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十七章 轻狂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谭深带着人撤到了山外一里，吩咐人整顿过后，他托杨嬷嬷领着手下的官兵和马车里一众受了惊吓的秀女继续连夜往晋城去，派一人快马先行，想要通过晋城联系最近的修仙门派相助，又派了人立刻送信回良州城，而他自己却没有听阿一的吩咐，反而是带着几个坚持跟着他的手下等在了山外。

先前谭深出来得急，并未注意到山脚下的一处异样，一名白衣男子站在他们逃离时经过的地方，抬头看向山上，男子白衣的衣襟与衣袖处在夜色下隐隐发着红光。

他方才尝试着上去，却被山脚看不清的障碍阻住了。

男子当即坐下探视了片刻，再睁开的眼里已含了忧色，这山上的妖族连他都看不出真身，那便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妖族的修为在三百年以上……

男子眸色渐沉，当机立断从腰间的万象袋中取了信号符，用法力将它往天上一打，瞬间半边天整片地亮了，一个“灵”字在那上方连闪了数十下方熄。

而与此同时，像是同他作对一般，原本细碎的雨滴突然变大，天幕下接连闪现两道霹雳，生生将天上那闪烁的“灵”字遮了过去。

男子收回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从袖中取出符来凝了法力便往这山脚下拦着他的阻碍掷了过去。

蓦地两道霹雳把雪童子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看清了先前从山脚蹿上去的信号符，忙道：“山脚有人在接应你，我们还是先下去……”

阿一将视线从已经重新暗下去的天幕里收了回来，方才天上的“灵”字她也看到了，却并不觉得如何欣喜，沉了声道：“你没发现吗，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很多圈了。”

雪童子听了这话心上又是一凉，已经在这里绕了很多圈了，那说明什么？

他们出不去——那妖族将他们困住了！

他忡忡忧心中看了眼那边趴在笼子里拿翅膀盖着脑袋的蜂怜，在这种时候他竟然开始对他那“风里雨里我自酣睡”的洒脱起了丝羡慕之意。

阿一抹了把脸上的雨，她需要保存法力，这时候更不可能拿法力来挡这些雨水。

“不过，”阿一站在佩剑上往下看了一眼，“我总算知道这山上妖族的真身了……”

雪童子当即精神一振，脱口道：“是什么？”

若是知道是什么，至少能想想怎么对付是最好的法子。

“斑竹。”

斑竹！

雪童子觉得阿一真是个人才，这夜里他被她挑起的希望都能再被她瞬间灭了去……

竹子出了名的生命力顽强，他在北方雪山极寒之地都见过不少，耐得了寒不说，即便是用火一时半刻也伤不了其根本，更何况如今这天还要给他们使绊子，雨下得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使火术根本是事倍功半。

可阿一却好像一点也不怕，脚下佩剑一转，便御剑往山的另一头义无反顾地飞了过去。

雪童子怕她乱来，忙劝道：“你先别急，别冲动，万一猜错了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不会弄错。”阿一却笃定道，“你往下看。”

雪童子探了头，往那下方的风雨里看去，便见那山上原本稀疏的空地已经再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成片低矮的竹林，而如今那些摇曳着的矮竹还在疯了一样地往上攀长！

他看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听阿一突然轻呵一声，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这世上生长之物，再快不过雨后春笋……可即便再快，却也不过草木尔尔。”

雪童子被阿一带着些轻狂的语气闹得心头一震，想道，她终于跟着疯了？！

他刚冒出这么个念头，便感到一阵突然的失重——阿一那疯子竟然直接从她的佩剑上跳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雪童子也要疯了！

他还是片雪花的时候是多少潇洒恣意，哪怕是从天上跳下来也总是洋洋洒洒的优雅得很，哪像如今这样，他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然而这种时候他竟又鬼使神差地看了那边笼子里的蜂怜一眼，那家伙因为突然失重直接被拍到了笼顶上，应该很痛吧，可他竟然只是翻了个身，最后自己飞了起来，边飞边睡！

雪童子整个妖都不好了，尤其是在他为了看看这痛苦的过程到底还要持续多久，眯着眼迎风往下瞥的时候，猝不及防便见那满山的竹子密密麻麻地朝他们涌了过来！

阿一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看准了一个落脚处，脚尖在一条斑竹竿上轻轻一点，借着那长竹抽动的势头再次一跃而起，随即手往边上一勾，拉住另一条抽过来的竹身，小巧的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两圈，便轻易地闯进了那长竹包裹下的矮竹林里。

她这一串动作利落得尤其漂亮，期间连点犹豫都没有，可雪童子这时候却已经顾不上惊艳了，只盼望着阿一这疯子能多坚持一会儿，没准山脚下的人很快便能赶到呢？

眼看便要戳在底下那矮竹林里了，下落的一瞬，阿一的手飞快地在腰间抹了一下，从万象袋中取出两把匕首，瞬间催动法力聚在刀刃上，盘着身便往那些矮竹的尖头上削了过去。

斑竹的竹质坚硬，第一刀削下去的时候阿一的身子猛地一滞，但也只是一滞，她好像铁了心要把这尖竹的头给削平，手上的法力暴涨，接着便一刀刺进了就近的竹身里。

见到底是将那矮竹给刺穿了，阿一嘴角微勾，猛地松了手，翻身一脚踏在方才那把匕首的手柄上又是一个跃起，重新勾住了一根长竹条……

再次从那上面跳下来时，阿一手上照样还是两把匕首，随便挑了两根矮竹，转着身子便不管不顾地砍了下去，愣是让她势不可挡一般粗暴地将下落处的矮竹给削到了底。

阿一的动作太快，转得雪童子一阵反胃，晕头转向里他除了被阿一削下来的竹屑糊了一脸，便只能断断续续地看到周围不断有矮竹朝着他们刺过来，阿一数次躲避不及，被割了正着，有粘腻的液滴到底还是溅到了雪童子被捆妖索绑着的真身上，只是这回，他心里只剩下讶异，连喊叫也忘了……

这么粗暴的手法下，阿一的身影上蹿下跳，四处的矮竹到底是被她用匕首一层一层地削没了去，阿一落在自己清理出的一小块空地上，看了眼手上同样被磨钝了刀刃的两把匕首，似乎觉得有些不满意，却也没多说，借着剩下的一点刀身便往地上挖去。

雪童子不知道她到底要挖什么，他只看到侧面又有地刺一样的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阿一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专注地在地上挖东西？

“……来了来了来了！”雪童子一找回自己的声音便忍不住开始喊。

阿一没将那地刺放心上，随手朝着那玩意儿甩了一团火过去，这一回却轻而易举将它给烧成了灰。但这好像还只是一个开始，愈来愈多的地刺冲着他们过来，而阿一最后索性将手上的两个匕首柄往边上一甩，又徒手刨了两下，探身一抓……

这一下，四处冲过来的地刺蓦地凝住了。

攻其所必救，阿一耗费自己大半的法力，终于拼到同那妖族对峙的场面，倾盆大雨被上方不断聚拢的长竹遮去大半，只隐约见那天幕上又隐去几道闪电，接着远处似乎又传来几道闷响。

“这世上大多外表坚硬的东西，心却向来是软的。便如你的竹质的确坚硬，而相比起来你的根便脆得很。”阿一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甚至变得细弱起来，但在这样的雨夜里却莫名的清晰无比，“我的修为比你低太多，今夜若是不拼这一把，只有死路一条……”

阿一的眼睛亮亮的，定神看着一个方向，脸侧数道血丝被从上方漏过的雨水顺着下颌冲刷下去，不少又混到她那细瘦脖子上的刮伤里。

“我知道哪怕我现在抓着这点竹鞭，剩下的法力全用在火上，将它烧尽了，火势也延不出一里。你早已将你这竹鞭盘根错节地遍布了整座山，我毁不尽你的根，便杀不了你，不过是让你大损罢了。但我想不用我告诉你，你也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今山脚下有人在等我，或者他已经在想办法上来救我了。三百年修为难得，草木类一旦扎根，迁徙时便需自断根系，也即是说，你若是想逃，必先割舍大半修为，那时接连两次大损过后的你还能再同几个修士拼命？方才的信号你也见了，必定会引来更多的修士，你以为你若是杀了我，你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阿一说着，在雪童子的瞠目结舌里蓦地将手收了回来，看着先前一直望着的那处道：“你出来，我们谈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