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婼提示您:看后求收藏(271、271,公子传令,姬婼,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斩北凉吃力地展开左臂,透露出拥抱的意图,那张饱经风霜而黝黑的脸,多了一抹和善的光华,教旁人一眼便能瞧出宽恕的味道:“风雪夜里驰援郭家堡那时,我答应过郭伯父,给郭家人应有的照看。正因为是兄弟,才希望你迷途知返。”
郭益迟疑片刻,先拿眼角余光朝四周环视一眼,随后目光定定地落在斩北凉的脸上:“好,我可以告诉你……”说完,他向前一扑,像一只粗鲁的豪猪,样子有些滑稽。
可是再可笑,也迷惑不了经验老道的猎人。
只见郭益袖中银光一闪,宁永思抬眸,金刀掷出:“有诈!”她凌空一跃,握住刀柄一拔,向前就是一划。
就在这时,荻芦荡外跑来一人,一声惨呼:“爹!”
郭滢分不清状况,乍眼一看,以为宁永思在斩北凉重伤后不依不饶,仍痛下杀手,而郭益回护,却惨遭迫害。郭大胆在不该大胆时生了豹子胆,如钻头一样,以平生最快的轻功,挡在了郭益身前。
宁永思快刀手不及,一蓬血花绽开,郭滢硬生生挨了一击,胸前划出一道弯月。
“小滢!”惊变之下,郭益有了瞬间的犹豫,可在听到刀刃钝声时,脑中热血一冲,本能地将所有的气力倾注在袖口之下,他看出了斩北凉不过强弩之末,决意先除掉他,再掉头和宁永思这个傻蛋谈条件。
可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的刀扎进血肉中时,斩北凉手中利器,也同时刺穿了他的腹部。
郭益不可置信地抬头,疑惑、质问、失势的不甘,还有懊丧和痛恨,五味陈杂,却又只不过一念。
至此,他才知道,原来“河间孤狼”这一说法,从来都不是吹捧。
斩北凉松手,郭益晃了晃,刀刃皆没入血肉,只留下裹着缑布的手把,随着赘肉乱颤。随后,和郭滢一起,摔在了荻芦荡中。
宁永思显然也被这种大义灭亲的狠劲儿震慑,皱着眉,几乎拿不住手头短刀。
郭益不甘心地呼喊:“我们郭家一门都赔在了北方,我的两个儿子,也为整个坞堡死而后已,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斩北凉,对不起斩家堡?我只想留在河间安心生活,有什么错,你为什么非要赌上身家性命,带上所有的人再去颠沛流离?”
“闭嘴!”宁永思恶狠狠骂了一句,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亲近氐贼,还想窃权做河间的霸王,对于郭益这样的人,她只想狠狠再补上一刀。
只是,她刚走了一步,斩北凉便用一个冰冷的眼神拦住了她:“斩家堡的人,我自会处置。”这头孤狼并没有宽恕,只是听到他字字恳切地控诉,心中憾然而惋惜,已至知天命的他,忽然由衷地哀伤,不是后悔,只是哀伤——
传承之上,斩家堡永远比不过刀谷,刀谷虽灭,但刀魂尚在,在一日,一日可复,可坞堡说到底,只是一时拢聚的流沙。
招安永远被动,蚕食之下,只怕他一死,就再也不复斩家,可若杀出一条血路,俯仰无愧怍,纵使身死也捞不得半点好处,但只要有一丝英明为世人所记,便足可永垂不朽。说到底,只是选择不同。
斩北凉一声叹息。
趁此间隙,郭滢猛地跳起身,她虽硬吃一招受伤,但毕竟没伤到要害,仗着年轻身体强硬,反身过去揪住斩北凉的衣服:“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我爹来!”以郭大胆的脑力,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刀,是素来颇得敬重的斩北凉刺的。
耳后尖啸声乍起,呼啸并不来自广袤平原上滚过的西风,而是利刃切割空气,发出的鸣响。斩北凉负伤已是强弩之末,撑着一口气掰开郭滢的手指,把八爪鱼一样的女孩给推搡出去。
第一把剑在前,朝着郭滢的后心,显然是预备将纠缠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扎个透。刺客分不清人貌,看郭滢揪扯斩北凉,只当时斩宗主与他的独女。
“小心!”郭益张口,血水顺着收不拢的下巴向外流淌,他伏地,使出吃奶劲儿挪动笨拙的身子,可斩北凉那一刀,几乎刺穿脏器,他每动一下,都是在找死。
于是,这个卑劣的男人只能吊着口气,死死看着剑出,又看着剑尾有惊无险擦过郭滢的手臂。
刺客落地,化为七影。
为首的一剑快哉如风,似是补刀。当爹的人再坏,哪能不护儿女,郭益拼了一条命,贴地爬行,用头将郭滢顶开,待长剑贯穿,从容赴死。
郭滢已为这突来的变故惊呆,大胆也破了胆,在原地一阵瑟缩,直愣愣看郭益的头垂扑在土里,她才连滚带爬过去,将人抱住:“爹!爹!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她抽出靴子里的小刀,像草原上的母狼,所有的悲痛都化为了狠劲。
刀子飞了出去,悬殊的实力面前,纵使愤然的情绪,也不能扭转局势。
“卫长,人不对。”第六剑俯首,却不是中原口音。
被称呼为卫长的人蹙眉,却并没收手,而是在一瞬间选择先灭了这聒噪的女人,再对付那位被兄弟偷袭,又在激斗之下,脱力受伤的斩家堡宗主。
说时迟那时快,斩北凉枪尾一扫,打在郭滢的膝窝,打得那懵懂的姑娘直接栽倒了土里,却恰好又避过那一剑。
只是这一次,郭滢扯动先前的伤处,加诸失血,着地便厥晕过去,没再爬起来。
枪尾后推时,枪尖却一个压杆,向前挑刺到那人腿间,杀得人回退的同时,却也露了自己的短——郭益武功不如,知道斩北凉身经百战,轻易的外伤并不能制服他,而自己又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他将所有的功力,都倾注到了一点,用最硬的拳头,瞄准的是他的脊椎。
斩北凉能拄枪撑那么久,纯粹靠一身硬功和强于常人的耐力,但他依旧不敢挪步,只要稍动分寸,兴许倒下就再也起不来身。
他心里头还有点信念未灭,父女心系,他觉得斩红缨会来,哪怕是为了交代后事,他也要再撑上一撑。
使剑的卫长发现了这个破绽,却没讨得半点好,他多次试图进攻,却都被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杀退回来,他如何也想不通,明明眼前的人只是个苟延残喘的空架子,却能有如此坚韧到教人拜服的气势。
“真难以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出手迫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卫长恻然一叹,手中剑柄抓紧,拉开架势,等着最后一击。瞧见他的动作,其余六人各自退开两至三步,并没有旁观,而是分工明确,有的紧紧截住宁永思,有的则一有变动,便立即开出后路。
斩北凉面带讥嘲,不迭疑惑:“女人?什么女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高句丽,小兽林王座下,七剑卫卫长,乔心见。”男子用汉话回道,手中剑花一挽,傲然昂首,“我会给你最尊严的死法。”说完,他整个人已凌空跃起,比方才出招,更快上许多,别说剑影,连人影似也不得见。
宁永思拔刀侧目,心中骇然:“剑号快哉?”
但凡一国之君,座下必有高手,有的或是收买收服,有的或是威逼利诱,有的则为忠臣家仆,世代传承。
七剑卫之于高句丽王,便如六星将之于苻坚,只是,剑卫可比不了将旗招揽的文武好手,可兵可智,这些人只能称为私人镖师,一生只走一趟镖,保的是历任的高句丽王,不至于遭人暗杀而断了血脉香火。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宁永思才更为惊奇,七剑卫很少离开丸都山的王宫,除了高句丽王,别的王族皇亲都不能支使,七人出动,只为杀一个斩北凉?究竟是高看这个斩家堡的堡主,还是太瞧不起高句丽?
“你们来此有何目的?”斩北凉腾不出力来问,“金刀燕子”便替了他。
可惜,围攻她的副手一个字也不肯吐露,还是乔心见变招时,冷冷地答了她的话:“剑卫只执行王命,不辩,不争,不诉冤。”
宁永思气到咬牙,手上招式又狠了不少,可惜她武功虽不俗,可被几人缠斗,且都还是一国好手,短时间既不会受伤,也不能讨得好。
斩北凉哼出一团冷气,杀人的他从前见多了,这种有主的听令行事,多说无益:“战便是了。”
乔心见颔首微笑,再不发一声,以斩北凉为中心,只见银|枪挑,滚,刺,提,不停穿梭于剑影之中,起初能刺破残影,渐渐地速度慢下,便连影子也捕不住。
所谓最尊严的死法,即是保留全尸,战至力竭。
半晌后,斩北凉形容枯败,郭益刺的那一刀伤处,止了血又裂,裂了又止,反复后一片白茫茫的荻芦荡,都似开遍了红花。
枪尾又拄在了地上,那个伟岸的中年男人,凝视着苍天,一步未退,连膝盖也未屈半分,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淡淡的红痕。
乔心见收剑,眼中除了震惊,还有难以掩饰的哀婉——这样的男人,没人不为他的坚韧折服,这样的人,一生该不输给任何人。对于乔心见来说,自己能胜,是胜在英雄迟暮,若是规规矩矩一战,在同龄时,只怕难赢。
可那又如何呢,如他自己所言,剑卫只负责执行。
“你很强。”
斩北凉垂下头,还没有立死,而是痴痴地望着荻芦荡之外,驰马的飒飒英姿。两只眼睛里饱含的情绪,像迷途的老马,终于走到了桑梓。
他忽略了“快哉剑”的赞美,而是轻声对着风儿说:“我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你,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往后的路要好好走,樊叔会帮你。”
耳边的声音急速流逝,他听不清,却读懂了斩红缨的唇语:“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严父会再追一句,可惜不是男儿身,可他却一反常态,没那样说,反而道:“都说巾帼不让须眉,可又何须比较,我斩家的男儿女儿都很好。”
乔心见往枣红马来的方向扫了一眼,回头招手:“走了。”可几位副手却犹豫一瞬,指了指那奔跑的红衣少女,低声道:“乔哥,还有一个。”
“不杀了。”乔心见看都没看,冷冷道。
一想到一向严令执行的卫长,居然主动放弃动手,余下几位剑客都颇为惊奇——莫不是因为斩北凉方才那几句话?
然而,七剑卫想走,斩红缨却不肯,她愤然执枪,刺了过去,将人拦下:“杀了人就想走,没有这样的规矩,死人出不去荻芦荡,只有活着的人能走。”她这话不止说给乔心见听,同时也说给在一旁审时度势,顺势而走的宁永思。
宁永思尴尬地看了一眼,冷漠地撇清关系:“与我无关。”
乔心见领着人,继续往前走,剑卫副手虽然对着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所言有些诧异,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畏惧这个黄毛丫头。
斩红缨又把长枪往前递了一分,乔卫长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慢吞吞按在枪穗红缨上,侧目一笑:“如果不是你们杀了小公主,也许,大家都能活着走出去。”说完,只听“锵啷”一声,出鞘的寒铁剑将枪头扫开,斩落一缕红絮。
六卫成圈,将斩家丫头团团围住,乔心见则执剑在正心,与她战得难舍难分。
听得“小公主”三个字,宁永思肚子里开始打鼓,将前因后果一串联,立即锁定了那个惨死的女人。
高念她只见过一次,着人收敛尸身时她看了一眼,当时惊于美貌,只觉得红颜祸水。乱世的美人就像怀中的璧玉,若没点护身的本事,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只是没想到,人这一死,反而引来更大的祸端。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宁永思蹙眉,正好天降飞鸽,她揭下鸟腿上的绑带,匆匆扫了一眼,脸色蘧然一变,趁人不备,先一步从后方穿行荻芦荡,离开此地。走之前还不忘再算计一把:“这丫头,就交由诸位了。”
第六剑一直留意着,见人要走,立即出列要拿,并对这栽赃出离愤怒。乔心见却在一招破枪风后,伸出两根指头摆了摆:“不用管她。”被长枪缠得烦了,他挥手一招“缠剑”,贴着枪杆近身,以最快的速度,削向指头。
斩红缨下意识松手,枪被他翻身一踢,插进了附近几根寥寥的枯木桩子上。而后青影一晃,剑气在阳光下一转,割向斩红缨白嫩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肠惨烈了……真是个天大的误会qaq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