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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升打算要和鸢室仁一起去寒山寺。

鸢室仁同意了。谢升便把第二夜的行程告诉了谢楠,谢楠又说给了咏川听,结果咏川在灶房蹭闰深做的薄饼时说漏了嘴。这么传来传去,山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谢氏十二子要陪那个与他亲密无间的小花神去寒山寺烧香礼佛。

天砚山距离姑苏寒山寺有上千里地,中原的龙门石窟、少林寺,哪个不比寒山寺出名?拜佛又何必要大老远跑到江南姑苏去。

于是众人纷纷琢磨起来。不知从哪听说,江南妇人最爱到寒山寺礼佛,不为别的,就为了摆一摆寒拾殿里的送子观音,只要为送子观音烧上三炷香,回家以后就能和夫婿生个胖娃娃。

一群老虎在山脚下坐成一圈,小声交头接耳,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愈加放肆,嗓门大得半里之外都能听到。

谢濡若有其事道:“据说那送子观音可是灵得很,除此之外,还真的想不出他们非要去寒山寺的其他缘由。”

“真的吗?是谁要生了?”

谢濡故作神秘,眼睛瞟向谢十四:“让他说。谢十四是谢升最亲的亲弟弟,说出来的话最可信。”

谢十四瞬间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红人,他顶着四处投来的好奇目光,挠了挠头,窘迫道:“也没人要生啊……十二哥和花神都是男人,而且他们尚未娶妻,怎会去拜送子观音?”

一只三百岁的虎族姑娘惊呼道:“欸!我可是听说许多花都是雌雄同株,那成妖的花,会不会也是雌雄同体?其实是花神要生?”

“哟,给谁生?该不会是谢升吧,嘿嘿……”

“谢升已经是一只一千多岁的老妖,到现在都没听说和哪家姑娘有过什么桃花传闻,保不好他真的喜欢男人呢。”

众人议论半响,又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谢十四。

谢十四坐在石凳子上抓耳挠腮,窘迫得说不出话。

谢濡问他:“你那十二哥,平常对花神怎么样?”

小十四非常诚实,只能闷声答:“他对花神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

小十四绞着手指:“……”

谢濡敲他额头:“你说,是不是好到了凡事都以小花神为主,花神说东,谢升就绝不敢往西?”

谢十四抬头看了看这些围城一圈心花怒放的母老虎,红着脸点了点头。

母老虎们当即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是要花神要生!”

“小花神眉清目秀,连我看了都把持不住,谢升真是好运气,娶了位花神回来。”

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谢十四羞赧得想钻进地缝里。

“说不定能给谢氏生几个大胖小子呢。”

众姑娘脸上都浮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表面上似是害羞,但眼睛里竟全都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好像是要跑到山上把谢升和鸢室仁生吞活剥了。

谢十四看着害怕,后退半步,打算瞄准了时机溜走。

不多时,山路上慢慢滚来一个黑白圆润的身影。谢濡眼尖,立刻抬手指了过去:“姐妹们快看。那有一只食铁兽!”

食铁兽栖居于川蜀之地,天砚山附近极少能见到。如今难得看到一只,这群闲得发慌的母老虎自然要跑去逗上一逗。一阵飞沙走石后,咏川便被母老虎们簇拥在了中央,看不见了。

谢十四长舒一口气,如愿逃走。

夜里临走前,谢升房间内的烛火还亮着。

谢升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总觉得遇到你之后发生的许多事,都与神仙有关。”

他正站在桌前一件一件地叠衣服,鸢室仁则坐在门外一口一口地喝冰镇蜜瓜汁。

鸢室仁看着逐渐变空的瓶底,眉心挂上了忧愁:“大概是因为我也是神仙吧。”

谢升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便转身问他:“之前你去见火灵,除了寒山寺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鸢室仁摇头:“他只说,寒山寺里的送子观音神通广大,能看出我从何处来,还能指引我未来的路途。”

“送子观音?”处老虎谢升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别处去,“别忘了问问送子观音,你未来的路途上有没有我。”

谢升整理好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天色确实已经黑了,对鸢室仁道:“阿仁,走吧。”

这一夜的江南刚落完了雨,湿漉漉的泥土上都漫着雨水的芬芳,空气清新恬淡,若在白日里,四周一定是似水流年的好风光。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姑苏城外的枫桥上。

寒山寺最出名的便是一首《枫桥夜泊》。是夜有桥无舟,实在可惜,无法体会一番文人乐趣。

“前面就是寒山寺了。”谢升纳闷地看着天空,“好好的浮屠寺庙外,怎会有一层鬼气?”

虽有鬼气,但二人都有所感知,这些鬼气全被佛光镇压住了,一切鬼气都被碾得微弱。佛堂毕竟是佛堂,即便是厉鬼也不敢随意造次。

两人向前走下枫桥,迈上几个台阶,突然看到寒山寺外,有一群鬼魂秩序有加地在前门排着长队。随着后门的鬼陆续离开,前门的鬼魂才一个一个进入。

寒山寺不见守夜僧侣,只有几盏夜灯飘在寺外,鬼怪们纷纷收起了平日里那些冲天戾气,虔诚地双手合十,入庙礼佛。

鸢室仁惊讶道,“他们在做什么?”

谢升也懵了:“我曾听过百鬼夜行,百鬼拜佛倒是头一次见。”

身旁走来一个穿着喜庆的女子,带她行近了,两人才发现她穿的是一身新娘的行头,凤冠霞帔,胭脂水粉,样样不少,手上还拿着一只拨浪鼓。是个鬼新娘。

鬼新娘大多是结婚当夜被人害死或是自缢的女子,成婚乃是终身大事,女子尤其看重,若在婚夜死去,魂魄上自然会带着许多不甘与怨恨,小鬼遇到都得避着,以防被戾气灼伤。

好在在佛堂前,这些戾气已被压制得几近于无。

鸢室仁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谢升也发觉了。

正巧眼前这一片百鬼拜佛的情形让他们不知所措,谢升索性拦下了鬼新娘,想问问寒山寺夜里的情况。

谁知鬼新娘刚被谢升拦下,便瞪起了铜铃般的眼睛,两只眼眶扯成了三角状,眉尖凄厉地扬起。她咧嘴大骂道:“哪里来的野男人,活得不耐烦了?!给老娘起开!”

听到这怒骂声,谢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位是谁了。

——是在樊川鬼域碰到的那个老板娘。这老板娘施舍了几盒曼珠沙华的花干给咏川吃,在店铺门口写上了“男子勿近”这四个大字。而且看门的鬼差还对他们说,这鬼新娘其实是个男人。

鸢室仁见他发脾气,好声好气道:“非常抱歉,我们只是想问一问,为何这里会有如此多的鬼魂?”

见鸢室仁开口,鬼新娘眼里的血丝又爆了许多出来,大约是怒极了,他张开嘴巴,刚想发怒,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转眼珠,又闭上了嘴。

鸢室仁见状,试探地推了推对方的手臂:“老板娘?”

鬼新娘的黑眼珠子夸张地转了一大圈,道:“你们来此作甚?夜晚寒山寺乃是群鬼朝拜之地,你们这些阳寿未尽的人,大可白天再来。”

鸢室仁道:“我是一位资历尚浅的花神,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迷。有贵人指引我,让我夜探寒山寺,我便来了。”

“哦,原来是个神仙。你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所以要夜访寒山寺。”这个理由竟然说服了鬼新娘,他莞尔一笑,“我们来这儿礼佛的鬼魂也是难以自辨身份之人,听说寒山寺的送子观音有大智慧,能看出魂从何来,魂归何处,便想前来一拜,也好释怀投胎呐。”

谢升问:“夜里跪拜时要用到什么术法,才可得到观世音菩萨的大智慧指点?”

“夜里朝拜时当然与白天不同,至于哪里不同……”鬼新娘摸了摸脸上精致惨白的妆容,“让这位小兄弟陪我前去,就一清二楚了。”

谢升皱眉。听这番话的意思,鬼新娘似乎不打算让他一同前去。

“我教他礼佛,又不教你,你不需要菩萨指点迷津,到庙里去做什么?”鬼新娘拉起鸢室仁的一只手,抚了抚他的手背,“我看小兄弟面色和善,才愿意与他一道。你这个臭男人跟来我心烦。”

谢升被呛得说不出话,他拉着鸢室仁的胳膊不肯松开,还把鬼新娘的手甩到了一边去。

“谢升,我去佛堂一趟便出来。”鸢室仁看了鬼新娘一眼,“这里是寺庙,不会有问题的,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吧。”

谢升迟疑。

鸢室仁说的话不假,寒山寺佛光笼罩,鬼怪确实翻不出天。但——

谢升望着鬼新娘脸上的白拉拉的脂粉,最终道:“如有需要,尽管用铜竺唤我,若半个时辰你还不出来,我就去庙里找你。”

“嗯,你放心。”

谢升抬手一挥,便在枫桥底下变了一艘木舟出来:“我在那边的船上等你。”

在谢升的目送下,鸢室仁随鬼新娘走了。

鬼新娘见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忽然咧开嘴巴,低声对鸢室仁道:“小神仙,一会儿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鬼新娘抚着身上珠光熠熠的霞帔,面色和缓,眉梢悠悠挑了起来:“人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会儿有个鬼差要来找我,你与我身形相仿,能否替我穿上这套凤冠霞帔,让我看看他是怎么待你的?”

鸢室仁不解:“你自己穿上就能看到,何必要我穿。”

鬼新娘叹息:“你有所不知,只要他一和我说话,我就会怒气冲冲地让他滚,一字一句也听不进去。看在我带你去朝拜送子观音的份儿上,就帮帮我吧,小神仙?”

看道前面的队伍如蛇身一般蜿蜒漫长,多半还要在寺外等上许久,鸢室仁沉默半响,应道:“可以。你把喜服脱下来,给我穿。”

说完,两人便互换了衣服。鸢室仁顶着这套沉重的凤冠霞帔,真害怕把脖子扭折。

鬼新娘脱下沉甸甸的喜服,果然露出了男人的身材,全身上下只剩脸上的妆容还像个女子。他与鸢室仁一般高,身形修丽,四肢纤长,且都是瓜子脸,所以一旦易容便装,便能让人辨不清男女。

“我穿上你的婚服,鬼差就能把我认成你?”鸢室仁不可思议道,“这鬼差怕是个瞎子。”

“他的确是个瞎子,在鬼域里能看到一些东西,但上到阳界来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凭借这套喜服,他才找得到我。”鬼新娘皱起眉头,“至于为什么……我已经忘了。”

夜探寒山寺的鬼魂,几乎都是遗忘了前生的可怜人。

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突然有人拍了拍鸢室仁的左肩。鸢室仁回头望去,凤冠上的珠宝饰品噼里啪啦作响。随即有一个模样瘆人的鬼差映入眼帘。这鬼差面颊上淌着两行血水,眼珠在眼眶里混沌地打着转,每打一转,就有一圈血水顺着眼眶流出来。

鸢室仁想起来了,这名鬼差他见过。当时鬼差还说,便是老板娘把他的眼睛给毒瞎的。

“容莫。”鬼差叫了一声,“是我。”

鸢室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鬼新娘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没办法,只好硬着脑袋,说:“是我。”

结果这鬼差竟然不觉得他的声音有异,微笑起来:“容莫,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鸢室仁低低地:“嗯。”

鬼差抹着血泪,像是在哭:“今生是我对不住你,你去投胎好不好?”

“嗯……”鸢室仁原本想继续蒙混过关,谁知鬼新娘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张口做了一个嘴型。

鸢室仁看明白了,转头问鬼差:“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鬼差实诚地说道:“我原本是想娶你的。爹娘骗我说,那个新娘就是你。我八抬大轿将新娘子迎进门,还没拜天地,你就跑来将我的眼睛毒瞎了。”

鸢室仁继续看着鬼新娘的口型,高声道:“你胡扯!”

“我没有胡说。那日你来时,还毒杀了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你忘了?这身喜服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将它从新娘子身上扒下来的。”鬼差嗅了嗅鸢室仁的肩膀,“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容莫,你快去投胎吧。我们这辈子的孽缘该了了。”

容莫低着头,不说话。

“容莫,我已经是牛头大人门下的奴才,与他约好了要在樊川鬼域服上一万年的差役。你不用前往地狱为杀人之过受刑,我都帮你受了。”鬼差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你去投胎吧,不用管我。”

马上他们就要排到队首,前后的鬼魂们跃跃欲试,都在等着前往送子观音处探知他们无法捋清的前世今生。

容莫沉默许久,忽然用一只手抓起了鸢室仁头上的凤冠,五指收拢,一把捏碎了。

凤冠霞帔,缺一不可。化成灰烟的凤冠粉末飘落在地,鬼差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继续向前跳了起来:“容莫,容莫?你在哪?”

他走远了。

转眼间,容莫和鸢室仁已经在各鬼魂的推搡下涌进了寒山寺。

鸢室仁身上仍穿着大红喜服,他问容莫:“你还需要再进去吗?”

容莫显然已经不再需要送子观音指点迷津。容莫脸上的妆容窸窸窣窣坠落在地,与凤冠一同化为清风,须臾之后,便露出来一名男子的脸庞。

“继续走。”容莫的桃花眼弯了弯,大概是把方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我要助你获得观世音菩萨的醒世箴言,这件喜服……也送给你穿吧。”

缭绕佛烟不绝于内,缱绻向寺外飞去。不远处的佛灯下是一幢两层高的钟楼,供着世间最大的佛钟。宝铃在风中叮铃摇晃,四角宝塔顶部嵌着一颗隐隐发光的舍利子。

夜间的寒山寺香火旺盛,寒拾殿外的鬼魂立的立,卧的卧,倒的倒。有鬼面色平静,有鬼哭嚎不止,还有的像是陷入了魔障,坐在台阶前如痴如醉地望着夜空。

鸢室仁在容莫的教导下,用阴间符纸在香脚上缠了两圈,符纸与香一同燃起,鸢室仁走到鬼头攒动的寒拾殿,闭上眼睛对送子观音拜了三拜。

观世音像上镀着一层亮闪闪的金,在这一股鬼气之间更加光彩耀人。鸢室仁一时内心澄净,站在那里,周遭鬼影如同无物。

在这三拜里,他只能询问三个问题。

问完之后转身,面前一片眩晕。

在容莫的搀扶下,鸢室仁晕倒在寒拾殿门口的台阶上。他拍了拍他的脸,想将他唤醒。

清净的月光投入鸢室仁的心扉。他将醒不醒,有梵音入梦。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梵音悠远沉静,清风拂来,飘着一阵莲花香。

鸢室仁闭着眼问:“是谁?”

“你的三个问题。”

这人说话没头没尾,但鸢室仁立即明白了。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从哪来?”

梵音答道:“东海边。”

第二个问题:“我要到哪里去?”

“东海……东海漩涡。此去凶险。”

凶险。鸢室仁的心跳快了半拍。

还有最有一问。他原本已经想好了是哪一问,却被“凶险”二字震退了片刻。

鸢室仁握紧手掌,终于开口:“等我了结此事,未来路途上可有谢升陪伴?”

“有。”

话音刚落,鸢室仁的意识便被一股力量从梦境中剥离出来。他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清净光明。月光比寺中的烛火还要明亮。

容莫在身旁守着他:“得到答案了?”

“嗯。”鸢室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里兴奋,“我要回去找谢升了。此番多谢你的相助。”

多亏第三问得到了肯定回答,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容莫问:“怎么了?”

鸢室仁难得有些羞赧:“我只知七情,不解六欲。我……我可否请教你一件事。”

.

谢升等到鸢室仁回来时,正好过了半个时辰。

“幸亏你回来了。”谢升最在小舟上自嘲地说,“不然我就该大闹寒山寺了,传出去多不好听。哎?……你身上怎么穿着喜服?”

鸢室仁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红袍,站在船头,变出两只桨,不说一声便将船划到了河中央。

“阿仁!你要做什么?”

水面上微波粼粼,泛着月光。

谢升站起身去拦他,结果一摇一晃,船身震荡,两人一同摔进了船肚子里。

这船本身就不大,两个男人躺在一起更显得拥挤狭小。谢升整个身子压在鸢室仁身上,因为动荡的船身没能一下子爬起来。

夜晚的船内更是漆黑。随着船身在河面上静止,谢升才发现他的头趴在了鸢室仁温暖柔软的颈窝里。

两人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久久不语。在如此寂静的深夜,谢升听到了自己全身上下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拢起掌心,捏紧鸢室仁胸前的喜服。

一具沉重身躯压在鸢室仁身上,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谢升炙热滚烫的掌心。鸢室仁并不推拒,反而仰起脖子吻了吻谢升的面颊。

谢升身体一颤,浑身血液像是受到了鼓舞,不知向何处倒流了去,拥得他燥热。他一把扯开了喜服领口,嘴唇向下挪了半寸,吮住鸢室仁的锁骨,之后又觉得不够,张嘴用上了尖利的牙齿。

他按住鸢室仁的胸膛,另一只手向下游弋。

花神下半身竟未着寸缕。

转眼间,大红喜服上便聚了许多褶皱,领口倾斜大开,挂在鸢室仁的肩膀上。他被谢升咬得钝疼,叫了一声,声音沙哑。

……不一会儿,大红喜服便被丢出船舱,漂在了沉静的河面上。

许久之后,两人都未从狭窄的船舱中出来。

“嗡——”

钟声浑厚,枫桥夜泊,船身摇曳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写肉,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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