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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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祈安不见了这件事是杨阿姨最先发现的。

她早上做好早餐，在客厅收拾的时候，在茶几上看见了放着的一张信纸。读完信纸她立刻慌了，马上匆匆忙忙找到在家的太太，着急地说：“大少爷不见了！”

说着把信纸递给了她。

“快去打给先生，把人叫回来。”陈毓敏知道杨阿姨这话不会乱说，心里先是慌了神，听她打完电话，正巧罗赋人刚出门没多久，听完电话直接让老汪掉头送他回来，前后用了不到两分钟。

罗赋到家时，陈毓敏正在看着手中的信纸，才看了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

那是一封道别信——

爸爸，妈妈，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

谢谢您们抚养我长大，给了我很多的爱，让我即便遇到这样颠覆过往的事，也拥有足以面对的勇气。以后我会勇敢，您们也一定要好好的。

漓川很好，一定会代替我好好孝敬您们的。

妈妈，不许哭鼻子，我爱您和爸爸。

再见啦。

对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想带走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您们赐给我的名字。虽然我知道这名字其实是给漓川的，但是，我真的舍不得放弃。

我会关注新闻，这样您们的决定就能第一时间知晓。

希望到时候不用去派出所改名吧。（调皮地笑）

这次是真的再见啦。

——祈安留

陈毓敏忍不住在他胸口拍打，哭着说：“都怪你，把孩子逼得要离家出走了！这下你高兴了？以后孩子大了，终归是要离开家的，何必这么早就开始把人往外赶呀……”

罗赋紧紧皱着眉，也有些着急：“先查查孩子去哪儿了。老汪，调监控。”

老汪应了一声赶紧去客厅后面捣鼓，罗赋一边盯着他的处理，一边拨了几个电话出去，调派人手出来准备应对。

罗漓川从楼上跑了下来，眼底是藏不住的暴戾与恐慌：“小安呢。”

罗赋正盯着老汪查监控，陈毓敏哽咽着把那封信纸递给他：“那傻孩子走了。”

“我知道，我是问人现在在哪儿。”

他早上起来就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去罗祈安房门敲门，半天没等到回应，干脆直接开了门进去，发现屋子里罗祈安说过喜欢的画都被收得干干净净，只在最中央的画架留下了一副——

是那副星空图，星空下的草丛上原本只有一个孩子惬意地躺着，现在被悉心加上了另一道身影，远远看去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像是在夜空下讲悄悄话。笔墨未干，明显是刚画上去不久的。

画面的右下角工工整整写了小楷：赠漓川。

罗祈安走了，他打包带走了满意的所有画作，却把最满意的留给了他。

罗漓川先是打电话给罗祈安，发现电话关机之后，就发疯一样跑下楼，质问的眼神盯着家长要人，这时，恰好动作迅速的老汪已经处理完视频，赶紧汇报：“大少爷……是在今天清晨五点出的家门，出去之后直接乘上一辆出租车，车牌号看不清，我马上联系保安调取门口的监控。”

罗赋和罗漓川双双皱着眉，罗漓川转身准备往外冲：“我去找他。”

罗赋喊住了他，声音十分严厉：“回来！”

罗漓川顿住，没打算听他爸的，这时罗赋赶紧说：“先查清他的去向，你这样没头苍蝇一样，找什么找。”

罗漓川被这句话说服，勉强按捺下焦躁的心情，沉默地回到罗赋旁边，用催促的眼神看着他。

罗赋等车牌号一拿到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查出这辆车的目的地，再查罗祈安的信用卡支付信息等，终于在半个小时后知道了罗祈安的去处。

罗祈安乘飞机去了首都。

罗漓川立刻毫不犹豫地在网上下单订了最近的一班前往首都的航班。

罗赋看他的动作，也不制止，只问他：“你要去首都？”

罗漓川哑着嗓子说：“我去找他。”

以罗赋的看人眼光来说，漓川虽然和小安一样大，但经历事情比小安多，为人也更稳重一些，让他这个弟弟去找小安，比他们做父母的直接去又要稍微迂回一些，不至于把所有的冲突再次摆到一起。

于是他没制止他的举动，只拨了几个电话，让首都那边的分公司派个助理照顾两个孩子，再给了他一把他去首都常住的房子钥匙，嘱咐他：“小安下了决定的事，不太容易被说服，你讲究一点方式方法，别一上去就提回家的事，先陪他玩儿几天，你们现在都在暑期，不必急着回家。”

陈毓敏在听见丈夫和儿子这样有条不紊的安排之后，也缓了过来，欣慰地看着罗漓川：“好好和哥哥玩一玩，每天记得给爸爸妈妈报平安。”

罗漓川点头，收了钥匙，到底忍不住说了句：“你们不该让他知道的。”

看他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就算他不说，罗赋和陈毓敏也后悔了——连漓川这个当事人都舍不得，他们做父母的怎么放得下心？

罗赋现在也只能自食恶果，为两个儿子做好安全保障，让小儿子出马去找小安了。

罗漓川什么东西都没收，拿了钥匙、证件和卡就坐司机的车去了机场。等飞机落地，他先接到了父亲发来的两条短信，一条是一家酒店地址，另一条是小区地址。

显然，前者是小安入住的地方，后者是父亲给他的钥匙对应的房子。

罗漓川还没出站就碰上了举着牌子接他的助理，想了想直接和助理上了车，谢过助理之后，先报了小安下榻的酒店。

车子行驶过程中，罗漓川再一次地拨了罗祈安的电话。

很好，这次电话通了。

事实上罗祈安也没打算道别后就玩失踪，他只是觉得由他主动提出离开，不至于让父母为难，这辈子都不再联系也不可能。

所以早上罗漓川打他电话关机，纯粹是因为他那会儿正在飞机上，开了飞行模式。

接到罗漓川的电话他还算平静地打了招呼：“漓川，看见那副画了吗？喜欢吗？”

“你在哪儿。”

罗漓川没理他的顾左右而言他，语气凶巴巴地直接开问。

“我……现在离你有点远呢。”

罗漓川几乎要冷笑：“不远，我已经到首都了。”

“啊？”罗祈安似乎有些愣住，完全没想到第一个追过来的竟然是罗漓川，并且动作还这么快。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来的是漓川而不是父母，确实让他减少了不小的压力，于是他低头看了看房卡，乖乖报上自己的酒店名字：“我在……金瑞湾酒店，1108号房间。”

嗯，酒店的名字倒是没错报。

罗漓川积攒了一早上的怒意和心慌，终于稍微平息了一点点。

很快车子驶到了地方，助理恭敬地问着罗氏集团的公子：“少爷，我在落下等您吗？”

“不用了，谢谢。”罗漓川对上外人，已经学会展露出疏离而冷漠的外壳，“请您帮忙将家里收拾一下，备一点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就好。”

和助理道过别，罗漓川忍不住迈开长腿，加快速度几乎是小跑进了酒店。

罗祈安就在房间里，开着笔记本专心地写着什么。

听见门铃声光着脚跑过去，一开门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不等他开口，罗漓川先说：“我真的没怪你。”

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脖子上，弄得他脖子痒痒的，因为敏感身体还有些许发软。他赶紧安抚地拍了拍罗漓川的背：“我知道啦，放我下来吧。”

罗漓川不听，低头看了看他的光脚：“又没穿鞋子？”

罗祈安被抓包，只能让他把自己抱过去放在沙发上，又看着他拿了拖鞋过来弯腰给自己穿上。

自从懂事起，妈妈都没这么照顾过自己了吧……

罗祈安歪着头看他，见他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觉得也许是自己少见多怪，便岔开这一茬，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我才刚住下呢。”

罗漓川不提自己发现他失踪之后的一系列心理波动，只说：“查到你的行程就过来了。”他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罗祈安顿了顿，看着他，一向清润的眸子少见地染上一抹忧愁，看得罗漓川恨不能把人抱在怀里哄。罗祈安答：“我打算去f国念书了。”

罗漓川的拳头紧了紧：“你要走？”

罗祈安有点低落：“嗯。原本打算报首都美院的，现在觉得，可能出去要好一点。想着和首都美院就此错过了，来看一眼再走。”他看了看罗漓川沉下去的脸，忙讨好地牵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怪我，只是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有人做些什么，我现在只是避开一段时间，又不是不认你们了，以后我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身世的问题，如果就这样不去面对，将始终变成一道横在最亲的人面前，越一辈子也无法逾越的鸿沟。还不如他退一步，等到距离远了，很多问题也会渐渐淡了。

他越说罗漓川的脸就沉得越厉害：“以后？几年以后还是几十年？小安，你的身世不是能由你自己决定的，爸爸妈妈疼你爱你，我也……”他含糊带过，“你不必为了那些虚无的过往妥协什么。”

罗祈安心意已决，轻松地摇摇头，散去那些心底的阴霾：“我没有妥协啦，弟……漓川，f国南部的设计学院我也很喜欢呀，我也想试试离开家里之后，自己能走到什么程度吧。你放心，不是几年更不是几十年，假期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如果爸爸妈妈愿意，我就去看看他们，还有爷爷奶奶。”

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我肯定会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