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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过笃定,萧延礼犹疑了片刻,便侧了侧身,“请吧。”

任怀风笑了笑,吩咐猪毛自个儿找地方消遣,等他出来。

进了东侧门,任怀风忽然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小阁楼,“那是二爷的住处?”

萧延礼道:“是我的书房,我不住在这里。”

任怀风像是回忆起什么,“我记得那会儿因着萧二夫人过世,我第一次来到府上,走迷了路,像是走到了二爷的住处,那院子的确与这边不太一样。”

提到那一茬,自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任怀风偷看了萧延礼沐浴。

萧延礼默不做声,不应答。

任怀风也笑了笑,不再说话。

三人进了府,有小厮过来迎,被萧延礼摆摆手撤了下去。

任怀风没有说话,萧延礼也没有说话,萧四郎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气氛。

大概是之前与萧老太君对峙的那些话,让萧四郎心里对自家二哥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更不自觉地瞟了任怀风两眼。

二哥对母亲说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心上人了,言下之意便是曾经有过心上人。他不肯告知给任何人知道,那意味着不论以哪种理由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能喜欢那个人,不能让世人知道他喜欢那个人,否则便是大逆不道辱没家风,否则便是万人唾弃众矢之的。

他是萧家的后人,是宣宁侯府的世子,是国家的栋梁之臣,这些名头都是压在他身上的重任,他要担起这些,便要抛下一些别的。那些被抛下的,自然也有他的感情。

萧四郎心里想着,不免又多看了几眼任怀风,难不成还真是这个纨绔?

萧四郎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这人风流遍京城,哪里会让二哥动心,二哥动心的必然是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可二哥接触过的人,他都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女子呢?

萧四郎满心的胡思乱想,那探索的目光强烈到一向心大的任怀风也感到不自在了。

他开口便问:“萧四公子,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萧四郎瞪了他一眼,还没回答,任怀风便笑道:“难不成你不爱美女,爱美男了?”

“还能要点儿脸不?”萧四郎鄙夷道,愈发觉得自己真是想糊涂了,这任三是个什么混账东西,哪里配得上与二哥相提并论?

任怀风笑道:“我一向没脸没皮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萧四郎说:“我真后悔让你再次进我萧家的大门。”

任怀风道:“又不是你让我进的,是你二哥让的,要后悔找你二哥说去!”

萧四郎被堵得心口一滞,他本来就不善言辞,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嘴,“懒得跟你这种败家子废话!有什么屁话赶紧说了,趁早滚回去!”

话音刚落,萧延礼推开了书房的门,制止了身后两个斗嘴的人:“好了,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书房里常年开着窗,这会儿进来感觉比外头还冷些似的。

任怀风道:“二爷,你成天过的就是这般冷清的日子啊?家里不是有个如花美眷暖被窝么,怎么就不舍得享用呢?”

萧延礼冷冷道:“任三公子今日前来若是特地说这些的,那就别怪萧府不近人情送客了。”

“可别!”任怀风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示意萧四郎把门窗关上。

萧四郎依言做了,任怀风这才开口:“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是如此,沈家的承宁郡主也是如此,二爷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呢,还要提前两个月拜堂,是怕了我还是怕了承宁郡主?”

萧延礼没有回答,但眼神犀利,任怀风也不惧他。

继续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计划还没实施到一半呢,二爷如此心急,做什么啊?”

两人似在眼神交锋,可任怀风的话着实不好听,萧四郎打断:“任三,别在我萧府撒野!”

任怀风冷笑一声:“我自然不敢,我只是替你二哥不值罢了。”

萧延礼听到这,才缓声开口:“我有什么不值的?”

任怀风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你可知道,娶沈承宁进门,便是你这一生悲剧的开始!你想落得个孤苦终生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见萧延礼不为所动的样子,任怀风忽然又泄了气,坐回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萧延礼。

“其实人死了之后,便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是风光大葬后人祭奠还是尸骨无存魂无所依,都没什么区别,我原想着拿先帝赐给任家的一块免死金牌去求旨意,天家自然是爱面子的,曾经许下的承诺不可能不认,我闹得这般大,便是要帮你毁了这桩婚,可没曾想你自己应了。”

任怀风苦笑地摇了摇头,“现下免死金牌也不好用了。”

萧四郎听到任怀风这番话不由得大吃一惊。

饶是萧延礼也暗里惊骇,却又不动声色地问:“你可知道,任家的免死金牌是你的三位叔叔两位哥哥拿命换来的,为的是保任家平安无事,你何苦……”

“你说我何苦呢?”任怀风反问萧延礼。

萧延礼闭口不言。

任怀风道:“你们自然觉得我这人没脸没皮,不孝不义,我若真的像你这般受众人称颂,成为世家子的楷模,那我奉安伯府便离灭门不远了。毕竟任家比不得萧家树大根深,朝野上下无人撼动。我们也不过就是几代武将,有幸立了几次战功,便因功受爵,有了富贵荣华,但这些都是假象罢了。迟早有一天给我们荣华富贵的人,也会要了我们的命。这一点老伯爷和我都看得很清楚,也时刻谨记着,到时候免死金牌也无用,自然成了摆设,倒不如拿来做些顺心如意的事。”

任怀风的目光看向萧延礼的脸,萧延礼的脸上还是那般淡然,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任怀风只能在心里叹口气,“罢了,这些话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唯有寻求解决的办法。”

萧四郎道:“你方才说有办法,现下可以说来听听了。”

任怀风点头道:“萧家在老太君的管教之下,自然是铜墙铁壁,萧家的世子夫人究竟犯了什么事,旁人也无从知晓。”

萧延礼道:“你这不就知道了么?”

任怀风道:“奉安伯府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否则我这些年招惹了那么多世家小姐,缘何半点罪罚都不曾有?”

萧延礼道:“你还真有脸提。”

任怀风笑了笑,继续:“不论什么原因,旁人自然想要一个说法,那我们便给别人造一个说法好了,造一个萧家不得不休妻的说法,自然二爷你也解脱了。”

“造?”萧四郎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且不说造不造得出来,若是真造了,那沈家岂有查不出来的道理?即便蒙混过关了,我萧家也绝不做这种龌蹉之事。”

任怀风闻言挑挑眉,“又没说让你造,你激动些什么?”

“什么意思?”萧四郎问。

任怀风朝萧延礼递了一眼,“瞧你二哥就稳重多了,现成背锅的不就在你面前吗?”

“女人被休不过就那么几条,我自有办法,你们就当不知道罢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来这一遭,不为别的,就是想……唉……”

任怀风叹了口气,“萧二爷啊,留着这么个女人在身边有什么意义呢。本来活着就够不痛快了,还要硬给自己找麻烦,何必呢?”

萧延礼没说话,任怀风也无甚可说的,萧四郎则是搞不懂任怀风在想什么。

任怀风站起身,捋了捋衣袖,“告辞了。”

待走了几步,萧延礼叫住了他,“慢着!”

任怀风转身,“还有什么事?”

“我不同意。”

“什么意思?”任怀风有些懵。

萧延礼一步步走近他,“你做什么我都不同意,这是我萧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任怀风插手,你安分地待在奉安伯府养病,别再出来给我找麻烦,我便感激不尽。”

任怀风怔愣了片刻,他看到了萧延礼脸上满满的厌恶,心里被刀子一样割着疼。

半晌,他满不在乎地笑道:“你萧延礼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看不惯那姓沈的女人,又如何?”

“你若伤她半分,便是与我萧家过不去。”萧延礼盯着任怀风的眼睛,像是要把说出来的话刻进他的脑子里。

“你什么意思?”任怀风大为恼怒。

萧延礼微微一笑,看起来危险又可怕,“沈氏是我妻子,我自然要护着她,旁人动她分毫,都是与我萧延礼为敌,任怀风,你想清楚了。”

任怀风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盯着萧延礼看了几秒钟,忽然笑了,“萧延礼,你真他妈是个混蛋!老子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萧延礼不可置否。

任怀风算是拿这个男人没话说了,气得差点吐血,“我……我他妈想打死你,你信不信?你是不是想等着那个女人背后捅你一刀,把你捅死了,把萧家搞垮了,你才甘心?”

“那都是我的事。”萧延礼没有反驳,只说了这么一句。

任怀风指着萧延礼,气得手指颤抖,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直接甩袖走人。

萧延礼看着任怀风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半晌,他意识到自家四弟还在身旁,抿了抿嘴唇,控制住了所有的表情。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下了逐客令。

萧四郎却没有走,“二哥,任三的提议的确很好,为何不尝试一下?”

萧延礼道:“让那个蠢货陷害萧家自己人,有什么好?”

萧四郎道:“但至少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再者说,是任三自愿的,萧家不能再让沈承宁留下了,不光是为了析秋,还为了二哥你。”

“任三要把沈承宁弄走,还愿自己承担一切后果,我们只需袖手旁观即可,二哥,你为何不答应?”萧四郎步步紧逼。

萧延礼侧身退了一步,“阴谋陷害在我们这些从小长在世家的人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任怀风逃脱不了干系,沈家必定会对他报复,四弟,我们不能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他都说了,他自有办法。”萧四郎依旧不肯退步。

萧延礼嘲讽地笑道:“拿他那块免死金牌?笑话!那是天家认的,不是沈家认的!四弟,你何时这般幼稚了?”

萧四郎抓住了萧延礼的一条胳膊:“不是我幼稚,是二哥你感情用事了!”

“任三那个混账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他不过是罪有应得,要不是他,大嫂的孩子不会掉,五妹妹的病也不会加剧,你也不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换做以前,不论是任怀风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能利用的,便都利用了,世家望族,还讲什么仁义道德?二哥,你的心软了!”

萧延礼不再下意识往后退,他站定了身体,望着这个步步紧逼的四弟。

兄弟二人在对峙中刀光剑影。

忽然,萧延礼笑了,笑得很浅,又很无奈。

“四弟,别再试探我了,好吗?”

萧四郎攥着萧延礼的胳膊不放手,萧延礼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去掰开。

“四弟,我知道你本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你明辨是非光明磊落,任怀风与大嫂与五妹妹都毫无关系。这些都不是他做的,你心里清楚得很,甚至你还欣赏他,否则你早就想尽千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了,他那些心思手段敌不过你。”

萧四郎终是松开了手,“二哥,我就想知道,你那副画里的人,是不是他?你告诉我,又何妨?我是你亲弟弟啊!”

萧延礼抿唇不言。

萧四郎似乎也放弃追问了,他自顾自说道:“你成亲那天晚上,任怀风来找你,他在外面喊了一夜,你书房的灯就亮了一夜。这书房顶上是间小阁楼,站在那里能看到东侧门的外头,任怀风倒在地上的时候,你出去了。他原本是面朝下倒下去的,扑在水坑里就得淹死,你把他翻了个身,又淋着雨看了他半宿,要不是打更的路过,你恐怕不会回来。”

“你是不是还在阁楼上一直站到天亮,直到任家的下人来把任怀风抬走,你才放心?”萧四郎道,“二哥,就算你不肯承认,弟弟的眼睛也是看得到的,喜欢这种东西,即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你看任怀风的眼神,与以前不一样了。”

萧延礼闻言沉默,然后扯着嘴角笑了笑,很快摇头否认:“四弟,你错了,我从前不会对一个男人动心,今后也不会,别再胡思乱想了。”

“二哥,不管是不是我胡思乱想,任怀风与萧家都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照他那性子,你躲不开的。到头来,他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管不着。”萧延礼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现在要阻止他?”萧四郎拔高了声音,一句话戳中要害。

萧延礼少见地生气了:“萧四郎,我说过,不要再试探我!我不想说的事,你问再多遍都没有用,我是你兄长,你想以下犯上吗?”

“弟弟不敢。”萧四郎恭敬道,“但弟弟只想说一句,二哥若是不了结了任怀风,那么他迟早成为你的弱点,让你痛不欲生。”

“你想如何了结,杀了他吗?草菅人命?”萧延礼冷厉的眼神射向萧四郎。

萧四郎微微抬眉,“或者,永结同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的男主弟弟~原本这个剧情没有的,在作者的计划中,萧得到临死之时才对任说,我的心里有过你。一时写嗨了,那就随剧情发展吧,估计这本会超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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