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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今日的状况便很有些不对,这十数年来她从不曾见过师兄动怒,今日却是那么一副盛怒的模样,阿一当即以为是那怂货对师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这才会一时失了分寸,拿剑对着齐刚。
当下她方后知后觉地想到,师兄是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为何这种替掌门传话的差事如今却落到了这两位的头上?
阿一看着箫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也跟着跳了起来,转念一想,抬脚便要往云兮峰下去,却被一直不曾开口的篱落拦了一下。
阿一下意识回过头去,沉着脸道:“做什么!”
篱落被她这一下看得不由微怔。
篱落记得自己见到阿一的第一面是在千灯峰的天梯前,她远远地看到阿一同希师叔并肩坐在一把银白佩剑上,那场面融洽自然得很——是她无数个夜里梦回方能见到的,却从不知道当她终于见到时,希师叔身边的人却不是她……篱落想看清阿一的模样,可他们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轮廓,那时她的心里是迷惑,同突然听到孙先生说希师叔要收徒时一样的迷惑。
而当她终于在大殿里看清阿一的模样——小个子,模样礼数都完全撑不起云兮峰的门面,当着掌门的面竟然还不知收敛地嬉皮笑脸,而后不过是被她打量了一眼,便错漏百出到自己摔了一跤,这样……这样无能的弟子,竟然还能让希师叔那么护着,为什么?
那一瞬间,篱落所有的迷惑被嫉妒与不甘取代,化成了强烈的敌意。
她想,她要比她强。
可当篱落独自在外经历了半年的困苦回来,终于突破一阶站在掌门身边,她是想要让希师叔看看的,让希师叔知道自己是有足够的天赋有足够的资格站到他的身后,让希师叔觉得自己其实比阿一更适合成为他的亲传弟子……
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希师叔看过自己的出色,阿一便再一次出现了,以那样的高姿态,哪怕那时自己才是站在台上的那个,可所有人却都仿佛被她吸引一般——阿一那张小脸上的不屑与轻狂好像有着特殊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而如今阿一不过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回头,却再次让篱落看到她骨子里透出的高高在上与不容置喙……
她想,原来这个小姑娘,真的不是表面上看去的那般无知无能。
原来,很多时候的第一眼能看出很多,却终归不能看透一切……
篱落收敛心神,看着阿一道:“你刚答应过不会出云兮峰,这便要违背承诺了?”
阿一身上的气势却在方才那一瞬之后蓦地一收隐没下来,此时反而是带着些莫名其妙看回去,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她方才的确是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却到底是从头至尾没确切地开口答应……
见篱落被她反问得一愣,阿一又道:“你们不想告诉我师兄怎么了,我也不为难你们,自己去问掌门,若是当真被寻了麻烦,我也认了,这有什么不妥?”
“……你忘了,你如今正在禁足。”篱落微皱了眉道。
“若是刚才我没听错,那不过是掌门师叔的建议,虽同禁足有些像,却也没把话说死,那便不是强制的。”阿一说着,已经有些没了耐心,“而且我说了,若是出了事我自己担着,你不必拦我。”
“你何必急成这样?”篱落不解。
阿一却是不假思索:“若今日换了是箫师兄,你急不急?”
这话说罢,阿一见篱落有一瞬的愣怔,也不想多加理会,刚抬了步子要绕开了篱落,却听她突然开口道:“我们来时,大师兄同掌门自请去轮回峰关半年的禁闭。”
箫起:“!”
他没想到篱落这么快就把大师兄卖了,他们来时分明还被大师兄叮嘱过的……
阿一的脚步一顿,这时也顾不上自己同篱落有些不对付,追问道:“轮回峰是哪里?”
篱落被这么一问,先是像看白痴一样看了阿一一眼,随后想起阿一刚从外门转来,对内门里的大多事情尚且不清楚,倒也说得过去,只得简单解释道:“轮回峰是内门攸绫八考的最后一门考场,主要考验修士是否心志坚定,因其间拘了不少魔族,平日里会是门中禁地。”
阿一想了想,挑着她关心的问:“那地方危险吗?”
“……”这回篱落倒是被问住了——这种主观评价,让她怎么说?
篱落这正答不出,横地里却突然插出一道声音:“因人而异,入轮回峰虽说是考核,但其实是在考验修士心性,若是心志足够坚定,便不会被其中的魔族影响,反之,修炼时极有可能会被那些魔族诱惑着走火入魔。每个人在轮回峰中见到的场景都不同,且三日便有一次场景转换,若是仙心稳固,很快便能找到出路从轮回峰里出来,最后按入峰时间的长短划分等级,等级过低或是没能自行出峰的都算作考核失败。”这话是箫起说的,他作为他们那一届众弟子的大师兄,对这些考核方面的内容算是了解得最多。
阿一到底是悟性高,听箫起这么一说,便抓住了重点:“那若是仙心有所动摇寻不到出路,便会被困在轮回峰上,这时候再受其中的魔族影响,走火入魔的风险岂不是会更高?这到底是考核还是谋杀?”
走火入魔,听说是修炼时行岔了气或是思绪太不集中,一个不小心影响到法力在全身经脉中的运转,往小了说吐几口血掉些法力,但往大了说,那便是生死攸关的危险了。
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何要用来考核?
“这……”创派之初定下的规矩,历来都是这么做,箫起这些后辈从知道这地方起便只考虑过轮回峰如何如何危险他们该如何准备着过这一考核,却也是从未同阿一这般问过为何那地方如此危险还一定要弟子进去……
阿一却不管箫起被她挑起的困惑,她如今只想着师兄一个人跑去那样吃人的地方一待便是半年,这……还能再出来吗?
箫起这时见阿一已然又是一副不管不顾的神色,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也顾不上自己的困惑了,忙道:“听说大师兄当年入轮回峰半日不到便出来了,由此可见大师兄的本事,心性之坚可见一斑,且既然是大师兄主动请的罚,也必定是有把握的,阿一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是不必担心,可其实箫起同篱落来云兮峰的一路上,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更不明白掌门为何便答应了师兄这样的请求呢——大师兄那样好的人,被罚去轮回峰反省,他们都不忍心,哪怕今日大师兄在落月台的确有些失态,但真要罚也不该罚那么重才是,说到底,还是……
箫起这么一想,再次看向阿一的眼神难免还是带了些微的不满。
而阿一这时却没工夫去从箫起的眼里挖出什么端倪来生气,师兄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这让她怎么不担心!师兄又没做错什么,如今掌门会罚那么重,肯定是因为她今日在落月台闹的那一出被师兄一并担下了,但自己造的孽自己扛,她才不要师兄跟着瞎掺和!阿一想着,已经召出了佩剑,可当她把佩剑拿在手上一看,却是愣了愣——先前她好不容易才用法力将剑身上的冰化开,怎么刚晾这么一会儿,这佩剑又自己冰成块了?
阿一郁闷了,掌门这施的什么法术,那么厉害……
篱落却抓着这机会开了口:“你这么幼稚,怎么配当希师叔的亲传弟子?”
“幼稚?!”阿一带着不置信回过头去,看着篱落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她怎么幼稚了?
篱落却毫不犹豫,直言不讳道:“如此意气用事,大师兄为了护你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却还要去破坏他的良苦用心,不是幼稚是什么?你若是成熟些,便该知道,如今安生待在云兮峰上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篱落顿了顿,让过一旁箫起对她的阻拦,接着道:“听说你在外门时便一直是由大师兄亲自照顾的,对大师兄了解不少,那便应该知道大师兄做事向来都是经过考量的,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又如何会主动请罚,掌门亦不会亲眼看着师兄入轮回峰送死,你担心成这样无非是觉得是师兄代你受了罚,你心里过意不去,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今日的冲动才导致了如今这局面,可不还是幼稚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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