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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后,萧索而寂寥。淳于氏的睡房里床帐低垂,寂寂无声,厚重的朱红洒花门帘里隐隐透出淡淡的安神香气。
新来的奶娘怀里抱着天赐,在外间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怀里这祖宗是个落地响,睡觉必要人抱着,她昨晚零零碎碎加在一起睡了都不到两个时辰。早起到现在,除了吃午饭时夫人身边的翠果姑娘帮着倒了下手,到现在这祖宗一直挂在身上还不曾放下呢。
一放下就哭哭唧唧,只要一哭夫人就要发脾气,一发脾气那阴魂不散的常老嬷嬷就要把人往死里骂。
奶娘叫苦不迭。她家里五个孩子都不如带这一个祖宗累。
来的时候是冲着这个东家大方,给的银钱比别家几乎多一倍,她还纳闷这么好的人家怎么留不住人,听说在她前边已经接二连三走了好几个奶娘了。
今天是她上工的第三天,她就明白了。要不是家里老的小的吃饭的嘴太多,必须硬着头皮死撑着干下去,她也早跑了。实在是……要人命啊!
奶娘非常想抱着天赐回自己的厢房去歇歇,多少能缓口气儿也是好的啊,可是她不敢。夫人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随时随地要在眼皮子底下看见孩子,一眼看不到就要叫人。叫一声没立刻到跟前,再叫第二声就要发脾气了。
怀里这祖宗吃吃睡睡,睡睡吃吃,快半个时辰了还是哼哼唧唧地不撒嘴。奶娘困得头重脚轻,心里烦得要死,猛不防又被咬了一嘴,她火起来想都没想就在天赐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子。
天赐痛得咧嘴大哭出声,奶娘顿时吓得一丝瞌睡都没了,忙用手狠命捂住天赐的嘴,一溜烟地跑去了西厢房。
淳于氏在梦中恍惚听到了一阵女子凄厉的哭声,撕心裂肺,直瘆得人头皮发麻。她拼命挣扎着,人却仿佛是被魇住了,无论她怎样挣扎,都被那哭声困在其中不得而出,不由惊恐地高喊了几声“快来人!救我!”
常嬷嬷从小厨房里闻声赶了过来,连连叫了十几声“夫人”,又大力摇晃了她半晌,淳于氏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整个人都是愣怔怔的,浑身大汗淋漓,贴身衣裳都已经湿透了,黏腻腻地贴在身上,一颗心兀自在那里突突乱跳。
“夫人又做噩梦了?”常嬷嬷难掩一脸的忧色,忙去倒了一碗热枸杞姜枣茶奉与淳于氏:“喝点热的压一压惊吧。”
淳于氏满心的惊恐畏惧,却不肯表露出来,只定一定神,强作镇定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二刻了”,常嬷嬷抬头看一眼条案上的西洋自鸣钟,脸上忧色不减,将那茶又往淳于氏手里推了推:“枣茶可以安稳心神,夫人喝两口吧。”
淳于氏双颧带赤,只觉得浑身骨蒸潮热心烦意乱,伸手推开那茶道:“浑身燥得很,这热烘烘的喝不下去,只想吃凉的。你去给我弄一碗冰碗子来吃,多浇些凉凉的玫瑰卤子。”
常嬷嬷紧锁了眉心,摇头道:“张太医特别地嘱咐过说,您这是阴虚的症状,阴虚则阳亢,所以外头是一派假热象,实则内里却是虚寒至极,如何还能再吃凉的,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淳于氏烦躁愈甚,拍着床大声道:“我不管!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常嬷嬷自是知道她的脾气,从小便是任性惯了的,要什么立刻便要到手,何曾听得人一句劝。当下也不敢违拗,只得叫厨房做了冰碗送过来,不过是少放些冰,百般地哄着少吃一口半口罢了。
淳于氏吃了冰碗,觉得心里好过了些,又把那姜枣茶要过来喝了小半盏。
看着茶碗里的红枣,淳于氏忽然想起来,问:“明天就是腊八了吧?”
常嬷嬷应道:“可不是?刚才我和翠果就是在厨房里检点各色米豆来着,准备明天早起熬腊八粥呢。”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觑着淳于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是打算……明儿祭奠一下先头驸马爷吧?那我一会就叫翠果把香案布置起来,我亲自出去采买香烛纸钱。”
淳于氏一愣,这才想起她的第一任驸马十来年前就是死在了腊月初八这天,明天可不就是他的忌日吗?
若不是常嬷嬷提醒,她已经早忘了这回事了,刚才不过是看见红枣随口一问,此时不免有些尴尬。
“还是不要了吧,二郎明天不去衙门,叫他看见了,会不高兴的。”她皱了眉,终是笃定地摇了摇头。
常嬷嬷徐徐呼出一口无声的冷气,接了淳于氏的茶碗放到一旁,缓缓道:“往年有好几回的腊八,还是驸马爷亲自提醒夫人给先头驸马爷做法事来着,他又哪里会不高兴了?哎……”
她幽幽一叹:“夫人怕是想多了……”
这声叹息听在淳于氏耳朵里却只觉得刺心,当即垮下脸来不耐烦道:“我这身上正病着,哪里有精神弄这些事。我乏了,今年就这样吧,以后再说。”
常嬷嬷默然无语静立了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男女情意,真真是能磋磨死人。先头驸马爷待主子情意深重,主子却又不喜欢他;现如今的驸马爷待主子不过尔尔,主子却又对他死心塌地……
老奴嘴贱,忍不住又想说两句主子不爱听的了-------但凡主子能把这情意从这萧家二爷身上收回几分来,咱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若是主子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只怕以后……”
说到此处,她便不再言语,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息。
“以后怎么样?你说呀,你倒是说呀!我还能死了不成?!”
淳于氏被戳到了痛处,老羞成怒之下厉叫一声,抓起那没喝完的半碗姜枣茶就要朝常嬷嬷砸过去。
可常嬷嬷却直直地挺立在那里,不闪不避,竟是要生生地承受她这一击似的。她的眼神里丝毫也没有惧怕和怨怼,有的只是无尽的悲悯和怜惜。
淳于氏忽然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放下了举着茶碗的手臂,以手掩面,怆然道:
“我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何尝不知道了?可我就是喜欢他,我没有法子!
你明明知道没有用,还不如说些好听的,哪怕骗骗我也好啊,又何必屡屡说这些戳我心窝子的话……”
常嬷嬷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满腔的忧虑终究化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主仆两个默然相对,长久无言。
翠果轻轻挑起帘子,春娘迟疑着从外面一小步一小步地蹭了进来,怯生生道了句:“夫人,我回来了。”
淳于氏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迅速收起满脸的悲怆之色,转瞬间又成为了一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正室夫人。她正待开口问话,忽然眼睛大睁,指着春娘怀里问:
“哪来个孩子?你抱着的这是谁?”
没等春娘回答,她已然明白了,由不得勃然大怒,简直是难以置信。
“我让你出去赴个席,你竟敢回家去了?你还把孩子也带回来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把我这一家主母放在眼里吗?!”
春娘本就气怯,听了淳于氏这个声气儿越发惶恐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润儿,上前深深地屈膝,哀哀道:
“夫人请息一息怒,因我丈夫是个烂赌鬼,他输了钱要把我儿子卖掉抵债,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
“你家的破事我管不着!既写了文书就要按文书的来,若是有点破事就可以不守规矩,那文书不就是一张废纸,还写它做什么?还敢先斩后奏了你!你这若是在宫里当差,一顿板子早已经打死你了!”
淳于氏把手在床上用力拍着,瞪着眼睛像要吃人。
春娘不由自主便抱着孩子跪了下去,哽咽道:“求求夫人给我润儿一个容身之处,这孩子落到他爹手里就是死路一条……吃糠咽菜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娘俩在一起,春娘一辈子感激夫人的恩德……”
自她来了萧家以后,她从未跪过谁。便是淳于氏为一家主母,她在她面前也不曾软过膝盖。
但是现在,小小的婴孩抱在怀里,便成了她的软肋,再也要不得强。她跪在高高在上的主母面前,卑微如尘。
“若夫人肯收留我润儿,等他大一点了,我就让他给羁哥儿作个……”
她嗫嚅的恳求还未说完,萧岳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把她未说完的话挡了回去,沉声对淳于氏道:
“夫人别怪她,是我让她把孩子带回来的。”
淳于氏看着面前从天而降的夫君,那般的长身玉立风神俊朗,她的双眸忽然幽暗下来。
“夫君怎么是和她一起回来的?莫非今天你们一直在一处……?”她的声音冰冷而干涩。
比起春娘那个可有可无的孩子,她更刺心的是这个。
萧岳显然早有防备。他从容地坐了下来,淡淡道:
“那醉八仙离县衙不过几步之遥,我今天下了衙门从那酒楼前面经过,正巧看见她那赌鬼丈夫抱个孩子正在外面和她拉扯。
你也知道,县衙不少同僚是见过春娘的,人来人往的,我岂能让那厮在那里胡闹,成何体统?
况这孩子在那混帐手里,我们岂不是如鲠在喉?若他四处胡说八道去,说我堂堂朝廷官员没名没份的弄个良家妇人在家里,我这官声还要不要了。”
他冷笑:“我这落魄之人再没了官声,若被有心之人捅出去,后果只怕不妙吧。
所以我给了那厮几个钱,又吓唬了一顿,赶紧把这孩子弄了回来。夫人可是要怪我吗?”
淳于氏听了这话,脸上神色不由变了又变,默然半晌,缓缓道:“我倒忽略了,还是夫君虑得周全。”
说完这话便又沉默下来,只有眼睛快速地眨动了几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岳不动声色地向春娘使了个颜色。春娘会意,怯怯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向淳于氏道:“那我现在去看看羁哥儿吧,看他……可愿意跟我润儿玩?”
听了这话,淳于氏倒是没有阻止,脸上甚至还露出一点缓和之色------天赐每天就是被奶娘抱着走来走去,也无甚可玩的,看上去也是寂寞。来个同龄的小东西陪着他,似乎也还不错?
萧岳目送着春娘抱着孩子去了西厢房,这才将手里的几包东西送到了淳于氏面前,换了和颜悦色的口吻道:
“县令太太推荐我去本城最大的药铺和济堂,说那里坐馆的大夫很不错。我今天下了衙门没什么事,就顺路过去了一趟,给夫人抓了几副药。归脾汤也有,柏子仁汤也有,天王补心丹也有,补血安神治疗阴虚火旺俱是不错。夫人吃那几味药总不见好,不妨换这几副试试看。”
淳于氏的眼中蓦地闪过两道光华,眉头立时便舒展开了,望着萧岳欣欣然微笑道:
“多谢夫君惦记。药不药的都无所谓,有夫君挂念着,我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萧岳,眼中的柔情似是在池塘中投入了一粒石子,那涟漪迅速地荡漾开去。原本就姿容艳丽的面孔也染上了一抹嫣红,颇有些十年前的神韵。
萧岳避开她的眼波,扭头望向西厢房的方向,语气清淡道:“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毛孩子,又不会一直在这里。夫人大度,就容他住上几年,别为难他吧。”
淳于氏咬牙嗔道:“一个毛孩子,我为难他做什么?我在夫君眼里就那么不堪吗?还要特特的嘱咐我。”
萧岳一笑,便打住了,将桌上的一个油纸包打开,指着道:“醉八仙的八宝烧鸭,属实不错,给夫人也带了一只。等会儿叫佑君过来,你们一起尝尝。
我从衙门里拿回来一些账目,要连夜理一理,就先回书房去了。”
淳于氏依依不舍地目送着萧岳离开,脸上的神色越发轻松愉悦,忍不住自己动手撕了一只鸭翅细细咀嚼,果然觉得味美无比。
第二日腊八节,萧岳休沐在家。
天气虽然还是冷,却非常晴朗。淳于氏接纳了春娘的建议------即使天气冷一些,只要没有风,也让天赐在院子里活动活动,不要总是窝在屋子里。
于是春娘带着润儿,翠果带着几个小丫头,一起陪着奶娘带着的天赐在庭院里的梅树下玩耍。
天赐对于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这个比他还小的婴儿显得十分好奇,先是不肯近前来,只远远地观察着;慢慢地就任由着奶娘抱了过去,他时不时也会小心翼翼地摸一摸润儿的耳朵和脸蛋。
润儿也很兴奋,不停的挥舞着小手小腿,眼睛一直追随着天赐,嘴里咿咿呀呀地跟他说个不停。
两个小小的人儿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处。天赐因为有了这个新“玩具”,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居然好久都没有哭了。
淳于氏站在廊上,看着儿子玩得开心,她也开心起来,一高兴就命翠果赏了一领大红羽缎小斗篷给润儿。
萧岳看账目看得累了,也背着两手从书房踱过来看着孩子们玩耍。
春娘折了一枝梅花轮番逗弄着两个孩子,把两个孩子逗得咯咯直笑。正玩得开心,猛不防听到背后有男子轻笑一声:
“驸马爷坐享齐人之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啊,哪里像个家破人亡的落魄之人呢?我瞧瞧,如夫人手里抱着的,可是新生的小少爷吗?”
春娘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怀里一空,润儿已经脱手被那人抱走了。她大惊失色,刚要发问,便听不远处的萧岳沉缓的声音道了句:
“尹兄,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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