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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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酒过几轮，宾主尽欢，当所有人观赏着中间的歌舞时，须臾国的那位白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衣女子站起身离开位子，婷婷袅袅地来到正中，在玉阶下站好行了一个须臾的礼，然后嘀哩嘟噜地说了一串话，将大周朝的人给说懵了，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说大周的语言？

康离看向对面的瘦高个使者，按理来说对方应该起来翻译一下的，可是现在此人却坐着一动不动，明摆了不想翻译打算看大周出丑。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并没能如意，既然两国已经交战现在又要谈判，大周朝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呢？一个礼部的官员站了起来，对着皇上拱手，开始翻译女子的话。

“尊敬的皇帝陛下，此次来到贵国，见识了贵国的风土人情和人才济济，十分仰慕，女子不才此时见识了贵国的歌舞，也想展示一番须臾的歌舞，请皇帝陛下允许奴与妹妹表演。”

皇帝能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头答应。

大周的舞女退去乐声停止，将场地让给须臾的两位女子。红衣女子上前来并不言语，直接摘下腰间的一支玉笛吹奏了起来。

按说笛音应该是悠悠扬扬婉转缥缈的，可是红衣女子的笛声却与众不同，音调中总是透着一种阴郁和壮烈，和着白衣女子的剑舞，让人心里别扭，康离甚至脑洞打开地以为须臾国使者要当场暗杀大周皇帝。

当然了，这只是康离的脑洞。这么愚蠢的事，想来应该不会做。

最后一个长调收尾，白衣女子的最后一个剑花也完毕将短剑收入剑鞘之中。皇上皇后带头拍了拍手掌，算是对这对姐妹的表演的称赞。

白衣红衣姐妹二人行礼退下后，须臾的使者得意地看向对面，然后转头问皇上，“尊敬的大周皇帝，这乐舞不错吧，比起你们大周软绵绵的是不是更有味道？”

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康离瞥了对面一眼，也转头看向上首，准备听听皇上怎么说。

皇上……皇上没说，皇上看向了皇后，微笑着询问皇后的意见，“皇后怎么看？”

皇后微笑着点头，“挺好的，我没听错的话，是‘十里秋风曲’？就是笛子过于柔绵，用琵琶的话应该更好，短剑也不够霸气，不如惠妃妹妹的长刀。”

“那让惠妃和着琵琶来一场？”皇上转头看向惠妃的方向，询问道。

惠妃微微俯身对皇上行礼，“臣妾是没问题的，就是怕长刀伤人。”

皇上回忆了一下惠妃那柄堪比关羽青龙偃月刀的墨渊长刀，又瞅了瞅这并不算宽敞的太极宫，点点头，的确如此。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信邪，须臾国那白衣女子又一次起身，“这位娘娘何必谦虚，这宫殿这么大，还怕伤人不成？”

惠妃往白衣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人上赶着找没脸，咱也没办法，只好成全她，“去几个人，把刀抬来吧。”

康离一听这“抬”字，立即来了精神，直起来腰板朝殿门口张望。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来询问，说刀已经抬过来了，是否抬进殿来。

“当然。”须臾使者又一次抢在皇上和惠妃之前开口答应下来，“既然已经拿来了，当然要给咱们见识一番。”

如此喧宾夺主，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失礼，但是大周这一方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嘲笑或者不屑甚至生气，哪怕是几个还年幼的孩子，都表现的很镇定，只是静静地看着。至于内心，别人康离不知道，反正自己心里快要乐疯了。

小太监出了大殿，不一会儿重新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卫贺礼搬着一柄长刀，那刀目测少说有一人长，刀柄占了一大半，刀身光鉴照人，与别的长刀要么刻龙之类的猛兽要么什么都不刻不同的是，惠妃这把刀却在刀身正反两面刻了牡丹花，甚至还上了颜色。

冰冷锐利的武器配上鲜艳且盛开的花朵，绽放出诡异的和谐。

惠妃从位子上起身单手提起长刀，在手中掂了掂，接着示意几个太监和侍卫退开，自己提着刀出了大殿来到了殿前的空地上。

皇上携着皇后走下玉阶，并对须臾使团的一众人等发出邀请，“一起去看看？”

之前惠妃一个女子单手提起四十斤重的大长刀，就已经足够让须臾国使团吃惊的了，现在当然说不出别的来，只能起身随皇上一起走出大殿。

皇上都起身前去观看了，大周的其他人自然也要跟着前去，康离、二皇子这些小孩子更是兴奋，立即跟着起身出了大殿，正中的位置被皇上等人占据了，他们就绕开去远一点的视野开阔的地方站着。

惠妃站在距离大殿台阶两三米的空地，身上依然穿着她繁复的大礼服，头上也是珠翠环钗俱在，可是耍起长刀来依然是身手灵活。抡、劈、砍、截、挑，一招一式都是扎扎实实实实在在，长刀利刃在空中旋转破开空气带起风，刀背上刻着的血红的花在空中连成了一条线。

长裙飞舞珠翠叮当，这场景与声乐丝竹下的翩翩起舞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让人心潮澎湃。别人不知道，至少康离就是如此，看得她甚至想要高歌一曲。

惠妃大概是完完整整地打完了一套刀法，最后握着刀来了最少七百二度的翻身旋转，然后压着刀柄往下一砍复一挑，同时猛一抬头，眼神里都是凌厉的英气。

“九旋落莲和蛟龙探海！”

也不知道是谁小小地叫了一声，康离感觉到身边的大皇子二皇子都激动起来，甚至开始低声讨论。

康离不知道“九旋落莲”和“蛟龙探海”这两个招式有什么神奇，她只觉得，从头到尾都很神奇很飒爽很痛快，让人精神振奋。

“好！”康离用力拍着巴掌给惠妃叫好，“好厉害呀！”

其余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开始鼓掌叫好，皇上更是洋洋得意，他偏头看了一眼须臾国使团领头的几位，哼笑了一声。

结束了的惠妃已经走了回来，重新变成那个循规蹈矩的后宫妃子，在台阶下福了一礼，“臣妾不辱使命。”

“不辱，不辱！”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亲自上前将惠妃搀扶起来领着人走上台阶，再伸手牵住皇后，带着众人一起走回大殿。

众人重新各自入座，康离以为皇上或者其他王爷大臣要借此机会奚落须臾使团一番，却不料没有一个人再提起此事，反而重新起了舞乐，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康离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大周自诩□□上国，要有气度肚量，这种小事自然不会太在意。况且，现在给使团留些颜面，日后谈判的时候才方便狮子大开口。

宴席一直持续到半下午，这期间须臾使团再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安安生生地吃完了一顿饭，弄得康离反而不太得劲，总觉得这些人在憋什么后招。

宴席结束后，使团离开皇宫回了使馆，其他王爷王妃六部大臣们，除了被皇上留下来商讨事务的，其余都出了宫各自回府了。

康离倒是没有，她直接去了太后宫中，在那里太妃正在等着她呢。

太后宫里显然早已经听说了惠妃出了风头一事，太妃和太后正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康离回来后喝了一盏茶就依偎到太妃身旁一边打盹一边听她们继续唠嗑。

也是直到此时，康离才知道惠妃原来是太后娘家的侄女，自幼丧母，太后的兄弟恰好被派去驻守边疆，不想父女久别，因此就将她也带了去。从四五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边疆，因此性子较京城的贵女小姐们粗犷豪放很多，又因天生蛮力，十五岁回到京城一直到三年后十八岁了，依然没定下婚事，她的父亲虽然着急可以别无他法。

彼时贵妃刚进宫，仗着皇上的宠爱同皇后打擂台打得十分热闹，太后怕长此以往于后宫不吉甚至导致前朝混乱，因此这才做主将惠妃许给皇上做妃子。

“偏偏那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不是？”康离听见太妃笑着和太后说，“人人挤破了头想要博天子一幸，她却不肯入宫？”

“是啊，”太后笑着叹气，“后来哀家的弟弟闹出一出，说她不嫁他就去死，”太后摇摇头，“何必呢他。”

“其实在军中选个有才能的入赘也是不错的。”太妃看了眼太后，斟酌着说道，“总比现在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好。”

说道这个，太后似乎更不能理解，“不要孩子是她自己说的！”

当初太后的弟弟闹过一场，惠妃便知道不得不入宫，但还是同太后提出条件——她可以进宫，也可以帮太后牵制贵妃辅助皇后，形成一个有偏重的“三足鼎立”的局势，但是前提是她不要孩子，如果有了孩子不得立储。

太后大为不解，问她：不要孩子你如何立得住如何能牵制皇后和贵妃如何形成鼎力。

惠妃当时仰起头，眼里都是光：要了孩子、有了软肋才无法鼎力牵制——孩子也不能是她宫斗、夺嫡和维系娘家荣耀的工具。

康离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心里却是惊喜，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如此有个性的女子！实在令人敬服。

康离闭着眼睛想了想，觉得以后可以多往惠妃的长宁宫多走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