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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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众人皆被任陆这突然的反常举动惊了一跳，竟无一人发现阿一是何时御剑到了他们头顶。

便是任陆自己，也是在听到阿一的声音时方回过神来，先带着些茫然地抬头看着阿一，而后他瞳孔越睁越大，待终于意识到上方御剑的是谁时，任陆的第一个反应反而是回头去看封怜，却见后者此时也正带着一脸的震惊呆愣在原地。

“师兄，你怎么了？”

阿一从佩剑上轻轻跳下来，便落在了任陆面前，但此时他周身的气势未收，阿一不由皱了眉头，却还是强撑着没退出去，慢步向任陆靠近。

“呃！”手上的宋刚压抑着痛苦□□了一声，任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脸色一白，掐在宋刚领口的手蓦地一松，宋刚便跌了下去。

阿一察觉到周身的威压散了，忙快走几步到师兄的面前，抬起头担忧着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任陆低头看着阿一，抿了抿唇，却没说什么，回身对着台上一礼，旋即便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路过封怜身边时，他轻声道了句：“跟我来。”

阿一皱着眉头看着任陆越走越远，半晌想起什么，回头冷眼看着地上跌坐着的宋刚：“怎么又是你！你又说我师兄什么坏话了！”

“我没……”宋刚被阿一没有温度的视线看得一激灵，下意识的开口反驳道。

阿一却不想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抬手将飘在天上的剑召了回来，对着宋刚便重重划了两下。

宋刚从不知道一把普通的铁剑也能这么厉害，他只觉得有两道劲风往自己刺了过来，他刚被大师兄捏皱的衣领便这么被生生割了下来，他好不容易攒下的两条攸绫也被这一剑割成了两段，宋刚的脸当即便白了——那可是攸绫啊！

阿一似是还不解气，刚要再抬剑，却突觉得剑身上一阵冰冷刺骨，她一时没拿住，手上的剑一松，“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再看过去时，她那把破铁剑已经成了一块冰铁。

“阿一！成何体统！”莫温终于在这时斥了一句。

阿一被莫温吼得一愣，一抬头见到那边台上的掌门，以及掌门身边站着的篱落，才想起如今不是算账的时候。

她刚回来，一进内门见时间还来得及，本想先去云兮峰找沉洛，却被这边师兄的动静惊了一把，如今在这场面下见到掌门和篱落，才隐约意识到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阿一俯身将地上的冰铁捡起来放进了腰间的万象袋里，随后当着一众内门弟子的面，一把将腰间的一个妖包扯了下来。

地上依旧不敢起来的宋刚只见到阿一嘴唇轻动了几下，那妖包蓦地散开，一声尖锐的鸣叫破空而至，等他反应过来，一只体长尺余的苍鹰已经俯冲到了他面前，阴鸷的眼神恰好同他对在一处，便像是要勾了他的命……

宋刚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日，他被任陆、阿一还有这只鹰一个接一个的连着吓，魂都要飞走了，一瞬间连自己是个修士都忘了，只顾得上大叫着手脚并用往后爬出了数尺，直到看到那鹰并未追来，而是一挺身傲立在他方才跌坐的地方时，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阿一不屑地看了眼如释重负般瘫在地上的宋刚，趁着掌门还没开口，先自对着落月台上行了一礼，而后看向掌门身边的篱落道：“你看到了，我没输。”

说罢，阿一再次同莫温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开口道：“掌门师叔恕罪，弟子先行告退。”便朝着任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灵沂宗内门弟子，连同掌门在内，三千多人在落月台等了阿一和篱落四个时辰，亲眼见证她们的赌约却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当事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那被留下的妖族遭到那么多修士围着，竟然也毫不在怕的，见阿一离开，一瞬间幻化成人形，疾步跟了上去，众弟子咋舌，一场表彰大会竟便这么不了了之。

虽说这大会结束得有些草率，但莫温一开始想要起到的效果无一例外的都达成了，非但激得了一众内门弟子热血沸腾，更是成功地让阿一“一战成名”，成为了内门弟子间耳熟能详的人物——

自去年刚入内门的女修，在宗门大选中得了头魁，破了宗门六百多年的纪录，如今在内门一年未至，便又猎到了修为高出自己不少的妖族。

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却并非这些，而是阿一这小姑娘个子不高，胆子却意外的不小，当着掌门的面竟然也敢在纵妖行凶后大摇大摆心安理得地离开——虽然这大摇大摆的印象是那妖族给他们留下的，但并不妨碍他们将之一并连坐到阿一头上，毕竟，那妖族是阿一放出来的……

这行为实在恶劣，宗门中没有对应的处置条规是因为一直以来从不见有哪个弟子敢干出这种事来，而掌门竟然丝毫不曾追究，便那么放任阿一离开了……

一众弟子心中又开始猜测这是掌门看在希师叔的面子上对阿一的包容，觉得阿一当真是福气得很，这一下又帮阿一引到了一车的艳羡嫉妒。

可其实莫温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虽然护短不至于当真罚了阿一去，但那孩子今日在落月台闹的一出到底是影响不好，小惩也是要有的——

谁教她可以在那种场合随便把捆妖索解开的？！

谁教她可以指使妖族对自己的同门下手的？！

谁教她这么目无尊长，趾高气扬的？！

当掌门和先生们都不在么？！

便那么想打架斗殴被记过？！

这么乱来她考虑过小希没有？！

这孩子到底还想不想成为小希的亲传弟子了？！

心里千回百转，但莫温直到阿一离开也没拦她，因为，便像先前说过的那样，见到篱落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那孩子已经渡过了天劫，那时他满心满眼的欣慰满意，而当他第一眼见到御剑飘在天上的阿一时，他同样轻而易举地看出了阿一如今的修为，可对着这一事实，莫温却欣慰不起来，第一个也是唯有的一个念头只是满腔震惊。

阿一才修炼多少年？

十五年吧？

只修炼了十五年，怎么可能引下天劫成为一阶修士？！

再回想半年前他看阿一时，那孩子的修为还低得很，绝无短期突破的可能，如何能出去半年便进步成这般模样？

便是水希当年，都是修炼了快一百年方受的雷劫，那速度便已经是他知道的修仙史上修炼最快的极限了，阿一如今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囊括的情况，而是……怪物了。

莫温太过震惊，又想起阿一身上各种各样的古怪来，心上的疑惑愈发浓郁，这也是为何他见到阿一放出了那鹰妖恐吓同门也无动于衷，只在最后阻了阿一一把，以防她做得太过——他根本没那么多心思去阻止嘛。

草草地遣散了一众弟子，莫温回到千灯峰想着先找阿陆来详细问问阿一这些年的经历到底有无异常，再将阿一召来谈谈，可他在殿前殿后转了一圈，却左右寻不到人——他今日出了千灯峰时便把自己的手印给了阿陆那孩子，若是他要回峰，白丝不会拦着他，如今峰上没有，那便说明那小子还没回来……

莫温这才又想起今日除去阿一之外，阿陆也很是反常——那孩子一向沉稳得很，为何会突然像那样失控起来？莫非今日这大会当真是他不该，竟然出了那么多状况……

莫温正心烦着，白丝那土蛇竟又钻到了他面前，贴着地来得悄无声息，把正出神的莫温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孙闻的那张老脸突然出现在面前，莫温黑着脸看了半晌，老家伙正哼哧哼哧地爬天梯呢，不想也知道那老糊涂这么卖力上峰来是做什么……

无非便是要让他好生罚罚阿一——今日阿一当着所有内门弟子的面让孙闻那老家伙的弟子没了脸，亲自来替那小弟子讨回公道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更何况今日阿一还做了纵妖行凶那等过分之事，刚好被这迂腐的老家伙抓住好一通弹劾，这便更符合老家伙的一贯作风了。

“呵！”莫温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一脚过去踢碎了白丝的土影，“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来，技不如人，还一定要让长辈帮着解决，这点出息！”

莫温大着头想去休息一会儿，谁知白丝刚被踹散便又没点眼力劲地竖到了他面前，看那意思，是硬要莫温表个态。

莫温“啧”了一声，一挥袖推开面前再次出现的“孙闻”，气道：“不见，听不懂？！”

白丝这才重新化成一条白蛇，慢悠悠地游走了，留下险些把肺气炸的莫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