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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怀风与萧延礼出门时,萧四郎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见了俩人,萧四郎没好气地说:“再晚些时候,我便要二哥房里去逮你俩出来了。”
任怀风心情好,不跟萧四郎计较,萧延礼也没有回话。
朝堂之上,曾经落魄的太子,如今意气风发的帝王,坐在龙椅之上,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不可避免地,沈家叛乱一事被提起,众大臣议论纷纷。
萧四郎提出了诱饵计划,朝堂之上静寂了一片,皇帝道:“朕以为萧卿所言极是,只不过这人选……”
眼见刚才那些口沫横飞的大臣们一个个噤了声,皇帝不免气恼不已。
但念及有去无回明摆着送死的事实,他们一个个怕死,好像也不是特别无法原谅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提出这样的提议,也没人会赞同这样的提议。
一切原本在意料之中,萧四郎突然道:“臣愿意为国分忧!”
皇帝欣喜,又摇了摇头:“萧卿万万不可,你须得领精兵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
话音刚落,萧延礼上前了半步,手里呈了折子。
突然一道不太熟悉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不若让臣试试看。”
说话的那人年轻,又吊儿郎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从没来上过朝,成天在家混吃等死,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浪荡子,连他爹都是被他气死的。
如今却站在朝堂之上请命,去送死。
仿佛从任怀风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像是个笑话一般。
但任怀风仍然坚定地站了出来,恭敬地对皇帝行礼:“皇上,臣以为臣可以去。”
“你……你行吗?”皇帝待看清了说话之人,显得尤为迟疑。
连去送死,都被怀疑自己的能力。
任怀风不免感到好笑,“臣能行!臣自幼受先父教诲,虽没把握打胜仗,但拖他个十天半个月总是能行的,到时候萧四公子可得抓紧时间啊!”
他看了看萧四郎,萧四郎的眼中仍带着震惊。
“奉安伯府乃武将出身,我父我兄均带兵打仗,怀风不敢落后半分,还望皇上给我这次机会。”
皇帝想起老伯爷来,略有些伤感。
“任世子,你可知道,你此行没有援军,没有助力,孤身涉险,而朕只能给你龙虎营三千兵马,这三千人将与你同生共死,朕……”皇帝竟有些语噎,他到底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做不到对性命无动于衷。
任怀风叩首一拜,“臣知道,臣愿意前往,为君分忧。”
皇帝赞赏地点了点头,正欲颁下圣旨,赐封任怀风。
萧延礼忽然朗声道:“皇上,臣以为臣去更为合适。”
“宣宁侯……”皇帝不曾想还有人自愿请缨,仔细一看竟是萧延礼。
相比任怀风而言,萧延礼自然更会行军打仗,他的能力在朝野之上无人不服,如果他与萧四郎配合,只会打出漂亮的胜仗,只要是正常人,两人之间自会选择萧延礼。
但皇帝还是犹豫了。
萧家三代战死十余人,目前还没有小辈出生,子嗣愈发单薄,倘若萧延礼再去执行诱饵计划,那如何对得起萧家,如何对得起年迈的萧老太君,皇帝自然不想受更多良心的谴责。
萧延礼也看出来了,他道:“皇上,任世子顽劣众所周知,臣以为他去恐怕会坏了计划,还请皇上另做选择。”
萧延礼说话毫不客气,十分直白。
任怀风笑道:“宣宁侯前些日子才受了伤,身体还未养好,还是别多操劳了。更何况萧家子嗣单薄,老太君年事已高,五小姐又体弱多病,还需要二位公子照顾才是。至于怀风,不过是孤寡一人,毫无后顾之忧,倘若怀风能战死沙场,我那黄泉之下的爹也能感到欣慰了,还请皇上成全,还请宣宁侯成全!”
任怀风朝皇帝拱手行礼,又向萧延礼拱手致敬,他的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仿佛此去是游山玩水一般。
任怀风继续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宣宁侯若是觉得比怀风合适,便先生个儿子出来才行。没有,那就一边儿待着去吧。”
众人闻言,善意地笑了笑,任怀风这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皇帝当即有了判断,“任世子所言,朕准了。”
“皇上……”萧延礼的话没说出口,任怀风已然抢先了。
“臣叩谢圣恩!”任怀风拜首。
再抬起头来,向皇帝提出了一个要求:“臣想在临走之前,向皇上求一道恩旨。”
皇帝自然不可能不答应,“任世子请说。”
任怀风像是准备已久,直接说出了口:“臣希望皇上为臣赐婚。”
“赐婚?”皇帝惊了,倘若此刻与任怀风成亲,今后岂不是要守寡?
如此强人所难之事,皇帝实在不愿意做。
任怀风点头,“臣只求一道婚旨,望皇上为臣赐婚。倘若臣活着回来,便让臣与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倘若臣……没有回来,臣希望他能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不必因这道婚旨被束缚。”
皇帝听到任怀风如此细说,便没有那么为难了,只问:“任世子相中了何人?”
任怀风回头,望向萧延礼。
“臣心悦宣宁侯已久,求皇上恩典!”
话音一落,朝野为之一震,坊间有传言不假,但传言却难登大雅之堂,没人会拿来当回事情说。但现下任怀风却当着满朝臣子求婚旨,仿佛将一个市井不入流的东西摆在了正经门面上,实在是……有伤风化!世俗不容!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任怀风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道:“臣希望皇上解除宣宁侯与承宁郡主的婚约,臣若不能活着回来,还请皇上替宣宁侯择一门极好的亲事,怀风愿侯爷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众所周知,任怀风带着三千人去打仗,回不来了。
不扛到死的那一刻,萧四郎带的兵破不了沈淳的十几万大军,更遑论斩杀沈淳?任怀风不可能回来了,他只要去了,就只有战死沙场的份儿!
皇帝思及此,问了萧延礼:“宣宁侯,任世子的请求,你是否愿意?”
萧延礼看着任怀风,任怀风没有看他,不敢看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宣宁侯……”皇帝再次提醒。
萧延礼恭敬道:“臣遵皇上旨意,没有异议。”
时间不等人,任怀风将于三日后出发,大朝会之后,他没有与萧延礼同行,径直回了奉安伯府。
萧延礼回到宣宁侯府,等了他半晌,听闻任怀风回了自己府中,便也跟着去了。
奉安伯府大门紧闭,萧延礼敲门求见,猪毛出来,说:“宣宁侯,我家三爷不见客。”
“为何?”萧延礼问。
猪毛道:“我家三爷说,他不敢见你,还请宣宁侯回去。”
萧延礼冷冷道:“他有何不敢?连死都不怕,还不敢见我?”
猪毛拦着萧延礼没动,“宣宁侯不要叫小的为难。”
“你让开!”萧延礼怒道。
猪毛依旧没动。
“小的伺候三爷多年,三爷身边离了我,恐怕会不习惯。小的三日后也随军出发了,日后奉安伯府宣宁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但此刻,三爷说了不见,小的不敢放你进去。”
萧延礼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可到底忍住了。
“你且去告诉他,倘若他今日不见我,日后便不要来见我!”
猪毛平静地回答:“三爷说,没有以后了。”
萧延礼吃了闭门羹,即便他仗着武功翻进了奉安伯府的院墙,还是没能见到任怀风,他找不到任怀风的影子。
任怀风说不见他,便不见他。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萧延礼无比清晰地觉得,见一个人是如此之难。
他垂头丧气回了萧家,萧四郎站在门口等他。
“见到他没?”
萧延礼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萧四郎道:“他铁了心,胆子还挺大!”
“晚了,回去休息吧。”萧延礼什么也不想说,进了书房,没再出来。
三日后任怀风走了,萧延礼病了。
萧四郎临走之前来见萧延礼,萧延礼看了大夫吃了药,积极接受治疗,一点也没有颓废的样子。
萧四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萧延礼的画缸,微微有些出神。
“二哥在我心目中,一直以来都是好兄长,我曾以你为榜样,想做得像你一样出色。但后来我觉得,你的性子我学不来,你这样太苦了,我想过潇洒的日子,所以便不再以二哥为榜样了。”
萧四郎苦笑了一下,“可是这么多年,二哥你仍然让我感到骄傲,你跟大哥是不一样的。大哥就是个英勇善战的将军,他会打仗,也擅长打仗。而二哥你不同,你比大哥更像顶梁柱,父亲去世这么多年,你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整个萧家。”
“二哥,我得谢谢你,倘若没有你,我不可能过得这般潇洒。”
萧四郎顿了顿,见萧延礼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的目光瞥向了画缸,“二哥,你让我看的画,我都看了。我怕二哥今后,就只会画那一个人了。”
萧延礼终于给了一点反应,摇了摇头,“不会。”
“烧了吧。”萧延礼说得好似十分轻松。
萧四郎问:“他知道你写了折子对吧?”
“倘若他不临时提出来,去的人就是你,相比之后,我宁愿他去。四弟有私心,希望二哥好好的。”
萧延礼嗯了一声,萧四郎没话说,欲走,萧延礼道:“你早些去救他。”
萧四郎应下了,“好。”
可彼此都知道,等萧四郎找到任怀风,任怀风恐怕已然成为一具尸体,又或者尸骨无存。
十天后,萧四郎抽空回了一趟京城,正与萧延礼连同几个将军商量战术。
门房的小厮疯了一般跑了进来,“二爷,四爷……”
萧延礼斥道:“作何慌乱?退下!”
小厮畏惧地后退,紧跟着身后冲进来一个人。
打眼仔细一瞧,竟是猪毛。
猪毛是急赶着回来的,直冲着萧延礼而来。
萧延礼坐在椅子上,腾的一下站起来。
“宣宁侯,我家三爷有封信要我务必交给你。”
猪毛呈上一块破布,萧延礼接过,他便像松了劲儿似的倒在地上。
萧四郎连忙去照应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任三那小子呢?”
猪毛瘫在地上,小厮抱着他脑袋,只见他费力地摇了摇头:“我离开的时候,三爷已经被沈淳包围了,这是三爷临死之前写下的血书,让我一定要交到宣宁侯手上。”
“你说什么?”萧四郎质问。
萧延礼没理猪毛,迫不及待地摊开了破布,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春风十里不如你。”
萧延礼身形踉跄了一下,仿佛一下子失了魂。
猪毛说:“三爷胸口中了一箭,强撑着没倒下,箭头都没拔掉,他让我把箭羽折了,说是没有时间。就这么撑了两天,我们实在撑不下去了,三爷让我走,那时候他满身鲜血,扯了身上一块白布,就着血草草写了几个字。他让我一定得交到宣宁侯手里,说这是他的遗言。”
猪毛说着已经哭了起来,满脸泪水。
“我知道三爷他活不成了,三爷他……他……”
萧延礼攥着那张白布,身形摇晃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他扶了扶墙,顿了顿,又继续往外走。
众人就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响。
他们奔出去,看到萧延礼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想be了……可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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