆嗦，阿一想了想，从万象袋里取了件外衫披在自己身上——她虽然心里失落，但也还是知道不能亏待了自己，毕竟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莫姐姐走了，错错还留在蚩梦谷里，而沉洛……

沉洛……跟她也不可能了。

如今发现不可能了，阿一才终于愿意大方地承认自己对那样的沉洛动了心。

虽然沉洛长得不好看，不，应该是长得奇丑无比，但说到底他也就只有这一个缺点。

若要阿一扪心自问，她自己脾气差，性子不够沉稳，修为弱，模样也算不上怎么标致，个子还那么矮……

阿一数到这里一愣，猛地甩了甩头——再这么算下去，她便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

可这么好的一个沉洛，让阿一放弃他却比让阿一放弃师叔还要来得快和简单。

为什么？

因为沉洛就是水希。

沉洛就是水希，那他唯一的缺点也消失了……

阿一觉得自己肯定不是一个滥情的人，这一点，从她先后两次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便可见一斑。

可哪里还能有第三个沉洛让她遇上呢？

“没回来就好了……”

“没遇到他就好了……”

“没去蚩梦谷就好了……”

“啧！我还是别找仙侣了！”阿一将手上撅着的簪子举了起来，最后却还是没扔出去，随手插在了头上。

“骗了我的感情，好东西总得留下……”

……

水希找到阿一时，她早便从竹竿旁滑下来，趴在地上睡着了。

日暮西落，地上那么凉，阿一身上披着的外衫落了一半，可她睡得那么沉，只知道把自己缩成一团，脸不时地往地上落下的竹叶间埋两下。

水希取了件厚些的外衫，将阿一裹住，他的外衫对这样蜷成一团的她来说显得太大，将她抱起时，那衣角往下垂了大半。

阿一却猛地惊醒过来，朦胧的眼里尚留着些许水色，抬头看着水希说了句话，便又睡了过去。

她说：“我不要你了。”

＊＊＊＊＊＊

“亲传弟子？！”

阿一猛地从床沿上站了起来，不置信地看着在一旁几案前坐着的水希。

“在蚩梦谷里时我便有过这样的想法，之后也更加确定……”

“我不愿意。”阿一没等水希说罢，便打断道。

“为何？”

水希这话将阿一问得噎住，最后阿一憋得无法，上前几步，俯身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这一下拍得重，甚至颠落了案上那成山的册子，阿一一面不在乎地往那落地的册子上瞥过去，一面道：“不愿意便是不愿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不要住在云兮峰，我……”

阿一的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下意识地回头向水希看去，见后者也正从那册子上挪开眼，向她看来。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阿一便伸手去捞那散在地上的册子，却终究是慢了水希一步。

水希将那册子展开仔细看了片刻，疑惑道：“这是上个月管事处送来的洒扫名单，阿一，上面为何会有你的名字？”

“……哈哈，这，是啊，为何会有我的名字呢？许是弄错了吧。”

她难道还能告诉他，这是她去蚩梦崖前托师兄每个月去管事处做的登记吗？

阿一心里一阵苦翻上来，伸手便将那册子从水希手上抢了过来，勉强笑道：“这上面怎么会出了这样的错呢？我去管事处问问，我这，向来志存高远，怎么可能会只想做个洒扫弟子？”

见阿一逃也似的便要离开，水希终于起了身，身形一动，便拦在了门前。

阿一被这么堵着，这时却只低了头，并不说话。

水希心里竟也像是被什么堵住，微皱了眉，低头问道：“阿一，你这两日很奇怪，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若是误会，说开了……”

“哪有什么误会！”阿一猛地抬起头来，眼眶却是已经又经不住红了，但阿一这次却没有哭，而是将手上的册子往水希怀里一塞，看着水希道，“是，这就是我报的名，我人不在这里，也托师兄帮我去报名，你满意了吧！”

“我……”

“好！既然你想要说开了，你骗我我可以不计较，我如今只问你一句，”阿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撅了起来，却依旧不退缩，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希道，“若我成了你的亲传弟子，你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给我找一个师娘了？”

“师娘？”水希疑惑道。

“怎么，敢想不敢做吗？‘一袭青衫红玉簪，轻若玄鹤步牵莲’这种话当初你可是说得毫不掩饰。”

“一袭青衫红玉簪，轻若玄鹤步牵莲……”水希仔细念了一遍，却是毫无头绪，“阿一，这两句话你从何处听来？”

阿一听水希当场又给她念了一遍，眼睛还红着呢，却是被气得笑了：“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却要别人来提醒不成？我不信你会忘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当年跹容派的掌门继位大典你不也是在场的么？”

这两句话的确说明不了什么，但阿一怎么都忘不了听到这两句话时，那人的语气里包含的情意，她还能听错不成？

那满满的欣赏……

这世上的男女间能有多少单纯的欣赏？

阿一推开水希，一出屋子便将自己的佩剑召了出来，只是召出来之后，阿一才想起自己如今没了法力，根本无法御剑。

唯有修至人剑合一的地步，佩剑才会与修士神识相通，那时御剑便无需再用法力。

但阿一如今连个一阶修士都不是，自己的佩剑也只是当初进了灵沂宗后宗门里发放的一把普通剑器，这样的条件若想要修至人剑合一，没个千年都不做想的。

阿一刚刚才气势汹汹地推开了水希，本来召出佩剑来是想趁势走人，如今却只能拿着这把剑干瞪眼，觉得挺丢人，正想着同昨日一般迈开步子跑出去算了，便觉得自己的右肩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尚来不及回头，一把银白佩剑自己横在了她的脚边——这把剑阿一见过，是水希的佩剑，在顾老家那夜便是这把剑带他们回的客栈。

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好聚好散？

她要走，他便送她？

阿一回头看了依旧站在门前的水希一眼，见他并未阻止，一咬牙，由云锋带着出了云兮峰。

云锋是自己蹿出来带走阿一的，水希这时却没有余力去拦人。

阿一让他想，他刚回忆起几个片段，神识便又想前几日那样突然极不稳定，这情形像极了前几日在外门时的遭遇。

只是今日没有时间让水希休息，强行用法力将神识稳定住，半个时辰后，水希一下榻便出了云兮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