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儿女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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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丈夫前些日子骑马摔断了腿，因此陈韵敏便经常往陆家的宅子跑，可是时间久了他就能察觉到芳芝有些不痛快，于是只能当天来，当天回。

这天上午，韵敏吃了早饭就过来了。

两人坐在露台上边喝茶边闲聊，坐着轮椅的陆金波精神已经基本恢复，但是要想拆石膏还得些日子。

“你最近不住在这里，是不是因为芳芝？”陆金波问。

韵敏摇头：“没有，凯林刚生了双胞胎，我要帮她照顾孩子，有奶妈也忙不来。”“忙不过来就再找个奶妈，你就不要跟着受累了，等满月了，把孩子带过来，办桌满月酒，咱们的亲戚朋友过来聚聚，热闹一下。”陆金波自然很高兴，他一下子得了两个胖孙子，虽说开始他并不赞同勇儿找个洋媳妇，但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凯林不懂中国人的规矩就算了，只要能生养，能照顾孩子，他就满意！

“好，我和他们两口子商量一下，那暑假就去不了海边了，等寒假的时候带他们到舟山玩儿吧？”当小亦和玫玫得知去不了海边的时候，非常失望，他们应该尽量的满足孩子们，趁着还没老到走不动道儿。

“行，这件事听你的，晚上说完书你得过来跟我睡，别回那边了。”他拉住妻子的手，温柔的说着，尽管现在做不了什么，但能抱着对方入睡也是种幸福。

陈韵敏有些犹豫，还想推辞：“今天可能很晚才能回来，怕打扰你睡觉。”

“再晚我都等你！”陆金波笑了，他怎会不明白妻子在想什么。

于是，晚上从船舫回来后，韵敏就返回了陆宅，刚进门便看到芳芝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见到他进来只是假笑着点了点头：“您过来了？”

“嗯，辛苦你了！”每次，二人都是这番对话，基本不会多说什么。

懂事的刘玉端着冰凉的莲子银耳汤来到他身边，笑着说：“有银耳汤，您和爸爸都喝一点吧。”说完就亲自端着上了楼。

“麻烦你了！”这个家里，除了丈夫，他最喜欢的就是刘玉，这孩子虽然没怎么念过书，但因为从小在商人家庭长大，很会察言观色，勤快善良，逍骏能娶到她真是走了运！

二人上楼之后，沙发上的芳芝才撇了撇嘴：“马屁精，到底谁是你的婆婆，拎得清吗？”但是对于儿媳，她平常又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做饭，照顾儿子，孙女，孙子样样都值得夸赞，对于儿子总是晚归，也毫无怨言。她只是看不惯那个“男人”三天两头的占着丈夫，原本她还是能再生个孩子的，如今却总是一人独守空房。

在卧室里，陆金波和韵敏喝着甜品，聊着孩子们的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烦恼的了，唯有儿子孙子的问题才是他们关心的。

“上个礼拜白慕卓来了？”陆金波有些吃惊，对方从来没有踏进过他们家半步。

“勇儿说他太忙了，所以让慕卓送玫玫过来，凯林那时候还在住院，他是没时间，我还和他聊了一会儿，那个孩子还是忘不了勇儿。”韵敏叹了口气，慕卓的优点是温柔，但缺点也是温柔，过份的温柔让对方失了男子气概，拿不住儿子，最终导致了二人分道扬镳。

陆金波放下碗，捏着太阳穴说：“我就是担心这个……毕竟两人有了玫玫，若是断不干净，将来会很麻烦！”

“就算咱们瞎操心也没用啊，勇儿有自己的主意，他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更何况刚有了儿子，不可能和凯林分开再和慕卓一起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不放心。

“我并没有说慕卓不好，他是个好青年，对玫玫照顾得也很好，但是勇儿不适合他，他们二人在一起，我倒是觉得勇儿是爷们儿，慕卓反而像个女人！”陆金波说的是实话，当初他第一次见慕卓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白慕卓有一点儿女气。

陈韵敏心里佩服丈夫的仔细，他听筱儿说过，白慕卓以前只喜欢男人，据他的判断应该是在下面的那个，至于为何最后成了勇儿的前夫，大概是天性回归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虽然干不了什么，陆金波还是摸了个够本儿，心满意足的说道：“虽然我陆金波只有两个儿子，可是如今都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了，一个外孙女了，也算是子孙满堂！”

陈韵敏躺在他的臂弯中，柔声道：“他们还年轻，往后再生三四个都没有问题，但是孩子太多也怕带不过来，筱儿现在就是，两个孩子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尤其是念书之前，根本离不开人。”

“你干脆让他不要画画了，宇铭那么能赚钱，肯定不会亏待他和孩子们，包括霖儿。”他很喜欢宇铭，虽然筱儿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却是韵敏的儿子，他几乎将对方视如己出，两口子过得好，他也跟着高兴。

“筱儿很要强，他不可能停下工作的！”韵敏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男子的咆哮声，讲话的显然是陆逍骏。

陆逍骏显然是在和刘玉吵架，除了他的叫骂声，还有刘玉的哭声，听得韵敏心里难受。

“你扶我上轮椅！”陆金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穿上了睡袍。

陈韵敏也赶紧起来，穿好了衣服，扶着丈夫上了轮椅，两口子吵得那么凶，不管管确实不行。

韵敏推着丈夫出了卧室，来到走廊里。

逍骏像是喝醉了，对着跪在地下收拾打碎碗盘的妻子发飙，而女儿小雪则守在母亲身边抹眼泪，就连芳芝也从屋里出来了，想要劝架，害怕丈夫因此而迁怒儿子。

“你不要在外面嚷嚷了，喝得醉醺醺的，赶紧睡觉去！”芳芝拉住儿子的胳膊，打开门想让他进屋睡觉。

陆逍骏却推开了母亲，还指着妻子骂道：“你不用假惺惺的，每次我回来得晚，你就会嘘寒问暖，想让我痛改前非吗？”今天他和几个同学去了酒吧，在那里碰见了好几年没见的玉玲，玉玲此前嫁给了一个金行的老板做小，但现在过得并不开心，所以重操旧业靠伴舞维生，两人聊了很久，也喝多了，可惜的是他已经结婚，如果再娶玉玲对方也只能做小，但玉玲显然不能接受。

刘玉忍住哭泣，连忙对婆婆说：“妈，是我不好，您回去睡吧。”

芳芝只得将小雪拉到身边说道：“他喝醉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啊！”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儿媳，但是她更清楚儿子是啥玩意儿，儿媳这次没有任何过错，都是儿子的不是。

“是你们硬要我娶她的，我现在想换了，根本换不了，换不了～！”他对妻子不满意源自脑海里的“阶级差距”，而且也嫌弃她没念过什么书，仅仅是识字，会算账而已，这无法成为他向同学，朋友们炫耀的谈资，他反而会因为妻子出身低微，没有学识而丢尽脸面！

“混账～当初不是你追着刘玉的吗，想要离婚，只要我活着你休想！”陆金波大吼，但更同情儿媳的孤立无援。

酒壮怂人胆，平时不敢和父亲顶撞的陆逍骏气急败坏的说：“离婚是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还不滚！”他要朝妻子挥拳头，小雪就过去抱住了他的膝盖，使劲的哭喊。

“哎哟，你这是要干什么！”芳芝也被气到了，但是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舍不得责备。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陆金波骂道，要不是腿脚不方便早就过去暴打儿子一顿了。

性格温和的陈韵敏走了过去，将刘玉扶起来。

“你不如先到我那里住些日子，彼此都冷冷的想想！”此前他听仆人们说陆逍骏看不上刘玉，因此时常吵架，看来确实是真的。

刘玉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嗯，我听您的。”

“这合适吗？”芳芝觉得不妥，但立刻被醉鬼儿子打断了。

“让她走，最好永远被回来了。”说完这句话，他就甩开女儿进了房间。

陆金波苦恼的叹气，只得对韵敏道：“那就麻烦你了，让她过去住几天也好。”尽管很生气，他也不能在儿子酒醉的状态下擅自决定什么，一切等明天白天再说吧。

“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刘玉，你先收拾下东西，我们一会儿就回去。”韵敏拍拍她的肩膀，对这个孩子十分的同情，越是无依无靠的女子，越会依赖丈夫，身边这种例子太多了，很多男人来到上海后，开始嫌弃老家带来的妻子，想着离婚，支付的赡养费往往是一次性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花完，有些女子断了生活来源，又羞于回娘家，只得出卖色相讨生活。

回到四明村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陈韵敏安排刘玉住在了一楼的客房，那里原本是给茹芳准备的。这一折腾，把全家搅和醒了，都坐在客厅里开茶话会。

“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刘玉连忙道歉，尤其是刚生完孩子的凯林。

凯林则豁达的笑了，她原本就有点儿没心没肺，凡事想得特别开，是个地道的德州姑娘。

“不用道歉，以后我们聊天，很好！”她来中国五年，一直都靠拉提琴和做咖啡师赚生活费，中文讲得不算好。

考虑到家里只有四间卧室，郭霖主动说道：“我出去住，等我妈过来让她住我的房间，刚好我答应了朋友到他的书店去帮忙，他那边有住的地方。”住在文庙书店的二楼就可以，他正好可以借机会躲开母亲的唠叨。

勇子听出了这话的内涵，一定是侄子想要和喜欢的腻味在一起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的，于是就说道：“那得和你父亲说一下。”

“明天去他那里和他讲。”他觉得刘玉就是自己的救星，真得感谢老天爷！

陈韵敏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连忙说道：“都睡觉去吧，很晚了，有什么事白天再谈，他也不能睡得太晚，上午还得去陆家，他很不放心金波会再发脾气，把身子气坏了，毕竟他们已经上了年纪，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刘玉连忙点头：“嗯，搅扰你们了，往后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会尽量帮忙家里的。”

“你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么！”勇子笑着说，实则为她担心，若是弟弟一心一意的要离婚，她将来该怎么办？而且听说刘玉的父母前两年已经相继过世，只有一个哥哥还在青岛，回娘家可能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