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六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阿一这暴脾气，若是换了半年前，被一个不相熟的人训成这样，必定是憋不住心上那股洪荒的，可在外面孤自游荡了半年之后，如今的阿一听了这些话，心里毫无疑问还是会不舒服，却又发不出脾气了——因为篱落说的很对……

的确，一直以来她便是个冲动的性子，若是受了气，定然是要当场讨回来的，阿一总觉得自己唯有是这样的性子了才不至于在别人面前吃了亏去，以至于这些年来更是愈发的得理不饶人起来，这成了她的本性，想改是不容易了，如今却被篱落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戳破，虽然脾气没炸开，但阿一的脸色还是下意识的又像往常那样紧绷了起来。

一旁箫起看到阿一蓦地沉下的脸色，生怕两人之间就这么起了摩擦，急忙戒备起来——

别看篱落平日里一副端庄的模样，却其实也是个硬骨头，当日她不就不顾自己的阻拦，硬要当着掌门和希师叔的面同阿一打赌么？这时候又这般直言不讳……

而以箫起同阿一的接触来看，这位也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如此一来，她二人在云兮峰上就地打起来箫起都不会意外，但这要是真打起来了，谁输谁赢倒还是次要，大不敬这一条罪名少不得是让这二人都要挨罚的。

可是却没有……

没有争吵，更没有动手……

箫起劝架的准备都做好了，却见阿一的脸色慢慢缓了回来，最后只是平静地对着他们开了口：“辛苦师兄师姐传话，师父外出未归，云兮峰上不便留客，师兄师姐慢走。”

这赫然是在下逐客令了。

半个时辰之前还当着所有内门弟子的面无法无天的阿一突然这么沉得住气，这倒是箫起始料未及的，可他还来不及讶异，却突然察觉到阿一这一番话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其中的“师父”两字，心上便是一跳——

同篱落相熟的内门弟子其实都或多或少的知道她想成为希师叔的亲传弟子已经想了很多年了。

但她到底有多想？

这一点，别人或许说不好，但自入内门便同篱落朝夕相处的箫起和封怜却是对篱落的想法一清二楚。

是以此番篱落不顾一切同阿一立下赌约时箫起虽觉不妥，却到底是没彻底地拦着，至于封怜，便是连拦上一拦的想法都没有——他们这师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不明不白地输给一个刚入内门的弟子，她是绝不会答应的。

可阿一却没让篱落如愿，今日落月台前阿一那平淡冷静的一句“我没输”，短短几个字里透出的大气更是让当时在场的不少人都心有赞叹。那不少人中也包括了箫起，只是在赞叹之余，箫起更关心的还是篱落，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这师妹的心里绝不会好受——阿一没输，她甚至自始至终都不曾关心过对手的境况，对她而言，不论篱落到底有没有完成赌约，她只要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那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对赌约没有多提，反而是她在全篱落的面子，哪怕篱落其实并不需要……阿一只是在告诉所有人，半年前篱落那带着些任性的赌约，在她眼里，已然毫无意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哪怕是打了平手，篱落其实还是输了，她不能将阿一从希师叔的身边踢开了……

如今不过过去半个时辰，篱落心里有苦，哪怕调整的再好，心里的苦也不可能这么快便散了。可现下阿一这尚未拜师呢，却定要当着他们的面强调一下希师叔是她的“师父”，这就无异于是故意在篱落的伤口上肆无忌惮地撒盐了，着实算得上是对篱落的嘲讽挑衅……

箫起意识到这一点，一回头果然便见到篱落瞬间沉下的脸色，同方才的阿一如出一辙，而后者此时却像是没见着一样，已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对着他二人微微行了一礼，又留下一句“慢走不送”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你……”篱落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却突觉异样，回头看去，先是微皱了皱眉，待下一瞬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一时间连方才到嘴的那些话都无以为继了，取而代之的，是篱落不置信一般冲阿一的背影道，“你竟还敢让他在宗门内如此肆无忌惮！”

阿一一只脚都迈进屋了，这时候被篱落的话闹得不明所以，停下脚步回过头，顺着篱落的视线也是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那边树梢上随意坐着的男子，像是已经在那上面看了很久的戏，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冷厉。

“……”一时间阿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篱落先有了反应，手一扬召出佩剑，朝着那男子的方向一指便要出手，阿一见状连忙上前拦住，挡在篱落面前，问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篱落低头瞥了阿一一眼，冷笑出声，“你怎敢让这妖族在师叔的云兮峰上如此胡来！是你以为自己马上便是师叔的亲传弟子，便可以趁着师叔不在，在云兮峰胡作非为了不成？若是云兮峰上住着妖族的消息传出去，你以为外人会怎么看师叔？修士与妖族势不两立，你难道不知？让开！”

篱落说这一番话，是完完全全地站在了水希的身份立场去考虑，说是满心只为了水希好也不为过——不错，哪怕当初水希不要她，哪怕知道这次任性的赌约之后自己多半更没有机会了，但篱落还是愿意替水希着想。

阿一听着篱落的话，自然也明白她的态度，明白了，心上便是一跳。

阿一想着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她该早些想到如今虽还未行拜师礼，但自己在外人看来早已经同沉洛联系在了一起，更别提日后她真成了沉洛的亲传弟子，到那时，哪怕只是她随意的一言一行也会被他人拿去作为评论沉洛的依据，这样的背景下，即便是四处无人她都该收了脾气严于律己才是，可她今日，半个时辰前，就在落月台……她当着所有内门弟子的面到底都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沉洛这么多年的好名声，若是被她这胡来的性子给浇熄了，那她……

阿一心里不平静，却到底是很快镇定下来，没让开步子，只是依旧拦在篱落面前，同样沉了声道：“篱落，这是云兮峰，上掌门的千灯峰弟子皆需徒步而行以示敬重，怎么，如今云兮峰上便可以让你这样随意动手了？”

这一回，阿一却是连师姐的称呼都不加了，趁着篱落微怔，阿一又紧接着道：“这妖族是我带回来的，若是当真闹出事来，我也逃不了干系，自然会好生看管，这一点我心里有数，你提醒一句便罢了，但你要掂量清楚，云兮峰上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否则便别怪我不客气！”

不止篱落，一旁箫起亦是被阿一浑身上下再次突然散出的强势慑住——这孩子，他没记错的话，应该还不过二十余岁，那这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到底……

箫起虽讶异，但他一直旁观，到底是比篱落要冷静不少，想着阿一若是当真同篱落打起来多半会吃了亏，忙上前几步劝道：“阿一，同门间若是有些微矛盾无伤大雅，但你要知道有些立场是绝对模糊不得的。”

方才阿一那些话虽不曾明说，但放在这境况下，着实已经算得上是在包庇妖族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又会是一场麻烦，箫起不得不说上这么几句。

阿一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知道这是箫起善意的提醒，瞥了一眼篱落后才看向箫起道：“多谢师兄提点，立场之说阿一心里清楚，从来不敢有半分逾越，今日放这妖族出来的确有些欠妥，但也希望师兄师姐明白，这里是云兮峰，哪怕师父不在，也容不得有人放肆！”

“这的确是我们的不是。”箫起轻叹一声，先一步抬手去压篱落手上的佩剑。

篱落这回却是真的较上了劲，没收剑更没理阿一，而是回头看着箫起道：“师兄！这妖族不除……”

“我还是那句话，这妖族是我猎来，除不除与你何干？”阿一却突然打断道。

篱落轻笑一声：“妖猎所得的确归于个人不假，但如今我看这妖族修为不低又毫发无伤的样子，你倒是托大，轻易便放了他出来，若是这妖族擅出云兮峰伤及同门又岂是你一句会好生看管便能不追究的？”

接连赶了几日的路，阿一回了灵沂宗至今都不曾休息过，哪有功夫同篱落瞎掰扯，若非想着要给沉洛挣点面子，也觉得篱落先前那一番批评很有些道理，让阿一的性子有些许收敛，否则早便同篱落打起来了，如今却是实在不愿再同她这么吵下去，微叹了口气也开始试着缓缓地讲道理：“妖猎里从不曾有哪一条规定了带回的妖族必须是死的，我用捆妖索将他绑了来本便没什么不妥，你也知道捆妖索连着魂魄，能绑住的妖族数量本便有限，我若是一直绑着他，魂魄受压过重，对修炼也会有影响，放他出来，自然也是在确保了他不会乱来的前提之下，这一点你实在无需多虑。”

“哦？你又如何确保他不会乱来？”

“那自然是……”阿一话到嘴边却是蓦地一噎。

自然是什么？是因为她同那鹰妖说好了他不会伤人？

妖族与修士约定不会伤人，关键修士还信了……

这在当下实在是个不好笑的笑话，阿一毫不怀疑自己将这话说出口，只会换来篱落的满腔不屑与嘲讽。

阿一无奈：“那你想如何？”

篱落却毫不犹豫：“妖猎之物，自然是就地处决。”

虽说阿一这些年气性大，遇着什么人或事多半都是打打打，但也不至于同面前的篱落这般满嘴杀杀杀啊！阿一这会儿也听得有些来了气，却又不愿意发作，心里憋着气加重了声道：“哦！是以在你看来，妖猎带回的妖族，便定要半死不活或是直接一具妖尸……”

“这有何不妥？”篱落不等阿一说罢便抢道，她可不管那妖族如今是否化了人形，依旧抬剑指着那男子道，“既是妖族，岂有不杀之理。”

讲道理什么的果然都是多此一举……

还没等阿一表态，那边树梢上的男子被这么气势汹汹的用剑指着，竟也丝毫未见惧色，听到篱落的话后甚至带着些不屑轻哼了一声。

阿一听到，偏头瞥了男子一眼，再回头时却也是轻笑了一声：“倒是我多余问了，那我也把话放下了，今日这妖族我偏就不杀，你又能如何？”

这有些带着无赖的说法闹得箫起和篱落都微皱了眉头——在他们看来，阿一实在没必要留着这妖族的性命。

“你在包庇妖族？”篱落终于将话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