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逍遥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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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按某些想加速剧情的人改的，但效果并不好，还直接影响了我整个故事线。

以后想怎么写怎么写，不会再听取评论意见。

读前请务必仔细阅读文案，劝退一波是一波。

写在前头。

本章节奏会很快,看评论区有朋友在疑惑女主偏爱清源以及关于冷融行为怪异的事，于是把后面的剧情提前了。几章压缩成一章，观感肯定会不好，再加上删减了不少东西……

但这样的话大家可能看着舒服点,包袱也算是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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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

神界多死物。

这里的“死物”,说的不是没了魂魄、失了气息的凡人之死,也不是柳枯花败、万物凋敝的萧条之状。

你瞧那朱栏玉砌、绿树红桃，啄水的仙鹤一展白翅儿,哪个凡人见了不拍手叫好？

可一时如是，时时如是，千千万万年都如此这般。

若是没有人去动它,那朱栏便可长长久久地立下去；树木花草永不凋零；啄水的鹤，万万年前是这只,万万年后还是这只。

桃源仙人靠在瞎子湖石头上,将烈酒一口一口灌下喉咙去。

不知灌了多少，周围氤氤氲氲溢着桃花味儿，人面较桃花更艳些。

半眯着眼又闷一口下去，仰头自言自语道：“……没脑子的东西。”

有人噗哧笑一声,闲闲道：“素敛尊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方才灵威一震,吓得那小玉女连连托人请了示,说是求素敛尊慈悲,往后王母娘娘园子里出了蟠桃,必定第一个往天尊这儿送来。”

桃源仙人嗤一声，拢了拢半露的前襟,道：“拿腔作调儿的做什么，没的叫人恶心！勾陈大人莫不是又拿吾的名头去逗吓那小神——也不知活了这些年，怎的就偏生此种恶趣。”

勾陈哈哈笑得欢,也立在她旁边赏起湖景来：“……总该找点乐子，否则这神生漫漫，却反倒无从打发了——阿源不也乐得在凡间馆子里说书么？”

桃源仙人撩起眼皮，倒也弯起唇来：“凡间确有烟火气。”

勾陈啧啧道：“只可惜了老身那可怜外甥女，本就不怎入眼的名声儿，叫阿源这一搅和，索性在凡间成四处留情的浪子了。”

“这是她应得的。”素敛尊——也就是桃源仙人，眯眼瞧着半举的酒壶，淡声道：“没心没肺的东西，脑子也不灵光。先前见时还说出落得顺眼了些，谁知又……”

勾陈打断她的话，摇头道：“是你脾气太倔。当年谁不知逍遥尊与——”

话说道此处方觉失言，顿口肃了肃脸，抬头瞧天边沉沉挂着的一轮红日，仿佛一只窥探的眼。

“也罢！且言尽于此。”桃源晃晃悠悠站起身子，长叹一声：“那帮蠢货将火苗凑上干柴去，外头总算快变天了。这才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勾陈道：“老身却瞧着阿源这安稳日子过得不大舒坦，还是鸡飞狗跳，热闹些才好。”

素敛尊嗤笑一声，拎起酒壶回神殿去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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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台下头苦厄多。

沈兆风觉得，自己早该到这里来。

本以为轩辕台下是岩浆横流的地狱般的地儿，却也没想象中惨烈。

下头是不见天日的幽暗，湿苔滑藓横生，更有鬼树炸着双臂，似乎勉力想爬上去。

苍绝的峭壁，沉厄的锁链，永生烧不完的灼灼鬼火。

心砰砰地跳，这个地方她曾来过。

她曾经看着谁坠下去，从此心头难消梦魇，又似乎曾亲身被锁在这个地方——

“你瞧……”

她猛地回头看去，锁链层层叠叠，逼仄的峭壁底下锁链箍着两个人。

男人身披白得刺眼的袍子，即便在这种地方也是一尘不染，白袍滚金边，鹊尾冠坠着冷色绺子，端得是清肃不容侵犯。

女人身着赤色衣裳，宽袍长袖，衣摆长长铺在地上，仿佛开得极惨烈的花。

她的发垂下来半遮着脸，看不清模样。

“你瞧……如今我们两个终于一样了。”说话的是男人，背对着沈兆风同女人说话：“同样的负罪之身，子琼。魔神已死，现下你总该看看我罢——”

女人的声音嘶哑，猜不透她究竟是什么语气：“是，现在也只能看着你。”

“早该如此。”男人伸手去撩她的发，她因此露出面孔来。

沈兆风白着脸后退一步——这女人。

这女人为什么长着同原身一样的脸？

女人的眼神似乎能摄人魂魄，她略偏了偏头，直直看向沈兆风，殷红的唇动了动，声音虚幻缥缈：“现下仍是忆不起来么。”

生香剑嗡鸣而动，她低头去看，却见剑身在手中光芒大盛。待光芒褪去，生香竟化作一截腿骨。

鲜红的腿骨。

“也没什么好还你的，不如待我死后，便取了我的骨头去罢。”有人曾这么说。

“说什么疯话……”

“龙骨作剑，生魂也不敢招来了。”那声音含着少年的欢快，他说：“我知道你想救我，可族罪是再也逃不过的。九重天慈悲，未断了我族轮回——若是果真托生成了，咱们定能再碰着的。”

“轮回之后呢？”

“轮回之后，就同父辈一样，重塑肉/身到极寒之地去受罚。”他仍笑着，似乎还伸了个懒腰：“可别想着找我！你那徒弟醋得很，若是杀到极寒之地去，我可吃不消……”

这些是……她的记忆？

她忍不住泪，透明的滴在地上。

可她为什么要哭？

泪眼朦胧抬头看去，男人女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的锁链留在原地。

手中的腿骨仍没恢复成剑身，身后冷风一动，呜呜呃呃的声音低低传来：“是龙骨啊……万年未见的龙骨……”

沈兆风闻声转身，身后一双双赤色眼睛盯着她。

“难得的贵客呵……”众魔竟做出恭敬之态，克制地齐齐止步一丈之外。

怎会有这样多的魔人。

人人皆知的传说，不是讲九万年前魔族叛乱，因此绞杀一众乱党，仅留下投诚的魔族中人么？

为什么这些魔人会被押在这里？

沈兆风后退一步，尽管身上buff多，以一敌众还是……

“天尊大人？”众魔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位满脸布着狰狞疤痕的青年缓步走出来：“果真是天尊大人。”

沈兆风刚消去头痛，现下又挂着满脸泪珠，模样实在欠妥。

她胡乱抹一把脸，咳一声道：“阁下认错人了。”

青年又将她细细审视一番，却叹道：“在下未认错人，只是时机未到。”

沈兆风皱了皱眉：“在下从不是什么天尊。在下来此，只是来找座下的小弟子。”

“若是找……弟子，”青年恭敬道：“阁下还是请到魔界去，兴许见着弟子，天尊便能忆起先前的事儿了。”

沈兆风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生香，手里一空才想起已化作龙骨。

青年瞧了一眼龙骨，又道：“这龙骨，是十万年前龙太子陨落之时赠予天尊的礼。天尊还未……此时寻不回记忆也是应当。”

话音刚落，轩辕台上头一声惊雷炸起，硫磺味儿在下头都闻得见。

“九重天知晓了。”青年肃起脸来，恭谨道：“天尊请快去魔界罢。大人有令，若是天尊前来，且去魔界与大人相见，大人自会——”

“你说的大人，是谁？”

青年默了默，道：“大人现下的名字，叫做莫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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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饶命——！”

满地的断颅残肢。

魔神靠在主座上，垂眼瞧着跪在地上抖如糠筛的魔人。

“当年本座为护我族安危，一人舍了肉身、碎了魂魄，方保得我宗安稳。”青年眸底血色灼灼，面上却瞧着人畜无害。叹口气，略歪了头，手肘撑在主座扶手上：“本座保了你们的命，却扶不正你们的骨头，是么？”

“尊上、尊上不知——尊上陨落后，逍遥尊散了满身修为方保得尊上半缕残魄……九重天趁机遣来天将欲灭我族，若是、若是不肯投诚，我族必会——”

话没说完头就落了地。

剩下的魔人更是惊惧，连连叩首。

“本座倒要瞧瞧，”莫清源扫一眼跪着的、他昔日的魔臣们。

“今日究竟能不能听着真话。”

“你。”

被点名儿的魔人一抖身子，叩首道：“尊上归来乃我族幸事！尊上且问，臣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那你说说，当年邪神肆虐，纠集了万种恶念的孽畜伤我师尊，屠我族人。而后汝等又为何甘心尊他为首呢？”

“当年、当年尊上一坠轩辕台，逍遥尊失魂落魄，邪神借机化作尊上模样……明珏尊震怒，本欲斩杀邪神，却不知怎的改了主意……后来明珏尊亲到魔界来，劝诫诸魔投诚，尊邪神为首，说此是…此是保族的真正出路。”

“那么不肯投诚的呢。”

魔人抖了抖身子，撑地的手颤颤不已：“录大人……录大人誓死不从，当夜率魔欲斩杀邪神，谁知内有细作，反倒被邪神大人擒了去。据说……录大人被剥了面皮，与部下一同坠下轩辕台。”

莫清源不语，抬了抬手指，魔人的眼球奇异涨大，最后砰地一声炸开。

魔人捂着脸上两个血窟窿惨叫着倒地，身子扭成怪异的角度——身子里的骨头也在发涨。

等到血肉飞溅后，大殿里再无一人敢吱声。

“你。”

莫清源慢慢弯起眸子，似乎是起了兴致：“接着回话。”

沈兆风一进魔界，便陡然生出熟悉感。

这处的山石，这处的草木，这处的森严大殿……

魔界横尸遍野。

她陡然忆起，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魔界也曾有过这副惨相。

邪神肆虐，九重天降罚，魔族内忧外患。

那时她也有罪，当年是谁挡在她面前，对自九重天来的天将问道：“若本座自损肉身、毁尽魔脉、坠下轩辕台，九重天可否容得师尊同族内魔臣？”

天将持神塔，慈目，悲悯道：“准。”

当年她想要抓住他，却怎么也动不了。回过头去看，原来自己被神塔压着，全身灵脉尽断。

天将威严，肃声道：“逍遥尊为神不端，与魔私/通，本是大罪。奈何九重天慈悲，仅斩去灵脉以儆效尤。”

最后眼前血红一片，她眼睁睁瞧着那人随天将而去。

“你这是何苦。”有人屈身蹲下来，苦心劝道：“他是魔人，九重天本就视魔为患，怎肯放过此次机会。此时天将已去，再伤情也无济于事了。”

她勉力摇头，余光瞧见自己赤色袖摆。

“是我害了他……若没有当初……”

来人叹一声，将她搀扶起来，素白袍子因此染上她的血。

“你是天生的神，这点事还用我这个人神来教么？”他苦心劝诱道：“仅做回规矩的神，有什么不好。”

“你不会懂得，子景——”

轰隆一声闷雷炸开，她颤着步子，循着混乱的记忆往大殿走。

转过石山、再过了桥，往前再走数百步——

她就能见到她的——

殿门一开，一修长人影迈出来。

那人披着玄色袍子，眉似月眼似潭，还是那副人畜无害、不谙世事的模样。

还是那样好看，还是那样叫人喜欢。

他也瞧见了沈兆风，弯起眼睛笑道：“原来是师尊大人。”

她的青垣。

心善如水的青垣，为保族人与她甘愿自陨的青垣。

“青垣……”

她一步一步迈过去，抱住青年结实劲瘦的腰。

“对不起，青垣……”

清源——真名应是青垣，她的青垣也抬手环住她，轻轻问：“师尊可都忆起来了？”

“嗯。”

“忆起来便好。”他埋头在她肩上，方才杀了一通，着实累得很。

当年躺在她腿上撒娇的弟子，怎会吃得这么多苦。

她抬起脸来，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是我重塑了青垣的肉/身……”她说：“九万年，我们足足分离了九万年。”

“很疼，师尊。”青垣皱了皱眉，师尊碰着了他的伤处。

沈兆风陡然想起她亲手刺的那三剑。

“青垣，你有没有生过师尊的气？”

“有过。”青年垂眼看她，稍稍拖着尾音，眼睛也湿漉起来：“现在气还没消。”

“青垣不要气。”逍遥尊一向最宠弟子，因此立刻慌了神，索性踮脚去吻他的唇。

好在隔了九万年，这招依旧十分适用。

青垣确实气。

气她忘了一切，哪怕此后自己渐渐忆起一切之时，她仍旧一无所知。

气她太单纯，被那明珏尊三言两语惑得跌下神坛。

气她没心没肺，竟又在身边招了一堆男人而不自知。

他泄愤，因此咬破她的唇。

两人相拥在血气弥漫的大殿前，想来此时九重天的大人们也该气疯了。

青垣忽地笑一声，叹道：“昔时师尊曾教导青垣向善，可恰恰是善毁了青垣。师尊爱人，却不知人才是最奸诈之物。”

“不过一介人神，竟能诈得皇太子拜入仙家，偷来佛前圣莲育成圣子。”

“即便拖着残体败魂，也仍能搅得六界不安，真真是——好手段。是不是，孔圣人——不，明珏尊？”

沈兆风顿了顿身子，她不知该如何看待昔日挚友。

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冷融白着脸，在不远处立着。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子琼。”冷融笑笑：“魔神真乃六界俊杰，竟能生生挨过天雷之怒。”

“可惜，如今也是太晚了。”明珏尊长叹一口气，道：“邪神食得千粒金丹，又造了‘潘安手’，六界怕是要乱了。”

他仰头瞧，魔殿巍峨，先前她总爱往这儿跑，如今竟又回来了。

人终究是要仰望神的，冷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