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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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院内的梨花，在二月的春风中开得灿烂。

楚燕燕和一位婷婷少女坐在被梨花簇拥着的亭子内，仔细翻阅着帐薄。

“二姐，二哥是不是快春闱了？”楚燕燕放下手中账本，看向身边的楚妙彤问道。

楚妙彤点头应是，眉宇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二哥最近日日书不离手，我都担心春闱没到，他便要撑不住了。”

她今日一身殷红印暗金竹叶纹的骑装，腰间围着软鞭，更衬出眉眼间的英气和几分疏离。

然而她看向楚燕燕的瞬间，却只余亲昵。

姜氏被剥夺掌家权后，他们二人便日日一起学习查阅帐薄，一来二去，关系便密切了起来。

楚燕燕笑着道：“不会，二哥一定能高中。”

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

她这位二房庶出的二哥楚烨，上一世在殿试中被皇上亲点为探花，一路平步青云，官位直逼她父亲。

其实楚燕燕对于她二叔，一直怀着感激之情。

她在并州的时候，每个月都会受到楚家二房托人带给她的东西，有时是一些碎银子，有时是几件新做的衣裳，有时是一些补品……

东西虽不多，但每样都能看出二叔的心意。

所以，楚燕燕上一世即便与楚辰闹翻了，但和二房依旧有着联系。

“唉，希望如此。”楚妙彤长叹一口气，捧着脸忧愁道。

她垂首瞧见已经被看了大半的帐薄，双眼滴溜溜地一转：“燕燕，你看我们帐薄也看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找二哥吧。”

“不行。”楚燕燕面无表情地道，“祖母说了，二哥在备考，不准随便打扰他。”

楚妙彤面色一垮，辩解道：“燕燕，我们这不是打扰，我们这是在帮二哥疏解压力。”

她正了正衣襟，神色严肃：“你看二哥他现在日日捧着一本书，早晚会读傻，所以我们这些做妹妹的需要帮他。”

楚燕燕垂首思索了片刻，竟然觉得楚妙彤说得有几分道理，面上流露出了些许犹豫。

楚妙彤见此，心知有戏，一边拉着她往往外走，一边命人收拾好石桌上的帐薄送回慈安院。

她在楚燕燕耳边煽风点火道：“燕燕，你不知道二哥有多紧张，他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连院子都不出。”

楚燕燕和楚妙彤穿过一树梨花，刚刚走到假山旁，突然被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

“二表妹！”随着这一声，一个身穿石青色缎织长袍的少年从假山后跳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楚妙彤看清此人，面色一沉：“姜公子，你的表妹是楚燕芸，可不是我。”

楚燕芸的亲舅舅姜国公，半生戎马，却妻妾成群，唯一一位嫡子便是面前的这位姜念。

“二表妹这说得哪里话，”姜念嬉笑着往楚妙彤面前凑，“你是燕芸表妹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

楚燕燕不着痕迹地拉着楚妙彤退后了半步。

对于这个姜念，她闻名已久。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却是第一碰到。

这姜念生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在军事才能上继承了姜国公的衣钵。然而这风流的性子也和姜国公如出一辙，眠花宿柳、浪荡公子。

可姜氏偏偏对这个侄子极为纵容，他出入楚府后宅从不避忌。

姜念瞧着楚妙彤俏丽的面庞，心里痒痒得，忍不住道：“二表妹真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楚尚书为人极重规矩，他本不喜欢来楚家，可是后来发现楚府的表妹们都生得貌美如花。

尤其是楚家二房的楚妙彤，性子特别烈，若能一亲芬芳，定会别有一番滋味。

楚妙彤强忍着厌恶，欠身道：“姜公子若无事，我和三妹妹便不作陪了。”

三妹妹？

姜念望向楚妙彤的身后，却见一个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那。

双眸清澈见底，潋滟出明媚的光芒。一身杏黄彩绣裥裙，亮丽的颜色越发显得她的娇俏动人。

姜念站在原地呆了一瞬，随即满面笑容：“原来是三表妹，不知妹妹身体如何了？”

楚燕燕淡淡一笑：“多谢姜公子关怀，燕燕一切安好，倒是母亲和大姐的身子有些不大利索。”

姜念好似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依旧拦着她们，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楚燕燕，嬉皮笑脸道：“三表妹生的这般美丽，真是我见犹怜啊。不知三妹妹芳龄几许，是否婚配？”

赤.裸裸的调戏、侵略性的目光让楚燕燕不耐地蹙起眉头，她正欲开口，却听见“啪”的一声，楚妙彤解下腰间软鞭，毫不客气地抽向姜念面前的地面。

“哪来的跳蚤在这跳来跳去，还敢调戏我家燕燕，可把你能的。什么玩意儿，再跳老娘把你抽成竹蜻蜓，旋转不停！”

楚燕燕愣了愣，看着面前破口大骂的楚妙彤，突然对自己前世的认知产生了巨大怀疑。

她二姐不是一个名门淑女吗？

这…怎么这般…泼辣？

姜念对此却见怪不怪，只是躲过楚妙彤的鞭子：“二表妹，你一个世家贵女，怎能如此无礼。”

楚妙彤冷笑一声，鞭子挥得更加欢快：“老娘的礼数是面对人，可不是你这个小.鳖.孙子。”

姜念听此，气得指着她，却因此挨了一鞭。他捂着伤口，面色涨红道：“楚妙彤，你怎么能骂人？”

虽然他已经被楚妙彤骂了不止一次。

“骂人？”楚妙彤嫣然一笑，“老娘只会骂人，可不会骂你。”

楚燕燕勉强从二姐的形象破灭中回过神，拦住楚妙彤扬起的鞭子：“二姐，别气，气急伤身。”

姜念再不堪也是姜家嫡子，这要是真被抽成“竹蜻蜓”，二姐也好被打成“肉饼”了。

楚妙彤回首看了她一眼，意识到不能太过，便收回鞭子道：“妹妹说的对，为了这种东西气坏身子不值得。”

她眸光里隐着冰凉的光泽：“再不滚，我继续抽。”

姜念恨恨地瞪着她们，却又碍于楚妙彤的余威，不敢上前，只向楚燕燕露出一抹意得志满的笑容：“三表妹，后会有期。”

早上母亲好像是说要来提亲的，而这提亲对象就是这位才从并州回来的楚三小姐。

不容楚燕燕多加思考，转首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的楚辰和二叔楚煦，连忙道：“燕燕见过父亲、见过二叔。”

楚妙彤僵硬地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俯身道：“妙彤见过父亲、见过大伯父。”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长廊，便见楚熙那张本就刻板的长脸，此刻拉得更长。

楚妙彤欲哭无泪地缩了缩肩膀，往楚燕燕身后移了移。

完了，也不知道父亲听到了多少。

楚燕燕配合地往前挪了挪，挡住了楚妙彤，向楚辰和楚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父亲和二叔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了。”

楚燕燕面上笑容一僵，那就是说目睹了全程？欣赏了一次二姐的……鞭舞？

“呵呵，是嘛。”她干笑一声，说道，“二姐也是气急如此，并非本意。况且二姐也是初次……”

楚燕燕有些编不下去了。

她听这话不带停顿得，就知道她二姐这一定不是第一次。

“楚尚书、楚先生，三小姐说的对，楚二小姐这也是气急。”

楚燕燕这才瞧见她父亲身边还站了一位少年，只是正巧被假山遮住了。

那少年缓步而出，走到楚燕燕和楚妙彤的面前，眉间含笑，目光只是在楚燕燕身上略微一顿，便落在了楚妙彤身上：“楚二小姐只是性子跳脱了一些，并非什么坏事。”

楚燕燕心中微叹，这话说得真漂亮，她都自愧不如了。

楚熙瞪了一眼自家女儿，转而笑着道：“秦公子见笑，小女没规矩惯了。”

秦瑄浅笑道：“楚二小姐这样很好。”

他冲着楚妙彤和楚燕燕颔首一笑，又看向楚辰和楚熙：“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多留。改日有空，在下定登门拜访。”

楚辰淡淡地点了点头：“秦公子慢走。”

楚妙彤抬首瞧了一眼那抹背影，转眸间瞧见楚熙铁青的面孔，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头。

“咳，”楚辰掩袖轻咳了一声，“二弟，妙彤此次并非有意，你看……”

楚熙轻笑了一声：“大哥你说的对，我会从轻责罚。”

言罢，伸手提住楚妙彤的后领，半拖着她往后走。

楚燕燕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二叔娴熟的动作，抬脚欲跟着替楚妙彤求情。

“燕燕，”楚辰喊住她道，“二弟自有分寸，不必担忧。”

楚燕燕垂首沉思片刻，只得应诺。

她记起姜念的言行，蹙眉问道：“父亲，姜公子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后宅？”

楚辰静静端详了她许久，叹气道：“罢了，你随我过来。”

楚燕燕跟着楚辰一路走到楚府的正堂，在一扇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站定。

她抬头便看见姜国公夫人神色傲慢地瞧着老夫人，悠然道：“老夫人，楚三小姐从小在并州长大，又是庶出，能嫁给阿念为妻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您再挑三拣四，小心她将来变成老姑娘也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