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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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时，箫起早已下了看台——下一场他同落阳谷赵停比试，结果应当没什么悬念，但这并不妨碍他早早跑去休息棚候场。

阿一跟在墨城身后回来，见到水希的第一眼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变了，一言不发地坐回到水希身边，看去丧气得很。

墨城有心调解，却又无从下手。

在他看来，两人间的争执便是因着当日阿一没轻没重地闯进鸳鸯派的院子见了些不该见的场面，但既然后来希师叔说过“还好”，那便是不严重。可既然不严重，为何又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于墨城而言，他倒当真不怕阿一同希师叔说不清，他怕的，反而是两人说清了却依旧僵着——

那代表着他不了解也无从了解的只属于他们的隐晦……

墨城这边有些心烦意乱，阿一这一坐下却好像一瞬便被比试吸引了去，眼睛盯着台上眨也不眨，但其实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好像也就是那么一晃神的工夫，四个擂台上的比试都已经陆续停了。阿一是因为出神才没有当即起身离开，但等她醒过神发现整个比试场都没人起来时，才算是终于察觉了些许不对。

“这是要干什么？”

她刚嘀咕出声，便听身边的墨城道：“我便知方才修义宗的弟子过来你也没知觉。”

阿一不解：“什么？”

墨城心叹一声，还是低声回道：“说是今日比试结束，修义宗掌门会上台说几句话……”

阿一当即一个精神。

“你也猜到了吧，大抵便是对前日夜里的事做个交代。”

阿一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脱口而出便是：“我人还在这里，他怎么做交代？”她这话说罢，眼见着墨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一脸上一黑，下意识朝右侧看去想抱怨几句，头转过去才想起这时候她最不想找的就是沉洛了，结果这心里刚生出抵触，眼神一转便同沉洛一脸的哭笑不得撞了个正着……

好啊！还偷听他们讲话！

阿一踌躇两下，最后腮帮子一鼓，满嘴的顽皮话被她硬生生吞回去，肩膀跟着一塌，脑袋也再次耷拉起来了。

那边章程由弟子扶着上了当中的擂台，同身边的弟子点头示意之后，那弟子从袖中取出一枚蓝色符咒，搭着诀一点……

阿一这厢正懊恼自己见人家笑一下就想凑上去，连点自制力都没有呢，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诸位……”

完全陌生的声音惊了她一跳，懵懂地抬头环视四处，尚未找到声音的出处，又听那道苍老的嗓音在她耳边道：“鉴于明日尚有比试，今日老夫便在此长话短说……”

“此次幸得诸位信任，将斗法会交由我修义宗安排举办。如今‘百萤争辉’斗法会已然过半，诸位都未错过这些天的比试，想来也都比老夫要清楚许多：年轻一辈中实在是能者辈出，称得上是后生可畏！能为各大门派提供这样交流的机会，本是修义宗的荣幸。为此，老夫也曾亲至各大门派递送请帖，勉强也算得上殚精竭虑，故而便更不容许有人在我修义宗内无法无天，毁了如今斗法会上这一团和气！老夫这么说，想必诸位都已经明白今日这一出所为何事：前日夜里、竟有人借着斗法会众派齐聚之际，于修义宗内寻衅还报私仇！这是我修义宗所不容的！修义宗会配合调查，一旦查出是何人所为，必定会寻出个公道！”

阿一：“……”

她已经找到说话的老头到底在哪里，但是这老头说出的话嘛……

“斗法会是为弟子们提供交流切磋的场合，若当真看不过，不如场上见真章，修义宗断不容许此种寻仇行径再次发生！经过门派内的商议，斗法会原定日程剩余的这半月里，修义宗会加紧巡逻密度并在各门派院外加派人手守夜……当然，还请诸位放心，修义宗弟子不会打扰诸位休息，亦不会对诸位的隐私造成任何的侵犯，可但凡再遭遇偷摸抑或是私自打斗行径，修义宗亦决不姑息！我修义宗立派千年，若非治下严谨，断难发展到如今，老夫今日亦非说笑，彼时若修义宗替在座诸位长老先生代为管教弟子，还请诸位担待！此次的声明，稍后老夫会命弟子誊成文书送至各门派院中，时间仓促，若诸位对老夫的安排存在不解或是不满，亦可提出，修义宗会酌情做出相应调整……”

阿一眼见着台上章程放下话，又做了几句总结，便由候在一旁的弟子搀下去了，半晌，墨城以为她被章掌门的话吓到了，却见阿一慢慢回头道：“就这？”

墨城：“……”你还想如何？

阿一轻“啧”一声，凑到墨城身边小声疑惑：“我下手太干净利落了，他们没可能抓着我……那他的话不就跟没说一样吗？”

墨城：“……”

她这自信张扬有恃无恐的模样当真是……

墨城偏头一笑，随即学着阿一的样子凑过去悄声道：“那也抓不着我。”

哦，对啊，墨城也上去踹过两脚的！

两人对视片刻，默不作声地笑在一处。

身后箫起刚从候场处回来，见到这场面，不由奇怪：阿一可是出了名的难相处，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

“阿一……”

听到这声音，阿一脸上的笑倏地一收，挣扎两下还是回过了头看向水希。

“回去了。”

“……师叔先回去吧，我、我……”

啧！怎么这么要紧的关头，她却连点去处都想不到！

墨城看出阿一的为难，遂开口道：“希师叔，阿一她……”

“阿一她上回便同晚辈约好了，让晚辈再来时带着她在修义宗里四处转转，还望希师叔见谅。”

这声音抢在墨城之前，阿一回头往看台下一看，也是讶异——

方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怎么又来修义宗了？

不过来了也好！

正巧她无事可做，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同这臭小子好生算算上次的账！

阿一下意识就要捋袖子，胳膊刚抬起，却被一只手牵住了。

她哪能认不出这是谁的手……

阿一一瞬错愕，抬头时便见沉洛低头看进她眼里，头也不回道：“阿一这两日身子略有不适，尚需多加调息，方公子的约还是改日吧。”水希说罢，众目睽睽之下牵上阿一便下了看台。

底下方玉亦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拒绝，眼睁睁看着水希带走了人，最后同墨城对视在一处。

台上台下，僵持稍许，墨城像先前一般跳下看台，走到方玉面前道：“方公子，可否一叙？”

方玉也不扭捏，将手中折扇一展，大方笑开道：“当然。”

.

阿一顺从地由水希牵着转进了雅苑，只是甫一踏进院子，她手上用力，硬是从水希手里挣了出来。

被抓得泛红的手腕在水希眼前一晃而过，他像是突然清醒，上前一步便要去查看阿一背到身后的那只手，却被她探出的左手一把拍开了。

“你疯了？！”

阿一根本顾不上这些，睁着一双大眼睛退出两步，尤自不可思议。

“刚才那么多人，你拉我？！你是灵沂宗的希师叔啊！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你、你怎么可以……你知不知道就刚才那一下若是遭人曲解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他们会说你修为高又如何，还不是个对门派弟子动手动脚、德行有亏……”

“那便让他们传。”水希突然打断道。

阿一的话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注视水希半晌，眼里的疑惑愈发浓重——

沉洛不对劲。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簪子？馄饨？还是更早之前？

可他前日还说过不要她了……

阿一一晃脑袋，装着沉洛的那双眼里有试探，也有些引而不发的光亮，最后却尽数被沉寂取代……

她木着脸慢慢分析，声音沉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灵沂宗的希师叔，灵沂宗掌门无二的亲师弟，哪怕是整个修仙界里你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像你这样的，在他们看来就是要多端架子，满身‘旁人勿近’，就像鬼谷那个掌门那样才是正常。但是你刚才的举动主观意识太强了，同门派弟子发生那样的拉扯接触，是不合适的，而且你之前也说过，要收我为你的亲传弟子，今早同莫师姐的那一场比试下来，他们多半也都以为我们已经是师徒，那就更不合适了，反过来他们也会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不知羞……”

“那便不做师徒。”

不做师徒……

阿一指尖微蜷，有些话就凑在嘴边，她试着强行压下，却终于还是不顾一切地开了口：“那、那做什么？难道还能是仙……”

“阿一！”

阿一猛地回头，便见身后院门口站了个白衣身影，起初看不明白，等凉风一吹，她发热的脑子降了温，终于看清那是消失了数日的师兄……

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听去、多少？

阿一站在原地愣神片刻，突的倒抽一口冷气，见任陆抬步就要过来，她像是猛然受惊的兔子，转头就跑进了楼里。

任陆垂着眉眼，抬起的脚定了半晌，终于还是想起正事，转到水希面前行礼道：“师叔。”

水希将视线从楼里收回，轻声应下，问道：“如何？”

“寻到了密室。”

水希点头：“人呢？”

“如师叔所料，这几日并未露出任何破绽，但也不曾发现我的存在，修为应是同我相差无几。”

“你如今三阶修为，亦不可大意，只怕他还有些别的本事，身上的法器不到最后他亦不会祭出，之后若单独对上，你莫冲动，自保为重。”

“是。”

“既然人已经在修义宗里，想来这次也不会再轻易离开，如今章掌门加紧了人手，你这几日辛苦，先不必再跟着了。我寻个时机同章掌门知会一声，你……”水希说着，回头看了眼楼上，似乎犹豫片刻，才道，“你去休息吧。”

任陆应下，却站在原地没动，眼见着水希就要出了雅苑，不知想到什么，他周身灰败气息一瞬散尽，终于还是抬步追了上去……

近夜时分，任陆慢步上了五楼，在阿一屋前踌躇片刻，到底是抬手敲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