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三十四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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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习一走，阿一方才一身的轻松也散了，雪童子看着她倏然落寞的表情，开口道：“……不然我去替你说说？”

阿一闻言抬起头看他，问道：“说什么？”她连莫习为什么突然生气都不知道。

“还能说什么，替你把从良州城到这里一路遇到的事先说一遍。”

“为什么说那个？”阿一瞥了雪童子一眼，觉得他的法子不行，这种小事莫习听去干嘛？

雪童子哭笑不得，也不点破，只道：“你当初不总是一副相亲相爱一家人，你我不分的架势吗？是一家人当然要说这些。”

阿一不明白：“那种事在当时想来有些凶险，但事情都过去了，我如今人还好好的，说出来不是让莫习替我白担心吗？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雪童子一笑，心说你也知道那种事凶险。

他一个被迫在场旁观的当时都要替她发疯了，她倒好，事情一结束连点回忆都欠奉，跟没发生过那些事一样。那日她晕过去之后到底还发生过什么，这段日子她一句都没对他们问过，像是身体力行地带着大家将那日的事埋了起来。

雪童子越想越觉得好笑，当真笑出了声来，带着些嘲讽道：“你觉得没必要，你问过他觉得有没有必要了？”

阿一难得没呛回声去，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竹笛子，沉默着转身进帘子修炼去了。

雪童子一嗤，得，又不说话了。

蜂怜最无辜，刚从入定中醒回来，还没跟上他们的节奏，话题便结束了。雪童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己也上了一旁的榻子接着修炼。

蜂怜自己盘坐着想了想，最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榻，阿一其实察觉到了，但没理会——蜂怜多大妖了，没必要去哪里都知会她一声，而且他在屋里修炼了这么久，如今有所进步了，出去透透气也没什么不行的。

却没想蜂怜自己摸到了莫习的主殿前。

莫习这时正坐在龙案前批折子，小管子候在下首端茶倒水，时不时再上前磨一下墨，原本宫女该做的活全被他揽了——皇上一直都这样。

这时候小管子正带着些百无聊赖地推着墨，一面想着心思：方才皇上从偏殿回来时脸色不好，会不会是同阿一那小姑娘吵架了？这么说起来，自从今日太后娘娘来了长乐殿一趟后，皇上的脸色便已经开始不好了，到底是太后娘娘惹的皇上，还是阿一惹的呢？

小管子心思一转后嘴角下意识的向下一扯——是哪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遭罪的很可能都是他！

小管子正感慨，苦笑着抬起头来后心上便是一跳，险些摔了手上的墨锭——正对面的窗口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了？！

他被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半晌才醒起这窗前的人正是阿一身边的少年，这少年平时不怎么说话，沉默得挺乖巧的样子……谁知道其实这么吓人的？！

“皇上……”小管子斟酌着提醒。

“何事？”莫习坐在案前，左手边的两幢折子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没看到一旁窗边的蜂怜，听到小管子开口，旋即沉着声一脸凶神恶煞地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来——那些大臣像是故意同他作对一样，这些天里每日送上来的折子从不见少过，他之后还要陪着阿一去看秀，根本没时间浪费！

既蜂怜的惊吓之后小管子又受了莫习的恐吓，觉得挺委屈，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将手指向窗外道：“阿一姑娘……”话还未说完，便见原本还坐着的皇上猛地站了起来。

“……身边的少年在窗外。”小管子说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蜂怜会独自来找他，莫习有些意外，但看他只是站在窗外没打算进来的样子，莫习想了想，就着窗子便翻了出去，看得身后的小管子险些晕厥。

蜂怜沉默了片刻，开口一句又意外了莫习，他道：“抱歉。”

莫习一挑眉梢，示意他继续说。

蜂怜这回并未像初入皇宫那晚一般显出任何犹豫来，盯着莫习直接道：“先前附身在人族身上，印象并不深刻了，那日夜里才想起来见过你，否则……”否则他早告诉阿一这人不是女子了。

“当时险些轻薄于你，抱歉。”

轻薄？

莫习被蜂怜这用词闹得一愣，没忍住笑道：“都是男子，说什么轻薄。”

蜂怜反应过来，点头认同，半晌又觉出不对，摇头道：“我听雪童子说如今人族也有好男风之士，那还是需要道歉的。”

莫习：“……”

蜂怜几句抱歉说罢，便不开口了，莫习没想到当初尚不通世事的妖族来找他只是为了同他说句对不起，觉得这蜂族的性子当真有趣，笑着问了一句：“阿一让你来的？”

蜂怜顿了半晌摇了摇头：“我没告诉她。”

“哦？”

“……阿一她不喜欢看到我做之前那些事，我以后不会做了，只要让我待在她身边就行。”

莫习听了这话，眼角不受控制地一跳——得，又一个情敌？

蜂怜却毫无所觉，接着道：“方才你是不是同阿一吵架了？她情绪有些低落，我不想是因为我，所以先过来同你道过歉了，以后两不相欠。”

莫习看出蜂怜的认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不是因为你，你回去吧。”

这话说罢，莫习便打算重新翻窗进殿，殿内的小管子见了，连忙冲到窗边劝道：“皇上，您走大门吧，这翻窗到底不……不合适，外面那些侍卫若是见了……”

“这有什么？”莫习满不在乎，一挥手排开小管子，干净利落地翻了进去。

身后蜂怜看着莫习刚落地的背影，突然道：“阿一可能不想我多话，但她方才同雪童子说不想提之前的事，是怕你担心。”

莫习刚落地的身影一顿，蜂怜觉得自己的责任尽到了，自顾自回了偏殿。

而殿内小管子却生生见自家皇上一瞬间苦了嘴角……

阿一在偏殿修炼了小半日，收效甚微——她心里一直想着雪童子先前那句嘲讽。

后来想着等去看选秀的时候顺便同莫习道个歉……不，重点错了，应该是去同莫习道歉，顺便看选秀？

可阿一等到的不是莫习也不是小管子，而是怀揣着满腔雀跃和紧张踱进殿内的因儿。

因儿先还迫不及待地跑得飞起，待一入偏殿，远远看到阿一的身影了，立刻便换上了一副正经模样，脸上青涩的孩子相还没褪下，不知何时却已经有了几缕独当一面的风采。

小管子站在殿外看得咋舌，想着原来这便是少年人的蜕变……

阿一察觉到有人，待看到进殿的是因儿时，才想起先前莫习的确是说过要带上这孩子一道过去的。

雪童子这边却是还想着前几日因儿那令人牙疼的举动，防备一般挡在阿一面前问道：“怎么是你？”

因儿顺道便往边上挪了一步，错开雪童子的身影，站定了看着阿一笑道：“墨哥哥说他忙，今日便不过去了，让我来陪姐姐去看选秀。”

阿一微怔，想追问几句，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而这时因儿自然而然地绕过雪童子便去牵阿一的手，笑道：“别让母后等急了，姐姐，我们走吧。”

雪童子被无视，气得不行，上来便要去拍因儿的手，骂道：“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因儿敏捷地一错脚步，躲到了阿一身后，见雪童子拍了个空，方从阿一身后踱出来道：“姐姐都还没说什么，你在这瞎嚷嚷什么？”

“你说什么！”雪童子踏前一步，胖胖的身子横在阿一面前，却是目不转睛地瞪着因儿。

被恐吓的因儿还没呛嘴，阿一先一步推开了雪童子，无奈道：“你同个孩子较什么劲？”

“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雪童子被自己的话噎住，一转头看到阿一有些难看的脸色，这才不说话了。

因儿听到阿一替自己说话，根本不理会她把自己当成了孩子，兀自在心里欢喜好一阵，然后颇为殷勤地带着阿一出了偏殿。

小管子看到这里，退后一步，还是觉得没眼看，最后拿宽袖掩着面半晌才冷静下来——他觉得还是别跟着小殿下去广阳宫了，留在殿内替皇上磨墨会更好些……

可他有的选吗？

整整一个下午，阿一陪着太后和因儿在广阳宫里看选秀，那些秀女看去年龄身高参差不齐，满腹才情倒是相似的，一双双玉手捻得了琴，举得起棋，泡得成茶，插得下花，笔下书画不必多说，做起缝补来也各个是行家……阿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这双手抓刀举剑握匕首，之前有段日子常常受伤，还总要下水抓鱼，这么多年下来虽不至于满是老茧，却到底是同这些女子的手不同些，这么看着，阿一便有些郁闷。

如此郁闷了大半日，太后看出阿一兴致不高，以为是她自愧弗如了，觉得今日的目的达到了，早早的便回了凤仪殿，而因儿因着之前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直兴致盎然，直到日暮落了，才意犹未尽地由阿一带着回了长乐殿。

回殿后，因儿自去同莫习汇报今日的见闻，管卿落后一步，想请阿一转个步子一道回主殿，陪皇上用个晚膳也是好的，阿一却回绝了，管卿想了想，同阿一道：“皇上今日气色有些不好，奴才怕皇上又像先前那般不顾身子，还请姑娘今夜同前几日一样，能来劝劝皇上。”他硬生生把莫习心情不好扭曲成了气色不好，觉得这么说更有说服力。

果然阿一的脚步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同小管子点了头道：“多谢公公提醒，我知道了。”

管卿看着阿一的背影，不由摇头发笑，想着这姑娘是当真将皇上放在心上了，才会这般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