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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算算,宋乐舒在卢家已经有教书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卢家虽为商人不受大多世人待见,但其实卢家上下为人真诚得很,教导出来的四小姐也是天真烂漫,谁看了都心生欢喜。
一想到卢凝安最终还是要嫁到那深宅大院中去,宋乐舒便心生不忍,每日看她学习规矩时,心里都暗暗叹着希望那尚书左司郎中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卢凝安本人对这门亲事倒是没有抗拒,甚至心里还带着几分期待,闲暇时她总是捧着牛乳,仰脸幻想着那郑大人是个什么样貌。
“他如果样貌上佳,我见他做了不称我心的事,还能对他容忍几分,要是他长得丑······我真怕我哭着回娘家。”卢凝安噘了噘嘴。
宋乐舒被她逗得一乐,连忙安慰:“郑大人而立之年,世人皆道他好风貌。”就是不知道这话里几分真假了。
卢凝安脸一垮:“比我大哥还大了几岁,算了,爹娘没让我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子就算好了。”
她倒是会苦中作乐,大户人家的姑娘都娇惯着,父母宠爱女儿一定会给她们找个合姑娘心意的夫婿,她倒是乖巧,且会苦中作乐开解自己。
“真想像先生一样啊。”卢凝安唇边沾着一圈的牛乳,鼓着腮帮子叹气道。
宋乐舒一怔,旋即拿着帕子递到了卢凝安的手上,示意她擦擦嘴。
小丫头抹着嘴,一边闷声道:“宋先生,我还没听过你的故事呢。听说你从前是侯府的小姐,是不是真的呀?”
对上卢凝安澄澈天真的眼神,宋乐舒恍然一怔,这双眼和曾经的自己倒是相似。她心中也升起了几分不舍,想到以后这小丫头要嫁做深宅之妇,再见面无疑难上登天。
“坊间传闻不假,我父亲确实是前朝的侯爷,不过都是过去事了。”宋乐舒温柔笑笑,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怀恋,可惜肃陵侯府的生活倒是回不去了。
“那宋姐姐从小有被许亲事吗?”
宋乐舒一怔,左右屋内无旁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在意,索性便打开了话匣子,和卢凝安话起了家常。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吧,前朝的皇帝要把我指婚给太子,那太子大不了我几岁,模样也不错。”
“那后来呢?亲事怎么没成?”
“前朝皇室已是强弩之末,父亲不忍我在深宫中受委屈,便拒了这门亲事。”宋乐舒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卢凝安却差点跳起来,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辛一样,压低声音震惊道:“宋姐姐的父亲连皇帝的指婚都敢拒?!”
宋乐舒淡笑不语,没有回答。曾经叱咤风云的肃陵侯,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功勋在身,朝中多少官员见了他们家不客客气气的?皇帝怎能不惧怕?
看宋乐舒这副模样,卢凝安叹了口气,咕哝道:“幸好宋姐姐没嫁给太子,要不然······”
要不然现在也是孤魂野鬼一个了。
闲话聊到此处,卢凝安有些唏嘘,许是觉得这世道中女子命贱,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怏怏不乐叫宋乐舒都不忍心。
“四小姐,入了那深宅后,万不可主动害人,倾轧陷害能避则避。避不过的话······也不要留下把柄。”宋乐舒眸光骤然一沉,叫人周身发冷。
卢凝安瞳孔中露出一丝恐惧,旋即连连点头,道自己记住了。
见她似懂非懂的模样,宋乐舒祈祷她真的能记住。
卢凝安和郑大人的婚事原本定在十月末,黄叶漫天万物萧索之际,可不知是为什么,郑家的人主动来了人,说要将亲事提前。
九月中旬的一天,宋乐舒照常在卢凝安的院子里给她讲着东西,卢凝安一手小楷写得极为娟秀,用赏心悦目形容绝不为过。
卢凝安写下最后一行字,而后将狼毫放在了玉制笔架上,她小心翼翼吹干墨迹,递给宋乐舒过目。
院子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仆人小跑着进了书房内,卢凝安的贴身侍女眉头一拧:“慌慌张张做什么?!”
“小姐!左司郎中大人家来人了!”
卢凝安一双瞳中流露出几分惊喜无措,她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瞟了瞟,竟不知落在何处。
“郑大人来了吗?”卢凝安问道。
“来了来了,在正厅和老爷谈话呢!”
卢凝安的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她转头几分恳求,同宋乐舒道:“先生,我······”
“你去看看吧,记住,万不可在外客面前露面。”
卢凝安点点头,几步走出后去又折了回来,呼吸也急促些许,脸上挂着几分怯意:“我······我不敢。”
宋乐舒顿生无奈,看着少女情窦初开的慌张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卢凝安拉住宋乐舒的小手,忽然紧张道:“郑大人不会是来退婚的吧?”
宋乐舒用书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平日里教你的莫不是都成了耳旁风?罢了,不要担心,可不能丢了你父亲的脸面。”
卢凝安连连点头,央求着宋乐舒和她同去。宋乐舒在卢家本就是一介外人,此乃卢家家事,宋乐舒知道去不得。
她做事讲究着分寸和原则,如果那尚书左司郎中和卢家有什么大事相谈,她一介外人更不应该在场。坚定拒绝这撒娇扯着自己的卢凝安后,小丫头脸上生了几分委屈。
“我······青竹,你去打听打听,然后再告诉我。”
宋乐舒坐在一边执卷饮茶,卢凝安站在门口抻着脖子目送青竹出了院子,而后便原地踱步来回不停,那模样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急切的样子落在宋乐舒的眼里,她忍不住摇头暗暗笑笑,看来这丫头是先栽进去了。
过了没多久,卢凝安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抬起脚步就要出去。
宋乐舒问道:“四小姐作何?”
“我、我去看看青竹。”
宋乐舒一眼便看出卢凝安醉翁之意不在酒,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小心些。”
卢凝安匆匆出了院子。
宋乐舒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房中的古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淡定作派。说得直白些,今天的事和她本来就没多大关系,闲事莫管。
约两刻钟后,卢凝安才步履匆匆地走回了院子,宋乐舒抬眼望了望,见她脸上惊喜犹豫交加,整个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问道:“你打听明白了?”
“宋先生!”卢凝安坐在宋乐舒的面前,“我见到郑大人了,他一点也不像而立之年的人,玉树临风斯文有礼,坊间传闻不假!”
“你一见倾心?”
“我、我没有!”
宋乐舒不再多言,本欲放任卢凝安沉浸在少女怀春的心情中,谁知她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书卷,紧接着炯炯盯住自己。
“宋先生,郑大人要将亲事提前!”宋乐舒尚未感叹这丫头变脸之快,瞬间便被这消息惊愕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将亲事提前?这是作何?
“怎么回事?可是生了什么变故?定好的亲事怎么能突然提前呢?”
“不怨郑大人,”卢凝安为他开解道,“郑大人说,下个月南都使节要来长安!”
南都是贤朝的邻国,其民风开放,一直和前朝有些贸易往来,如今贤朝刚建了几年,这南都就迫不及待来建交了。
如果是南都使节来访的话,那尚书左司郎中提前婚事倒还可原谅。
“那新的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宋乐舒问道。
卢凝安陷入回忆中,她方才小鹿乱跳慌乱不已,连他们说的话都没太听清楚,如今被宋乐舒这么一问,瞬间发了懵。倒是青竹道:“九月二十八,老爷和姑爷一起定的时间。”
“姑爷······”卢凝安念了念这个称呼,转头似嗔似怒,“谁让你叫姑爷的?”
“亲都定了,当然是姑爷啊!”
主仆二人不过多时便打成了一团,宋乐舒坐在椅子上思绪放空。
元启的身影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脑海。
上次他答应自己,下次见面时会让自己知道有关他的更多,可算了算元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见自己了,也许自己搬了家他都不知道。
说不失落那自然是假的,患得患失的感觉占据了她全部的心,宋乐舒也曾暗中打听过元启的踪迹。
可元启却没有去过泊苑,见了知黎,他也只是说元启在忙,至于忙什么他竟也是不清楚。
现如今听到了卢凝安所言,宋乐舒的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庆幸。
元启没有忘了自己,他在为南都使节一事而忙碌,等过了这段时间,元启一定会马不停蹄来找自己,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再见面的。
阳光照在她的眼皮上,宋乐舒浅浅笑了笑。一边的卢凝安不解其中意,立刻扑了过来,抱住宋乐舒。
“宋先生在替我高兴吗?如果先生是我卢家的人,那我一定要带着先生嫁去郑大人家!”
这话旁人听了只怕会觉得有诸多冒犯,可宋乐舒知晓卢凝安的小孩子心性,当然不会和卢凝安一般计较,也没有向她解释自己在笑什么,将错就错无奈摇了摇头。
青竹蹲下身子将头靠在卢凝安的腿上:“那小姐不要青竹陪嫁了吗?”
“你傻呀,我是说笑的!青竹一定要陪我去,宋先生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我可不能霸着先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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