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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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被按着打了一针退烧剂后,很快就闷出了一身汗。

黑泽莲替他量了体温，确保他的热度已经退了，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侦探社的其他社员也陆续过来上班了,宫泽贤治和谷崎润一郎之前已经认识黑泽莲和芥川了，知道芥川生病了，还特意出去买了鸡肉蔬菜粥和水果回来给芥川吃。

芥川缩着头躲在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偷偷摸摸地看着黑泽莲,一被后者看到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黑泽莲揉了揉眉心,看到他那副模样,又好笑又好气：“你在害羞什么？”

“屁.屁被你看到了，羞羞。”

“……”黑泽莲非常想说你脑子坏了,忍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少在小孩面前说脏话,于是改口道：“放心吧，我已经忘记我所看到的一切了,不会把你屁.股上有一个鸭子脚印的胎记的事说出去,不会影响你以后结婚的。”

芥川好奇地问：“结婚是什么？”

“就是找一个人,和你过完这辈子。”黑泽莲挑了小孩能听得懂的部分解释。

芥川说：“那我想和爸爸结婚！”

“不行。”黑泽莲嫌弃地拒绝道，“我看不上你——哦不是。我们两个相差太大了。你看你这么点高，而爸爸这么高，高度不同，是不能结婚的。”

就这么扯吧,反正小弱智也很好骗。

“那我是不是只能和柯南结婚了？”芥川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与自己身高相仿的人，发现只有一个有名有姓的矮子，江户川柯南。

“你的目光可以放长远一点，不必这么早就把这样的大事定下来。”

黑泽莲打开鸡肉粥的盖子,用勺子挖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了芥川的唇边，“张嘴，吃。”

芥川顺从地张嘴，吃下勺子里的鸡肉粥，边嚼边苦恼地说：“爸爸可以等我吗？等我长高了，就可以和你结婚了，在那之前，你不要跟别人结婚。”

“脑子里多想点正经事，不要沉迷于结婚这种离你很远的事。”

如果可以，黑泽莲真想跟森鸥外收一大笔看护费，看看他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港口mafia的幼崽啊。

他这辈子也没这么耐心地给别人喂过饭。

“好好吃的粥，爸爸也吃。”

幼崽并未忘记自己的便宜老父亲，但黑泽莲不习惯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且鸡肉蔬菜粥味道寡淡，实在不合他的胃口。

“你们是谁？”

正在这时，医务室的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走了进来。

“镜花酱，这是与谢野医生的朋友，黑泽先生，那边那个是黑泽先生的儿子芥芥酱。”跟进来的宫泽贤治介绍道，他又给芥川拿了一只鸭子玩具。

和服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泽莲，很快视线又落在了病床上的芥川身上。

她的眼神渐渐沉凝，看得芥川涨红了脸，直往黑泽莲身后躲。

“爸爸，她盯着我看——”生病中的芥川非常容易害羞，紧紧地攥着黑泽莲的衣袖。

“看就看呗，你又不会少块肉。”直男黑泽莲对漂亮的女生是很有好感的，“你叫镜花酱吗？”

“我叫泉镜花。”少女指着芥川问道，“他是你的儿子？”

黑泽莲点头：“是。”

泉镜花又问：“亲生的？”

黑泽莲迟疑了一下：“嗯。”他心想，这个小姑娘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

泉镜花沉默了片刻，说：“他长得不像你，像芥川。”

黑泽莲：“……”她竟然认识芥川？

泉镜花语出惊人：“你被芥川ntr了。”

黑泽莲：“！！！”这么小的姑娘为什么会知道ntr？

泉镜花又对芥川说道：“你看起来还不错，别长歪了，以后加入我们侦探社。”

“好了，镜花，你不要在这里乱说了。”刚好路过的中岛敦赶紧捂住了泉镜花的嘴，对黑泽莲道歉，“黑泽先生，对不起，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黑泽莲刚要说话，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放心放心，莲姬是不会跟女孩子生气的。”

“太宰，手拿开。”黑泽莲拍开太宰治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刚好将受伤的手指落在了对方的视线里。

太宰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其他人说：“芥芥烧刚退，我们让他休息吧。镜花，你等他病好了，再来找他玩。”

泉镜花对芥川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但听太宰治这么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给你。”泉镜花将手里的小兔子布偶递给了芥川，“要快点好起来，我当你的师父。”

被迫认师的芥川倒是很开心地收下了小兔子布偶。

唯二知道他身份的黑泽莲并不像太宰治那么乐观，居然还帮芥川给小兔子布偶取名字。等到人都走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他就一直这么下去吗？”

“不好吗？”太宰治像逗猫似的逗弄着芥川的短下巴，“告诉叔叔，你现在和你爸爸每天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芥川喜滋滋地回答道，“我喜欢爸爸！咳咳咳咳——”

太宰治耸了耸肩：“这不就行了？”

黑泽莲揉了揉芥川的头发，从口袋里取出了让乔治保管了四年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星星形状的糖丸。

“爸爸，这是什么？”幼崽芥川对一切漂亮可爱的事物都抱有好奇心。

“是一种天然糖，叫仙女星。”黑泽莲将糖丸捏在指尖，默了许久才问，“你想吃吗？”

芥川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黑泽莲微笑着将仙女星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吃掉它，你以后就不会生病了。”

仙女星是格陵兰岛最神奇的生物，当然也只是传说中的生物。它们的生命力很强，只生长在冰川的深处，需要长达万年的时间才能结出一颗完整的仙女星，这种果实味道很甜，吃了可以改善体质。

黑泽莲之所以知道仙女星的事，是因为黑泽茗在他三岁时给他吃过一颗，所以他的体质异于常人，从不生病，也没去过医院。

这颗仙女星是他在冰川下找到的，当年打算用来治疗一位少女的。

后来那个女孩被芥川杀了，这颗仙女星也没派上用场，被他委托乔治在他的酒吧代为保管。

现在他拿到手了，在自己吃和给芥川吃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给芥川吃。

——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吃下去，他不想和一个小孩抢东西，哪怕这个小孩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小孩。

芥川却不急着吃：“那爸爸呢？爸爸也咳嗽生病的，给爸爸吃。”

黑泽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里原先残存的犹豫和遗憾全部一扫而空了。

“你吃吧，爸爸还有一颗更大的呢。”他说起谎来，脸上都能挂上真诚的笑意。

“嗯。”

芥川听话地将仙女星吃了下去，黑泽莲在心里一直默念：没人逼你！是你自愿的！所以……不要后悔。

“甜死了……”芥川话没说完，头一歪，就昏睡了过去。

黑泽莲知道这是正常情况，他三岁时得了严重的肺炎，吃完仙女星之后睡了一觉，醒来就活蹦乱跳了——从此活到二十二岁，再也没生过病。

他现在想过，他同时失去异能和个性，恐怕连带着原先在体.内的那颗仙女星也被夺走了，所以才会变成三岁之前那副病歪歪的身体。

“父爱如山。”旁观的太宰治由衷地给出了这句评价。

黑泽莲嗤之以鼻。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太宰治在森鸥外的图鉴上见过仙女星，但没有见过实品。

黑泽莲替芥川盖好被子：“老子还不至于和一个小鬼抢东西。”

“你为了与你没有血缘的孩子尽心尽力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孤儿院院长吗？还是儿童保护协会会长？”黑泽莲半开玩笑地说着，抬头却看到太宰治一脸平静，目光中没有半点笑意。

黑泽莲顿时觉得无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露天阳台，有通风口，没有禁烟标志。

很好。

从养了芥川之后，黑泽莲已经很久没吸烟了，差点没憋死。

等芥川好了，他也不用再戒烟了，反正仙女星会让芥川变得不受任何污染的侵害。

……这算是让给芥川吃的一个好处了吧。

自己不用戒烟了呢。

他从口袋里抽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划了根火柴点燃。

几天没吸烟，第一口差点把他呛得咳死。

他抬头看着被朝霞染成一片金红色的天空。

芥川降智后总用“你见过横滨以外的天空吗”来骗人，这句话第一个问的就是黑泽莲。

黑泽莲当然知道横滨以外的天空是什么样子，他见过全世界各地的天空。

心底最爱的还是他的故乡格陵兰岛，那个拥有极昼极夜和美丽极光的地方。

——那个，有可能永远没办法再回去的地方。

“抽根烟都这么呛吗？很久没抽了？”

太宰治也跟过来了，在黑泽莲的旁边坐下。

黑泽莲弹了弹烟灰，顺口调侃道：“没办法，在孩子面前吸烟不好。养孩子之后，生活质量都下降了。我看我以后还是别结婚生子了，太不ok了。”

太宰治笑了笑：“不结婚，那戒指是谁给你戴上的？”

黑泽莲用的是不常用的右手拿烟，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僵直的无名指，不合尺寸的尾戒折射出一道金光。

“你觉得还有谁会这么变态呢？”黑泽莲自嘲，“也是我活该，当初太嚣张，偏要招惹他。”

“取得下来吗？”太宰治问。

“能的话，我早就取下来了，”黑泽莲顿了顿，说，“他还让我还债，搬空港口mafia的总额，算三倍的。”

“还呗。”

“太多了。”

“赚呗。”

“你……对我很有信心啊。”

“因为你是莲姬呀。”

“这话说得我都不信了，我真想回家过个一百年都不踏上日本一步，让那老变态去冰川底下捉我去。”黑泽莲想了想，说，“太宰，我们格陵兰岛可是全世界自杀率最高的地方。”

“嗯？”

“你去那里，说不定能遇到愿意和你殉情的对象。还有好吃的海蟹。”

“哦？你不是说最好吃的是中国苏州阳澄湖的大闸蟹吗？”

“各有各的味道吧，但我吃海里的东西习惯了，湖鲜没那么喜欢。”

太宰治突然问道：“你想家了？”

黑泽莲叹了口气：“想啊，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我身体现在不行，怕冷，回不去了。”

“穿上防寒羽绒服回去，国木田可以帮你买到便宜的。”

“不了，我也没脸回去。个性和异能都丢了，房子也被别人买走了。还是不要回去丢人现眼了，毕竟我在那里也是有熟人的。我现在这个样子，跟野狗也差不了多少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笑了很久，发现太宰治竟然没跟他一起笑。

……情况有点尴尬。

“这不同频的塑料兄弟情，还真让人不爽。算了算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赶走太宰治，黑泽莲坐在阳台上又抽了几根烟，他的嘴角还挂着尚未消散的笑意。

前路一片迷茫。

不想死，但活着……也真他妈的不容易。

他点燃了最后一根烟，飘渺的烟尘从他的唇间腾起，朦胧了他的视线。

恍惚间，他看到了掉落在他面前的雪花。

他缓缓抬起头。

刚才还明朗的天空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晶莹的雪花一片片从空中抖落，在黑夜里氤氲开不可名状的温柔。

四周又逐渐变亮了。

“这是——”

黑泽莲惊讶地发觉自己竟然是坐在一块浮冰上的。

前面是波澜壮阔的冰川，他站起身来，手指在冰面上轻轻抚过。

细小的冰块在他的指尖碎裂开来，如流光镜影般落下银色的光辉。

夜空中闪现出一道道绿色和紫色的极光，轻快灵动，如纱如雾，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条飘摇的彩带。

曾经无数次，他就在这样的极光带下渐渐睡着。

站在不远处的太宰治朝他挥了挥手，笑声清爽干净。

“嗨，莲姬，我们现在的友谊总比塑料兄弟情结实一点了吧。”

“嗯……现在是可降解塑料兄弟情。”

黑泽莲垂眸，安静地看着太宰治，很多很多年以后，他都很难忘记这一幕。

绚烂多彩的极光带从他的头顶穿行而过，飘过亘古不变的璀璨银河，延伸至天空以外的地方，落在了模糊又光明的未来。

他站在故乡壮丽的幻影里，从一个青年深沉的眼眸里，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谷崎润一郎：我的细雪真好使（骄傲脸.jpg）

谷崎还有话说：这是我的细雪，股不应该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