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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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萧府的丧事足足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待完全结束之时，已到除夕前十日。

今年这个新年，想必是没有太多的热闹。萧沅还未从悲伤中走出，萧霜每日都去陪她,陪她在花园中散心，渐渐地，萧沅也逐渐开始愿意说话。只是,眉宇间的忧愁只能靠时间去慢慢平复了。

萧琛如今升了官，新年期间正是繁忙的时候,各国参加大朝会的使臣也都陆续进京，留给他悲伤的时日着实不多。很快便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而曹氏的事老太太和萧琛单独商议过后,将此事按照那丫鬟的招认盖棺定论,曹氏被重罚五十大棍,搬至佛堂。那些信上的内容，萧琛将萧睿和萧沅单独叫到祠堂长谈一番,待出来时，两人的神色都不算好看。

萧霜知道王爷信上的内容绝不会有假，所以那个丫鬟是从前就与曹氏结怨,又加上婚事被曹氏的小肚鸡肠搅黄，从此内心对她憎恨不已。但曹氏却是存了要害王夫人的心,买通了王夫人院子里负责熬药的丫鬟,但曹氏并不知道两人私下关系不错，于是那丫鬟将计就计便上演了一出戏。

毕竟直接推人入水，证据确凿不易抵赖,但那丫鬟就是为了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把曹氏拉下水。

萧霜不知道曹氏究竟对她做过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深仇大恨。但毋庸置疑，那丫鬟也并不能逃脱，王夫人毕竟是最无辜的。

萧霜猜测，老太太和萧琛的态度应该是以家法了结此事，毕竟萧婉还是萧家的人，又尚未出阁，若是移送官府，对萧家名声不利，内院争斗，本就是传出去非常不利的一件事。

五十大棍，曹氏下半辈子非死即残了，萧霜听说后摇了摇头，虽能理解父亲和祖母的做法，但还是感慨非常。

曹氏被打之后，在佛堂的床上苟延残喘了几天，期间但凡醒来，便要求见萧琛，见萧婉，只是无人应答她的诉求。第三日时，萧沅去了一趟佛堂。

曹氏看见她，就好像见了鬼，不住的挪动着身子往后去。

萧沅只是冷淡的站在门口，望着她。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害你娘，那个丫鬟推你娘入水，是她自己的主意！”

萧霜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是，推我娘入水是她的主意，那收买熬药的人呢？也是别人冤枉你？你只是还没有得逞。”

曹氏一听这个话，惊慌失措，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沅朝前走了两步，看着她，眼里流出无穷的厌恶：“听不懂没关系，爹爹和祖母顾全萧家的名声没有将你押送官府。这样也好，看着你在这里苟延残喘我更痛快！我娘体会的千百般痛苦，我要你，和你的女儿，百倍的遭受回来！”

说完，萧沅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曹氏在后面歇斯底里：“你想做什么！你别想动婉儿！她可是未来的太子侧妃！”

走出房门的萧沅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太子侧妃？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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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知道萧沅去了佛堂一事之后，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这件事的处理上，她本就觉得亏欠自己这个嫡孙女，为了萧家的名声，也只能这样了，至于私底下，她总不能再去插手。

“婉儿那丫头，就安排在临风堂住吧，希望她娘的事能让她有所清醒，毕竟是我萧家的骨肉，能救还是救一把。”老太太对吴妈妈道。

“是。”吴妈妈应是，下去准备了。

临风堂是老太太后院的一个偏院，位置安静又偏远，萧婉住进去后，便很少出来见人了，萧沅知道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萧霜看着她现在甚少露出笑颜的脸，知道这所谓的姐妹情谊，也算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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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全将萧家这半月来的事禀报给武成王，纪衡听后也未过多的发表意见，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怎么处理都与他无关。只是福全将萧霜的信递上时，纪衡的眉头才挑了一挑。

“见字如面，承蒙王爷挂怀，先前家中事务繁多一直拖到今日才动笔给王爷去信，请王爷勿要见怪。之前的信件已收到，多谢王爷的相帮之情，近日家中一切已尘埃落定，请王爷也无需挂心，新年伊始，希望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如春暖花开般，越来越好。”

纪衡看完，还是将信收了起来，目光瞧了一眼窗外，问道：“马上除夕了？”

福全笑道：“是，还有几日，就是除夕了。咱们王府今年，可要准备着？”

“嗯，去准备吧，今年的除夕，是大事。”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大吉大吉！今日除夕，恰逢南诸，大祥，高丽三朝使臣皆在。朕决定今夜特设宫宴，君臣同庆！钦此——”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夕是赤周朝的大事，规矩繁多，百姓们在这一日皆要张灯结彩，庆贺新年。萧府因为有白事，今年的除夕不宜大张旗鼓，只是宫里的宫宴，还是要参加的。

除夕过后，正月初二，皇帝要出行到相国寺上香祈福，大臣们也得同行。今年与往年不同，各国使臣又要在南御园比赛骑射，这接下来的半月，几乎都是少不了东奔西走了。

萧霜沉沉的叹了口气。

萧府的马车在外候着，萧沅和萧霜同坐一辆马车，萧沅经过这次，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但眉眼间却坚定了不少，萧霜明白她的感受，人若是经历过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自然会成长一些。

“大姐姐，往后日子还要继续，切莫伤心过度，损了自己的身子。”

萧沅看向萧霜，笑笑：“三妹放心，我拎得清。这次母亲的事，倒也让我看了个明白，这人情世故，亲情纲常，我往后也定会更分明是非。”

马车进了宫，今日宫中张灯结彩，琳琅满目，除夕宫宴是一年到头的大事，这一日从早晨开始，皇帝皇后便要沐浴焚香，祭祀先祖，傍晚在琼林殿设宴，盛宴一直持续到子时，全城燃放烟花爆竹，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这次，几乎京城内所有的世家子弟和贵女们都到了，按照顺序依次入座。萧婉没来，对外宣称病了，萧霜经过女宾这边时，宁媛媛老远就跟她招了招手，萧霜也回了礼，两人座位倒是离得不算远。

萧婉进东宫的事已定，萧霜也再无顾虑，此次没了面纱的遮挡，经过宴席时，注意到她的人面上都或多或少有惊艳之意。

太子就坐在孝德帝底下的左手边的位置，纪衡在右手边。几乎是萧霜刚刚一进殿，太子的眼神便跟了过来。

太子妃与他并席而坐，自然瞧见，顺着目光看去，不禁沉了沉脸。

这萧家的女子是不是一个比一个会勾人，都是狐狸精转世是么？

萧霜刚刚入座，后背就被人戳了戳，下意识的回头，就瞧见了姜六姑娘的笑颜。

“六姑娘。”

“你好美啊，我方才就瞧见你了，一直不敢打招呼，那天你带着面纱，今日一瞧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天真又率直的夸赞不同于旁人的寒暄客套，竟让萧霜感到了真实的难为情，侧着头朝她笑了笑：“六姑娘也很美。”说完视线又挪到了姜六姑娘的耳铛上：“六姑娘这幅耳铛真漂亮，很趁你。”

小姑娘欢喜的去摸自己的耳朵：“真的吗？！这个是在京城南边的一座银楼买的，改日我可以带你去呀！我和那里的老板很熟的！”

萧霜笑道：“好，改日我们一同前去。”

只是宴席上普通的对话，落在有的人眼中却变了味道。元薇扭扭头，嗤之以鼻，姜六姑娘身份地位高，一般都只跟她在一起玩耍，萧家不过刚刚升了官，进了宫，这风向就都变了。再看看萧霜那张脸，元薇更气了。

孝德帝和武成王是一同到席的，在坐的人都站起来迎接，入座后，孝德帝笑道：“今日除夕，众卿家都不必拘礼，就当是在自家，吃好喝好啊。”

“恭祝皇上，圣体千秋——”众大臣纷纷举杯，孝德帝爽朗着大笑一一应下。

酒过三巡，萧霜也饮了一杯果子酒，她能喝一点，只是甚少喝，索性这酒如同果汁一般，不醉人，还甜甜的，甚是好喝。

萧沅今日确是有些醉意了，许是心里难过，多喝几杯，醉了，也就不难过了。

“大姐姐，你少喝些。”萧霜低声劝她。

萧沅抬眼看了一眼她，笑了笑：“没事儿，这酒不醉人。”

她的脸都泛红了，萧霜看这样下去不行，忙抢先将酒杯夺了过来：“大姐姐，不能再喝了...”

萧沅盯着桌上方才放酒杯的位置，突然，砸下来了两滴泪。“阿娘......”

萧霜心中突然也泛上了一阵酸涩，四周看了看，将萧沅扶起来，小声道：“大姐姐，这里是宫宴，我带你出去醒醒酒。”

两人从一旁的过道悄悄的往出走，所好的是前面的人都忙着敬酒说笑，注意不到她们，临走前萧霜还给姜瑜打了个招呼，便扶着萧沅退了出去。

琼林殿后面是一片枫叶林，冬季枫叶还未落完，瞧着也算是隐蔽。萧霜扶着萧沅在一处石凳上坐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大姐姐，现在有没有感觉舒服些？”

萧沅吹了吹风，觉着酒稍微醒了些。“这是哪？”

“大姐姐，我看你好似有些醉了，带你出来醒醒酒。”

萧沅揉了揉额角，单手撑在石桌上，声音又哽咽了起来：“是么...醉了啊...”

萧霜知道她心中难过，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也忍不住落了泪：“大姐姐，若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除夕夜万家灯火，她却在这个时候没了娘亲，萧沅再也忍不住了，倚着石桌便开始哭了起来。萧霜被这情绪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

“大姐姐，你还有祖母，还有父亲，还有我，你若是不嫌弃，我就把你当做亲姐姐。”萧霜哭着道。

萧沅也哭，两姐妹边哭边互相为对方擦拭眼泪，没一会儿两人眼睛就变得红通通了。

“好了。”萧沅酒醒了，也恢复了理智，“今日是除夕，别扫了皇上的兴。”一边说一边强颜欢笑，又替萧沅也擦了擦泪：“真是的，大好的日子，倒连累你了。”

萧霜摇头，哽咽的说不出话，萧沅的强颜欢笑她不是看不出来，就因为如此，才觉得心疼。

两人都沉浸在悲伤和心酸中，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在树后的身影。

就在两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朝回折返之时，突然遇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好像也是出来透气，见到他们也有些吃惊：“你们也在这？”

萧沅和萧霜忙向他行礼：“见过三皇子。”

经过上次一些事，三皇子早已将这两姑娘当做朋友，上前道：“宫宴里闷死了，我出来透透气，你们也是出来透气？”

夜色比较暗，三皇子没看见她俩刚哭过的眼睛，萧沅声音不对，萧霜立刻道：“是，方才席上的果子酒还有些醉人，我们出来吹吹风。”

这枫叶林位于琼林殿后方，隐秘安静，四周还有参天大树，不仔细瞧很难瞧出来里面的身影。但三皇子一向眼神锐利，又对此处熟悉，刚要应萧霜的话，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准备折返的一个身影。

“皇叔？！”

那身影一顿，萧霜也吃惊的抬头去看，果然，夜色朦胧中纪衡的身影若影若现，此刻被三皇子唤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

“皇叔，你也出来了？”在此处见到纪衡，的确让他有些吃惊。

萧霜和萧沅看到他后，也立马行礼：“见过王爷。”

纪衡点点头：“起吧。”又将视线转向了三皇子：“怎么，我不能出来？”

“自然不是，我还以为您疲于应付父皇催婚，这才也偷溜了出来。”三皇子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完之后往往又会后悔，比如现在。

就见他面无表情的朝着三皇子走过去，伸出手，在三皇子脖颈处轻轻一捏。三皇子立刻道歉：“皇叔我错了！”

萧霜有一丝丝想笑，忍不住偷偷去瞧纪衡的脸色，纪衡很快松开了手，一本正经道：“本王只是觉得里头酒味重，出来透气。”

三皇子有种劫外余生的感觉，忙接着他的话道：“是是是，我们都是。”

纪衡的视线挪到了萧霜的身上，虽是夜色深，但他还是借着月光看清了她微微发肿的眼睛。

他方才听见她哭了，在宴席上就瞧见她走了。犹豫片刻的他，还是找了个借口一块跟了出来，不曾想撞上了三皇子。此刻见着人这样，他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萧霜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多呆下去，会引起人的注意。

“王爷，殿下，我和大姐先回去了。出来时间长了，怕是不好。”

纪衡抬头看看天色，道：“马上到子时了，大家都会出来看烟花，无人注意到你们。”

听说马上放烟花，萧霜和萧沅都心动了，三皇子见状立刻道：“咱们不进去了，去看放烟花吧，皇叔知道一处最适合看烟花的地方，位置高，又安静，对吧皇叔？”

纪衡沉思片刻，那处地方......

“嗯，好。”最终应了下来。

“走吧，我们去宣德楼。”三皇子急忙道。

萧霜一听宣德楼，她好像知道三皇子说的是哪里了......

果然，最终她们到了宣德楼角楼处，那里有一处伸出来的平台，萧霜一看这块平台，突然想起来了，她上一世，好像，经常来这里看月亮......

“这是，王爷的地方？”

纪衡看了她一眼，梦中情景一一在目，眼神里也有些复杂的情绪。“也不是本王的地方，只是经常来。”

三皇子兴奋的道：“这里高，皇叔轻易不让我们过来，不过这视野最好！能俯瞰到全京城的夜景，一会烟花开始放起来，这里绝对是最佳观赏地点！”

萧霜忙移开了视线，她没想到，自己以为的“秘密场所”原来早就不是秘密，内心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前世没撞到过这位王爷。

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被纪衡敏锐的捕捉到，眼底的复杂云雾又更深了一些。

三皇子虽大大咧咧惯了，也是瞧出来萧沅的情绪不对，知道萧家的事，他不禁朝萧沅那边挪了挪。

“你瞧，这里能瞧见全京城的万家灯火，但曾经，这里也都遍地伤疤，北边的承德巷因为十年前发大水，多少百姓失了家庭，流离失所。那个方向是京郊的乌得村，八年前，闹瘟疫，死了好多好多人。许多人没了父母成了孤儿，许多家庭没了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沅随着三皇子值得方向依次去看，三皇子顿了顿：“我知道人的悲喜从不想通，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些曾经的伤疤，也都会被时光一一抹平，他们如今，也都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

萧沅抬头去看纪昀，贪玩调皮的少年，此刻确是无比的认真。萧沅内心多少受到了一些震动，轻声对他道谢：“多谢殿下。”

钟声响起，已是子时。

刹那间，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如墨的夜空瞬间被五彩斑斓的烟花所点亮。四人皆抬头去看，满目只剩下夺目的光彩，举国欢庆，新年伊始，萧霜下意识的便望向一旁的纪衡，四目相对，这一瞬间都只有彼此。

“王爷，新年好。”

“新年好。”

作者有话要说：　　2更合一

祝大家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