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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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阿一晚了几步追出去，却到底是跟没了师兄的踪影，想去师兄的住处看看时她才突然发现自己连师兄住在哪里都不清楚，虽估摸着是在千灯峰上，但她自觉刚把掌门得罪了，这时候着实提不起胆子过去请罪，只得先回了云兮峰。

第一回独自站在云兮峰前，本该一路慢走好生看看这地方，但阿一走得急，远远见到峰前一块刻着“云兮”的白石也没停下，反倒更快地御剑上了峰。

按理说，她今日回来沉洛是知道的，而且掌门还把排场放得那么大，不可能不让沉洛过去看看，可她却自始至终没有见到沉洛的身影……

沉洛他为什么不在？是留在云兮峰修炼没去还是怎么？

一落到地面，阿一认出那间她住过的屋子便几步跑了进去，可沉洛不在……

整个峰上也没察觉到第二个人……

沉洛真的不在，他会去了哪里？

阿一跑了一圈，最后重新进了最初的屋子，扶着一旁的几案坐了下来，手触到案上一直摊着的册子时，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门口传来的动静猛地惊醒了阿一，她一抬头便见到那门前站了一名男子，此时正无所忌惮地靠在门框上，侧脸连同他面上的凶气都被外面的光线映得淡了不少。

男子长相不差，但那对剑眉太过突出，其间透出的戾气能很好地冲散旁人因着他的相貌而生出的任何遐想。

方才便是他在门口踢了一声。

阿一微愣过后，下意识的开了口：“他们没抓你？”

“！！！”她竟然忘了？！

男子回过头来，刚要开口，便听阿一“哦！”的恍悟了一声，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你那么大胆，还敢化成人形一路跟过来，你放心，方才你帮我吓过了那个窝囊废，我既然答应了要保你，便自然是不会食言的。”阿一说是这么说，但她这时即便站着，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低头不知在看案上的什么东西。

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有些不信她了，却也没有多说，只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阿一闻言，回过头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一副坦荡的模样，突然笑了：“我如今也没绑着你，你不是胆子很大吗？随时都可以离开。”

阿一这笑有些欠，男子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返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真的走了？”屋里突然传出一道细弱的声音。

阿一伸手将腰间的冰坠拿了下来，难得带着些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刚醒，听到你跟他在说话。”

阿一往门口看了一眼：“你可能现在感觉不到，灵沂宗的外门和内门都设了结界，尤其是内门，除非用捆妖索绑着，否则一般的妖族是无法穿过结界的，如今他身在结界之中，应该也不舒服……”阿一抿了抿唇，再次运起法力往坠子里输了些冷气过去，“……沉洛不在，你可能还需要再熬些日子了。”

雪童子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分明都已经气若游丝了，还要开口说话：“熬就熬，反正都这样了，现在这么看，你一路上那么磨磨蹭蹭好像也没多大影响。”

走得再快有什么用，反正沉洛也不在这里……

阿一闻言眉头便皱起来了：“你想吵架？要不是……”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一瞬间表情上甚至有些古怪，可片刻后又觉得不吐不快，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要不是你总是昏昏沉沉，不好好指方向，我们早便回来了，能在路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吗？我赌约便是今日，先前差点便赶不上时辰了，我要是输了，也不见得你会负责，我们两个半斤八两，有什么好说的？”

雪童子这回却暂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阿一方才的话里为什么停顿——

半个月前她擒下那只鹰妖时便耗了不少法力，而后刚上路雪童子又出了问题，阿一只能将剩下的法力全化成冷气帮他维持形体，那么一来他们回程的速度便慢了许多，再加上……

再加上阿一是个路痴，一个只会夜观天象找启明星确定南北的路痴，到了白日里即便直走不改方向，只要走出几步都能自己晕头转向起来……

——虽然某人就此事一直在努力遮掩，但那遮掩一直以来都太过苍白无力，雪童子从来不说只是不想戳阿一痛处……

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他们一路兜兜转转，今日能赶回来其实已经算得上幸运至极了。

当时雪童子是的确没想到阿一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一思及早些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和气不过两句话，他还总是羡慕蜂怜在阿一那的待遇比自己好，如今倒是把这些遗憾都补回来了。

更离谱的是，雪童子这段日子昏昏沉沉，有时候却总在想，要是自己好了，阿一还会对他这么关照吗？

估计不会了。

雪童子心上不加停顿地便有了答案，便像是当初他笃定了阿一是个冷情的性子一般……

想到这里，雪童子又低声笑了。

听到雪童子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阿一以为他已经虚弱到魔怔的地步了，皱着的眉头没松开，半晌道：“我如今法力有限，你再等我两日，要是实在快坚持不住了，也别忍着不说，我……嗯？你应个声，还醒着没？”

阿一说着，察觉雪童子又没声了，看来是又昏沉过去了。

——这段日子雪童子总是这样，说话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指路指到一半便断了方向，她都习惯了。

阿一轻叹一声，将冰坠挂回腰间，正要修炼，却听屋外又是两道轻响。

有人来了。

这种时候，除了沉洛，还有谁会回云兮峰？

阿一的心一下子飞了起来，方才满腔的愁绪都被她瞬间忘了个干净，动作利落得不行，没几步便跳到了屋外，可她轻快的脚步却在见到来人时戛然而止。

“是你们？！”

阿一把话脱口而出才想起基本的礼数，却到底不像一般的内门弟子那样行礼，只是点过头后招呼道：“箫师兄，篱师姐。”

箫起点头，而后看向身边的篱落，见师妹并不打算开口，只得道：“阿一，掌门托我二人来传个话，这两日你好生待在云兮峰上，莫要出去。”

阿一微怔，已经反应过来：“是禁足的意思？掌门要罚我？”

“……”箫起没想到阿一会说得那么直白，忙下意识找补道，“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你。”

这时候惩罚或是保护对阿一来说其实都不重要了，唯一让她不理解的是：“为何要禁足？”

箫起：“？”

……这位对于自己做了什么真的连点自觉都没有么？

“阿一，今日你当着一众内门弟子的面纵容妖族伤害同门……”

“那怎么能算是伤害，不过是吓唬一下，是那怂包自己胆子小。”阿一没等箫起说罢，便打断道。

“还有你今日拿剑险些伤到那名弟子……”

“箫师兄也说是险些，我下手有分寸的，他连一滴血都没掉，不过就是破了件衣裳。”

说“险些”是因为你被掌门施法拦住了，否则谁知道你当时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还说什么不过是破了件衣裳……那是你把人家的攸绫都弄坏了！攸绫那东西一旦坏了，重新修补又是麻烦得很……

箫起心里被阿一的几个措辞闹得山呼海啸，却也实在是被她噎得无言片刻，最后只得努力同阿一讲道理：“但此事的影响到底不好，不说你对同门举剑相向一事，单是想着若是日后弟子们有样学样，都将妖族随意往宗门带了来同你这般‘吓唬’同门，灵沂宗该成什么样子了？”

阿一：“……”

这回换到阿一微怔，她竟然当真脑补了一下宗门里妖魔横行群魔乱舞的场面，自己先受不了了，只是面上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问道：“掌门可说过禁足几日？”这话问出，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接受了。

箫起没想到阿一突然这么听得进去，倒省了他许多口舌，但禁足几日这种事……

“呃……最好是等此事的风波平息之后再……”箫起斟酌着道。

阿一却有些等不及：“那是几日？师兄能否给个准数？”

“这，大抵两年……”

阿一微惊，脱口道：“两年？！这还哪是几日的事了？”

箫起忙道：“两年之后便是‘百萤争辉’斗法会，到时门派里会有不少弟子参加，如此盛会，弟子们自然会将精力转到那上面去，也便不会再有多少人计较今日之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修仙门派隔世而居，方圆数万里仅仅只活着那么几千人的寂寞不是凡世人能体会的了的，有那么些谈资便足够这些成日里只剩下修炼的无聊弟子们聊上半年数载，直到被更加有趣的人或事覆盖，如此反反复复。

阿一边缘惯了，本也不是个太爱热闹的人，你让她少同别人打交道，不用叮嘱她自己便能做到，但即便是在外门的时候，她每日里修炼得勤，却也不是个如何待得住的人，那时候她还能在外门的群山间到处晃荡算作放松，但如今若是当真被禁足在云兮峰两年，阿一真能安分地待着吗？最怀疑这一点的便是阿一自己，她这么想着，神色便有些肃穆了。

而箫起，见阿一闻言便眉间微蹙，满脸的不赞同，这时也只得再接再厉：“听说今日孙先生为了此事去了一趟千灯峰，被掌门拒之门外了，阿一，谁都看得出掌门心中是偏向你的，但今日之事你也的确是不占理，掌门不可能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认可你的做法，让你留在云兮峰上实则也是为了保护你，孙先生他们再不忿也不至于闹到希师叔这里来。”

阿一轻“唔”了一声，才抬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箫师兄提醒。”顿了顿又道，“那麻烦箫师兄之后若是遇到大师兄，替我捎上句话，让他这两日里何时得了空便到云兮峰上来看看我。”

这要求应该不算过分，横竖不过传一句话的事，虽然的确是麻烦了箫起，但阿一想，以这位师兄方才表露的性子看，他应当也不会拒绝，算是欺负老实人也好，卖他一个人情也好，她最后还是觍着脸提了。

可箫起却突然表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得阿一有些莫名，随即眼皮一跳，问道：“可是我师兄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